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又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来海尼森?为什么要跟罗严塔尔住在一起?只因为他是哥哥的好朋友吗?”
那边的美貌少女怔了一下,然后红着脸,又向我行了个礼:“抱歉,我只是……”
她脸红的样子很可爱,让我忍不住想逗她,于是笑道:“是否是因为和莱茵哈特的婚事有关,所以就乱了分寸?”
“欧阳小姐说笑了。我并没有那种意思。”她又红了红脸,解释了几句,又随便说了几句别的,然后就切断了通信。
这时我才听到身后有人走动的声音,转过头就看到罗严塔尔走过来。
我刚才一时受惊过度,居然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听到多少?我笑了笑,“哟,回来啦?酒会怎么样?”
“很无聊。”他也笑笑,“你看来心情倒是不错,和玛林道夫伯爵小姐聊天还愉快吗?”
我瞥了他一眼:“不要随便偷听女孩子讲电话呀,大叔。”
“不是故意的。”他笑,“我只是在找你,不知你在打电话啊。”
“咦?找我?”我跳起来,走到他身边去,“做什么?”
“也没什么,酒会上见了些无趣又讨厌的人,所以要找个有趣的来调节一下啊。”
原来我是做这种用的吗?我翻了个白眼,“唔,多谢夸奖了。”
罗严塔尔伸手来牵起我的手,一面道:“陪我喝一杯?”一面走出通讯室。
我跟过去,“你在酒会上没喝够吗?”
“碰上特留尼西特那种家伙,再好的酒也会变得难喝啊。”他拿了两个杯子,开始往里倒酒,“你没去真是明智。”
“嗯,我讨厌那个厚颜无耻的人渣。”
罗严塔尔递过一杯酒给我,“算起来,你也就是他来找我报到时见过一面吧?”
“但我对在看人这方面,很有自信啊。”至少这些人物来说,甚至不用看到人,只要报名字我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看了我一会,笑了笑:“那么,你觉得陛下这个人如何?”
我怔了一下,他刚刚果然听见了吧,希尔德那些话。
罗严塔尔在沙发上坐下来,轻轻晃着手里的杯子,那双异色的眸子间或扫我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我过去坐在他身边,“干嘛突然问人家这么沉重的问题?臣民妄论君主,是大不敬吧?”
“因为你是除了格里华德大公妃和玛林道夫伯爵小姐之外,和陛下最接近的女性啊。”他像是自动忽略了那后半句,轻笑着说,“以女性的眼光来看,如何?”
“很帅,又年轻又有钱。也会是个好老公吧,大概。至少不会拈花惹草。”我笑,还懂得先上车之后要补票。说完之后,看到罗严塔尔在盯着我看,于是又补充,“不过我不会想嫁给他就是了。”
“为什么?既然条件那么好。”
我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喜欢的是你嘛。”
他笑了笑,轻轻回吻我,“我很荣幸。”
然后就陪罗严塔尔坐在那里喝酒聊天。我的酒量一向不太好,喝了他之前倒给我那半杯之后就没再喝,他也就跟着放了杯子。虽然一直在和我说话,但心思却好像并不在这里的样子,左蓝右黑的眼也不知是在看几万光年以外的东西。
不过我也不怎么介意,本来能这样偎在他身边跟他说话,已经在我的预期之外了。
罗严塔尔搂着我,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玩着我衣服上的一颗纽扣,然后,解开了它。
我一惊,他自己也像是吓了一跳。
两人都怔了几秒钟。
然后罗严塔尔先反应过来,顺水推舟一般,侧过身子来亲吻我,手也顺势摸上第二颗纽扣。
我皱了一下眉,按住他的手,问:“你喝醉了吗?”
“当然没有。”他轻轻地沿着我的颈一路细吻到锁骨,轻轻道,“我只是,突然很想要你。”
“突然?”我继续皱着眉,“在听见那样的电话之后?”
他的背僵了一下,然后抬起眼来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才直视着他那双左蓝右黑的眸子道:“我是喜欢你,不要说我的身体,就算把性命交给你也无所谓。但是,我不想成为什么人争夺的筹码;我不想成为一个打破你和莱茵哈特之间微妙平衡的因素;我不想成为你野心的一个借口。如果你是因为这些才想要我,那就不好意思了。不行。”
他静了半晌,笑起来,伸手轻轻抚上我的脸:“你想多了,小野猫。”
我看着他没说话。于是他继续道:“你还真是好像什么都能看到一样,在你这里,我也不需要隐瞒什么。也许我的确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我不喜欢屈居人下,至少,我希望我效忠的人必须要具备有凌驾我之上的才能、宽大的气量和完美的人格。到现在为止,陛下仍然非常符合这个条件,所以我并不会做出什么反叛的事情来。”
老实说,这种话并没有多少约束力吧?是人就会有缺点,是人就会有看不到的地方,到了那时,罗严塔尔心中那只名为“野心”的鹰便关不住了吧?
“我无意间听到你刚刚的电话时,的确有些生气,但是你的回答安抚了我。”罗严塔尔再次低下头来亲亲我,道,“我想,这应该不是皇帝本身的意思。虽然你对他评价颇高,但是在恋爱这方面来说,他还完全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呢。而且,以他的性格来说,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应该也会亲口直接跟你本人说吧。”
我点头同意:“那你刚刚在想些什么?”
“在想玛林道夫伯爵小姐本来也不会是那么莽撞的人。所以,也许这个电话另有隐情。也许是朗古,或者那个奥贝斯坦又在想什么歪主意试探我吧。”说起那个人,罗严塔尔又露出那种厌恶的表情来。
我皱了一下眉,当日在费沙的时候,奥贝斯坦不是很不想我和莱茵哈特之间会有什么事吗?现在应该不会反过来想撮合吧?当然,如果他想利用我来挑拨罗严塔尔和莱茵哈特,也许又应该另当别论。不过,这个很难吧?莱茵哈特本来就没那种意思,罗严塔尔也不会为了个女人对皇帝怎么样吧?
“不过,不论他们想做什么,至少已成功了一半。”
罗严塔尔这么说的时候,我不由又是一惊:“咦?”
他伸手抱紧我:“你是我的,我谁也不想给。就算米达麦亚也要不回去了。”
我的思想突然短路,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之后才呆呆问:“你说什么?”
“很奇怪是吧?”他自己也皱了一下眉,“我也觉得很奇怪。也许我还是不想结婚,不想要小孩,但是我却想要你。你会不会觉得很不公平?”
我依然没能反应过来:“啊?”
他笑起来:“你费那么多事接近我,花那么大力气喜欢我,难道就没想过我说不定有一天真的会接受吗?”
我眨了眨眼,这算是什么?我把罗严塔尔追到手了么?
他左蓝右黑的眸子盯着我:“你这算什么表情?我说的这些能让你吃惊成这样吗?”
是,他又没说他爱我,只是想要我而已。他又没说要结婚,只是想要个情人而已。这对于罗严塔尔来说,不是很正常吗?我到底在紧张什么。还是说,喜欢一个人,就只是一两句话,也会这样患得患失?
我看着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问。
“觉得很没有成就感。”我又叹了声,站起来。“我回去睡觉了。”
“喂。”他拖住我的手,“你难道想始乱终弃?”
“吓?”
我才想跟他说,那个成语不是那样用的,整个人便被他拖回去,跟着他炽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彼此肌肤的温度,呼吸的气味,紊乱的心跳……所有的一切交织成汹涌的河流,而我在其间沉沦,觉得自己一点一点的变软,一点一点的融化,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他停了一下,轻轻舔了我眼角的泪,柔声问:“怎么?不愿意么?”
“不。”我摇摇头,笑了笑,“我很开心。”
“嗯?”
我抱紧他:“我喜欢你。”
“嗯。”
正文 动乱开端
然后就到了九月一日那天。
前自由行星同盟的政府和军队的相关人员以及后备军人集结起来,举行自主性的联合慰灵追悼会。
罗严塔尔给予了他们集会的许可,但本人并没有出席,倒是问了我一句,要不要去看看?
我摇了摇头。我对同盟的大多数阵亡将领的好感并没有到什么必须要去悼念的程度。而我想保护的那个人,却生生在我眼前逝去,至今一提起来心里还是不舒服,更不用说跟那些不相干的人一起追悼什么的了。
结果这个慰灵追悼会出了事。那些同盟军的旧部在追悼会中慢慢就情绪失控了,然后就演变成了武装暴动。在场监视的帝国军人不得已开始镇压。总之最后交到罗严塔尔面前的报告书上的数字是参与这次集会的市民死亡四千八百四十名,受轻重伤的人超过五万名,其中的大部分遭到逮捕拘禁。而帝国军方面也有一百一十八名死者。可谓死伤惨重。
“我这些部下可真是了不起哪!竟然有办法对手无寸铁的民众开枪,没有勇气和侠义之心的,还真是做不出来呢!”
罗严塔尔这样冷笑着,开始安排几个羞愧得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部下善后。
待所有人都出去之后,罗严塔尔才重重叹了声:“真是的,好不容易才让同盟的人对总督府的统治能稍微接受一点,这下可好了。”
于是我也跟着叹了口气。对于刚刚才被灭国没多久的同盟人来说,那种仇恨在短期内怎么都很难消除吧?
“不过,你没去那里,真是太好了。”罗严塔尔看着我,像是松了口气。
我也很想跟着松一口气,但却实在松不起来。
到这时为止,一切的事情都在按我记忆中的剧情发展。
而我就只能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结局一步步走近,却完全不知要怎么样去改变它。
追悼会的事件发生之后,新领土各地陆续发生小规模动乱。
罗严塔尔对这些事情不厌其烦,不止一次地说“作为一个军人,居然要做镇压民众这种鼠辈的工作,真是太让人不忿了”之类的话。甚至也私下里对我说过:“说不定像杨威利他们一样,在战争中死去,反而更幸福吧。”
“不,杨提督才不会这样想。”我当即反驳他,“那个男人最理想的死法是拿上几十年的退休金,每天悠闲地喝着红茶,坐在后院的摇椅上看书晒太阳,一直到某一天被孙子或者孙女发现他面带着安祥的微笑一动也不再动了。就算像先寇布这种不良大叔,也曾说过要变成一个被孙子讨厌的老头才死呢。”
罗严塔尔像是想像了一下那种场面,然后皱起眉来。
我笑了笑,继续道:“杨提督曾经说过,唯有能够忍耐和平之无为的人,才能够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罗严塔尔静了几秒钟,然后嘴角又撇出那种习惯性的冷笑来,“是吗?看来我是永远成不了杨提督说的那种胜利者呢。”
看。
所以说啊,他的终局,归根到底其实也是他自己的性格写下的。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知要如何是好。
然后“罗严塔尔元帅有意造反。”之类的谣言开始流传开来,不论是海尼森还是费沙,都传得沸沸扬扬,罗严塔尔并不以为意,反而就顶着这个谣言给莱茵哈特上了书,邀请他来新领土视察。
而差不多在同时,罗严塔尔这边也收到了“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和内务省次长朗古趁皇帝体弱发烧之机独掌朝政”之类的消息。
这些消息让他很愤怒。也许是对奥贝斯坦成见太深,一旦和他有关,罗严塔尔自然就往最坏的方面去想了。
我在旁边,看着他微微皱着眉,异色双瞳里目光闪动的样子,不由就叹了口气,伸手去覆在他手上,轻轻道:“这消息是假的,你别上当。”
他斜了我一眼,眉皱得更深。
“你想想,就算皇帝病重,朝中也不是没有其它人。奥贝斯坦就算了,你觉得大哥会容忍朗古那种人渣在朝政上指手画脚吗?而且我前几天才和大哥通了电话,如果真的到了那样专横跋扈的程度,大哥一定不会保持沉默的。”我又叹了口气,“所以,你不要去想一些危危险险的事情啦。”
罗严塔尔静了一会,看着我,“你以前不会对这些事感兴趣。”
我点头:“我现在也没兴趣。说这些,只是不想你有事。”
他笑起来:“你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总这么说。你觉得这次我会出事吗?”
我只是看着他,轻轻道:“如果你不想,就不会出事。但是我很怕你自己根本就没有那种要避免的意思。”
他看了我很久:“唔,那么你倒是说说看,到了现在这种情况,我应该怎么做才可以避免这种‘出事’?”
“至少,请把乌鲁瓦希行星上的驻兵全部换成你可以信得过的人吧。”
在那个星球上,有着莱茵哈特亲征时阵亡者的墓碑。莱茵哈特到旧同盟领土这边来视察的行程安排是先到那里凭吊阵亡将士们的英魂,然后才到海尼森。而就我所知道故事发展,就是在那个行星上,他遭到了一次暗杀,损失了鲁兹才得以逃脱,从而拉开了罗严塔尔叛乱的序幕。所以罗严塔尔问我怎么做,我首先就想到乌鲁瓦希行星的暗杀事件。如果把导火索掐灭的话,不能说完全防止爆炸,至少可以延期吧?
罗严塔尔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但是顶着我要造反的谣言,将皇帝必经之地的驻军全部换成自己的心腹,不是更容易落人口实吗?”
“落人口实也总比让莱茵哈特遭到暗杀你坐实反叛的罪名来得好吧?”
“暗杀?”罗严塔尔异色的眼微微眯起,目光凌厉,“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个?”
“就当我经历过一次,所以对这种事比较敏感吧。我不知怎么跟你解释我为什么会知道,总之地球教会抓住莱茵哈特来海尼森这次机会插一杠子是肯定的。请相信我。”说完这句,我自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不过是三个多月之前,我也曾经对杨威利说过“请相信我”之类的话,但是并没能救得了他。
这次……
若这次……
这样想着,不由得又觉得鼻腔有些发酸,于是咬了咬唇,想将眼泪强忍回去。
罗严塔尔看了我一会,伸过手来,轻轻抚摸我的脸:“你还真是爱哭呢。”
那也是因为你才这样的。
“又是奇怪的拳法,又是奇怪的诅咒,还有这种奇怪的预感……一千年前的人都像你这么奇怪吗?”罗严塔尔拍拍我的脸,笑了笑,“好吧,我就相信你好了。”
罗严塔尔那样说过之后,果然派人去了乌鲁瓦希行星,虽然没有把那里的驻军完全换掉,但也彻底清查了一番,倒是真的查出来一批地球教徒。
罗严塔尔看着那份报告,向我道:“这样就没事了吧?”
“不,还是得等到莱茵哈特到了海尼森,见到他本人才可以放心。”
他笑着,打趣我说:“这样忧心忡忡的样子,可就不太像是我的小野猫了啊。”
正文 我有权利选择自己要站的位置
结果后来证明我的担心不是没道理。
莱茵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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