“弟子一心拜请,四方夜游神灵驾至,追入林中现身,惩罚邪灵不留情,急急如律令!”符纸登时大亮,幻作一道道光亮潜入林中。
片刻间、林间响声大起,厉啸阵阵,树林摇晃,一会在左,一会向右,四名道士连忙各自掐诀,稳住树林四周的结界,一盏茶的时间,树林中渐渐安静下来。
“制住那妖邪了,你们进林去擒它出来。”一名黄衣道士扬声道。
“遵命。”两名年轻道士应了一声,执剑奔进林去,一会功夫,又自林中返回,用树林抬了一只似兽似妖的怪物来,此物鱼嘴、兔子耳朵,两眼细长,身躯比鼠稍大,被架在树枝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中间那名方脸黄衣道士,瞪着一对精光四射的圆眼睛,看了看高恩华。
“贫道天师道晋安郡分坛祭酒王梓福有礼,道友从何而来。”满腔闽语,勉强刚能听懂,不过神态颇为有礼,竟似一个秀才。
“贫道高恩华,一介散修。”高恩华合掌还礼,答道:“自建康来此地拜访旧友,偶见道友擒妖,正欲助一臂之力。”
“哈哈。”王梓福哈哈一笑道:“谢过高道友美意,区区一个游浮灵,本教还应付得了,就此别过,别过。”不待高恩华应答,带领数名道士飘然而去,好似这游浮灵是什么重要宝贝,就怕高恩华染指。
“贫道又不会抢你的游浮灵。”高恩华摇摇头,御起碧云剑,越过树林,径直向晋安郡而去。
晋安郡位于建康东南,东临大海,郡内地广人稀,乡人皆喜欢傍水而居。
晋太康年间,晋武帝司马炎平吴后,将晋境重要划分十九个州,设晋安郡,首任太守严高,下辖侯官、原丰、温麻、晋安、同安、新罗、宛平、罗江等八县,其中侯关与丰原县靠海,外与建安郡、南康郡接界。
高恩华数日内奔行如飞,将晋安郡城内大街小巷查找数遍,遥见一名身材瘦弱乞丐的背影,不论男女,都会追上去仔细查看,一次失望,二次失望,三次失望,次次失望。
晋安郡属于闽越之地,风土人情与江南三吴大不相同,当地乡民大多身材偏瘦,短方面孔,一对眼睛又大又圆,祼着的身体上刺着纹身。
两日后,黑猫门主押着八大山人等二十余名胡匪来到晋安郡。
两个健壮胡匪抬了一顶软轿,门主坐在上面,一路如县太爷巡城般威风八面,颤颤悠悠而来,远远见了高恩华,立刻从软轿上蹦下来。
“仙道,小神把这伙蠢货给你带来了,有事尽管吩附。”
八大山人在不远处低眉顺眼的站着,脖子上还挂着大布袋子,里面也不知装的啥宝贝,一群胡匪有人背着箱子,有人抬着柜子,还有挑着粮食的,脸上大多血肉模糊,一路之上,显然吃了门主不少苦头。
“很好,很好。”高恩华微微一笑,说:“麻烦门主带他们去寻个偏僻的客栈住下,凡是见过贫道徒儿的人,全放出去寻找,多向偏陋小巷中找找,沿街遇到乞丐也要仔细搜一搜。”
“仙道长说的都听清了吗?”门主一转脸,立刻变了神气,恶狠狠吼道:“若是找不到小道姑,本尊早晚将你们全部挖肝拘魂。”
“喏”八大山人等胡匪战战兢兢应了一声。
“在客栈住下后要小心谨慎,休要张扬惹事,不得骚扰乡人,当地人喜将蛇奉为神灵,不得犯忌。”高恩华嘱咐道:
“仙道放心,”门主点头哈腰,说:“小神原主人府中有胡伧,这群伧胡最认得爪子。”说着得意的舔了舔手掌,八大山人吓的肩头一塌,哆哆嗦嗦。
“伧”字仍是晋境江南人氏对北方人的蔑称,根据北人的身分不同,分别叫老伧、伧荒、伧蛮、伧胡等,有一股城里人取笑乡下人的自我优越感,黑猫门主常随主人谢道韫听士族弟子说起这个词儿,感觉十分有面子,顺口就说了出来。
高恩华原本一直心急如焚,见到门主这般可爱滑稽,不仅莞尔一笑,道:“晋安郡中天师道门徒甚多,离他们尽量远点,莫不要被窥破身份,多生事非。”
“小神知道了。”黑猫门主眯了眯眼睛,说:“仙道请放心。”
高恩华离开后,黑猫门主派胡匪寻了家小客栈住下,开始分派任务;
“你们几个见过小道姑的蠢货,一人带一个小组,马上出去找人,找不到人的话,晚上回来跪着睡觉。”一伙胡匪战战兢兢,一起低低应了一声,不知门主交待完没有,一时没人敢动弹。
“伧胡蠢货。”黑猫门主胡子一翘,怒骂:“还不快滚出去找人,等着找挠吗?”一群胡匪如逢大敕,立刻乖乖退出门去。
高恩华出了晋安郡,沿着晋安郡通向会稽郡的古道,来往巡查数遍。
晋安郡境内人口稀少,百里之内,很少看到人烟,一路之上,除了几个重要的县,只见过几个零星的大型坞堡,堡门口均有堡兵持械把守,司马雪弃婚而逃,估计不会有意靠近坞堡。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一片阴云漂来,凉风一吹,天空中顿时洒下星星雨点,高恩华举目四看,前方有浓烟冒起,一个茶水摊儿在不远处出现。
茶摊位于县城与古道的三叉口边上,几块木板横在石块上,石块边上摆上数张竹杌,摆上瓷碗,有四名灰衣男子正坐在里面避雨喝茶。
茶棚掌柜蹲在地上,手持芭蕉扇,向一个大茶壶下面的火堆扇风,木柴可能潮湿,一时间浓烟四起。
高恩华点了壶当地方山茶,独桌而饮,望着棚外天空雨丝翻飞,心中愁绪万千,默默企望司马雪能从棚外突然出现。
从雨中匆匆跑来数名男子,身上的皂色短衣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大部分提刀携剑,从衣饰上看,不似晋安郡当地人。
数名男子进得茶棚中,抖了抖身上雨水,点了一壶茶,然后围坐一桌,一边喝茶,一边望着棚外小雨发呆。
“掌柜的,来、来。”原先一直坐在棚中喝茶的四名男子回过头来,其中一名肥胖男子抬手招唤,掌柜的连忙奔过去,问:“客官有啥吩咐?”
“见过这名小女子没有?”肥胖男子手中多了一张画像,又说:“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纤秀,江南口音,长的十分俊俏。”
高恩华甩眼一看,只见画像上依稀便是司马雪的模样,只是发式不同,知道这四名男子一定是建康方面派来追查司马雪的人,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倾耳听掌柜的怎么说。
“这位客官,这茶棚子数月来全是男子进来喝茶,没有一个女子,老的少的都没有。”
“多谢。”肥胖男子扔了几枚茶资,四个人一齐起身,冒着小雨,扬长向县城奔去。
“走好,好走。”掌柜的捧起铜板儿,又蹲回去扇风,一盏茶后,天空雨水略小,一名青年男子忽然站起,问茶棚老板:“掌柜的,此去大龙山怎么走?”
“顺着古道左拐,有条岔道,还顺着左边岔道一直走,不要停,第一座高山便是。”茶棚掌柜向棚外一指说道。
青年男子道了个谢,扔下茶资,众人一起出棚,顺着茶棚掌柜指的方向冒雨而去。
“掌柜的。”高恩华随口问道:“大龙山是个什么去处?”
“一个大匪窝,道长独自一人,可不要靠近大龙山,那儿聚积了百十号流寇,专门四下掳掠乡民行人,恶悍的很,连县府也不敢管。”茶棚掌柜道:
“多谢。”高恩华心中一动,向掌柜的付了茶资,转身出了茶棚,看看远去那伙人的背影,缓步跟了过去。
大龙山沟深涧幽,山上怪石凌乱,道路崎岖难行,山中原有一处二进院的寺庙,数名僧人在寺中远离尘世,结伴修行。
六七年前,寺庙中来了一伙流寇,山大王姓林,自称岭南蛮人,进得庙中,二话不说,利刃一挥,将和尚们全部一起超度到西方极乐界颂经。
林大王把寺庙当成山寨,派手下四出掳掠行人,四周流寇悍匪闻风而投,至今已有百十多号人,气焰十分嚣张,在大龙山方圆数十里内,除了好事不做,其余坏事全干。
夜色如墨,残月孤星。
林大王和匪兵们喝完酒,从掳掠来的女子当中挑了一个顺眼的,叫到房中任意凌辱,正玩到兴头上时,“噗、噗、”数声异响,从寨中传到房内,应是身体倒地声。
“兄弟们,抄家伙。”林大王一声大吼:““有人劫寨。”,喊完从女子身上翻身下地,一手抄起长刀,一手抓起铺上女子,踢开房门,先将女子扔了出去,随即长刀一舞,跟着冲出去。
女子摔落地面,发出厉凄的惨叫声,却没有发现任何敌情,整个山寨顿时沸腾起来,匪兵们抄着各式兵器冲到院中,到处一片叫嚷声。
“点火把,快点火把!”林大王大叫:
火把在黑暗中烈烈燃起,整个院落明亮起来。几个值夜匪兵,躺在墙根处,污血正缓缓的从身下洄洄流出。
尸体旁边,站着几名皂衣男子,手执长剑摆出一个防御阵型。
二十节 大黑猫()
“一群衰仔乌里墨黑来送死?”林大王借助火光一看,见皂衣男子一行人数不到十名,顿时有了底气,大叫:“都别动,看本大王的手段!”喊声中,一个铁锅法器在空中一闪凝聚,黑气滚滚上下翻滚,向几名皂衣男子罩去。
“好,大王厉害。”
“你们死定了、、”
“大王威武、、”四周匪兵一片嘈杂喊好声,刀光闪烁,将几名皂衣男子团团围住,人人兴灾乐祸的等着看几名皂衣男子被屠杀。
“嗡”一声响,一朵光芒四射的莲台,从数名皂衣男子防守阵型中升上半空,慈祥淳和,在空中抵住林大王的黑锅法器,双方掐诀施力,空中法器光芒耀眼,一时平分秋色,缠绕斗法。
“兄弟们全上,砍死衰仔们喂狼!”见一时难以取胜,林大王变了主意,一声吆喝。
“杀啊、、”寨中的一群山匪挥刀冲了上来,将防御剑阵淹没,皂衣男子们剑光闪烁,死守阵型,双方刀来剑往,斗的十分热闹。
山寨院西,一座粗木围彻的大牢房中。
大牢中关押着从山下掳掠的数十名男女乡民,数名匪兵在牢内四个角负责看守,寨中嘈杂打斗声,和闪烁的火把光,一起传到牢房内,匪兵们纷纷拔出兵刃,从牢内缝隙间向外查看,乡民们也都挤在黑暗中小声问询。
“都闭嘴!”匪兵小头目训斥道:
“门主驾道,众匪掌灯参拜!”一个懒洋洋的江南口音,在黑暗中诡谲响起。
“那个衰仔在装鬼唬人,找死啊?”匪兵小头目一惊,在黑暗中四下查看,牢内一片宁静安全,牢门紧紧关闭,顿时胆气十足。
“敢蔑本尊是鬼?吃了你。”牢房中响起一声咆哮,倏地立起一团巨大黑影,向小头目扑去,乡民们吓的闭上眼晴,耳听着“嚓、嚓、、”一阵布衣撒裂声,刚在黑暗中响起,又传来一阵“咔咔嚓、”的咀嚼骨头声。
“啊。。。。。。”匪兵小头目一连串的凄厉惨叫,随后“扑嗵”摔倒,不停扭动挣扎,牢内人个个噤如寒蝉,不知下一个轮到谁?大气儿也不敢多喘一口。
“掌灯!”匪兵小头目没了声息,懒洋洋的江南口音,在黑暗中又发出命令。
一名匪兵哆哆嗦嗦点亮火把,山风从牢房粗木缝隙中灌进来,火把摇曳,牢内光线乍暗乍明,众人壮着胆子一看,发现一只大黑猫正蹲在匪兵小头目尸体边。
黑猫体态肥硕,双眼一片妖诡碧绿,猫嘴胡须上滴着一点点血丝,匪兵小头目胸腹洞开,五脏空空,冒出一股浓浓血腥味。
一股淡淡青烟中,黑猫人立站起,抖抖皮毛,众人眼前一花,牢内多了一位体态肥硕的黑衣男子,它抹抹嘴,扫了几个匪兵一眼,眯起圆圆的眼睛,笑意可掬的向牢中一伙青年女子施礼。
“高恩华道长的徒儿在吗?小神奉命前来接你下山。”牢内有十数名年青女子,个个蓬头污面,相互对视了一凡,但没有一个出面应声。
“建康高恩华道长的徒儿在吗?小神前来接你了。”黑猫门主恭恭敬敬的又喊了一嗓子,牢内众乡民还是一片鸦雀无声。
黑猫门主“嗖”的一声蹿到最近的一个匪兵面前,伸手掐住匪兵的脖子,将匪兵提离地面,眼中一片碧绿凶光,露出尖尖的牙齿。
“你把本尊的解药藏起来了?快交出来。”
匪兵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悍的黑猫妖灵,浑身一阵哆嗦,一股热尿顺着大腿“唰”的流下来,吓得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一心等死。
“且慢,不得随意伤生。”牢外一声轻响,夜色里、出现一名身材高大的人影,站在黑暗中向牢内查看。
“仙道长,牢内这群人中好象没有你的徒儿。”黑猫门主见到此人后,恭恭敬敬的说道:
“牢门打开,放了这些乡民。”高恩华微微失望,看看地上匪兵小头目的尸体,又说:“匪寇如果不抵抗,不要轻易伤生。”
“是,是。”门主点头哈腰的应答,一转脸,登时一脸凶气,吼道:“仙道说了,放你们一条生路,滚!”
山寨院内,打斗的匪徒围成一圈,与林大王合力,将数名皂衣男子紧紧逼在院墙根一角,双方短时间势均力敌,兵器不时相互“嚓、嚓、”撞击,一时难分出胜负。
“哒、哒、”侧门响起一片嘈杂脚步声,一名正在打斗的匪兵扭头一看,只见负责把守大牢的几个匪兵举着火把,带着乡民鱼贯而出,立刻大声喊道:“陈三子,你睡毛了啊?怎么把人带这来了,快带回牢去。”
匪兵陈三子举着火把也不吱声,向身后呶了呶嘴。
匪兵顺着陈三子呶嘴的方向一看,只见明晃晃的火把下,乡民们哆哆嗦嗦挤在一起,前面一位陌生的青衫道士和一位黑衣男子特别显眼,却不是山寨中人。
“仙道说了,不抵抗者放一条生路,可以滚了。”黑猫门主上前几步,眼中一片兽性的碧绿,俨然山寨主人般指手划脚:“抵抗者,是本尊的点心。”
“只有两个?”众匪兵见只有高恩华与黑猫门主两名来敌,顿时愤愤不平,一片叫嚷声中,举起刀枪,冲上来照黑猫门主的大猫头便砍。
“仙道说了,抵抗者是本尊的点心。”
“滚你。。。。。。”数名匪兵,抡刀狠狠劈了下来,口中纷纷乱骂。
光线一暗,黑猫门主伸出一双毛茸茸手爪,黑影轻晃,最近几名手中举刀的匪兵,瞬间个个胸腹洞开,摔倒在地,一齐不停扭动惨叫,院中血腥味四下弥漫。
“那来的畜生,找死,锅大罩四方!”
林大王蹿了过来,一边怒骂,一边伸手向空中一招,空中翻腾的黑铁锅飘了过来,翻腾着、冒出一道黑芒,向黑衣门主罩去。
高恩华挺身而出,握拳凝神,一串急促咒语声中,五雷术挥掌而出。
“咔嚓”一声炸响,众匪兵手中举的火把倏地一暗,似要全部熄灭一般,微明的星空下,空气凝聚成一个漩涡,一道闪电自九空坠落,须臾间,五雷铿锵,闪电滔滔,五雷术气势磅礴,向黑铁锅法器炸去。
“轰”一声巨响声中,黑锅被炸飞,林大王刚欲掐诀颂咒再斗,绿芒一闪,高恩华手中碧云剑已刺了过来,连忙挥刀驾住,“铮”一声,两人刀枪相交。
“嗖”一声,一道黑影从旁边闪出,门主伸出一只毛茸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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