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郡,是没有人不知道观音山的,观音山上观音庙,观音娘娘松子来,这是金陵郡广为流传的一句谚语,说的就是观音庙的灵通。
又说凡是不孕的女子只要在观音庙里潜心祈祷,便能怀孕产子,求男得男,求女得女。
可这应该是已婚妇人的心头好啊,他那妹子可是黄花大闺女一枚,又怎么可能对那种地方感兴趣。
难道,对那地方感兴趣的不是灵儿,而是制造所有异象的凶手?楚庭深这么想着,脸色不由地铁青起来。
观音山观音庙,所有争端的始作俑者还真是会挑地方啊!
见自家大官人一直不说话,明心的心情瑜伽忐忑起来。
“你先出去吧。”许久之后,楚庭深才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明心可以离开了。
然后,便径自往内室走去。
从开始看诊起,梅先生的眉头就是皱着的,他看不出床榻上的女子是不是中了毒,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不间断的咳血,会昏迷不醒。
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小姐身上没有任何外伤。
而这种情况下,唯一可以说得通的,就是因为味道而致命。
这样想着,他挥手叫过来了在一旁伺候的明璱,道:“姑娘既然通医术,就帮我看看小姐的鼻子里可有什么不对。”
“好。”明璱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帕子别到了腰间,就低头查看起了楚灵儿的鼻子。
仔仔细细的瞧了许多遍,她才直起了腰,道:“好像是有一股子兰花的香味。”
“兰花?”梅先生皱了皱眉:“不应该是兰花啊!”顿了顿又道:“姑娘能不能形容一下那种味道呢?”
“这个…”明璱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了?是跟寻常的兰花香味有所不同吗?”梅先生好心的提醒道。
“先生怎么知道?”明璱拧眉,语气之间有些疑惑。
“如果我没猜错,小姐鼻子里的花香味,其实并不是什么兰花,而是叫魔草。”
“魔草?”明璱这下更是不解了,她醉心医道已经很多年了,医术也一直好得很,但却从没听到过魔草一说。
“嗯,魔草又名还魂草,是长于西域的一种草药,虽然自身没毒,但跟很多药一相合,便成了致命的剧毒。”
“那现在怎么办?”明璱一听自家小姐中的是剧毒,心里一下子就急了起来。
“因为不知道魔草是跟什么药起的反应,所以现在,我也没办法,或者说,能解这毒的,应该只有下毒者。”梅先生叹了口气,表示自己确实无能为力。
停了停,又道:“在下只能言尽于此,后事如何,边看下毒者和你家小姐的渊源了。”说完,便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决然离去。
他说的话,楚庭深自然是一字不漏的听了去,所以也就没拦着人家。
“大官人,现在可怎么办呢?”明璱叹了口气,看着面色阴郁的楚庭深,无奈的问道。
“观音山。”楚庭深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始作俑者的下一步行动会在观音山。”
“小姐是在只有明心一个人伺候的时候醒过来的。”沉吟许久后,明璱才若有所思的说了这么一句。
“嗯,我知道。”楚庭深点了点头:“所以才更要去一趟。”
“既然大官人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吧。”明璱福了个身子,并没有异议。
☆、【第073章:大夫人那边,爷可顾不上】
当日午膳时间,楚庭深便将府中女眷都招到了前厅,提出了去观音上祈福一事。
“夫君,我们这样全体出动真的好吗?”最先提出异议的是大夫人,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是最不宜长途跋涉的。
“嗯,我已经决定了,此时说出了,也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只不过是例行通知一遍罢了。”说到这里,他停了停,一一瞧了个人脸上的表情,才继续道:“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不好的,我只能说声抱歉,楚宅庙小,容不下某些大神。”
说完,变甩了袖子,往外走去,率先去了马车上。
“夫人,我们走吧。”善善偷偷的瞄了沈绾心一眼,小声提议道。
因为那位给的时间太少了,所以她们必须得抓紧时间,更何况,清凉阁还是离前院最远的院子。
“不了。”沈绾心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一个人回去随便收拾些东西,我在马车里等你。”说完也不等善善说话,就朝愣在原地的其他几位夫人福了个身子,然后毫不犹豫的远去。
从前厅到楚宅的路,她虽然没有在白天走过,但好在通向大门外的,就只有那么一条青石大路,所以她径直往前走去,便出了楚宅。
迈过高高的门槛,眼看着外面的宽阔街道,沈绾心不由得张开了双臂,之前的郁结之气像是在一瞬间倾泻一空。
“禀告五夫人,爷让你过去。”就在她闭着眼睛感受外间自由的时候,一道毫无温度的男声,就这么撞进了她的耳际。
“哦!”沈绾心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低头笑了笑,才往前走去。
宅子前停了四辆马车,很明显是大官人和大夫人一辆,而她们四位妾侍一人一辆。
所以她想也不想就往最末位的马车走去。
只是没想到她刚揭开帘子,便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沈绾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应该不是爷的马车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楚庭深飞了个眼刀过来,然后一抻胳膊,便将沈绾心拽上了马车。
“啊!”骤然的凌空唤来女子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就坠入到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沈绾心忙不迭的揉上自己的鼻子,心想着她这鼻子肯定是被撞红了。
“怎么了?”楚庭深松开了她,有些不满的问道。
“没什么,爷怎么不在前面那辆马车啊?”沈绾心慢半拍的问道。
两辆马车差距那么大,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坐最前面那一辆舒服好吧!更遑论楚庭深这么精明的人。
“爷怕路上有刺客。”楚庭深皱着眉头,怔愣了许久,才慢吞吞的说道。
“那大夫人?”沈绾心自然是知道楚庭深的意思的,无非就是不好意思说实话,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顾不了那么多。”楚庭深开口,话说得一片冰凉。
顾不上,就是那三个字,便概括了他们夫妻多年的情分!这样想着,沈绾心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冷意。
她将一身希望寄托到这么一个男子身上,真的好吗?
“又怎么了?”看着沈绾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楚庭深是真的烦了,这女人,怎么这么爱走神呢!也不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没想什么。”沈绾心摇了摇头,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的问道:“对了,大小姐的病情怎么样了?爷不用留在府里,照顾她吗?”
“你想多了。”楚庭深一面把玩着自己手里的玉扳指,一边随意的答道。
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谁都不信,也包括现在正坐在他面前的沈绾心。
“唔,妾只是担心大小姐。”沈绾心有些尴尬的叹了口气,然后就乖乖跪坐在了马车厢里铺的羊毛垫子上,一言不发。
楚庭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虽然没怎么皱起,但他紧绷的身体却证明了他的高度紧张。
也是,那是他的亲妹子,从小疼到大的,别说是心疼了,就算是由他替她疼,他估计都不会眨一下眼的。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到了车队出发。
观音山那地方,沈绾心倒也听过,只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记得倒也不怎么真切,只知道,来去也要三四个时辰的路程。
这么算来,等他们赶到,也是黄昏时候的事了。
这么想着,沈绾心越发觉得不舒服起来,再加上对楚灵儿的担心,她就感觉有一条虫子趴在自己的背上一般。
动了不舒服,不动还是不舒服。
这般境地下,她的脸都快皱成了苦瓜。
楚庭深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注意到沈绾心的模样的,看她那样,郁卒了一整天的心情突然就带了一抹轻松,出声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啊?”沈绾心精神正处于高度矛盾状态,哪里能想到楚庭深会突然叫自己,一个不当心,便又失了仪态。
“你呀!”楚庭深伸手戳了戳沈绾心的额头,语气特不满。
“妾知错了。”沈绾心继续说着自己百年不变的道歉词,竟是一点儿都不觉得烦。
“哼!”楚庭深哼了一声,然后瞥了眼她的跪姿,郁闷道:“你这么呆着,很舒服吗?”
“不舒服。”沈绾心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然后瞄了眼楚庭深坐着的绣榻,讷讷道:“可是这里只有一方绣榻,妾总不能蹲这儿吧。”
“说得有理。”楚庭深僵硬的勾了勾唇,并没有一丁点儿的温情,就像是看惯了热闹的路客一般。
“哦。”沈绾心继续自己表面美好,实际不舒服的跪姿,垂首沉默着。
她知道,有些事宜,平常日子他并不屑于跟她计较,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还是知道的。
楚灵儿重病,两位夫人都有了身孕,此时阖府女眷又要跋山涉水的去拜神佛,这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大事!哪一桩哪一件不让楚庭深操心,哪一桩哪一件没她重要!
【第074章:念及初相遇,君着嫣色裳】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她自然是要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的。
圣人不是说了吗?惹不起,但是咱躲得起!圣人不是还说了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走……想到走字的时候,沈绾心忍不住又惊叫了一声。
“这次又是怎么了!”楚庭深单手扶额。语气是十成十的不满,脸也黑了个彻底。
“这次是真的有事。”沈绾心举起了右手,做出发誓的模样:“妾想问一下,善善是不是没有跟过来。”
“你觉得呢?”楚庭深咬了咬牙,对面前女子的智商,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布呆记号。
“妾不知道才会问的嘛!”沈绾心抿了抿嘴,他自然是知道他不乐意的,但没办法,谁让善善比较重要呢!所以为了善善,她宁愿惹他。
“她应该跟华浓在一辆车里。”顿了顿,楚庭深又补充道:“华浓是夫人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沈绾心点了点头,然后又不好意思的担心道:“可是大夫人似乎很讨厌善善。”
“阿善是我的人。”楚庭深并没有正面回应关于大夫人的事。而是漫不经心的表明,善善是他罩着的人,旁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估计也是不敢放肆的。
可事实上呢?六年前,善善不是已经被大夫人整过一次了吗?
难道他就不知道这其中就里?或者是,他原本就不关心。
这样想着,沈绾心觉得这男人的心,实在是太冷了,面上说着要护你一生,但实际上,却只是空口白话。
因为他善用的只是权。而不是心。
权和心最大的区别就是,权像是一个有缝的蛋,而心则是无坚不摧。
“爷,您有心吗?”沈绾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不知不觉的,就从口里蹦了出来,然后覆水难收。
简单朴素的马车里,他坐在绣墩上,她跪坐在毯子上。他看着她,她望着他,两厢沉默,两厢心事。
看着他分明严肃,却又不怎么生气的面庞,她只能迎难而上:“妾的意思是,除了对大小姐,除了对血脉深浓的亲人,爷您对旁人,可会用心?”
“你说呢?”楚庭深盯着她看了很久。才有些微讽的问道:“你同爷相识的日子也不短了,你觉得呢?你觉得爷可有心。”
“妾不敢说。”沈绾心在他锋利的目光下,下意识的就低了头,心里浮起一抹后知后觉的恐惧。
他不是个好人,她早就知道的,可是,她偏偏就喜欢摸睡狮柔滑的皮毛。
所以,才会造就了今日的窘境吗?
“爷倒宁愿听你说一句实话,只是你不敢。”楚庭深嘴角的笑容更加讽刺了,沈绾心的表情也愈加的恐惧了。
她倒不是怕他会打她,而是怕,他们的心还未走近,就突然走远了。
“怎么,你不是一直不怕爷吗?”楚庭深继续笑,那表情,已经有些灰飞烟灭的意味了。很单薄,很飘渺,像一种紫色的檀香。
“妾记得,第一次见爷的时候,爷穿一件大红色的袍子。”沈绾心捏了捏拳头,最后还是很没出息的换了话题。
“你以为你是牛啊!”楚庭深瞪了她一眼,凉凉的说道,对于她的转移话题,明显很不满。
“牛?”沈绾心皱着眉头,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牛最怕红色吗?”楚庭深饶有兴味的笑了笑,笑过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一个闺阁女子哪里会知道这些东西。
“不知道,不过听爷只么一说,妾倒觉得这牛不是怕红色,而是讨厌。”沈绾心眨了眨眼,很有意思的说道。
天地良心,她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没有要将眼前这位楚大官人和牛划等号的意思,但偏偏听到他耳朵里,就成了暗讽,成了指桑骂槐。
张口便道:“敢变着法儿的骂爷,爷看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说着话的时候,楚庭深紧紧地咬着牙,面目有些狰狞,直吓得沈绾心朝后缩了缩。
“怎么,不解释吗?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楚庭深僵硬挺拔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缓缓问道。
“妾无话可说。”沈绾心低了头,摆明了不愿再多说,心想着与其说多错多,她倒宁愿一言不发。
于是,一直到了观音山下,两人都再没说过一句话。
下车的时候,楚庭深一撩帘子,就欢脱的蹦了下去,而沈绾心则是因为跪坐得久了,才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就往前栽去。
再说这时楚庭深已经下了车往前走去,善善又没来得及赶到,马车夫就算见了她有跌倒的苗头,也不甘去扶。
于是,在孤身一人,无依无助的情况下,沈绾心一咬牙,再一使力,整个人便圆滚滚的往马车下跌去。
“嘶——”只听一声艰难的通呼,她觉得自己的腿好像又要断了一般,腰也摔得极疼,也是到这时候,马车夫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所以想也没想就朝前面的人叫道:“不好了,五夫人从车上摔下来了!”
最先听到这话的是车队的倒数第二辆马车里的乔水苏。
如水般的眼睛轻轻的眨了眨:“摔下来了——”然后才若有所思的吩咐自己身边的萱草“善姑娘跟大夫人在前面,离五夫人最近的就是我们,你去把她扶起来吧。”
“是。”萱草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所以即便是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点了点头,就掀开帘子往下跳去。
马车夫叫了这一嗓子之后,善善和萱草几乎是同时赶到的,两人合力,将沈绾心扶了起来,一口同声的问道:“五夫人(夫人)还好吧。”
“没事。”沈绾心脸色惨白的摇了摇头:“应该还能走。”说着就要试着迈步,但事实证明,她只能发出一声惨叫,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楚庭深牵着大夫人闻讯赶来的时候,沈绾心已经在原地站了好久,脸色有些阴郁,当然这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她自己心有不爽。
楚庭深的心情已经不好到极致了,她竟然还要给他添麻烦,这不是找死吗?
虽然活得不怎么样,但是她还是不想死的好吧!所以眉目之间的担忧便都一一转化为了阴郁。
但意外的是,楚庭深根本就没空说她,只是同样阴郁的吩咐自己的贴身护卫:“你护着夫人们上路,我、阿善和沈断后。”
“夫君,这样不好吧?”最先开口的自然是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