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接近了被树木包围的建筑。那两人生活的小屋就在眼前。
朱雀没有去敲门,才没有那种空闲。他直接踢向房门冲了进去。
「鲁路修!娜娜莉!」
他大喊道。
在旁人听来,那应该算是尖叫吧。
「在哪里?回答我!」
没有回答。
尽管外面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可屋内却一点光亮都没有。昏暗的小屋沉浸在静寂之中。那静寂揪紧了朱雀的心脏。非常可怕不安的预感从内部震动着朱雀的五脏六腑。
「鲁路修!是我!」
他吐出肺部所有的空气,绞尽力气喊着那个名字。
突然
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传到了鼓膜中。
一瞬间还以为是错觉。
不,不是的。这不是错觉。他的确听到了声音,方向是上面。
是二楼!
他跑上楼梯。
在朱雀抵达狭窄的二楼走廊时,这次确实听到了有谁发出呻吟声。
「鲁路修!」
他用右手一下拉开卧室的门。
简陋的床铺一侧。
黑发的少年倒在地板上。
「鲁路修!?喂,振作一点!」
朱雀跑过去抱起他。
但是那时,本应被帮助的人却反而猛然地开始反抗。
「!」
他突然咬住了朱雀伸出的手。
「唔傻瓜,鲁路修!是我,朱雀啊!」
就算如此,鲁路修也没有停止反抗。踢着朱雀的腹部,抓着他的头发,拼命地要拉倒这个身体。
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的那个他。
为了保护妹妹、保护娜娜莉,明明知道无法获胜,也拼命地面对自己的那个他。
「可恶,你怎么了啦。」
朱雀不禁叫了起来,强行按倒了鲁路修。
那个瞬间,朱雀猛地一惊。
因为在争执时变换了身体的方向,他看到了
在自己怀中的鲁路修。那眼睛。
很明显不是普通的颜色。
颜色变了,那清澄的瞳孔变得混浊。变得毫无焦点。
突然,鲁路修挣扎的力气变弱了。这使得朱雀的后背感到一股凉意。不过,最糟糕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发生。
那个证据就是,鲁路修这次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胸口。然后
「父、父亲」
一瞬间,朱雀放下心来,他以为鲁路修是在无意识地寻找帮助。
可是,并不是那样。
空虚的瞳孔瞪着远方,鲁路修的面孔上充满了无尽的怨恨。
他被无法抑止的情绪支配着。
「父亲果然预料到这种事情把我们抛弃了!父亲!」
然后。
有甚么东西准确地拼合了起来。
在朱雀的心里,不想看见的东西、不想听见的东西。
那姿态清晰地显现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
为什么这个黑发的少年会如此警戒这个家的人们。
除了朱雀,为什么鲁路修极端地不和其它人接触。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不是朱雀隐约感到的不安,而是清楚地察觉到的。
在这个家里全都是敌人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从一开始就理解了。
以悠闲继续着友情游戏的自己无法比拟的冷静和沉重,他领悟到了这件事。
所以。
所以才会这样。
他一直封闭着内心。
绝对不和任何人亲近。
没错。
因为对于他来说,其它人毫无疑问是威胁他们生命的「敌人」
然后,他拼命保护着妹妹,保护着娜娜莉。
他是这样做的。那就是他的一切。
但是,是这样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只和自己亲近呢?
为什么他会陪着自己玩友情游戏呢?
「娜娜莉」
鲁路修的话,让失神了一会的朱雀回过神来。
「鲁路修!振作一点!娜娜莉在哪里?」
「可恶因为这种药」
「傻瓜,不要闭眼啊。你要保护娜娜莉的吧!你这样说过的!」
「娜娜莉朱、朱雀娜娜莉」
「!」
「对不起对你一开始误解了对不起所以只有娜娜莉」
「」
「所以只有娜娜莉她」
鲁路修的话语中断了。这次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当然,他并没有死。
比起醒着的时候,白衬衫的胸口更加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朱雀也隐约明白了那是纯粹的睡着了。虽然朱雀不清楚,但是他听说过有让人处于这种状态的方法。鲁路修丧失意识之前也这么提起过。
冷静下来仔细一看,卧室里一片狼藉。
他因此也明白了这里发生了甚么。
鲁路修大概对要带走娜娜莉的家伙进行了抵抗吧。然后,被用某种方法弄成了这种状态
「」
朱雀静静地看着抱在怀中的鲁路修。
朱雀努力把对现在自己的腕力来说很重的身体,费劲地放到了床上。
鲁路修的眼皮紧闭着。
「」
大概。
鲁路修丧失意识前最后的话语,不是确认了朱雀的身影才说的。
他没有察觉到朱雀其实赶到了这里。
但是就算如此,他确实对朱雀说了。
这么说了。
妹妹拜托你了。
救救娜娜莉。
不是游戏。
不是的。
太好了。然后,这件事
封印了朱雀的其它各种感情。
「」
朱雀注视了一会睡在床上的鲁路修,然后转过了身。
当他正准备起步时,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知道了。等着吧,鲁路修。」
在低吟的同时,少年冲出了房间。
力量。
需要力量。
现在的自己没有力量。
如果这样的话,就需要力量。
需要实现和他和朋友约定的力量。
在哪里?
要去哪里?
才能得到。
没错。
只有那里。
娜娜莉…V…不列颠处于平常的黑暗中。
从那天以来,从失去了兄妹二人的母亲那天以来,她就一直处于无尽的黑暗中。
就算是娜娜莉感觉敏锐,也弄不清这里是甚么地方。和哥哥分开,被人牵着手带到了这个地方。不可能会知道地点的。
只是,这是个房间的感觉很讨厌。
虽然空气很温暖,却给肌肤粘乎乎的感觉。
哥哥。
在黑暗中,娜娜莉僵直着身体。
只是静静地喃喃念着那个名字。
这下大体都顺利结束了。
在拉下窗帘的书房里,枢木玄武一边抽着便宜香烟,一边这么想着。
藤堂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他被丢到屋子的一个房间里监禁起来了。
玄武深深地躺在沙发上,吐着烟圈的表情依旧保持着扭曲的笑容。
昏暗的笑容。
昏暗的满足。
突然,室内的电话响了起来。
外线的蓝灯没有亮。
是内线。
玄武笑着慢慢拿起听筒。
「是我。」
听筒的另一端用模糊的声音说了些甚么。
玄武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
玄武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拿着听筒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用手指稍稍拨开窗帘。
「有多少人?」
玄武这样问道,听筒的另一端回答了提问。
一瞬间,玄武沉默了。
然后
「哼。你还真不简单呢,藤堂。」
玄武说出了已经不在这里的人的名字,再次笑了起来。
「很好。不去管他。只是饲主听到了猎犬的惨叫而已。死桐原,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怀疑呢。」
玄武的手指离开了窗帘。
「啊啊。应该连窃听器也用上了吧。藤堂如果能乖乖回去的话最好了是的,不需要特地给对方以口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移动。
朝着书房的门慢慢迈出一步、两步。
「预定被打乱了?哼哼,蠢货。要是敢随便踏进这个家里,反而是对方在自掘坟墓。那个妖怪还没无能到那个地步阿什福特?原来如此,是这样的联系啊。但是,猎犬回去了的话,就无能为力了吧。比起那个哼哼,对了。现在马上制造出既成事实的话,跪地求饶的就不是我了真漫长啊,老妖怪。在那女孩失去生命的时候,你的天下也就结束了」
五步、六步。
但是,在那个时候。
在玄武的手接触之前,门突然毫无预兆的被打开了。
吓了一跳的玄武按住听筒。
混杂杀气的视线从门缝里瞪着他。
尖锐视线的前端站着的是
小小的身影。
洗褪色的白色衬袄和藏青色的裤裙。
与其说精悍,不如说纯真的那面孔
玄武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安心的同时,又产生了愤怒和疑惑。
在最重要的时刻,被完全没有被料到的人给打扰了。
「有甚么事,朱雀。」
「」
少年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玄武。
平静得让人诧异的眼睛。
「我问你有甚么事。爸爸我可是很忙的。」
「」
再怎么问也没有回答。
玄武咂了下舌,松开了按着听筒的手。
「是我不,没甚么嗯。我马上给你打过去。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玄武发出简短的指示之后,挂断了电话。
然后不耐烦地转向少年站在眼前的亲生儿子。
不知为何,儿子的左手藏在身后。
玄武没怎么在意,大声呵斥道。
不。
是正要出声。
「朱雀」
「父亲」
彼此的声音重迭在一起。
「唔。」
「求求你了,父亲。」
朱雀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书房。
那声音里欠缺感情。
「请停止战争。」
一瞬间,玄武呆住了。
完全出其不意。
玄武认真看着接近过来的少年。
「你说甚么?」
「求求你了。」
朱雀再次说道。
「请不要对他们出手。」
玄武顿时变了脸色。
臃肿眼睑内的眼睛包含了看着敌人似的锐利。不过这只是一晃而过,玄武的表情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在说甚么。睡昏头了吗?」
玄武走过朱雀身边说道。
但是意外的,他的手臂被用力拉住了。
「唔。」
「求求你了,父亲。」
玄武想要甩开抓住自己的手。可是却无法挣脱。朱雀紧紧抓着自己,没有打算松手。
「求求你了。」
面对不断重复的那句话,玄武终于发火了。
「真啰嗦!」
这次是真的甩开了手臂。在儿子的手离开的同时,响起了某个声音。
咯噔一声清脆的声音。
看来朱雀在背后隐藏着些甚么。
玄武既没有对此确认,也没有对跪在地上的朱雀说话,准备直接离开。
或许。
那也许是他有所愧疚的表现。
只是为了自己,就夺去了可以说是儿子唯一朋友的存在。
可是,正是那犹豫
彻底夺去了枢木玄武这个男人光辉的未来。
他感觉到朱雀在背后站了起来。
玄武无视他,准备走出房间。
在那个瞬间。
朱雀低声说道。
「那样的话,我不能让父亲离开这里。」
甚么这次玄武终于转过了身。那个时候。
刺啦。
非常讨厌的声音传进玄武的耳朵里。
好像踩烂了地上爬行的蠕虫。
好像有人强行把手插进腐烂的黏土里。
就是那样的声音。而且从腹部袭来剧痛。明明中心正在变冷,可是神经被破坏产生的炽热冲击却扩散开来。
「哇!」
「」
「唔、啊!朱、朱雀你」
「不能让你出去。」
本应即将成为国家真正统治者的日本国最后一位首相,最后听到的。
就是那无法理解的话语。
静寂持续着。
只听得到室外某处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只感觉得到自己呼出的气息。
但是,突然
房间的门随着吱吱的响声被打开了。
娜娜莉在轮椅上抬起头来。
接近过来的脚步声。
人的体温。
「是谁?」
就算她这么问,也没有回答。
依旧是一片静寂。
就好像直到永远都无人回答一样,黑暗冷酷无情地继续着沉寂。
不安变成了恐惧。
她忍不住想要尖叫。
就在那个时候。
「娜娜莉,你没事吧?」
「哎朱、朱雀君?」
对一直被单独留在这房间的娜娜莉来说,那个声音就好似突然出现的光明一样。
可是,正因为那样。
娜娜莉才没有察觉到那声音和平常不同,显得毫无感情。
「对不起呢。把你关在这种地方。父那个人,好像有点喝醉了。」
朱雀的气息来到自己背后,握住了轮椅。
响起滴答的声音。
滴答?
有一股味道。
铁、铁锈一样的味道。
「那个、朱雀君?」
「没关系的。他已经睡着了。抱歉吓到你了。」
「那个」
「回去吧,娜娜莉。鲁路修在等着呢。」
轮椅的车轮被放了下来。
朱雀就那样缓缓推着轮椅。
车轮在地板上缓慢地移动着。
但是,在走出房门、来到走廊的时候。
「呜!哇!」
「朱雀君?朱雀君,怎么了?你不要紧吧?」
「啊啊啊。有点嗯。果然看来还是不行。娜娜莉,之后你就拜托佣人」
「朱雀君?」
「真的对不起。」
说着,朱雀的气息突然离开了轮椅。他跑了起来。
「朱、朱雀君,到底怎么了?发生甚么事了,朱雀君!」
娜娜莉努地从轮椅上探出身子。不,不止这样。她甚至自己转动着轮椅的车轮,拼命追赶着朱雀渐渐远去的气息。
当然了,她是不可能赶上的。
是不可能够得到的。
那对无法看见的娜娜莉来说,已经是束手无策了。
束手无策
从某处…
传来「砰」的一声重重关门声。
在藤堂踏进那房间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已经是一切结束之后了。
厚重的绒毯上沾满了乌黑的血迹。
就算这样也无法被绒毯吸尽的液体,在绒毛的尖端上令人不快的反射着日光灯的光亮。
在血泊的中心,那个男人翻着白眼彻底命丧黄泉了。
枢木玄武直到刚才还是日本首相的男人,现在变成了单纯的肉块。
然后,在不远处。房间的一角。
作为纯粹的日本人来说,发色有些浅的少年坐在地上。
少年抱着膝盖,像是在害怕甚么似的、像是在拒绝甚么似的低着头。
白色的衬袄和藏青色的裤裙,都被飞溅的鲜红所染红。
是的
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的血。
在更远的地方,藤堂的刀就那样被拨出丢在地上。本应放在道场的刀就被丢在那里。
大概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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