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呐,深夏,关于刚才我的告白,那个,意思有正确传达吗?」
「啊啊?你在说什么,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搞错呢。」
深夏一边将小石子踢起来一边回答得理所当然,我也稍微放心:
「说、说得也是,那么重要的告白怎么可能会搞错,就算是你也不会这样吧。」
「那当然!放心吧!已经完整传达给我了,你……」
「是啊……」
「你对键的那股火热爱意!」
「(完全没有正确传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错误到了惊人的地步。就算是不同人种不同语言不同价值观之间的对话,也不会出现这种致命的误解吧。
总、总而言之,要先认清现实。啊啊,看来完全被误会了。原因不明,总之就是被误会了。
既然如此,只要订正就好。
「(呼……我也太慌乱了。)」
总算稍微恢复平静,虽然因为告白这种一生的大事在临门一脚发生失误陷入恐慌,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完全无法弥补的状态。真是的,不用着急。
我把背靠在长椅上,张开双脚摆出放松的状态,然后轻轻对深夏开口:
「呐,深夏。关于刚才的对话,一切都是误……」
「话说回来,你居然也喜欢键……真是抱歉,没有察觉你的心情。」
深夏继续顶球,以真的感到很抱歉的模样向我道歉。这、这是怎么回事?总、总之先解开误会——
「不是的,深夏,所以我——」
「不用再说了!我懂!我懂!」
「是、是吗?」
「啊啊……就算得不到回报,恋爱这种东西,本身就已经很幸福了……」
「咦?不……啊,好吧,嗯,这么说也没错……」
「所以你也是一样,就算我和键总是对你说些没经过大脑的话,你还是以朋友身分一直待在键的身边……光是这样就很幸福吧。」
「呃,所以深夏,不是这样的——」
「没错,我了解!并不是这样!」
「喔、喔……能够了解就好^」
「没错,不是这样……恋爱的心情……到了最后,还是会想传达给本人吧……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咦?啊,不、不是——」
「我不准你说不!事实上你不是在刚才对我说了吗!也就是说……不想一直只当朋友,你是这样想吧!」
「咦咦!?呃,嗯,这句话确实没错,但是在那之前有别的问题——」
「对,在那之前的问题。我了解,守,不用再说了。」
「啊、啊啊,你能了解……」
「没错,告白本来应该对本人说,但是在告白之前,最近的键一直忙于学生会,今天又当巡的经纪人十分忙碌,根本没有时间跟你在一起,你一定很不好受吧……」
「嗯,等等深夏,拜托让我好好说明一下。」
「够了够了,守!不要再说了,真的不需要再说了!」
「不,让我说吧!我看你的脑里现在只有『不用再说了』吧!」
「不可以逃避,守!」
「咦咦!?」
「正因为你总是这样不正经……所以才会连抓得住的东西都抓不住。」
「我这么认真告白,却是抓住一点都不想要抓住的东西。」
「哼,真是不坦白……跟我一样。」
「哇——居然擅自归为同类了。」
「但是这样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情是不行的,守。我至少我现在,勇于面对自己的感情,现在的我很幸福!」
「…………」
「嘿,那个痛苦的表情是什么,守!放心吧!虽然我不完全认同那家伙的后宫思想,该怎么说,身为朋友的你喜欢键这件事,我倒是非常高兴!所以我会全力支持你!」
「嗯、嗯,呃——那个……谢、谢谢?」
「不用谢!不用再说,什么也不用说!」
「不,我什么都没说——」
「我了解,我了解!是善树吧?」
「啥?」
「看到善树和键的感情那么好,让你的心情非常混乱……没错吧?」
「不,还有另一个更加夸张、以现在进行式让我混乱的人就在眼前——」
「不用再说,什么也不用说!」
「我要以惊人的速度讨厌那句话!」
「好,打铁趁热,现在就回学校吧!嗯,时间还够!」
「啥?」
「当然是向善树说出『我喜欢键!』的宣言!」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走吧!」
「等、等一下!深夏,先好好听我说∣」
「不要逃避,守!」
「听我说啊,深夏!」
「我知道!有什么话等到全部结束以后再慢慢听你说!」
「喔,那么——呃,这样就太晚了!够了,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不是说今天没什么时间吗!」
「怎么有这么我行我素的女孩子!你给我节制一点——」
「今天……要和真冬……妈妈,还有新的爸爸一起吃饭﹒◆﹒…」
「啊……这、这样啊……」
「…………」
「…………」
「……我已经没办法和键在一起……可是明年也会同班的你、你们,如果能够一如往常热热闹闹……不,如果可以希望能连我的份一起,陪在键的身边……我是这么想的。」
「……啊啊……这样啊……」
「所以……我想趁现在把能做的事,全都做完。」
「……深夏……」
「所以快点走吧,守。一定要向善树说清楚,说你喜欢键!」
「啊啊……」
「好,出发!」
「……是啊!走吧,深夏!不要留下任何遗憾!照你想做的去做!」
于是我们开始奔跑,往来时的路相反方向,全速朝校门跑去。
为了让二年B班度过的美好一年不留下任何遗憾!
为了我超越性别的恋爱!
…………。
…………。
…………呼。
…………一、二——
「(深陷泥沼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边跑一边哭,号啕大哭,使尽全力哭泣。
佑天寺椿 篇
第一次跟他讲话,是在入学之后两个星期。
「……有些喘不过气……」
我看着飞舞飘落的樱花,不由得自言自语。
那一天的午休,我也在校舍闲逛。理由很简单,只是在教室里待不下去。
都立海阴高中,虽然报考之前我就很清楚它是大城市的升学高中,但是没想到与我原本就读的乡下国中气氛相差这么大。
不,其实刚入学前几天还没问题,因为不只是我,大家都是初次见面所以不熟,只有极少数同所国中的人组成小团体,至少我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怎么显眼。
但是最近不是这样,本以为可以慢慢融入团体,然后一切顺利,可是班上的每一个人不知不觉都有了所属的团体。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还是一个人。
「……唉。」
最近我在独处时经常叹气……觉得自己真是失败,心情渐渐变得沉重。
国小‧;国中都在乡下就读,身边都是从小就在一起的朋友,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自己的生活圈。
可是就这样进入高中,在没有熟人的环境多少有些畏缩不前,本来想说大家应该都一样,只要顺其自然就好,结果稍微发个呆就变成这副惨状。
朋友并不是努力去结交,而是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成为朋友。
我直到现在还相信这句话,只是有效范围或许只到国中吧。
「……而且……就算要我努力……」
忍不住出声抱怨。虽然可能是我的逞强,但是这所高中……或者该说这个班级怎么看都没有跟我合得来的人。更何况从我的兴趣只有「手工艺创作」这一点来看,要「完全合得来」根本就是绝望。
国中时的同学们至少还会说些「喔——手工艺啊。都做些什么?」之类的,这里的人该怎么说,都散发只会回我一句「什么?」的气氛。
虽然我觉得这样一来更需要努力跨越障碍与人沟通……可是要让人「听」我说话,就一定要向人「说话」才行。
因为我犹豫不决,大家都组成小团体之后,又比大家都是独自一人时更难说话。
事到如今,我只好像这样寻找「可以独处的地方」。
「(终于跑到外面来了……)」
对完全陷入恶性循环的自己感到悲哀,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改变的勇气。
一开始是去图书室。但是最近那里也充满大声讲话的男女团体,像我这样的人实在待不下去。
我想在校内寻找一个可以让人专心做手工艺的地方,可是一直找不到好地方,偶尔以为找到一个,其实都已经被不良集团与情侣占领。
于是我终于换上室外鞋,跑到校舍外面。
「(校门与操场不列入考虑范围……啊,去校舍后面看看吧。)」
如此心想的我绕到校舍后面,这里当然一个人都没有。
「(说得也是……)」
午休时间谁会特地跑到这种地方。
这种想法,让我——彻底大意了。
毫无警戒地来到校舍后面,在找到一个寂聊花坛的同畤∣
「啊。」
「咦。」
——巧遇一名男同学。
我不禁停下脚步,那个男生也呆立原地看着我。
如果是平常的我,一定立刻道歉赶快离开,但是今天实在太大意了。然后——
「对不起。」
「咦?」
不知为何那个男生抢先道歉,我一时之间没办法反应。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那个男生——体格瘦小,外表有点中性的男生,以稍微冷静一点的模样向我问道:
「呃,请问是园艺社的人……吗?」
「什么?」
有点无法理解他的提问,我不解地歪着头,这时才注意到他站在花坛前面,终于察觉这是怎么回事:
「啊,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路……」
「路?」
路过而已——我本来想这么说,但是脑中突然想起电视古装剧或西部片里面「这句台词好像没什么意义」,于是随便找个相似的说法。
「路过的随机杀人魔。」
「咦?」
「咦?」
两人再次陷入无言。过了几秒钟,他流出不寻常的汗水,我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订正我的话: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杀人魔!」
「说、说得也是……呼。」
「我只是为了寻找不会被人发现自己兴趣的无人场所,四处闲晃而已!」
「这不就是随机杀人魔吗——————!」
「咦咦!?啊,不、不是这样的!就说不是这样!」
「真……真的吗?」
「是的,请相信我,我不是随机杀人魔!我可以向天地神明发誓——」
——我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不对,现在还把天地神明挂在嘴边,听起来反而不切实际吧。
应该用身边更重要的东西发誓会更有真实感」于是拿出最近做手工艺的道具红色的毛线团,拉出一截毛线给他看!
「向这个工作道具发誓!」
「绞杀魔啊————————————!」
「咦!?啊、不、不是不是!」
就是这样,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持续了大约五分钟。
*
「呃,嗯嗯,也就是说只是想找个能够做手工艺的地方……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真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情报交换,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时间?再次对自己差劲的沟通能力感到消沉,只能不断低头道歉。
他——看起来人很好的男生也同样低下头:
「我才是不好意思。非常抱歉,居然会有奇怪的误解,是我失礼了……」
看到他也因此意气消沉,我赶紧打圆场:
「不、不是的!都怪我的行动太奇怪!竟然在午休时间跑到校舍后面……」
「不,真要这样说我也一样。」
如此说道的他露出笑容,我也笑着说声「呵呵,说得也是。」恢复平时的冷静。
既然误会已经化解,就这样离开好像不太好,所以我很难得地主动发问:
「你来这个花坛有什么事吗?」
听到我的问题,他「嗯。」点点头,然后看向花坛。我也跟着观察……会称呼它「花坛」主要是周围用砖头围起来,其实里面只有黑土、杂草、枯叶,以及一些树枝。
「我只是觉得想要做点什么。」
「想要做点什么……吗?」
「嗯。啊,可是我也不是园艺社的人,对花不是很了解。」
「啊……」
真是个怪人。或许是我的想法写在脸上,他突然以很害羞的模样挥手:
「啊,我并不是情感非常丰富或是热爱大自然的人喔。」
「是吗?」
那个慌乱的订正举动很有意思,让我忍不住笑了。虽然他的脸颊变得更红,还是一边看着花坛一边说道:
「虽、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我想把这里整理一下,弄得漂亮一点……最好能开很多花,这样应该不错吧……」
「不错?」
「呃……那个……」
他不知为何忸忸怩怩地开口:
「想创造只属于自己……能放松的空间……」
「咦?」
这个想法与我完全相同。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大概又误会了,再次挥手解释:
「啊,可是,那个,并不是说要独占什么,不过种花和整理环境本身不是坏事,如果这里属于园艺社管理,随便动手又不太好,所以不知道怎么办,那个——」
「……呵呵。」
「?」
我忍不住笑了。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对话,看来……我在不知不觉间有点得到救赎。
什么嘛,原来还是有跟自己一样的人。
教室里没有朋友这个状况让我感到孤独,不禁以为世上只有自己是孤独一人。其实并非如此,其他地方果然有人与我有同样想法,一样有人想着要做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虽然这样不会解决什么问题,但是心情显得轻松许多。
所以我以笑容响应:
「我觉得整理这里的环境是件好事。」
「咦?啊,是、是吗?可是……」
「如果在意许可的问题,就去问老师或园艺社的人吧。」
「啊……唔,嗯,说得也是。那就试试看吧。」
如此回答的他看起来真的很开心……或许是因为外表像女生,感觉他纯洁得不像是同年龄的男生。
——这时。
〈叮——咚——当——咚……〉
午休结束前五分钟的预备钟声响起,由于现在是在校舍后面,不赶快回去不行。
眼前的他当然是「啊,已经这个时间了」有点慌张地迈出脚步,我稍微停下来回头看着花坛这个荒废的校舍后方一角。
因为我停下动作,让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不回去吗?」
面对一脸疑惑的他,我……不知不觉说出连自己都很惊讶的话:
「我也……」
「咦?」
「我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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