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道:“作为一个和年轻女人约会时被自己女儿逮个正着的中年男人,先寇布中将你的反应也真够特别的。”
“谁说的?”
我正想说一点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给他参考,他已继续道:“我还没到中年哩。”
……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看,他笑了笑:“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可以的话,请欧阳小姐教卡琳,就是刚刚的女孩,请教她搏斗技巧如何?”
“咦?”我又怔了一下,差点就脱口问“她不是飞行员吗?”,但想想本来就有人怀疑我是密探什么的,如果我再表现得知道很多事,只怕不知什么时候又要进行第三次审问了,于是话到嘴边改成了“你自己教她不就行了吗?”
“呐,你也看到了嘛,那孩子很讨厌我哩。”
我撇撇唇,“你自找的吧?”
他笑了笑,避重就轻地道:“而且,我觉得作为女孩子来说,你那套会比较适合她。”
我也笑了笑,“但是,先寇布中将你是在请求敌将的妹妹帮你们训练士兵么?”
“所以才说是不情之请啊。考虑到双方的立场,欧阳小姐你拒绝也没关系。但是,作为私人的理由来说,总有一些人,我会不想他们死。在战场上来说,自身能力高一分,生存的机会就会多一分吧。”
不管怎么说,这人毕竟还是有那么一丁点身为父亲的自觉吧?
于是我点点头,“如果是纯私人的关系,只是教朋友的女儿的话,倒没什么问题。”
于是先寇布就向我弯腰行了个礼,“那么,就拜托你了。”
因为被那个做父亲的不良中年那么拜托了,于是第二天我在波布兰的指引下,找到了正在擦拭自己的爱机的卡琳。
我笑眯眯的扬起手来打招呼,“HI。”
她看了我一眼,一脸嫌恶,大概是碍于波布兰在旁边才没有转身就走。但也没有理我,只是向波布兰行了个军礼:“中校。”
波布兰回了礼之后,看向我:“欧阳小姐不会真的和那个不良中年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吧?”
“咦?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卡琳是个好女孩,应该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给这种脸色啊。”
卡琳在旁边有些尴尬地叫了声:“中校!”
我笑了笑,“没有啊,只是有位父亲为了让我教他女儿打架,请我吃了顿饭而已。”
“打架?”对面两个人都怔了一下,然后波布兰皱了一下眉,道:“但是卡琳是飞行员啊。”
“唔,大概是做父亲的人认为女儿除了在战斗机上之外,也应该要有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吧。”
波布兰摸摸自己的下巴,“这样说起来,这位父亲倒是用心良苦呢。”
卡琳却依然沉着一张脸道:“好意我心领了,但很抱歉,我想不用麻烦你了。”
我笑笑:“唔,那我就回去转告那位父亲,他女儿希望能得到他的亲自传授喽?”
卡琳急忙道:“我没有那样说。只是——”她红了红脸,将头扭向一边,“如果我想学搏斗技巧,我宁愿去找别人。”
原来是对我有意见吗?她昨天果然是误会了吧。于是我又笑笑:“我不过受人之托,如果你不肯学,那我还乐得省事呢。但你知不知道,先寇布中将为什么会找我来教你?”
卡琳轻哼了声,于是我微微仰起头,继续道:“因为在这方面来说,我是最强的。”
她静了一下。
“说教这种事情不适合我,我也不想知道你们父女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毕竟我有自己喜欢的人,被你这样误会,我也很困扰。”
听到我这么说,她才回过头来看着我,眨了一下眼。
波布兰也睁大眼道:“咦?欧阳小姐已经有爱人了吗?”
“嗯。”我微笑,“虽然那个人的名字在这里说出来,恐怕不会有人待见,但是,绝对不是华尔特…冯…先寇布就对了。”
波布兰叹了口气,好像有点沮丧的样子。而卡琳一时没说话。
于是我继续道:“反正你自己决定,要是想跟我学,就自己来找我。如果不想,请自己去跟你老爸抗议。”
说完之后,我挥挥手,走掉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卡琳敲开了我的门。红着脸,先向我道了歉,然后扭扭捏捏地说了些,能做我的弟子,她很荣幸之类的话。
我笑着拍拍她的肩:“我只比你大两三岁,也不是什么军人,没有上下级的限制,不用那么拘谨,你大可随便一点。情不情愿,高不高兴,都可以直接说。”
她点了点头。
于是,我就多了一个徒弟。
作为弟子来说,卡琳倒是非常合格,认真又刻苦,每天都不曾缺席,进步也很快。但性格上来说,倒是个非常别扭的家伙。
对父亲也好,对尤里安也好,感情上都非常的不坦率。
有一天下午她来上课的时候,明显的心情不好。我问了之后,才知道是和尤里安吵架了,而导火线,就是尤里安说了一句“先寇布中将其实是个好人。”
我不由得打了个哈哈,道:“他本来就是个好人嘛。”
卡琳皱着眉看着我:“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像他那种四处拈花惹草又不负责的家伙,到底哪里好?”
“除了风流的个性,其它都还好吧?”我笑,“我觉得如果你开口问他要十六年来的零花钱,他也会很大方地全补给你呢。”
卡琳依然气呼呼的样子,哼了声:“真是的,波布兰中校也是,那个人也——你也是,都是这种轻浮的腔调,这个要塞里就没有可以依赖的成年人吗?”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伸手捏捏她的脸,“或者你可以去找梅尔卡兹提督?我想他肯定符合你心目中年长者的条件。”
卡琳扁扁嘴,没说话。
于是我继续道:“当然,同样作为人家的女儿,我也很能理解你的想法啦。如果我家老爸背着我妈在外面拈三搞四,我也非找他讨个说法不可。”
卡琳看着我,眨了眨眼:“欧阳小姐你的父亲是……”
“当然他应该不是那种人,虽然我跟他接触很少,但感觉上,他对枪比对女人感兴趣得多。”
“接触得很少是指?”
“啊,我家老爸也是军人,长年都在驻地。三五年能见上他一面就不错了。我和弟弟都跟着老妈在家里,不知多少次被误会成单亲家庭呢。”
卡琳看了我一会,像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问出口:“被当成单亲家庭的小孩,欧阳小姐没有被欺负吧?”
“被欺负?我?”我喷笑出来,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当然闲话是肯定有人说啦,但是一般也就只能当着我说一句而已。当一个人鼻青脸肿的时候,他关心的事情,就会变成自己的伤痛,而不是别人家的闲事。所以这一招百试不爽。”
卡琳也跟着笑起来。我拍拍她的肩,“反正说起来,人都是在互相娱乐嘛,人家想把我的事做为谈资,尽管去谈,但是让我听到,就不要怪我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娱乐一下。”
“但是,这种方式也未免……”
“很暴力吧?”我撇撇唇,“被我家弟弟不知念了多少次。但是,你要想,人生苦短,为什么不照自己的方式活个尽兴?”
卡琳静了一会没说话。我继续道:“就算吵架也是一样啊。既然要吵,就应该让对方气死才对,闹到自己不开心又何必?”
她红了脸,轻咳了声,道:“我们还是快点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我笑着,抛给她一把练习用的长刀。
她虽然转移了话题,但从那次之后,对我倒好像坦诚得多了。有什么心情也肯跟我说,说是弟子,反而更像是普通的朋友。这个十六岁的少女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数值都无限接近于0,于是我和波布兰一样,很自然地担任了“青少年心理辅导员”。一直到有一天先寇布来找我抗议。
“我可不记得有拜托你教她一些有害于正常成长的东西呐。”这位父亲请我吃饭的时候皱着眉,忧心忡忡的样子。
“咦?那是什么?”我问。
“别装傻,我听说你竟然教卡琳一些如何应付各种类型的男人之类的事情。真是找错老师了。”
“那些都很有用啊。”我笑笑,“我没问你要额外的学费,你就应该偷笑了。”
“所以说,根本没有人拜托你做那种事情吧?”
“因为那孩子说不想步上她母亲的后尘啊。”
先寇布静了一下。
我继续道:“说起来,那孩子一直以为她母亲是因为被你骗,所以才有了她。做父亲的,应该好好跟她解释,告诉她那是一段如何美妙浪漫的爱情故事才对嘛。”
先寇布还是没说话,表情很平淡,也不知是正在回忆,还是根本想不起来。
于是我低头去吃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过了一会,听到先寇布轻笑道:“一口一个‘那孩子’,好像你比她大多少一样。”
我头也没抬:“我们家乡有句俗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倒是很好奇,你这么年轻,在男女问题上的那些经验都是怎么来的?”
我笑了声:“秘密哦。”
“最近好像很少看到波布兰中校围着你转了嘛。”
——你一顿饭到底要转换多少个话题啊?
我翻了个白眼:“唔,他忙嘛,排队等着和他恋爱的女人有几十亿那么多呢,当然不能花太多时间在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身上。”
先寇布笑了笑:“这样说起来,欧阳小姐已经心有所属是真的喽?”
“对。”我抬起头,轻轻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角,也笑笑,“说起来这个人你也见过的。”
“哦?”他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我见过?是杨舰队的人吗?”
“不,他叫做奥斯卡…冯…罗严塔尔。”
先寇布怔在那里,很久才道:“那个金银妖瞳吗?”
“嗯。”我应声,甜蜜地微笑。
结果他看着我,又过了很久才轻轻道:“这次帝国军远征伊谢尔伦,他应该也会来吧。”
轻松友好的气氛在这句话之后,一扫而空。
不论我的意愿怎么样,这场仗,毕竟还是无可避免。
我僵了一会,再次垂下眼,看到自己握着刀叉的手微微颤抖。
我的身体在战栗,但我自己并不能分得清,是因为紧张,害怕,还是悲伤。
先寇布也没再说话,只是伸过手来,轻轻揉了揉我的头。
正文 请教我射击吧
虽然我表示了希望能做杨的保镖,但是从那之后,并没有关于我们姐弟的正式命令下来,倒是因为教卡琳的关系,和尤里安接触也比较多,私下见过几次,也不过只是闲聊,杨像是刻意地回避着这个问题,于是我也就没有再度提起,只是让青龙跟在他身边保护他。
时间过得很快,当阿骜端着一个蛋糕走进我的房间时,我才意识到,又到了我们的生日。
“忘记了吧?”阿骜笑了笑把蛋糕放在桌上,开始往上面插蜡烛。
我走过去帮忙,叹了声:“一年过得真快。”
他静了一两秒,然后点下头:“嗯。”
虽然觉得这一年过得真快,但是细想起来,却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阿骜将蛋糕上的蜡烛一根根点燃,“来许愿吧。”
我对着那摇曳的烛光,闭上眼,心想,这一切都因去年生日时许的愿而起,会不会我今年许完愿,一切又都变回去了?
这样想着,心里开始有些忐忑,正在犹豫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按门铃。
阿骜去开门。
第一个进来的是拿着一瓶酒的先寇布,后面跟着波布兰,亚典波罗,尤里安和卡琳。
我不由怔了一下,波布兰抢着道:“今天看到你家弟弟借了军官食堂的厨房做蛋糕,我就想是不是你们的生日,果然没错。”
“就是啊,一直都没说,也真是不够意思呢。”
我搔了搔头,“呃,我只是一时忘记了。”
“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妈妈会伤心的哭泣哦。”先寇布笑着,一边开了那瓶酒,一边道,“当然,那些自称十五月三十六日生日的家伙例外。”
自称三十六日生日的击坠王轻咳了声,“下官的生日有劳中将阁下你记得这么清楚,还真是不好意思呐。”
然后大家说说笑笑,就把话题扯远了。
我看了一眼蛋糕上的蜡烛,看一眼阿骜,又看看身边这些人,最终还是没有再许愿。
生日那天大家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过得很开心,但那已是我在伊谢尔伦过的最后一天轻松日子了。
之后莱茵哈特大兵压境,杨舰队忙于应战。虽然怎么看都是必败的一战,但要塞内依然士气激昂。有时候我忍不住想,有一位个人感染力这么强的司令官,到底是幸或不幸?
而阿骜变得更加沉默和虚弱,甚至偶尔还有些低烧。我很紧张地拖了他去医院,但医生们对他那种低烧却好像无能为力,虽然用常规的退烧办法,很快就能退下来,却找不出病因。
我一面担心,却一面忍不住有点无厘头地想,阿骜和莱茵哈特又没见过面,应该不会被传染他那个到死也没查出病因的“皇帝病”吧?然后自己又觉得不吉利,打了自己一耳光,“呸呸”了几声。祈求阿骜不要出什么事。
除了这些医生之外,我们尽量不接触要塞内任何一名军人。虽然杨他们不介意,米达麦亚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但我们毕竟立场尴尬。而且,其实我们说起来不过是从一千多年前来的小老百姓,这个世界是专制还是共和,于我们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战争在我们眼里,无论只是流血和牺牲,不论哪一方,死的都是人。既然阻止不了,那么能少看一些,便尽量少看一些。
杨和先寇布他们想来也能理解这一点,而且也的确太忙了,能不见我们就不见,偶尔碰上了,也只是笑笑,点个头,连寒暄都没有就很快走开。
而杨那边,暂时应该不会有事,而且,还有青龙在。
所以我每天只是照料阿骜,在要塞内闲逛,甚至陪卡介伦的女儿们放风筝。
直到莱茵哈特传来要求停战和会谈的通信。
杨舰队几乎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被这条通信惊呆,但在那之后,他们并没有立刻作出回应,而是直接全都累得睡死过去了。
感觉上,整个要塞里还保持着清醒的,只有留在要塞驻守的卡介伦和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地面战指挥官先寇布了。
“波布兰那家伙甚至把他一向要求的‘附带美女的舒适温暖的双人床’之前的定语全都去掉了呢,只给他一张床就已经睡死了。”
我被青龙告知这件事,飞奔去找杨吃了闭门羹之后,转而去找先寇布的时候,他正一个人独占了整个酒吧,并且对某种意义上真正的同僚作出了感慨。
我接过他递来的酒杯,却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恭喜你活着回来。”“辛苦了。”之类的话倒是在嘴边转了几圈,但也没能够说出来。于是就只叹了声,抿了口酒。
先寇布偏了偏头,看向我:“找我有事?”
“嗯。”我点点头,“关于莱茵哈特的通信,杨提督应该会去吧?”
“应该吧,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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