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谷口摇头拒绝了。
「不好意思,阿虚,我那天可没空和大家围炉吃寒酸的火锅料理,咭咭咭。」
干嘛笑得那么恶心?
「毕竟在圣诞夜找怪怪的朋友一起围炉,是没人爱的旷男怨女会做的事。很遗憾,我已经脱离旷男一族了。」
我心想:怎么可能!
「我就是那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特例。我的记事本里二十四日的地方确实划了颗红心。抱歉,真的很抱歉。真的,这次真的得对你说抱歉了!」
在我终日忙着和春日与SOS团玩奇妙的游戏时,谷口那笨蛋居然交到女友了?
「对方是谁?」
我尽量让语气不显得又妒女羡,小心地询问。
「光阳园女子学院的一年级生,还说得过去吧?」
光阳园学院,山下车站前的那间女校?正好盖在我们爬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坡道起点。每天早上,我都会见到许多身穿黑色学生西服的女学生,像是一整排出巡的诸侯一样走在路上。这所知名女校的学生多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千金,又不用天天爬累煞人的坡道,真叫人羡慕。啊,我可不是在羡慕谷口喔。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是也有凉宫了?你们要吃火锅啊…她要亲自下厨吗?虽然火锅就算是自己下厨也不会好吃到哪去…不过肯定能撑饱肚子。真叫人羡慕啊,阿虚。」
这痞子!我还奇怪他干嘛没事提起圣诞夜,搞了半天原来是想跟我炫耀!
「嗯~圣诞夜要去哪逛好呢。再不安排约会的行程不行了,伤脑筋。」
一脸愕然的我,这下更加无言。
这天,放学后没发生什么大事。我和古泉忙着用春日新带来的饰物装饰社团教室。春日自然是只出一只手指头颐指气使,朝比奈身穿圣诞老人服,忙着奉茶兼当吉祥物。长门今天也照样被戴上三角帽,默默地看着精装本。
一天就这样过去。火锅的材料还没有决定。只有决定待会我得被外派当人工购物车。到底要煮什么火锅啊?摸黑锅(注:一种游戏会餐,在黑暗中把带来的材料丢进锅里煮,摸黑着吃。)光听就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千万不要叫我们吃摸黑锅啊……
隔天,是山风冷得快将人冻结的十二月十八日,发生了一件将我推落到恐怖的地狱深渊的大事。
在此,我要郑重声明。
那件事,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04卷 凉宫春日的消失 第一章
早上,一如往常,我遭到老妹的掀棉被必杀技攻击,和身旁裹在毛毯里的花猫一同醒来,忠实执行母亲命令的清晨头一位刺客,就是我老妹。
「你一定要好好吃早餐,这是妈妈说的。」
笑咪咪地说完后,老妹就将蜷缩在床上的猫抱起来,用鼻尖碰碰它的耳后。
「三味,你的早餐也准备好罗。」
校庆之后就成为我家家猫的三味线,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开始舔起前脚。这只原本会说话的雄花猫,已经丧失语言能力,在我家建立起赏玩动物的地位。有时,甚至会怀疑当初听到它说话的我是不是听错了,它已经完全变成一只随处可见的平凡猫咪。不知道它的猫语是不是也和人语一样忘得一干二净了,几乎没听它叫。不吵人的猫咪固然是很好,只是不知为何它总爱将我的房间当成它的睡床,害得我拿那个勤于照顾它所以时常出入我房间的老妹没辄。
「三味、三味!吃饭了!」
哼着荒腔走板的曲子,老妹吃力地将猫抱出了房间。被清晨的冷空气冻得起鸡皮疙瘩的我,对着时钟上的时刻瞪了老半天,终于放弃温暖的被窝爬起来。
然后,我换衣服、盥洗完毕,走进餐厅、五分钟吃完早餐、比老妹快两步走出了大门。今天也是冷到爆!
到目前为止,都还和平常一样。
照样要爬坡上学的我,看到了一颗很眼熟的后脑勺。前方离我差不多有十公尺远的那个身影,是谷口没错。平常他走这段山路的步伐都相当轻快,今天却走得异常缓慢。我很快就追上了他。
「嗨,谷口。」
偶尔由我家来拍拍他肩膀也不坏。我正这么想的同时——
「……哦,是阿虚啊。」
声音听起来很混浊不清。不过这是必然的,因为谷口戴着白色的口罩。
「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啊……?」谷口有气无力地说:「一看就知道我感冒啦。老实说我今天本来想请假休息,可是我老爸又罗嗦个没完。」
昨天还那么有精神,今天就突然感冒啦。
「你在胡说什么?我昨天就不太舒服了,咳咳咳。」
看到谷口咳个不停,病恹恹的模样,我实在是很不习惯,连我的步调都被打乱了。可是,你昨天有像快要感冒的样子吗?我记得跟平常你吊儿啷当的模样看起来差不多呀。
「嗯…是这样吗?可是我没有强打起精神啊。」
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对歪着脖子回想的谷口说:
「你还很高兴的跟我说你圣诞夜有约了。没关系啦,在约会之前把感冒治好吧。这种大好机会可是不常见。」
可是,谷口的脖子更歪了。
「约会?你在说什么呀…咳咳。我圣诞夜哪有约啊。」
我才想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哩。你那位就读光阳园女子学院的女友怎么了?该不会昨天晚上被她甩了吧?
「阿虚,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女朋友。」
谷口不悦地闭口不语,继续向前走。他的感冒症状不像是假的,那副病弱的模样也不像是演出来的。当然,他会如此没有元气,多半也是因为约会泡汤了吧。那的确会让一个人元气尽失。加上他前一天才得意的跟我炫耀过,现在见到我当然更心酸。是吧?是吧?
「不要沮丧。」
我推了推谷口的背部。
「你还是来参加我们的火锅大会吧。现在加入还来得及。」
「什么火锅大会?你们要在哪里召开?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啊,是吗?原来谷口受到的打击这么大,这段时间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好吧,那我就撤退吧。一切就留给时间这条伟大又悠长的河流来冲淡他的情伤。我也决定绝口不提这件事。
陪着举步艰难的谷口,我慢慢地爬坡。
要我在这时候就发现不对劲,还真有点困难。
惊人的是,不知何时感冒已经蔓延了整个一年五班。我是等预备铃快响了才走进教室,却还是有好几个人没来。班上近两成同学戴起了白口罩,我只能这么想,本班同学的潜伏期和发病时间恰巧都一致。
更惊人的是我后面的座位,第一堂课开始了,它的主人还是没有来。
「真稀奇。算了。」
春日也因生病缺席了吗?今年的感冒病菌如此狠毒啊?想不到世上居然有敢闯入那女人体内的病原体,真是勇气可嘉!更让人难以想像的是,春日居然会成为细菌或是病毒的手下败将。若说她是在动什么歪脑筋,而装病请假去四处张罗,反倒比较说得通。除了吃火锅之外,想必她还有什么余兴节目吧。
教室内之所以寒气逼人,看样子似乎不是没装空调之故。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人缺席呢?总觉得五班的总人数似乎损耗了不少。
后面没了春日的压迫感也是原因之一,就是觉得教室的气氛变得不太一样。
漫不经心的上完上午的课,接着就是午休时间。
我从书包里拿出冷掉的便当盒,国木田一只手拿着午餐,坐到了我后面的位置。
「好像放假似的,我可以坐这里吧?」
他一边解开包着保鲜盒的餐巾一边说。自从上高中同班以来,和这家伙一起吃午餐几乎已成为习惯。我搜寻另一个午餐饭友谷口的身影,他人不在教室里。今天大概去学生餐厅了吧。
我将椅子转向侧边——
「班上好像突然流行起感冒。不要传染给我就好。」
「嗯嗯?」
在整齐摊开的餐巾上放好保鲜盒,开始大快朵颐的国木田,以怪异的表情看了我一眼。他将筷子拿得像蟹钳一样,如此说道:
「感冒在一星期前就开始流行了。虽然不是流行性感冒。是的话反倒好,现在已经有流感疫苗了。」
「一星期前?」
我停下手边翻搅便当里的菠菜炒蛋的动作,回问他。
上星期好像没人做出散播感冒病菌的行为呀,没有人缺席,课堂上也没有人咳嗽。一年五班的同学个个看起来都是健康宝宝,难道病魔是在我视线以外的范围悄悄进行侵略活动吗?
「咦?班上请假的人不少耶。你都没注意到吗?」
完全没注意到。你是讲真的吗?
「嗯,真的。到了这星期更加严重。希望不要停课。否则寒假就会被删减。」国木田扒了一口撒了香松的饭进嘴里,又继续说:
「谷口这阵子也是无精打采。他老爸的方针是生病可以靠活力治好,没有发烧四十度以上,不准请假。我想他最好施点小手段,以免感冒恶化。」
我停下了筷子。
「国木田,我不是要吐你的嘈,但是我认为谷口无精打采是今天才开始的。」
「咦?没那回事!他从这星期开始就是那副死样子了。昨天上体育课也只在旁边看而已。」
我越来越混乱了。
慢着,国木田。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记得很清楚,昨天的体育课,谷口就像是服了兴奋剂之类的毒品似地,在足球红白大赛的表现凶猛无比。敌队的我好几次都在他的脚边铲球,我不会记错的。我不是嫉妒谷口交了女友,只是早知如此,昨天他应该收敛点的。
「咦?是吗?……这就奇怪了。」
国木田一边挑掉金平牛蒡的胡萝卜,一边歪着脖子想。
「会是我看错了吗?」
语调听起来很轻松。
「嗯——待会问谷口就知道了。」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谷口和国木田讲的话都是谜雾重重,春日那女人也缺席。这该不会是春日以外的全人类将大难临头的前兆吧?我不可能会有的第六感正发出警戒警报的哔哔声,一股凉意直窜上了后颈部。
真被我说对了。
我的第六感并不是废物。那真的是前兆。我只是无法预测,到底要大难临头的人是谁……应该不是除了春日以外的全人类,因为我察觉到目前对这种事态感到困惑的居然只有一个人。除了那个人,其他人并不觉得困扰。因为他们都还没发现事态发生了。人绝对无法去认知一项在人的认知范围以外的事物。他们并不觉得这世界有任何改变。
那么,是谁感到困惑?
这还用问吗?
就是我。
只有我在困惑中伫立,茫然地被世界留了下来。
是的,我总算察觉到了。
十二月十八日的午休时间。
具体化的有形恶兆,打开了教室的门。
「哗——!」坐在教室前门附近的几个女同学发出了欢呼声。好像是有某位同学来上学了。我从一拥而上的水手服缝隙中,瞄到了「那位」重量级人物的身影。
「那女人」一只手拿着书包,对着围过来的朋友们绽放笑容。
「嗯,我已经没事了。上午去医院吊完点滴就好多了。反正待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来上下午的课了。」
她巧笑倩兮地回答其中一人的问题——感冒好点没?结束了短暂的谈笑后,她摇曳着齐长的直发,慢慢地……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啊,我得让座了。」
国木田咬着筷子,站了起来。而我却像是声带的发声机能完全被没收了似的,甚至忘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直盯着「那女人」瞧。其实她根本没走几步路,但我却觉得像是永恒似的。「她」停下了脚步,驻足在我旁边。
「怎么了?」
她看着我,用不可思议的口吻说出老掉牙的台词。
「你的表情活像看到鬼。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接着,她又转向正在收拾保鲜盒的国木田,说道:
「啊,我挂个书包就好了。你继续用餐没关系。我中午吃过才来的。午休时间,我的位置可以借你坐。」
说的没错,一将书包挂在书桌旁的挂勾上,她就转身投入久候朋友们的小圈圈里。
「等等!」
我的声音可想而知是颤抖的。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人」突然回过头来,用冷冷的视线盯着我。
「什么意思?我在这里很奇怪吗?还是说,你希望我的感冒拖更久一点?你是这个意思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谁管你感冒有没有好,我不是问这个…」
「阿虚。」
国木田担心地戳了戳我的肩膀。
「你真的怪怪的。你从刚才说的话都很奇怪,真的。」
「国木田,你看到这女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站起来指着眼神就好像看到什么怪胎似的望着我的「那女人」,
「你知道这女人是谁吧?她根本就不该在这里!」
「……阿虚,人家才小请几小时假,你怎么就把同班同学的脸给忘了?这样很没有礼貌耶。你说她不应该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她本来就跟我们同班啊。」
我没有忘。我怎么可能忘得了那个杀人未遂犯?而且还是曾经杀我未遂的那个女人。才经过半年就忘掉的话,未免太快了。
「我明白了。」
「那女人」似乎是想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了起来。
「你是一边吃便当一边打瞌睡吗?是不是作噩梦啦?一定是吧!那你也该醒了吧!」
绽放美丽的笑容,对着国木田说道「是吧?」寻求他同意的那女人,正是烙印在我脑海里至今久久无法忘怀的那女人没错。
我的脑袋不断地回顾各种影像。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教室——拖曳在地板上长长的人影——没有窗户的墙壁——扭曲的空间——挥舞的利刃——浅浅的笑容——不停落下宛如玻璃砂般的结晶体…
和长门大战败下阵来而被消灭、表面说转学到加拿大的那位前任班长——
朝仓凉子,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洗把脸就会精神多了。你有带手帕吧?没有的话我借你。」
见朝仓伸手进裙袋,我出手制止了。她掏出来的东西又不一定是手帕。
「不用了。倒是你快点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你为什么会在春日的座位上放书包。那不是你的书桌,是春日的。」
「春日?」
朝仓皱着眉头,向国木田询问:
「春日是谁?我们班有人叫这个绰号吗?」
国木田给了一个几乎叫我绝望的回答。
「听都没听过。你是说…ㄔㄨㄣㄟㄖ?怎么写?」
「春日就是春日啊。」
感到头晕目眩的我嘀咕着。
「你们都忘了凉宫春日吗?那种家伙你们怎么忘得了…」
「凉宫春日…嗯~我说阿虚啊。」
国木田用关心的口吻,缓缓地对我说:
「我们班上没有这个人。况且上次换座位时,朝仓同学就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了。你是不是和你以前的班级搞混了?我对凉宫这个姓氏完全没印象耶,起码应该不是读本校一年级的…」
「我也不记得有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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