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种,这两位客人有什么事?」
围裙小姐被她称为菜种,我也毫无异议地采用那个名字,决定现在开始在脑里将她标记成菜种小姐。而那位菜种小姐「不知道耶」地倾头。
先不讨论太太年不年轻,她用指头按着额头低喃「扣两分」后,重新看向我和伏见。
「啊啊,我还没说我的名字。我是大江景子,那么,两位是?」
景子太太用简短但锐利的语气为场面起头,以适度的话语请求我和伏见报上姓名,摆出一副站在引导他人立场的样子。
伏见不知是终于冷静下来还是累了,她也边揉着自己的上臂边抬头看着我。我虽然心想:「妳不会先报上姓名啊?」但伏见她很少会在人前开口说话。我不知道她在自家人面前是怎么样,至少对同学是彻底静默。记事本是她的死党,如果连记事本上都没库存自己的名字,那根本不可能报上姓名。
以前我曾在这家伙的记事本上看过我的名字,我还期待她贴心地代替我自我介绍呢!这件事就当做秘密吧。
「其实,我是以前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
我省略姓名,表明自己的出身。这样说不定会稍微激起对方的兴趣,我是这样盘算才利用过去的。
景子太太的时间冻结了。一瞬间我还担心我们是住在录像带里的居民,被观看者按下了暂停播放键,但因可以和自由自在转动肩膀的伏见互看,让我沉浸在一股优越感中——很可惜,这是骗你的。
菜种小姐边不断排出问号,「太太?」出声询问,边畏惧地窥看太太的表情。
那位景子太太花了几秒钟才再次点燃,接着变成一场火灾。
「你就是——?……!!!!」景子太太全身发硬、瞪大眼睛、紧紧贴近我的脸,彷佛是以表演各种表情为目标踏出人生第一步似的。难不成这块土地上潜藏着吸引大脑是麻婆豆腐的才俊的魔性力量吗?
大江太太在舔了舔嘴唇后,眼睛突然亮起锐利光芒——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抱我!从正面!磨蹭我的睑颊!咬我的头发!我头皮发麻!呼吸困难!鸡皮疙瘩一冒出来就挂了!
「这孩子是!哇呀呀呀呀呀呀!」
「啊吧吧吧吧吧」的,好像接受过螃蟹改造手术的改造人似的。未免吐太多泡泡了吧。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嚏唧嚏唧嚏唧嚏唧睫唧!」把它当作新品种的昆虫叫声如何呢,我脱离眼前事态的大脑完全不考虑眼前现状地向我提案。谁会赞成啊!不过也没人有空否定。
「这就是!那个!那个!……哎呀,怎么了呢?」现在依旧一副要扑上来啃晈我头部的景子太太终于减速,询问我的异状。
「……请饶了我吧。」
「哎呀,这真是抱歉……虽然有点依依不舍,但我还是尊重您的希望吧。」
她干脆地释放我,我就这样跌坐在地,精疲力尽,连隐藏呼吸急促的余力都没有。想向伏求援,她却不知为何鼓起腮帮子,不愿意出手帮我。
有这么让妳羡慕吗?
景子太太将手撑在膝盖上,垂下视线,脸上挂着微笑。
「我呀,是那起事件和你家的谜呢——!」
「那…那真是谢了。」虽然身体仍旧被激烈摇晃,但我总算做出回答。
被她这样目光炯炯地做出天真无邪的宣言,连我的肚子和内心都因对方的真诚,感动得站不起来。对我的肚子来说我摇摇晃晃地起身只怕在阿尔卑斯山脉上被骂说我是窝囊废。这句是乱扯的啦。
追过景子太太的身高。但尽管这样,却还是抹去一瞬间抵达临界点、对景子太太感到难缠的意识。以某种层面来说,比奈月小姐还难分出胜负。
「我一直幻想,如果哪天见到你,一定要和你谈话呢!」
「喔……」梦想实现的瞬间,抛弃语言、紧紧抱住我的人还敢这样说。
「而你竟然来到这啦——幸运终于也降临在运气不怎么样的我身上了!呜呵!呵呵!」
自知自己有效浪费人生、金钱和时间的人的笑容,还真耀眼。
「那么,这样的大人物,今天来我们家有什么要事呢?」
景子太太终于用柔和的语调,回到起始点招呼我。
经历和菜种小姐之间的无谓交流,以及景子太太造成鸡皮疙瘩的牺牲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这次我可不是来闲逛或是兜售新上市的谎言的。
「其实,我想找我家以前的东西……但没想到房子已经被改建过。」
「这……真不好意思。」
景子太太不是搬出社交诃令,而是真的表露罪恶感地道歉。
虽然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但似乎有着对自己很老实的个性。
「拆除房子的时候,是否将私人物品处分掉了呢?」
「才没那回事呢!」她紧握拳头否认。「东西我全都拿来用了!」
如果故意搬出所有权找她碴,可能会乖乖缴纳费用的景子太太眼睛整个充血,反而让我对于她到底被那起事件的哪个部分吸引到这种程度产生好奇。
「那么,可以让我稍微调查一下那些东西吗?看状况,也许会向您借几样东西回去也说不定。啊,当然是以获得您许可的范围为基准。」
「当然,请把这里当做自家一样放轻松。」
这种说法好像被当成住宿客一样。对天还没暗就从正门现身,还当面做出小偷宣言的人来说,这可是种超优的待遇。这句话骗人的味道很重。
景子太太又补上一句,她害羞地竖起指头:
「但是,我这边也有个要求。」
「是?」
「今天能否请您务必留下来和我们共享晚餐?我女儿、儿子还有耕造一定也很欢迎您的。」
「您说的耕造是……」
「是我的外子。」
带着少量羞怯,介绍老公的怪异妻子,表情和外子这个字眼一点都不搭。
「啊,还有,基本上家里的东西您都可自由使用,不过女儿和儿子的房间,如果没获得本人许可,就得请您别进入。」
「是的,那是当然的,我了解了。」呋……这句是开玩笑的啦。
好了,这下我被邀请参加这家人的晚餐会了。先偷看伏见的状况,她染上苹果病的脸颊已萎缩,眼神四处游移。「那伏见妳呢?」
如果是我,对方要求用吃饭当作让我四处探索的回礼,那我肯定会乖乖顺从。但伏见她是个特殊的怕生小孩,也许会觉得回家比较好。只不过,这孩子会做菜吗?
关于这一点,我家的小麻除了打扫、洗衣服之外,家事可说是万能。
对了,我已经有三天没吃到麻由亲手制做的料理了。虽然储存了可以维持几天的麻由成分,但状况并不乐观,因此反而让我立下重誓,要绷紧神经为解决事件奔走。这句话可以找到不是谎言的部分。
但肚子还是会饿。我不记得这两天我吃了什么……对了,我什么也没吃。
伏见发出啪沙啪沙拍打翅膀的效果音和我讨论。
『回去』「也」『没有』『饭』『很头大』。
「嗯——因为家人都不在……那,妳要留下来吃?」
伏见不甘愿地点头。
「……那就这样了,我们就留下来一起吃。」
对方宛如在等待这个回答,对我投以愉快的态度和快活的笑容。
「那么,就让我来一展手艺吧!」
就如同宣言的内容,景子太太将胳膊袖子卷起,水平挥动手臂,接着对发呆处于失神状态的菜种小姐下命令。
「菜种,我要用厨房,妳来帮我忙。」
「啊?」刚才都被搁置在话题外,但现在却马上轮到自己出场而感到困惑的菜种小姐,将视线从挂在墙上的大型摆钟移回到太太身上。
「太太要使用厨房,是要做下酒菜?」
「嗯,我要做我最擅长的料理。」
才刚这么宣言,景子太太就立刻小跑步朝菜种小姐出现的通道跑去。在身影消失于通道前,还不忘回头对我点头示意,并且贴心地补上一句:「我不会在一旁看你找东西,我家是很自由开放的,请随意。」
「不晓得有没有材料……」
连菜种小姐也倾头思考,啪嚏啪睫地追着太太离开。
「……光是抵达玄关就已经累毙了。」
虽然还不到狂风暴雨的程度,但却有种在森林中被熊追赶,中途因熊去冬眠而免于遇难的疲惫感。
大江景子,那个人是撒娇央求丈夫住在这块土地上的吗?
或者,就像夫妻脸一样,是一对连兴趣都很恶劣的夫妻呢?
不管答案为何,她肯定是我人生中不会再次遇到相同个性的女性。
我留意和她相处时应加以细心注意,以免糊里胡涂地浪费了这次的贵重体验。骗你的。
「自由开放吗……那我们走吧!」
我催促依旧迷惘的伏见,决定先往右侧通道走。
「那个——」
应已朝反方向通道走掉的菜种小姐却啪嚏啪睫地跑回来。她有些内八地跑来,跑到我们面前后,先整理屑膀和衣服的皱折,接着露出满面笑容。
「什么事?」
「抱歉这么晚才说,我叫做坂菜种。」
还敬了一个踬呈四十五度弯曲的礼。
「……这样太客气了。」
我和伏见都一副蒙上一层苦味的表情低头回礼。
这种人果然难应付。因为谎言对她行不通。
进入右方通道后,立刻可看到左手边有三问房间。整体感觉就像是旅馆。
先敲左边第一间房,确定里面是否有人,等待三秒,判断是空屠后打开门。里面并非别有洞天,而是房外地板的延伸。
『旅馆』「风格。」
走进房内,伏见边用鞋踩着蓝色地毯边陈述她的杂感。虽然我也可能同意她的说法,但我硬将否定的谎言只以在心中低喃的方式表现。一直不断看到无法逐一理解的场面,是否暗示着我的人格正在分裂呢?
我故意用手触摸可能会吸收手指颜色的白色墙壁,用手掌按着坚硬冰冷的四围。拿开手后,连我的手都失去原本的轮廓……从伏见没发出惨叫看来,事情并没有发展到那种事态。手掌就像夏天触摸到阴影处的金属物品一样,附着着一层渺茫的寒气。我握拳让寒气消失,并结束对墙壁的兴趣。
房内几乎没看到什么家具。是空房间吗?连衣柜和抽屉、桌子都省了,只有房内一角摆着一张床铺,上面还铺着床单。为了预防有人在这里暍醉,所以才特意安排让对方随时随地都可以睡吗?至少在这房子还是我家时,到处都有棉被折好放在一边,偶尔会被拿来用。
「以前……」
「啊?」伏见骤然反应出声,连拿记事本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嗯,没事。」我这么回答,并从房门处移动到房间中央。
以前这个房间应该有哥哥和书房,我只不过把这句只会对亲人说的话收回不说,真希望伏见别用那么不可思议的表情对着我。
我站在房间中央,努力转动头和身体,但十秒后就没有继续发现能让我感到新鲜的东西。这看来是间没人使用的房间,所以和从屋外看到的一样,只有装着十字型铁栏杆的窗户值得一看。要逃离这房间,难度比卸下全身骨头还要高,因为得把所有骨头都塞到窗外才行——我对这房间只萌生这种程度的感想,对它一点兴趣都没有。
『吶』。伏见从旁伸来她的手和记事本,我并未也不服输地「什——么——」地拉长我的台词回答她。「嗯?」
伏见手指的方向,有一条从房间延伸出去的通道。
是通到另一间房间吗?我俩一同朝那通道走去。通道后有厕所和浴室分置于左右侧,右边是厕所、左边是浴室,前方是墙壁、后方是伏见。这正是无依无靠、四面楚歌的状况,我陷入是否该因危险而感到害怕的忧虑中。骗你的。
我打开浴室,伏见也同时打开厕所。备有洗脸台的浴室为了与房子风格协调而选用西式,打扫得也很干净。如果有浴巾,说不定可以现在就和伏见来个混浴。没啦,想也知道这是个谎言。
转头一看,发现已经检查完厕所的伏见,从我身旁窥看浴室内部。
「该不会每问房间都配有厕所和浴室吧?」
我在不超出自言自语的范围内低喃,竟听到伏见微弱地回答:「说不定。」
在我还住在这里的时候,房间里没有这种东西。从设备如此齐全这一点看来,说不定真的打算把这里当旅馆卖掉。我不负责任地赞叹,撇开选错地段那一刻起这笔生意就无法成立这一点不看,当旅馆用挺能有效利用这块土地的。
浪费了时间,但却一点收获也没有,我们离开了那房间。
边走向隔壁房间,边告诉伏见我刚察觉的事。
「这里的房间好像监牢喔。」
「嗯?」伏见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用扩音器低声呢喃。
「因为好像只能从门外把门锁上。」
『是』「吗?」伏见纳闷地倾头。看来她注意力有些不足,这是件好事。
并非将什么事都眼尖地指出来就是好事。只说正确的事会被讨厌,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如果只会说谎则会被归类于少数人,而且失去他人的信任。
伏见小跑步朝隔壁房间跑去,向门询问我的报告真伪。
伏见凝视门把,确认钥匙孔后打开门,绕到门后确认内侧。
「……真的耶。」
她终于同意地露出爽朗微笑。
那是类似小孩因享有秘密情报而成为伙伴一员时,带有恶作剧的欢喜。
就算不是来玩的,也意外地享受在其中,我紧握拳头确信这个企划是成功的。
这句当然是骗你的。
剩下的两间房间,内容是第一间的翻版,所以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因此我就这样结束了搜查工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属于我粗略制定的目标内的道具。
所以,探险队无疑必须前进到更深处。笔直前进,会遇到一个左转享用的转角,右侧摆着灭火器。总不能因各种便利的理由,把灭火器当做回忆的物品吧,连我都会认为这是无谋的举动。
然后呢,前方的门……通往地下室。以前是这样,现在就不知道了。我压抑着臼齿的苦涩,打开那扇木制、阖得不是很稳的门。
眼前展开一片大量的漆黑和微量弯曲的阶梯。
这股似曾相似的感觉,让我眼皮底下的东西一阵痉挛。
看来地下室被继续维持这样使用。
『怎么了』「吗?」
看到我这种陷入半麻痹的难以言喻状态,伏见为我担心。
「没什么……这里,等等再来。」
虽然不臭,但还是把门盖上,暂且先不管它。现在MP几乎见底的我,进入地下室根本是自己选择走上自杀一途。脑里以鲜明的色彩显现出,我就这样被关在地下室曝尸在内,或用头和石墙竞赛而落得强制败北的影像。
为了继续活下去,我要左转。这次换成通道右侧有两间房间。
较靠近的房间门上,有个用毛笔写着「景子」的名牌,用绳子吊挂在门把上。从名字的读音推测,这应是刚才那位太太的房间。
而我对这房间的位置有些回忆。唉,毕竟这里是我老家,是到处都充满回忆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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