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溅的血?布和血……原来如此。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就先保留在脑里。
眼前妹妹不断往前走,似乎没有让路或回避去办其他事情的迹象。她眼睛盯着我看,也附带捕捉麻由和淑女车的景象。我克制自己不要把气她把麻由当附属品的情绪表现出来,因为从她左手上的道具看来,很难认为她的目的是和善的。
再加上如果她亲昵地(会吗?)叫我哥哥,不知道麻由会做出什么反应,最坏的结果可能是我和妹妹倒在血泊中,家族血脉在此断送。
妹妹在和我们距离一公尺左右的间隔处停住,难不成我身上哪里有红绿灯的要素?麻由的视线让我感觉好刺痛,该怎么解释呢?
然后——
「午安。」
妹妹坦率地向我们打招呼,连右手都摆到我的肩上,当作友好的证明。
我虽然没进入状况,不过麻由倒是自行衍生其他解释。
麻由没有熟识的人。(应该说除了阿道之外,其他人她都不要。)
也就是说,她用消去法选择眼前这个人是我认识的人的答案。
麻由的眼角因此上吊,不知道是在对我还是对我的妹妹酝酿怒气?
「她是谁?」麻由冻结语气的抑扬顿挫,对我质问。
「啊,这……」我总不能回答是将来会成为你小姑的人,眼神只好不断游移。
「啊,我说错了,是晚安。」这时妹妹突然快语说出这句话,用双手握住球棒。
我拉扯麻由的手把她抓住,抱着她急忙离开现场,麻由不知道为什么抓住包包的绳子,像我抓她一样把包包抓过来。
金属块状物在我们眼前挥空。
我的视线及大脑被一片空白侵蚀。
麻由突然将无事可做的脚踏车朝对方踢去。
对方的脚和恶行就这样被脚踏车挡住,我们也因此能和对方拉开距离。
脚踏车也被妹妹踹了一脚,前轮空洞而无意义地转着。
「…………………………………」
因为家庭背景及其他诸多原因,我犹豫着不知当下该不该装成不知袭击者的名字并追问对方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阿道没有兄弟姊妹。
况且我身边还有一位如果有女性亲切地向我打招呼,不可能置之不理的人存在。
妹妹把脚踏车的把手踢飞,宛如预告即将击出全垒打一般,将金属球棒的前端对准麻由,接着这么说:
「碍事。」
看来她很生气脚踏车和麻由妨碍她扑杀我,不过我可不能接下她这一击,因为说不定麻由也会因此受到波及。
她是不是已经淬链出动机了呢?
是不是已经觉悟这行动将会得到无法摆脱的疲劳呢?
虽然我试图厘清这一点,但是凶器阻挡在我和妹妹之间,让我无法缩短彼此的距离。
耳边传来没有出现在视线中的鸟鸣声。
「你才碍事。」
就算对方的年纪明显比自己小,麻由还是没有卸下在外面的伪装。
她自行解开绑成蝴蝶结的线,向前踏出一步保护我,当她伸进包包的手再度露出时,手上紧握着一把水果刀。
原来她根本不打算遵守和我之间的约定嘛。
脑中的噪音刺痛我的肌肤内侧。
我看出妹妹瞬间将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在刀子上,于是拉住麻由的手企图全力逃跑。脚踏车就不管了,反正比起脚踏车,叔叔也应该会认为该以我的生命为优先吧!我根据自己骄傲自满的判断,完全没有考虑到回收脚踏车这一点,拚命朝家的方向跑。
妹妹好像没有追来。
因为我有配合麻由的步调,所以这速度她不可能追不上。
我忍着让人不适的急促呼吸回头看,看到她怅然伫立在那里。
就像一只被丢掉的小狗,也很像我猜想某个时候的伏见柚柚会露出的样子。
「你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会被抓走喔,笨蛋!
看来这句话不用扩音器也传到了她耳里。
妹妹把球棒往我们丢来。
球棒还没被丢到我们这边,高度就开始下降。
之后就在砂石路上弹跳,金属的回响声穿透我们的耳膜。
这让我大脑中的海马体回想起我放弃当棒球少年的那一天。
就这样睡着吧。
进入家中大门走进玄关,我立刻确定门锁及链子有没有上好,虽然可能抵挡不了从外面破坏三次,不过两次应该可以。骗你的。
我叫醒客厅的暖气,虽然有考虑过要不要导入暖炉,不过今年冬天放弃了。明年冬天如果有机会又想起来的话,就来考虑要不要设置一个麻由可以蜷起身子的地方吧。
我正在反省这个冬季物语而直坐在地板上,把我当攻击对象的是鼓起腮帮子的麻由。她现在心情不太好。
「刚刚的女生是谁?」
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追问我。
「是住附近的小孩,不知为什么一直缠着我,不过小麻,你不可以违背和我的约定喔。」
「才没有呢,这又不是菜刀。」
麻由将打从刚刚就没有松手的水果刀,和她的谬论一起在我眼前晃动。
「而且就是因为小麻有带这个,所以我们才逃得掉啊。」
「……嗯。」这孩子讲话真像冈田以藏,因为事情没有结果,所以要我反驳也挺困难的。
再说我虽然没搞劈腿,不过还是和枇杷岛和睦地一起看漫画,这下子我不就跟麻由一样吗?大概就是所谓的彼此彼此吧!
「嗯——……」「嗯嗯——……」
我们就这样近距离互看、低喃。暖气大概终于睡醒,逐渐消除房内的寒气。这么一来,刚刚那种想要赶快解决话题钻进棉被里的意欲也减退,反省会也不得已变成单纯彼此互瞪的大会。
「嗯——」「啾。」麻由,你为什么要让事情变成这样?
我用手扶着闭上眼睛等待我亲她的麻由的下巴,重新看了一次她等我亲的表情,心想这真是让人松懈、危险的状况。
因为严肃的刀刃还停留在麻由的右手上,所以我没办法专心投入亲她。
麻由一只眼睛微微打开偷看外界,确认我的身影后大为抓狂。
「怎么没亲——!」
她用脚跟撂倒我,害我的膝盖向下跪,再发展下去,她可能会威猛地挥甩右手的小刀。
「先等我把话说完……对了,你可以携带刀子无所谓,因为可以威吓敌人,这一点我就对你让步吧,不过不可以用刀子刺对方或砍对方。这样可以吗?」
「嗯——可以啊——啾——」
我刚不是说了吗,为什么要让事情变成这样?
「这次你可以遵守吗?」
「我知道!亲——」
答应得真敷衍。不知道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她用牙齿吸吮我的脖子。
这次连打勾勾都省了。我让线重新绑在一起,因为要是又断掉也麻烦。
「……明天得从买脚踏车开始才行呢。」
我懒得继续提醒她,所以改聊别的话题。
「啊呼。哇呼呼哇呼哇呼呼。」
麻由就这样咬着我,用舌头在我肌肤上爬行,主张着什么。
「你说得没错——」我随口同意。
光是这样做,麻由就把嘴巴从我脖子上离开,「嘿嘿——」地对我笑。
我们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呢?
我们两个平常到底在沟通什么呢?
虽然这方面我不是很了解,不过麻由倒是挺开心的。
「我去做饭,你在这边等喔。要加油让明天早点来喔——」
麻由就这样握着刀子,轻跳着前往厨房。刀子终于回到可以在不触法的条件下展现身手的地点,衣锦还乡的时候可别带着一身鲜红血液啊!
我目送她进入厨房后,整个人躺在地板上。
就算房间已经取回连卖火柴的少女都会从窗外偷窥的温暖和明亮,但地板仍旧维持、固执地不放弃冰冷。
但我还是挤不出力气爬起来。
这阵子好累,就像泥巴在血管循环一样,越来越沉重。
我看一定是因为睡眠不足。
虽然我把原因归咎于身体,却连个呵欠都打不出来,睡魔也不来吸取我这个猎物的意识。
「……………………………………」
深呼吸三次。
上方的天花板,没有一处躲着黑暗。
我用指腹抚摸脖子。
感觉到浅浅凹凸的齿型,以及麻由的唾液。
……该不该再去找妹妹一次呢?
是要去确认,还是去被杀呢?
就算话语中带有谎言,我也得让这件事有个结论。
结果,隔天立刻买了一辆麻由选的新淑女车。
麻由昨天只有提议「一起去买自行车吧——」这种方式来度过非假日的假期。害我有点不开心,觉得这样很吃亏,连皱在一坨的眉间都在抱怨。
我们就这样毫不尽学生本分地度过一天。
一整天我都觉得口好渴。
隔天,又是一个对叔叔、婶婶十分不好意思的日子其②。
早上出门练习,结果马上让刚买的车身受损,吃完午餐后摔过头的麻由赌气而睡,一睡就睡到下午三点过后。
「血液检查?」「嗯,譬如已经清洗过或是有其他物质沾附,一样查得出来吗?」
「是有可能办到,你要带你妹妹来找警察?」「我不过是个实习生,别期待我做出那种具有高度技术的灵媒才做得出来的事……」喀地一声,电话被切断了。「那么接下来……」
再去妹妹家拜访一次吧?
因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公寓,所以不骑脚踏车去。
「我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呢……」
虽然有很多不得不消化的问题堆积在这里等待我处理。
我的心情先不谈,这次我没有迷路。
小屋门口,水车今天依旧忧郁地转着,如果兴高采烈地转着说不定可以用来水力发电,不过甘于怠惰生活的它现在只能充当保养眼睛的作用。
我推开那扇轨道很不顺的侧推式大门,室内今天没有播放电视节目,被寂静包裹着。
「不好意思。」
我提醒自己嘴要甜一点,不过这毫无意义。
和几天前不同,老人用表面浮现血管的粗壮手指推开门,用惊讶的态度和表情看着我。
「又是你……这次来干嘛?」
来看你太太的。他不欢迎我的程度,让我涌现下次一定要摆出严肃表情这么宣言的想法,毕竟他也算我的外公,只是没有血缘关系。
「我来和妹妹度过全家团聚的时光,顺便来问你事情。」
「问我?我既没话也不想和你说话。」
态度爱理不理的老人拒绝了我,如果他不是个性害羞,那我会认为他讨厌我。
「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来见那孩子,都过这么久了还来做什么?就不能不管她吗?」
就算这样责问,我还是不了解他为什么要拒绝我到这种地步。
我如果知道妹妹还活着以及她在哪,就会早点来见她……会吗?如果她不找我来,我大概不会来吧,因为我不认为我还残留着会重视兄妹情谊的那种了不起的人性。
「今天如果我可以从你口中问到答案,以后就不会再来这里。」
我如此断言。这句话毫无谎言,因为我才不会没事来见妹妹或这个老人。
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最好、最适当的选择吧?
「你有什么话这么想问?」
老人被优渥的条件吊上钩,至少成功获得对话的机会。
「关于妹妹的事。」
老人的皱纹和眼睛都上扬,而我已经受够了一直回答问题,所以决定胁迫他:
「你不知道吗?警察现在怀疑妹妹是不是嫌犯,不过她被当成死人很久了,所以好像还没找到她住在哪里。」
老人的眼神就这样产生变化,虽然是晴空蓝,不过似乎不好沟通。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想她若在那段时间出现在杀人现场,那我就该抽空去向警察报告了。」
骗你的。
老人的右手握拳,这单纯只是因为愤怒使然,他虽然已经准备好一拳打穿我的侧面,不过实际执行倒是十分困难。如果他想让妹妹维持现状,好继续保护她,那么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才是正确方式,否则他一旦出手,就得让攻击直达我的生命根源。
「你不觉得那样对你妹妹很奇怪吗?」
「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我没礼貌地回问,我不确定这问题是不是让老人脆弱的血管爆裂,不过大概让他的怒气一度超越临界点,所以他用厌恶的快语怒骂我:
「啊啊,我懂了啦!你们家每个人都是这种个性,那孩子才会这么辛苦,连海豚也遭到凄惨的对待!」
「这一点我不特别否定。」让我有些在意的点先搁着不管。
穿作业服的老人已经没有其他词汇可以讽刺我,打从心底郁闷地朝我招手说「进来吧。」
他终于请我进门,所以我脱下鞋子,走进有炕炉的房间。
虽然没看到空调这种文明产物,不过炕炉旁放着一张小暖炉桌,桌上散乱着橘子皮和几滴橙色的汁液,看来老人刚刚在这里取暖。
「喔……?总之你先坐这里吧。」
在老人不悦的邀请下,我把脚放进暖炉,踢了一下位于暖炉中心的某个柔软物体。「喔?」我的袜子被某个东西手法高明地脱下——「呀啊!」脚趾头被咬了。是不是有老鼠啊?我明知道妹妹就躲在暖炉里面,却选择逃避现实。她刚刚和外祖父一起吃橘子,不知为何知道来的人是我,所以才躲起来的样子。这家伙想干嘛啊?
「痛痛痛痛痛。」
妹妹不断咀嚼我的脚,不过力道比轻咬稍重,又比少年击退用摺叠椅想赶走邻床病人的老人的力道还轻,所以不需要拟定什么策略。
「……可是啊。」
人的口腔还真热。这和与麻由接吻的感觉大同小异,不像火焰那样热,但是也不像暖气那种淡淡的热度。
我想最接近的温度是暖炉的温度吧!也很类似长时间沉浸于某种气氛中思考腐烂的感觉。
我一边做出这样的评论,一边认真思考老人的妻子会不会从暖炉桌底下爬出来大爆冷门?不过那样会太过出奇不意。被咬的时候,我从牙齿排列就知道那是妹妹,我如此鼓励自己,以烧尽心中的恐惧。
「没有鞋子……是不是从后面躲进房间去了……?」
老人大概先确认过妹妹的鞋子还在不在之后才回到房间,从我正对面,也就是相反位置钻进暖炉的老人并没有发现妹妹的存在,而妹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把身体往我的方向移动。她几乎半个人都爬上我正盘坐着的膝盖,宛如一只猫咪。暖炉的被子产生妹妹形状的隆起,把手指伸进暖炉的棉被里,她会如我所期待把脚吐出来,换成咬手指头……哎呀,失敬,容我订正一下,是如我所预测。
不过妹妹是个不稳定的家伙,前几天虽然确实地实践金属球棒的使用方式,可是今天却变成蜷起身子趴在宿敌身上的小猫(死语),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该不会突然搞出什么双胞胎路线吧?我可不想要喔。
「哇啊。」「啊?」「没事没事。」她用舌头舔舐沾附在指尖的唾液。有点刺刺的耶。
「那要谈谈你就算威胁别人也想问到的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