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晚成 金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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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晚成 金陵雪-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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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倩。”
  “哎呀,薛葵!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您多忙啊。”
  楚倩是她高中同学,读了护校之后在这里工作,要不是她介绍,薛葵也不可能认识苏医生。
  第一次在这里等足四个钟头。苏医生巡房,巡完房又会诊,她就等,一直等,等到苏医生拨冗接见她,说的那些话,同她对沈西西说的并没有不同。无非就是不肯帮忙,就是不肯。
  她知苏医生是站在病人角度,无可厚非。但她是课题组的组长,她得争取。于是耐心地一点点地磨,磨到苏医生终于点头。
  她把橙子交给楚倩,楚倩心领神会地笑了一笑,接过来。
  “你终于想起我和这帮小朋友啦?哼,上次来还是十月份呢!”
  薛葵立刻认错。
  “我错了,楚护士长。”
  “得,你有这份儿心就不错了,哎,我说,那个苏医生的儿子据说和他女朋友分了,我看要不你和苏医生套套近乎……你别笑,又帅又有钱,他来得勤,你也来得勤,就是每次都错过。”
  “我每次来你都这样说,说了多少年了?我就是被你说老的!”
  “我是说真的,薛葵,你多大年纪了?我女儿都上小学啦!”
  “得了吧,你再唠叨橙子就不新鲜了。”
  楚倩笑着走进儿童病房。这间病房里的小孩子都是查出病症之后被父母遗弃在医院里,依赖着社会福利署的资助才能得到维持治疗,这几年,也慢慢地长大了。
  没有父母,他们需要更多的疼爱。薛葵曾被一个剃光脑袋的小姑娘使劲抱住叫妈妈,她不觉得自己竟然已经衰老如斯,只觉得心痛,便嗯嗯地应着,抱着她直到苏医生过来将她带走。
  自己如此健康已是天赐,不可再妄求。
  她自持优越于这些病人,带了巧克力薯片等小孩子爱吃的零嘴来讨好他们,结果被楚倩全部丢掉——只有新鲜的洁净的水果,他们才可以吃。有些孩子会缠着粘着抱住她,有些又情绪波动的厉害,向她吐口水。
  白血病,可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唯美动人,本性善恶,这里看的太清楚。
  “小朋友们,想不想吃橙子呀?哎哎哎,不许摸,有细菌。阿姨帮你们剥皮,乖乖地坐好哦。不可以狼吞虎咽,要慢慢地吃,知道吗?”
  薛葵有些感冒,所以不能进去,这一点上楚倩不讲情面。
  她立在玻璃窗前看了一会儿,走了。
  楚倩看着小病人吃完水果,才想起薛葵还在外面。赶紧兴冲冲地出来找她。
  “哎,我都打听清楚了,苏医生的儿子叫卓正扬,是做……薛葵!薛葵!嘿!一转眼的工夫就走啦?”
  
  沈玉芳坚决不同意女儿辞职。
  “为什么要辞职?还有八个多月,无论如何撑下去。”
  “妈妈,妈妈,妈妈,”薛葵下巴搁在桌子上,一叠声地撒着娇,“不想撑下去。”
  “我的姑娘哎,你什么时候变得毫无斗志了!”
  “我要回姬水。我要在家里躺着,睡了吃,吃了睡。啊,我可以去养鸡养鸭,养鱼养花,妈妈,妈妈,你想想看,生物女博士回乡致富,多光荣。”
  “胡说八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回来当农民?不要辞职,知道吗?至少先联系好国外的学校,我一直都希望你出去长点见识……”
  “我知道,你说了好多年。”
  “本科毕业了,你说你不想去美国,我们说去英国自费也可以……”
  “哪有那么多钱嘛,真是说得轻巧。”
  沈玉芳恍神了——总有一天,葵葵会明白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她出国去,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能说,不能说。
  还是那边妈妈妈妈的叫声唤醒了她。
  “那你现在读完了博士,申请博后那么容易,为什么不出去嘛。”
  “我就知道你崇洋媚外,平时就专看外国电影。做博后还不是给人打工。做完博后回来更难找工作呀。”
  我根本就没打算让你回来……
  “慢慢来呀,乖女儿。考虑一下妈妈的建议,好吗?”
  “不。不。不。我就不!我就不!”
  沈玉芳觉得头大。
  “你这个孩子真是油盐不进!……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薛葵愤愤然,“我不谈恋爱!”
  这一通电话打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最终沈玉芳还是以母亲的身份成功地说服了薛葵,一边申请国外的博士后,一边继续做药理所的工作。薛葵十分孝顺,一旦答应了就不会改变,大局已定,沈玉芳十分高兴。竟聊起一个他们从来避而不谈的话题。
  “我的腿复元得很好,现在每天晚上都和你爸出去散步,一个多小时也能走下来。”
  有些过去了的事情他们从不会主动提起。比如沈玉芳的车祸,比如薛葵的暴食症,除非当事人愿意谈。
  不是放不低,而是没必要。
  “嗯,我就说一定要多走走。适应了就会和以前一样。”
  “对了,你大舅去格陵了,招待一个远星来的女工程师,可能会和你联系。”
  她不喜欢远星。她憎恨远星的一切人和事。但薛海光和沈玉芳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态。
  “嗯,我知道了。”
  才挂了这一通,又来一个。
  “喂?”
  “你!”
  话筒那边传来一个气急败坏到极点变成沮丧的声音。
  薛葵一下愣住——卓正扬,她完全忘记此人说过要打电话。
  “我足足拨了一个钟头的号码。”他十分委屈,“一个关机,一个占线。”
  “啊!对不起,是我妈妈的电话,打得久了些。”
  慢着——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卓正扬听见她打开了电视,有激越的乐曲传出。
  “提醒一下,你在和我通话。”
  “我要看新闻联播了。”
  卓正扬觉得不可思议。
  “很少有女孩子关心国家大事。”
  薛葵放粗声音道:“卓正扬,其实我是男人。兼有恋母情结。”
  话筒那边轻哼一声,卓正扬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喑哑。
  “你哪里像男人。”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大富贵走廊上的那一幕,尴尬了数秒。
  “两小时后,我要去参观汽车大楼,同人谈判——对方十分傲慢,而且蔑视中国人——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
  薛葵沉默着抵抗。
  卓正扬又好气又好笑——这小丫头的非暴力不合作他已经领教过,岂会再栽跟头。
  “如果顺利,一个星期我就回来。”他故意顿了顿,“如果不顺利,我就会每天这个时间打给你。”
  果不其然,薛葵立刻回答。
  “我祝你一切顺利,真心真意。”
  难道我回来就不缠着你了么。卓正扬觉得她真是狼狈又可爱。
  “我去和卓开的工程师开会。明天再打给你。”
  “……卓正扬,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知道自己在纵容彼此,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沉溺于这种欢愉,暂时看不见无穷恶果。
  假如有个人天天凌晨五点起床给你打电话,只因你们之间有十三个钟头的时差,那你还能听得见什么。管它内容如何空洞,都是天籁。
  女孩子虚荣骄纵,皆由这种人宠出来。
  同卓正扬聊天,哪怕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长时间的沉默都不会再觉得冷场。
  他会将话筒放在阳台上,教她听落雪的簌簌声,底特律的冬天低至零下十八度,积雪足有十几英寸,薛葵惊奇地发现原来卓正扬也会打喷嚏流鼻水,他在房内走动,打开药瓶,倒水吃药,得意洋洋地报告今日体温已降至三十八度半。
  又或者他打开衣橱,考虑今天穿什么帅气地去参观工厂,最后还是决定裹成狗熊般地出门。
  他们甚至聊起在大富贵吃苏眉那一次,薛葵才知原来他对海鲜过敏。
  “怎么可能!我们相亲时吃的就是海鲜焗芝士意粉。”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傻瓜。相亲都快过去大半年了,她居然还记得,这不是授人以柄么。
  卓正扬恍然大悟。
  原来她也爱我。远从第一眼开始。
  这个认知令他十分欣慰。
  “那是冷冻食品。”
  的确,不算新鲜。她学生物,知道生猛海鲜内的组胺才是过敏的罪魁祸首。
  似乎他从未离开过一般。似乎他们一直都是情侣。他不同她讨论工作,只讲些有的没的,譬如昨天在街上看到黑人围住汽油桶烤火,大啃排骨;底特律市民大白天在市政广场上滑冰,阻住政府要员鸣笛不停的车辆;免费赠阅的《大底特律时报》上登出格陵影视红星的动向,显然主编是海缇的拥趸。
  一只土包子细细地描述资本主义国家的一切,另一只土包子在大洋彼岸安静地聆听。
  终于薛葵开始怀疑他到底是去旅游还是工作。
  “你又不是我的同事,为何要和你谈工作。那会闷着你。”
  他只有和薛葵通话的时候,不必想到谈判。他这般自信强大,怎会斗不过高傲的美利坚人,只是时间问题。
  不是同事,那是什么。薛葵不愿想太多,贪恋这一刻的轻松自在。
  他言传身教,如何分享彼此生命。无论精彩还是平淡,有时候竟然超过一个多小时,陪她看新闻联播,直到薛葵终于烦躁起来。
  “我根本就不知道电视上在讲什么。卓正扬,你暂时不要和我说话,让我看完天气预报好不好。”
  他完全不理。无赖般地继续讲他如何忙里偷闲跑到中国城吃饭,糖醋鱼甜得腻人,蔬菜半黄不青,全都变了样,薛葵只好关掉电视,去冰箱里拿牛奶。
  他爱听她将牛奶倒进杯子里的声音。高兴于她养成了晚上喝牛奶的习惯,总比什么都不吃要好。
  “对了,昨天展开小朋友又叫我买饭给他吃。难道你出差不给他发工资么。他仿佛被你抛弃了一般,总在我们食堂门口流浪,好可怜。”
  那双退还的靴子已成历史,打不死的展开小朋友又开始了对薛葵新一轮的骚扰行动。
  卓正扬可没忘记展开打电话给他时,兴高采烈地描述自己第一次敲诈薛葵,如何带领卓开公关部一堆小女生,浩浩荡荡跑到药理所的食堂堵住不甩卓正扬的薛大小姐,理直气壮地以没有饭卡为名,强迫对方给他们买饭。
  薛葵被小女生们盯得如芒刺在背,心想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赶快伺候他吃完了回去。结果展开吃撑了十分迷糊,在科技园内迷路,不得不打给薛葵求助。
  因为薛葵嘲笑他是“米醉”,展开十分不平。
  “正扬,你知道什么叫米醉吗?就是吃多了淀粉会脑部缺氧……我是因为米醉才不记得回卓开的路。米醉不等于蠢,那为什么薛葵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一头猪呢?不行,我明天要去问个清楚。”
  每天走三千米去药理所吃乏善可陈的午饭,并不合常理。但卓正扬和薛葵都没想更多。
  展开只是一个话题,不是一个问题。展开只是一个小朋友,爱搞怪怕寂寞的小朋友。
  今天她通话时声音十分疲累,卓正扬追问,她讲起自己逛了一天的街。
  “唉,我真讨厌这种应酬。来了个远星的工程师,指名要我陪同购物。我就没有见过比她更能逛街的人。鞋跟足有五寸高,令人无比崇拜。”
  卓正扬嗅到了一丝危险。
  “她叫什么名字。”
  “辛媛。”
  他失算了。在大富贵见到辛媛的时候应该说清楚来着。辛媛并不高明,但精明。
  精明的手段对薛葵可能更有效。
  “她十分健谈。我喜欢这样的人,免得我要不停地说话。即使是每句话都会提到她的前男友,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她不会再约你出去。你也不需要再见她。”
  薛葵一愣。卓正扬说话的语气……
  辛媛同她说的那些话,原本只是琐碎,现在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来。
  “我的前男友在格陵做汽改。”
  “他有一对浓密的眉毛,眼睛很亮。”
  “我有时候就是嫌他太瘦了一点,抽烟又凶。不过气色很好。”
  “他手臂很结实,穿格子衬衫配领背心,真是迷人。”
  “他画设计图的时候很专注。他做每一件事情都很专注。这样的男人怎会不优秀。”
  她试穿新衣,每一件都合衬无比。薛葵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站在她身后,她转圈,有些落寞。
  因为替她拎着包的不是那个男人。
  整整一天她一直在讲她的前男友,没有名字的前男友。他有多么好,多么优秀,他们一起逛过这里,一起逛过那里,那个时候她挽着他的手,他替她拎着包,一起去晶颐广场看电影,然后去顶楼吃火锅。他吃得很快,但会点一支烟等她慢慢吃完。
  她还在想辛媛一个女子为什么抽三字头软中华,原来那是同卓正扬一模一样的爱好。
  还有挑选内衣时说过的那些话,她只道辛媛是不避讳,现在想起来,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光微笑着站在那里,心不在焉地附和,想的却是要赶快应酬完了回去等卓正扬的电话。
  多傻。
  不都是说给她听的么。明显是在大富贵就已经盯上她了。也许大舅都知道,也许……
  “我见她,因为沈玉龙是我舅舅。如果大舅要我去陪她,我就得去。我是姬水玉龙的编外人员,拿薪水的。”
  “薛葵……”
  他想说谈判已经接近尾声,一切等他回来自然可以解决,她抢先道。
  “你明天不要打电话。”
  卓正扬怒了。
  “薛葵!”
  薛葵也不理,自顾自接下去。
  “我师弟发了文章,要请所有人吃饭唱歌。”
  她也有社交生活。不应每天五点半就开始坐立不安,六点准时窝在沙发上与他聊天。
  不知道谁先挂线。嘟嘟嘟的断音里,是辛媛掉着眼泪说的那段话。
  “就算我有错,也抵不过和他十年的感情。除了我,谁也不可能回到十年前,陪伴二十岁的他。”
  古人不也这么说么。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薛葵。每一次你都是引火自焚。

第十章
  一夜成名,那种美妙滋味,难以言传。
  江东方和沈西西拖着手在生科大楼里,看见新近贴出来的贺报,明明白白写着“贺药理实验室近期研究成果荣登《》杂志封面故事”,大红纸张,淋漓墨汁,虽未贴出江东方的名字,但消息散播如同春日里的花粉,人人都知是孟教授手下的男学生,英俊高大,聪明能干,吹得神乎其神。
  前一日,谁知道他。如今订万元试剂,哪怕放在抽屉里任其过期,也没人敢说半个字。江东方的实验桌继承自薛葵,一切实验用具也继承自薛葵,所以薛葵来到实验室,便自然而然地坐在桌前,有不认识她的师妹,还木着脸问她是否试剂公司的推销人员,请去办公室同老师洽谈。
  呵,换做以前,是她僵口僵面。她展开笑容,正想和这两位小姑娘聊聊,许达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蒋晴,黄芳,你们两个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是你们的大师姐薛葵,江东方的师父。江组长是你们的天子,薛葵就是老佛爷,还不快喊人。”
  薛葵暗叹,真是好久没来实验室了,江东方几时多了个“天子”的外号。蒋晴和黄芳乱糟糟地一齐叫她“老佛爷”,“薛师姐”,薛葵便也开玩笑地说“平身”,许达得意地直笑。
  “这两个是江东方带的小师妹,蒋晴,黄芳——对了,你们两个不也是从格陵理工考过来的么,那和老佛爷是校友了。”
  何止是校友,简直是久仰大名,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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