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借着月光,只放在掌心掂量我也能清楚这枚不是我的戒指,“不是它,我的那个要略……喂!”我话还没说完他就重新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无影无踪。
我捻那枚不属于我的戒指,放在月光下,看着它阴冷的微光,忽然联想到他的鱼尾上那一片犹如星空的潋滟光芒。
第二次,他找回的戒指仍旧不是我的。
第三次,依旧不是。
第四次,不是,“好了,是这个,你别找了。”我看着他苍白的脸以及背过身去时裸/露在银色光辉下的瘀伤,实在不忍心让他为了我的私事操劳。明明,我还一直以为他会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冷血怪兽——这不能怪我,实在是他的表现太差劲了。
“你撒谎。”他漠然和我对视一眼,甩着尾巴仰头跃进海中。
暗蓝色的鱼尾在我眼前掀起一道珍珠般的水线,我动了动嘴,眼里始终被泪水模糊着:“我不想欠你的!”我大喊,感觉到嘴角咸咸的。
我这个人没什么好胜心,也没什么主心骨,不坏,也不算太善良。我守着自己的一处地方安静成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我来说最受不了的就是欠人家人情,这简直就像在要我的命,好像是自己的什么把柄被人抓在手里,随时都有被打断脊梁骨的可能。
尤其是,在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赶回海里的时候。
我退回岸边,打算他这次回来就将他拖上岸。
第五次,他冒出头来慢慢游到我身边,纤长优美的鱼尾搁浅在浅水处,我伸出魔爪正要大吼一声奋力将他拖上来,动作就这么硬生生地僵住了。
他指尖的戒指是一朵精致的百合花造型,指环外圈有着一个大写字母J,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爸爸特意在法国订做用来向妈妈求婚的钻戒。
他找到了。
“是这个了,上面有你的味道。”他轻轻一弹,像弹指甲里的脏东西一样将钻戒甩给我。
我刹那哑了声,觉得眼泪的温度急剧上升,犹如岩浆那样滚了下来,烫得我想跳脚。
他冷漠地看了我一会,抬手时带出了细微的水声,他忽然箍住我的后颈,将我拉近他,接着他冰冷的薄唇就这么吻了上来。
圆月汪洋,大海就在这一瞬间变得绵柔起来。
我愣了多久,他就吻了多久,与之前那次‘人工呼吸’不一样,他细细在我的唇片上辗转,用战神般毋庸置疑的力道将我禁锢在他的怀中。
“唔!”我反应过来后霍地张大了眼睛,他感觉到我的挣扎,立刻松开了我,“你干什么!”我气急败坏地吼过去。
他看着我的眼睛,漠然道:“向你示好。”
“……”又是因为我的误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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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幕
我们浸泡在海水中对视,他永远一种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从容,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但是我可不是他那种厚脸皮、仗着自己什么都不清楚就为所欲为的生物。
于是我脸红了(……)。
好在是晚上,也许他看不出来。
我觉得他是过分理解我那个‘示好’的意思了。
“你干嘛跟我示好,我又没生气。”我无可奈何地叹气。
他扬起手,擦去我脸上的眼泪,淡淡道:“原本我所隶属的研究站负责博士是一名在大陆生活过的亚特人,血统不纯,只有20%,人类基因占80%。他曾经跟我说过,人类和血统低的亚特人在悲伤、气愤时眼里会流出液体,叫做眼泪。这是我办不到的,所以我并不理解,甚至不相信。直到博士的妻儿死于海难,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我第一次看到了眼泪这种东西。”他停下话语,指尖轻轻揩过我的眼角,拭下一滴泪来,“这是第二次,我知道你不是愤怒的,因为我能感觉到你血液里的哀伤。”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重重拍了他一巴掌,“喂,你手上的沙子全糊到我脸上了,你故意的吧!”
他冷着脸将手洗干净,然后捧起一捧海水照着我的脸就泼了过来。
“……”
我面目狰狞地将他拖上岸,他纤长的鱼尾在离开时狠狠拍了一下海面,巨响犹如炸雷。我被吓了一跳,问他:“你尾巴不疼?”
他淡然地摇头,开始在沙滩上打滚,干净的细沙立刻裹上了他的尾巴,让他看起来整个人就像一个泥塑。我乐不可支的在旁边看着,很费解他的动作。然后他停下来,面无表情地揩去鳞片上的细沙,水分被细沙吸附走,他的双腿在干燥中现形。
这也算是个办法,我嘴角抽抽着,不过这也太破坏形象了吧。
他灰头土脸地朝我走过来,头发脸上胸膛都沾满了细沙,一双眼睛却是美得惊人。
我捧腹大笑,笑得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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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我报复性地将他按在浴缸里好一顿洗涮。
他的腿因为没在水中的关系堂而皇之地变换成了鱼尾,那个过程我有点难以形容,总之就是各种瞠目结舌,感觉好像穿越到了科幻电影中。暗蓝色的鳞片有着阴鸷的光芒,一圈拳头大小的鳞片围绕着他的腰腹往下细密生长,尾鳍那里的鳞片几乎和我小指的指甲差不多大小。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神奇的生物。
“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诶。”他泡在浴缸里,我拿着花洒站在一边朝他的身体浇下去。
“编号SAT002361。”他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淡漠答道。
“我是说名字!那么大一串编号谁记得住啊!”我愤怒地把花洒举到他的头顶,水流哗啦啦全照着他的脸冲了下去。
他倏地躺到浴缸底部,脸沉在水里,原本就放不下的鱼尾唰地甩过来,拍了我一个踉跄。
“游息,博士是这样叫我的,这算名字吗?”他在水中吐出一串气泡,重新冒出来。
“游息?唔,像个美少年的名字。”说罢我偷偷打量他,发现他也在直勾勾地看着我,视线坦坦荡荡,不像我那样躲躲藏藏。
切,奇怪,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我挤了一手洗发水蹲在旁边帮他洗头发,恶狠狠地用指甲挠他的头皮。话说我一直都觉得他其实是戴了一顶假发,黑得太不正常了。我头发从来都没染过色,跟他一比颜色都显得发浅。
“你后背的瘀伤咋没了?”我看着他光洁的后背吓了一跳,昨天还存在的一大片瘀伤今天就忽然不见了,难道是人鱼所谓的自愈能力?忒神奇了吧。
“瘀伤?”他顶着一头泡沫疑惑地问我,似乎还不知道受过伤。顿了一会他眉头松开,道:“想起来了,我在离开研究站后遭到初代种的群攻,后背的整条脊椎都被抽出来了,大概是那个时候造成的。”他淡然得好像在说我今早忘记吃早饭了一样。
我差点被吓尿了,“开完喜呐你!抽脊椎你以为是拔头发啊!”然后我低下头去摸他的背,马上就摸到了脊椎。日,这丫在水我么!
游息悠闲地甩着尾巴,朝自己身上撩了一大捧水,漫不经心道:“你别找了,在海水中人鱼有超凡的自愈能力,我在海里不知道漂了多久,脊椎早重新长好了。被冲上岸时只剩下一点淤青了,刚才海里游了那么几圈这种程度的伤立刻就能痊愈。”
你能想象一个人,呃,一条人鱼脊椎被抽了,然后血肉模糊地飘荡在水中的画面么?反正我不能。我迅速地将他的头发冲洗干净,干巴巴的问:“你咋还没死捏?”
我愣了,觉得这样问似乎不太好,于是我又重新问一遍,“我是说人鱼是不死身吗?”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问了什么禁忌——接着他沉默了一会,回答道:“杀死人鱼的方法有三种。破坏人鱼肌体,像拦腰一切为二那种(听到这里我立刻打了个冷颤),或者破坏脑组织,比如将头颅整颗粉碎,剩下一种就是截出心脏。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有杀死我的意图,我会在此之前捏碎你的头盖骨!”
他最后一句话加上了恶狠狠的语调,之前他都是用一种‘我认识你老几’的口气跟我说话,既淡然又高傲的那种。
我一哆嗦,差点没忍住插爆他的眼!
尼玛!真是个不友好的家伙!老子不就是随便问了一下嘛!你随便说不就好了!还威胁老子!你再敢威胁试试,老子以后成天煮泡面你吃!
于是我脸绷得跟一张牛皮鼓似的走了,将他自己丢在浴室清理身上的沙子。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感激他的,我摸着脖子上失而复得的戒指,觉得游息就是一碉堡。没想到他找东西还有点本领,下次我也许可以试试学着公园里那些扔飞碟叫狗狗叼回来的人那样,把什么东西扔海里,然后叫游息汪汪地去找回来——哈哈哈,人家逗狗玩,我逗人鱼玩,一听就特别高端。
我异想天开地走到房间,用小皮绳扎紧戒指,将它绑在我的手腕上,以便我随时都能看到。然后我对着桌子上四枚亮晶晶的戒指傻眼了。不知道是不是钻石的,如果是真钻的话值不少钱啊,发财了不是!
我对宝石之类的东西不甚了解,于是我把四枚戒指攥手心里蹦跶到浴室去问游息。
他捏起一枚,眼睛眨也不眨地丢到了嘴里,然后我听见喀嚓一声,清脆到让我牙酸。他伸出手,吐出了一些亮晶晶的碎渣子,面无表情地说:“这枚是未分析晶体,玻璃。”
“……”我觉得我的牙龈生疼生疼的。
接着又捻起另外一枚,喀嚓咬碎了,吐出来后板着死鱼眼淡然道:“单质晶体,钻石。”
“钻石你丫也能咬碎啊!你这什么牙齿啊!”我震惊地吐槽完后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立刻龇牙咧嘴地扑上去掐他的脖子,“尼玛啊!尼玛啊!你咬碎的可是钻石啊!你知不知道那么大一颗能值多少钱啊!”
我的心在滴血。
剩下的两枚我警告游息不准用牙齿咬,他看了一会后告诉我俩都是玻璃。
我的心哗啦一下全碎成饺子馅了。
我在一种受了屈辱的愤慨情绪中爬到床上,旁边书桌上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里放着那枚碎钻,差点被游息咬成渣了,有个碎块差不多有半个米粒大小,丢掉有点可惜了,不知道能卖掉不。哎,之前跟黄豆似的,大得离谱,我还以为不是呐,结果还真就中奖了。
游息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睡觉,他长手长脚,只能勉强窝在沙发上,我还听见好几次他因为翻身而从沙发上滚下来的声音。
我趴在床上心疼那颗钻石难以入眠,过了好久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人。我麻溜地爬起来打开电脑,登上QQ,看到那个人的头像还亮着果断点开窗口,在电脑前斟酌半天用词后我输入信息。
我说:【姐,你在吗?】
对方很快发来信息:【小屁孩什么事XD】
她叫林姗,是个二十八岁的女人,我去年暑假在她的咖啡店里当过服务生。她看上了我的戒指,曾经问我要不要卖给她,并且出了一个很好的价格。我自然没答应,说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她一笑置之,说哪天想卖了就告诉她。我辞职后还跟她一直有联系,她是个性格很好的女人,成天弟弟妹妹(是的,她有时候抽风了也叫我妹妹)的叫我。
我说:【我这里有一颗碎钻你要吗?差不多米粒那么大。原本跟颗黄豆似的,哎。】
林姗:【我操,怎么碎掉的啊!】
我劈里啪啦地打字:【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被我一朋友弄碎的,现在碎成好几块了。你要的话我把另外那些细碎的也给你。】
林姗:【你朋友天生神力呀,真牛逼。成,我正好想换个耳钉,出个价。】
她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从来都这么豪爽,我以前打工时她多给我五百块薪水,原因是她看着我顺眼,搞得其他服务员都对我有意见。
我连忙回话:【不用钱,送给你的,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林姗:【没爹没娘的小屁孩说什么胡话呢,揍你哟。我出五千吧,明儿有空没得?来我店里拿钱,顺便跟你叙叙旧,姐姐我可想死你了=3=】
目的达成!我一看大喜过望,【不用啦姐,你已经够照顾我了。】我假惺惺推辞。
林姗:【不跟你嘚啵了,我明儿在店里等你,下了啊,洗澡去了。】
说着就下线了,我好一激动,喜滋滋的找了一个标本袋把那些碎钻还有扭曲了的指环放进去,打算明天过去找她。
五千块啊!平白无故捡了五千块啊!看来我闲着没事就得拉着游息去海里溜达一圈,让他再捡几个钻戒出来。金的银的都来几样。
那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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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幕
我一晚上都在床上乐得直哆嗦,时不时就能听见游息从沙发上滚下来的咕咚声,贼爽。
翌日早上我一出房门就看到游息趴在地板上睡得昏天黑地,一条腿还搭在沙发上,活像只螃蟹。他脸上有数道红印子,估计是昨晚上摔的。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把他踹醒,他就像头野兽那样倏地翻身跃起低吼着瞪我。我被他吓了一跳,在看清我的脸后他才平缓下满脸的戾气。我就郁闷了,这货到底是条鱼还是头豹子,反映咋这么大捏。
“你搞什么啊,一惊一乍的!”我忍不住喷他。
他冷冰冰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倦怠之意,“你这里的设备太简陋,万一有敌袭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敌袭你个卵!这孩子究竟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啊,内心有够蹉跎的啊!
我冲他翻了个乒乓球大的白眼,翻得太使劲,我眼睛都生疼的。我将他摁在沙发上,对他谆谆教诲,告诉他咱们大天朝的安全等级绝不像他想象中那样,随时都有可能来个恐怖分子光天化日下入室抢劫。我刚说完游息就打开电视,好死不死早间新闻就在播报某某地区一户人家遭入室抢劫一家三口都被杀害。
游息转头看着我,眼神特复杂,愣是叫我从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看出些得意神色。
“人渣!”我立马对电视呸了一口。
“你放心,如果有人意图杀害你的话,我就帮你咬死他。”游息爬到沙发上盘腿坐下,整张脸就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还带着霜花。
我一个哆嗦,撒丫子跑进浴室洗刷刷。
我帮你咬死他我帮你咬死他我帮你咬死他……
我满脑子都在无限循环这句话。游息危险等级+20!
这货满脑子都是什么啊!成天发表这种惊悚宣言是在挑战的我胆量么!事实上我完全不怀疑他的话,他对我的确没什么恶意,但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对这个世界不信任感让我有点恐惧。他如果要长期在陆地居住的话,以这种状态早晚会出事。
而且我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学了,在我开学后他还不回到海里的话势必得一个人在家。我得在这二十多天里教会他作为一个人类的必须常识。
听起来好像是个很艰巨的任务……
我把游息赶到卫生间洗脸,等下还得去超市给他买洗漱用具,正好借此机会带他到外面溜达一圈。
“我警告你哦,外面很多像我这样的人类,你别动不动就作势攻击别人,会惹麻烦的。”临出门前我第四遍提醒游息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他每次都是冷淡的哦一声,倔强得不肯说个嗯,却提醒我他有在听。
我很少这样跟人肩并肩地走在一起,基本上我不是在学校就是在打工要么就在家。旁边站着游息这个发光体,走哪哪就有尖叫声,搞得我觉得我就是他的随从。
游息有个很像人类的习惯,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