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舌头听得直了眼睛,呆呆地瞅了王加林半晌,好半天才醒过神儿来。
花舌头都有三寸不烂之舌,死人都能说活了,但这位,郁闷了,纠结了,面对王大财主,只撂下了两个字“你狠!”,然后,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跺了跺脚,掉头走了。
后来,王加林说到做到,真的没有领票。
张才明干瞪眼,对这样的神人,他一点辙也没有,气得骂了好些天。不过,张才明也没撕票儿,他不甘心啊,他不相信这个绸缎商人真能财迷心窍舍得了儿子?
于是,张才明就把这孩子“养”了起来。
这又是曾经让韩立洪笑喷的一段故事,因为这让他想起来当时流行的一段顺口溜,说什么炒房炒成了房主,炒股炒成了股东。
这位,张大土匪,来了个绑票绑成了票爹。
绑票绑成了养票儿,张才明气的不行,就挂了倒劲了,非要和王加林较较这个劲不行。
此后,张才明走哪儿,就把孩子带到哪儿。
这劲一挂就是一年,绸缎商人王加林真就没有来领儿子。
这个时候,张才明也泄气了,知道他输给了这个王八犊子。可这个时候,他也对孩子有感情了,舍不得撕票了。于是,就认孩子做了养子,并随口给起了个名字:票儿。
俗话不是说么,跟啥人,学啥人,跟着老鼠会打洞。
票儿也一样,他着跟张才明这么个大土匪,打家劫舍、截道绑票和土匪各种杀人越货的手段,渐渐就烂熟于心了。
张才明见票儿脑筋活泛,手脚麻利,悟性天分都不错,就更加宠爱,就有心让他深造历练一番。
在票儿十四岁的时候,张才明便将票儿与另一个干儿子张越明,一同送到保定城内的孙氏国术馆去学艺了。
票儿能有如此际遇,和张才明没儿子有很大的关系。
张才明没做土匪之前,受财主陷害,坐了两年大牢,就失去了造人的能力。当了土匪之后,为了延续香火,他就猛收干儿子,一连收了十三个,号称十三太保。其中,票儿是十二太保,张越明是十三太保。这也是为什么,张越明叫票儿十二哥的原因。
张越明比票儿小一岁,两个人自小在一起玩耍,很要好。然后,又一起在孙氏国术馆学武,感情就更好。而且,他们感情好,主要是彼此投缘。否则,在一起的时间再长也不成。
但是,从孙氏国术馆学成出来后,兄弟两人就越走越远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张才明的老婆牛桂花。
正文 十二章 土匪的媳妇
土匪的老婆大都是抢来的,牛桂花就是,她是典型的被抢来的压寨夫人。
在成为张才明的压寨夫人之前,牛桂花是唱河北梆子的演员,也就是戏子。
河北梆子是保定府这一带人最喜欢的戏曲,喜欢的程度可以用痴迷来形容。什么京剧、评剧,都一边玩去,跟河北梆子没法比。
牛桂花很红,大红。
她五岁登台,七岁唱红,还与河北梆子的著名演员银达子同台演出过《汾河湾》,轰动一时。
牛桂花不仅嗓子好,人样子也是极漂亮的。
瓜子脸,大眼睛,画儿似的。她梳着一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长长的,粗粗的,都搭到了屁股上了。一走路,甩来摆去,能惹得男人们心里着火。若是披散开,就像黑缎子一般漂亮,能看得女人们眼热。
就是这样的牛桂花,却成了土匪的老婆。
张才明娶牛桂花,很偶然。
那一次,他下山到安新县绑票,很顺当地做完了案子,也吃饱喝足了,就到安新县城里的戏园子里看戏散心。
那天,正巧牛桂花挂牌演出,唱大本《杨排风》。张才明一脚迈进戏园子,刚听了一耳朵,就被迷住了。
余音绕梁啊!
看戏的时候,张才明相中了牛桂花,他性子急,戏没散呢,就等不及了,从腰里掏出枪来,朝天“咣”、“咣”放了几抢。然后,乘着乱,指挥着手下一拥而上,就把已经六神无主的“杨排风”抢下台来,装进一条麻袋里,连夜弄上山来了。
做土匪的老婆,牛桂花自然不愿意,但不愿意又能如何?
女人都容易认命,何况张才明是这一带声名赫赫的大土匪有钱有势。实际上,做张才明的老婆,比唱戏强多了。
认命之后,牛桂花就开始以寨主夫人的角色开始为人处事了。
还是一个道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成了张才明的压寨夫人之后,牛桂花跟着张才明一起打家劫舍,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土匪。
张才明茄子了,没法生孩子,而没孩子的女人算什么女人,将来老了怎么办?于是,牛桂花也学着张才明,下山弄了一个孩子,当作自己的干儿子。
这个干儿子就是张越明。
在十三个太保之中,最有出息的就是票儿和张越明,其他的都不值一提。所以,将来天马山归谁,毫无疑问,就是票儿和张越明其中的一人了。
票儿脾气大,性子直,他不待见牛桂花这个干妈。于是,自然而然的,牛桂花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张越明身上。
票儿和张越明从孙氏国术馆出来后,票儿就在城里掌管天马山的买卖,而张越明则回天马山掌握兵权。
票儿很有经商的能力,在他的主持下,买卖是越做越红火。而这其间,他与牛桂花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票儿发展的越来越好,牛桂花就加紧步伐对付票儿。
牛桂花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好几次差点把票儿害死,但票儿看在张才明养育之恩的份上,始终没有还手。
后来,在枕头风的无穷威力下,票儿被打发到了完县的花塔山,而张越明接替了票儿,掌管保定城里的买卖。
这之后,票儿和牛桂花之间才暂时消停下来。
这期间,票儿是被动的,张越明也是被动的,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两人间的隔膜就形成了。
实际上,在票儿心里,不论牛桂花怎么陷害他,张才明怎么袒护牛桂花,他都不如何伤心,他真正伤心的还是因为张越明。
如今,兄弟俩把话说开了,彼此肝胆相照,原本的那点事儿就真成了一点破事儿,不足挂齿了。
票儿是知恩图报的人,他知道兄弟和解,都是韩立洪的功劳,所以本心就念着韩立洪一万个好,现在一见真人是如此气宇轩昂的少年英杰,就更欢喜了。
票儿和韩立洪一见如故,兄弟三人说说笑笑,向张越明的家里走去。
张越明的家在西大街的一条小巷子里。
这一带有些僻静,是富贵者云集之地,一个个院落,尽皆崇门状丽,门靡争妍,骤临此地,览观之余,好像走在苏州的巷弄里。
在一个院门前,张越明轻轻敲了几下。很快,门开了,露出了一张女人的脸。
女人娴静又有些胆怯地笑着。
这个女人叫李巧珍,李巧珍名义上是张越明的相好的,实际上就是老婆,而之所以这么啰嗦,还是因为牛桂花。
牛桂花把张越明当儿子看,既然当儿子看,那儿子的终身大事自然得由当娘的来操持,但偏偏在这个牛桂花最看重的事情上,张越明却自己做主了。
有一次,张越明到阜平县办事儿回来,路过于家庄时,天色晚了,他就住在了大地主于崇文家里。
在于崇文家里,张越明看见了于家的一个使唤丫头。
这个使唤丫头叫于秀枝,父亲于老万是大地主于崇文家的长工。后来,于老万得病死了,于秀枝就在于崇文家当了使唤丫头。
于秀枝长得模样好看,有那么一股勾人的劲儿,张越明一搭眼就看中了,他和干爹张才明一样,也性急,当下就给自己定了亲。
其实,于崇文也早看中了于秀枝的相貌,本来想娶过来做个添房,可是让张越明抢先了一步。
于崇文惹不起张才明手下的这位十三太保,就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了,他答应挑拣一个黄道吉日,亲自把于秀枝送到山上去成亲,但张越明不干。
张越明了解牛桂花的为人,虽然是为他好,但也不甘受牛桂花摆布,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就更不行。
张越明也是在土匪窝里长大的,性子也是野的很,做事干脆利落。当天夜里,他就在于崇文家里办了喜事,还以女婿的身份,孝敬了于崇文一百块大洋。
第二天,就把于秀枝领到天马山上来了
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牛桂花再不愿意,再不满,也得捏着鼻子认了。但是,这件事牛桂花虽然不得不认,可这口气咽不下。结果,于秀芝上山不到一年就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张越明认识李巧珍,是在媳妇死后,在他替换票儿,到保定掌管天马山的买卖之后的事儿。
正文 十三章 地道战论
李巧珍是一个河南女子,家乡遭了洪水,全家失散,她只身流落到保定,就在城内的酒楼茶肆唱小曲儿,哄得客人们高兴,挣几个小钱,以此为生。
那天,张越明去西大街的得月酒楼赴宴,遇到了,听李巧珍唱了一曲《五更寒》。
这是个酸曲儿,李巧珍唱得悲悲切切,声声入耳。听得张越明心如刀割,泪流满面,再看李巧珍梨花带雨的俊俏模样,心中更是十分地爱怜了。
酒宴散了,他就把李巧珍带到了自己的店铺,二人由此就住到了一起。
由于担心牛桂花加害,张越明既不敢带李巧珍上山,也不敢和李巧珍正儿八经地办喜事。
李巧珍和韩立洪熟悉,张越明带着韩立洪来家过几回,但对票儿,李巧珍虽更熟悉,却从未见过。
李巧珍怕票儿,她的幸福来之不易,任何一点点的危险都让她胆战心惊,又何况是票儿,和丈夫争夺天马山继承权的人。
对这样的女子,韩立洪心里也是怜惜的,而票儿,看到李巧珍,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婆。
票儿的老婆叫牛春丽,是牛桂花的娘家侄女。为了笼络票儿,牛桂花把牛春丽嫁给了票儿。
嫁给票儿后,牛春丽就成了牛桂花安插在票儿身边的探子,不论大事小事儿,牛春丽都说给牛桂花知道。
一年前,牛桂花谋害票儿不成,票儿终于怒了,他以牛春丽偷人为名,把牛春丽给崩了。
他杀牛春丽,是生生往牛桂花眼里插棒槌。
虽然杀牛春丽,票儿丝毫也不后悔,但看到张越明相好的女子,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酒席已经准备好了。
三人落座之后,没几句,话题就转到了韩立洪关于国家形势的宏论上来。
不论什么话,由人转述,和亲口说,效果是有很大不同的。
这些话很重要,当将来他说的事儿一一兑现之后,就会在票儿和张越明心里建立起对他绝对的信心,甚至是把他当神。
票儿和张越明都是在土匪窝里长大的,一直以来的经历都是杀人放火,抢掠绑票这些勾当,身上的野性极重。
这种野性,只有在经历很多事情之后,才会慢慢消去。
现在的票儿和张越明才二十一二岁,正是血气最盛的时候,极难管束,但在目前的形势下,时间不等人,必须要他们对自己服服帖帖。
只有这样,才能通过他们,严厉约束那些土匪,才能尽快打造出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
三人边喝酒,韩立洪又把那些话详细地说了一遍。
韩立洪说完,票儿琢磨了好半晌,然后皱着眉头问道:“那就没有什么办法挡住小鬼子吗?”
票儿这是不相信他的话,但又不好直说。实际上,不仅票儿不相信,就是张越明也不太相信。
虽然他的话让张越明开阔了眼界,但要让张越明真的相信,那是不可能的。
别说是张越明,就是全中国,那些最优秀的人,又有几个人会赞同他的话?
沉吟了一下,韩立洪道:“我觉得小鬼子,怎么说呢,你要是把他当人,那他就不把你当人;你要是日他们的祖宗,那他们就会把你当祖宗。”
咂摸咂摸滋味,票儿和张越明两人同时放声大笑,韩立洪也跟着笑了。
笑声小了些,票儿大声道:“说得好!我也觉着,小鬼子这些畜生玩意都是又贱又狠又他妈毒。”
韩立洪点了点头,又道:“对小鬼子,你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盛气凌人,狂傲的不可一世。如果国民政府一味退让,那小鬼子必定野心膨胀,必定想把全中国都给占了。”
气的哼了一声,票儿道:“奶奶的,如果小鬼子敢来,老子就跟他们拼了!”
韩立洪道:“票哥,如果小鬼子来了,你觉得你能拼掉多少个小鬼子?”
票儿道:“怎么地还不拼掉他几百个小鬼子。”
沉吟了片刻,韩立洪道:“票哥、越明哥,如果我们合作,那我敢保证,我们就只在这清苑的地面上,就可以拼掉他几千,甚至是几万个小鬼子。”
韩立洪说完,票儿和张越明都大瞪着两眼,吃惊地看着他。
这一次,不论是票儿,还是张越明,他们都不相信,因为没法相信。
半晌,张越明道:“立洪,我们怎么才能拼掉几千个小鬼子?”
拿起酒壶,给票儿和张越明的酒杯斟满,然后又给自己的酒杯斟满。
放下酒壶,韩立洪缓缓地道:“二位哥哥,我的法子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挖地道。”
“挖地道?”票儿和张越明都没听明白。
韩立洪接着道:“你们想想,如果挖地道,能把十几个村子,甚至几十个,上百个村子通过地道连在一起,那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票儿眯起眼睛,想了半天,突然道:“立洪,你详细说说。”
韩立洪道:“按我的设想,我们在地下挖的地道,四通八达,可以住人,可以做饭,甚至可以跑马车,还有医院可以治伤治病,兵工厂可以做子弹,做地雷。”
“地道不仅可以躲藏,还可以攻击。在地道里攻击,可以攻其不备,抽冷子打冷枪。”
“为了防备可能的攻击,挖的地道不仅要防毒防水,还要在里面挖翻板陷坑,最好是把地道挖成迷宫,处处有路……”
韩立洪把他关于地道的构想尽可能详细地说给两人听。
票儿和张越明都听傻了,他们目瞪口呆,这太不可思议了。
韩立洪说完,好半天,张越明咽了一口吐沫,问道:“这得多大的活啊,有可能吗?”
票儿也道:“是啊,能行吗?”
笑了笑,韩立洪道:“挖地道又不是造皇宫,只要有人就成。”
见韩立洪胸有成竹,票儿问道:“立洪,你心里是不是有注意了?”
点了点头,韩立洪道:“只要我们哥仨合作,这事儿不难。”
现在,票儿和张越明都对韩立洪信心大增。不说别的,就是能有这样的想法,那就了不得。
而且,先不说那么大,就是在一个村子挖成韩立洪说的那种地道,那他们就再也不必怕什么官兵了。
至于其他的土匪,更是一边玩去。
要是真能成的话,那天是王大,他们就是王二,今后既可以当土匪,又可以安居乐业,谁他妈也不用怕!
两人的眼珠子都锃亮,盯着韩立洪。
正文 十四章 洗了陈扒皮家
腊月初三,天地如墨,呼啸的狂风肆虐,卷起漫天雪雾,混沌了大地。
雪雾下,铁骑奔腾。
铁骑,只有十四骑,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在冉庄外,韩立洪、票儿和张越明勒住了马头。
他们身后,那十二骑如雕像般肃立。
这十二人不是普通的小土匪,他们是票儿的亲军卫队。
对这支亲军卫队,票儿有一个要求,就是他打枪,所有人必须跟着打,打不打,那就任何人也不能动。
这十二位,也真是吃生米长大的,都是爷,在杀牛春丽的时候,票儿是突然开的枪,结果,牛春丽就被打成了筛子。
下马之后,在一个背风的地方,票儿赞叹道:“立洪,没想到你骑马也这么厉害!”
上一世,因为在西疆和中亚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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