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再快点!”我紧紧将游息冰冷的身体揽在怀里催促道。
“去海边来不及了,去我家吧,我家有个很大的水族缸,里面都是海水。”郑幼伦急速转弯切进车流中,“郑幼影,你马上打电话叫我助手把浴缸里的鱼全捞出来,十分钟内将水族缸清理干净换上全新的海水!提醒她务必是海水!”
这两兄妹就像男女特务似的一个吩咐一个行动。
我能做的只有抱着游息,在他耳边焦急地念叨:别死啊别死啊。
别死啊游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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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幕
到了郑幼伦家,我们飞快下车,他家里的佣人和那位曾经和我通话过的女助理看见我们三个鼻青脸肿的样子明显被吓到了,更别提我怀里还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你们都出去。”为了防止等会游息的尾巴再次吓着他们,郑幼伦到了房间马上将他们赶走。
这个房间我没有来过——养伤的那段时间我一直穿梭在卧室和餐厅——房间里满是大大小小的水族箱,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鱼类,其中有一面贴着墙而建的玻璃,仔细看才发现那只是过于巨大的水族缸,里面充盈着湛蓝的海水,却空无一物,上头照着瑰丽的蓝色灯光——我怀疑之前郑幼伦在这里养了条鲨鱼。
我踩着透明的阶梯走上去,将游息轻轻放在海水里,然后马上跳下来趴在玻璃前看着他。当初他整条脊椎都被抽了也没死,现在也不可能轻易死的,不是都说人鱼在海水里有超凡的自愈能力嘛。
但是眼前的发生的这一幕让我惊呆了。
血液迅速在海水中弥漫开,游息闭着眼睛,像具尸体那样慢慢沉到水底,他的鱼尾并没有出现。平常洗个澡用淡水鱼尾都会甩出来的,为什么现在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的尾巴呢!”我惊讶地喊起来。
“该死!”郑幼伦低咒一声,从旁边取了个喂鱼食小勺,跃上阶梯,舀了一勺血水后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哥哥应该是去检测他的血液了。”郑幼影抱着右臂解释,并没有多说些安慰之类的无用的话。
我点点头,疲惫地蹲在玻璃边上,隔着玻璃看着游息苍白又俊美异常的脸,心脏就一阵阵地抽痛。
郑幼影出去又抱了医药箱进来,简单清理了一下我们脸上的伤口,又指着眼角的淤青说:“你看这里,就是被你打的!嘴巴这里是被哥哥打的,我肚子也疼,你们谁踹的我?脸也好疼,真是的,我到底是女孩,爸爸下手也这么狠!”
“女孩?请你不要擅自离开女金刚的行列。”我趴在玻璃上看着游息,随口应她一句。
她毫不留情地在我腰上拧了一把。
郑幼伦很久后回来了,脸色有点不好看。他跟我一起蹲在玻璃边上,看着游息,在我耳边轻声说:“游息被换血了,他现在的血统比例只有3%多一点。他的血液至少被洗了五次,高纯度血统才会变得这么低劣!”
我怔怔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现在,游息的血统比例很低,短时间内他的骨骼造不出足够纯度的新血,这说明他失去超高自愈能力了。”郑幼伦沉默良久,“寒光,你要有心理准备,游息很可能会死。”
很久以后我都再也没法回味当时的心情,也许那时候应该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荒唐感,谁都好,赶快把我拖回现实世界中吧。
我能听见心里的呐喊。
这段时间的生活简直就是在扯淡!
静谧中我格外淡定,我将额头抵在玻璃上,视线穿过海水落在游息平静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郑幼伦以为我受打击过度,精神断裂了,吓得脸都白了,忙过来把我拽起来逮着我肩膀就死命摇:“弟啊!你想开点!我只是说有可能!没对他判死刑呢!你别瞎想啊!”
我苦笑着推开他,理了理被他晃乱的刘海,说:“你说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想啊。游息要是真死了,我也没办法不是?反正我都尽力了,死就死了吧。”
说着说着,郑幼影的眼眶就红了,也跑过来摇我,“寒光,你难受的话就哭吧,你别憋着啊!”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无奈道:“我没难受啊,我也不想哭,你们干嘛干嘛,搞得跟什么一样。”我以一种无奈而平静的声音说。
“我饿了,有东西吃吗?”我挠挠头,走出了房间。
晚饭后我在水族缸边铺了毯子,打算晚上睡在这里,可我其实一直都在盘着腿长久地凝望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我睡不着,怎么可能睡得着!可是我心里很平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发生让我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的事时,我都是这个反映。
妈妈死时,也是这样。
一层瑰丽的蓝光笼罩着巨大的水族缸,透明的涟漪晕光反射在我的脸上,照出游息伤痕遍布的身体,几乎都是枪伤。
郑幼伦洗过澡后擦着头发推门进来,并没有说话,沉默着在我身边坐下。
我看着游息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人不只有一种性格,有内在的,有外在的。”郑幼伦拍了拍我的肩,“比如你,外在看起来随和又有些优柔寡断,但其实你的内在是冷漠的,你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当你身边的人所做出的事伤及你的利益,不管对方是谁你都会马上开始反击,就像你曾经说的,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以及你的生活。”
我赞同地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包括我在内。”郑幼伦指了指脸上被我打出来的淤青,嘲讽地笑了笑,“当你知道游息死亡的那一刻,你的手上有把枪的话可能都会对着我来一发子弹。”
“对不起,郑幼伦,你知道的我很容易冲动。”这个时候我只好惭愧地低下头。
郑幼伦仰头深呼吸,“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应该是冷静的,你之所以会打我,是因为你把游息看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而我恰好‘伤害’了你的生活。”
“游息的血统很特殊,我以前接触过他,他给我一种感觉就像具尸体,一点人味儿都没有。”见我不说话,郑幼伦终于讲到正题上,“他外表冷漠,但是内心可能异常凶残,他的外在人格本就棘手,让人从心底觉得无法控制他。”
“这也不能作为杀他的理由啊!”我暴躁地打断他。
郑幼伦皱着眉让我稍安勿躁,“所谓的第二人格一直沉睡在精神世界内部,当他的外在人格压抑不住,或者在特殊情况下第一人格保护不了自己的时候,第二人格便会苏醒,这会让他陷入一定时间的丧失自己。就在这段时间里,他会打碎平时的形象拥有很强的摧毁力,而这股力量的强弱取决与游息的血统——”
水族缸里的水早就已经不清澈了,混着淡淡的红色,或多或少是因为海水的关系,游息已经不再出血了。
“‘S’是个特殊的阶级,整个海洋只有游息是‘S’级亚特人鱼,他的特殊就在于高比例的血统,他应该完美的继承了初代种的残虐属性。当他的第二人格蠢蠢欲动的时候,内心同步率也会同时飙升,这种情况,就叫做暴走!”郑幼伦认真的看着我,样子颇有点要说服我的味道:“第三研究站的失事或多或少都和游息失去控制有关,他的血统的确危险,站在客观角度上来说,游息的确应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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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幕
你他妈才该死!
在那一瞬间,我几乎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我惊讶于内心强烈的反驳,看着郑幼伦犹如战神般纯阳英俊的脸孔,羞愧之意慢慢在心底滋生。我怎么能这么想呢!他是郑幼伦,是我的哥哥啊!
郑寒光你清醒点!
自那之后我就不再怎么跟郑家兄妹说话了,我开始花大量时间学习,余下的时间几乎就是看着游息然后吃饭睡觉。我并不想了解深海的事,但是也绝不可能允许尤塔铭再伤害游息!谁也不能!
当然,如果游息死了,我所要改变的就是将生活的地方从郑幼伦家的水族缸旁搬回自己家。这些天我从没设想过游息会死,我不信他会死。
他不会死的。我几乎是自我催眠的每天都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寒光?”我躺在一边摸着玻璃想象是摸着游息在碎碎念的时候,郑幼伦推门探进半个身子。
“什么事啊?”我问他。
他走过来,将一台笔记本交给我,脸色有些沉重道:“郑幼影入侵了叔叔家的监控系统,剪了那天发生的事,你想看的话就打开。”
我一愣,有些悚然,又是那种莫名的。我打开笔记本,亮起的屏幕上已经暂停的画面正是那天我离开后情景。我点开播放,画面里出现我和游息的争执。
那天我走之后,游息在原地站了好久,他应该是想追出来的,但是尤塔铭出来叫住了他。游息最终没去管我,他去了尤塔铭的书房。没有声音,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依照画面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们在吵架。尤塔铭面红耳赤冲游息吼着什么,游息岿然不动站在他的桌子前挑衅般地阴着表情。
“你看着吧,我先出去了。”郑幼伦起身离开。
我没应声,继续看着电脑——画面上已经不再是游息和尤塔铭的对恃——我不知道尤塔铭说了什么,但他激怒了游息,那种愤怒的表情是我从未在游息脸上见过。他甩开尤塔铭,想要离开的时候,胸前忽然爆出了一朵血花。
我的手指剧烈一抖。
游息中枪了,是尤塔铭在身后开的枪。游息似乎没想到他会开枪想要射杀自己,一时有些愣住。
枪声引来的宅子里的警卫,他们蜂拥而上,游息奋力挣扎,打伤了很多人,他在大喊,可是口型只有两个字:小光!
我原本还跟他抗议过,叫他别叫我小光,矫情又恶心的。但是他就是死倔着不肯喊我一声寒光,说别人都叫我寒光,所以他才要叫我小光,以后谁喊我小光他就咬死谁。
我努力睁大双眼不让眼泪过度涌出而花了屏幕。
在他反抗的那一刻的同时,密集而暴戾的子弹如同狂风骤雨般在游息的身体上射穿出无数血洞,他倒在一片血泊中,被我的导师抓着手腕提起来,扔到了楼下。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愤恨地关掉笔记本,捶打着水族缸的玻璃,“你有病啊你!你逃跑的速度不是很快吗!看到有人来了你不会逃吗!你跟人家打什么呀!这不是在深海你以为你还有优势吗!你这个白痴!”我嘶吼着,直到到双拳八个骨节打出腥红血痕才无力地趴在一边痛哭。
我以为心里再也不会引起波澜了,可是看到那几乎能闻到血腥味的画面才如梦初醒。
咚咚——咚咚咚——
耳边忽然响起闷闷的敲打声,我喉咙一抽,猛地抬起头。
游息正支着身体一手贴着玻璃,一手握拳状轻轻敲着玻璃以引起我的注意。
“你终于舍得醒了啊你!”眼泪又哗啦涌了出来,我终于知道喜极而泣是个啥感觉了。
游息的嘴巴动了动,那是一句无声的‘小光’,因为他在水中,所以眼前只冒出一大串气泡。于是他朝上指了指,我连忙跑到水晶般的台阶上,他游上来,没等我说一句话,出了水面就像个淹死鬼那样搂着我的脖子就将我拖进了水里。
我奇异的不再怕水,紧紧抱着他。
游息近乎贪婪地吻着我,双手在我的腰后用力交握,让我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我搂着他的脖颈,以同样的热情回应着他,我们抱在一起慢慢往下沉。
就像劫后余生那样迫切的喜悦,我没办法形容我现在心情,就像我们理不清的关系。但是在水中的这次接吻,会永远烙进我的记忆里,回忆起来每次都能想起那种山泉般清澈又有些甜腻的触觉。
唇舌紧贴在一起的缠绵,让我想溺毙在此刻。
很快我就意识到,我不能呼吸了!我不想溺毙了!
游息将在压在身下温柔而略有侵占意味地吻着我,我睁大了眼睛,死命去掐他的脖子。他张开漆黑清澈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踹不开他,只能捂着自己口鼻使劲指了指上面,希望他能意识到我在水中不能呼吸这个事实。
他眉心一皱,臂弯立刻揽着我的腰往上快速游去。
“噗啊——”一出水面我就像出来透气的鲸鱼一样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肺活量。
“啧啧,为什么你不能在水下呼吸呢?”游息站着说话不腰疼地看着我。
我立刻喷他一脸毒液,“谁跟你这牲口似的!老子是个人好伐!”
“你是乔薇尼的儿子。”他淡淡道,又过来吻了我一下后缓缓沉到了水底吐泡泡玩。
妈妈?对了,据说妈妈也是高比例血统的亚特人,郑幼伦和游息都曾说过我应该继承了妈妈的血统。妈妈在水下能呼吸,没有鱼尾,可我没有鱼尾也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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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死因我终究没弄明白,被游息受伤的事打了岔子,改天也许该问问游息,他和妈妈相处过,一定知道。
是的,游息又昏睡了。自从他醒来后总是睡睡醒醒,郑幼伦说是血液纯度的关系,他的骨骼在制造高纯度的新血,加上身躯上的大小伤口没有愈合,这种状况是正常的。
可我在那天之后就感冒了,成天咳嗽流鼻涕,该死的游息还没有一点愧疚,总是睁大眼睛在水底吐泡泡。
郑幼伦去帮我请了假,我依旧窝在水族缸边陪着游息,晚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睡得咕咕咕。感冒并不严重,只是一整天一整天的没有精神,很想睡觉,晚上就是可以避免游息的骚扰理直气壮地睡觉时间。
午夜时分,游息在清澈的水底沉沉睡着,而我则被一阵细微地开门声吵醒,如果来人是大刺刺地开门我可能还不会醒来——但这个开门声显得特别谨慎,透着窃贼般小心翼翼。
于是我醒来,就在我转身的刹那,一个鬼魅般地人影倏地飞窜进来,一只冰凉的大手就不紧不松以压制的目的扼住了我的喉咙,那人的力气很大,迫使我往后仰,头撞在了水族缸的玻璃上,发出并不明显的一声“咚——”,游息就在我身后睡着。
那个人蒙着脸,我只能看到一双琉璃般透彻的碧蓝色眸子,带着杀气。
我不知道他是谁以及他的目的,也完全不敢反抗,因为他以绝对的力量捏开了我的下颌,将手枪塞进了我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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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幕
“你就是郑寒光?”对方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那双慑人的蓝色眸子冷冽地盯着我。
我点点头,没有办法说话,面对手枪这种冷兵器我的牙齿都在打颤。
那人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凶恶起来,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扳机上慢慢用上了力气!怎么办!怎么办!他是谁?他真的会开枪杀我吗?我郑寒光虽然结仇无数但至少还没能耐让人雇佣杀手来取我性命吧!
就在我脑中一团风暴不知所措时,游息的手臂犹如电光般迅疾地贯穿了玻璃,伴随着哗啦一声他湿淋淋的手猛地扼住了对方,然后他整个人破水而出。
巨大的水族缸在我的身后轰然倒塌,海水立刻汹涌漫溢,将玻璃碎片冲得满房间都是。
游息把我拎起来,免得被玻璃伤到。
他眼神不带任何温度地看着对方。
那人也收了攻势,退到窗边,两人无声地对恃。
我就像只小鸡一样被游息抓在怀里,来回看着他们两个人,不知道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