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案发现场是离神社不远的养护学校后方,而我是在学校正面遇到妹妹(候选人)。因为妹妹(疑似)就算被车撞也毫不拖延地全力逃亡,所以奈月小姐不可能不怀疑,我看她早就是嫌犯候补了。再加上不小心说溜她是我妹妹(后补),事态更加混乱。
不过那家伙早就挂了,户籍上也视为死亡。就算和我一起目击衣服满是血的妹妹,内心充满疑惑的奈月小姐问我那家伙住在哪,我也没办法回答,因为我一直认为她在天上、在地底,还去帮她扫过墓。应该说,连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的妹妹都还搞不清楚。因为如果她都生活在这个城镇里,那这八年内从没见过面也很奇怪。
义人的尸体身穿制服,正在回家途中,但脸部和上半身破裂,里面的东西都喷了出来,下半身只有被泥土弄脏,并没有任何伤口。虽然感觉有点虎头蛇尾,不过从对尸体的癖好看来,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和动物的杀害事件是同一犯人。此外,学者中也有人主张是第二名犯人看到狗的尸体引发杀人欲望进而杀人。换句话说,就是拐弯抹角地说住在这里的人是杀人狂。
「我不喜欢看新闻——」麻由这么说并转换频道。她喜欢的节目是只要满足没有人或动物出现的条件,什么类型的节目都看。换句话说就是拍摄大自然的伟大警探剧,或是从流动不止的水流感受人生,这类多型态的节目。虽然内容是我捏造的,不过我不介意姑且看一次。
麻由不断转台,寻找自己喜欢的节目内容,但在下午四点这个连续剧重播的时段,不可能找到她想看的频道。麻由说了一句「无聊」后,就丢下遥控器往我身上倒。我抚摸她的喉咙,她竟发出「呜唧唧唧唧唧」的怪声,至少学学猫叫嘛,小麻。
……不过啊
打从这个孩子开始在晚上散步,杀念就扩散到他人身上。
说不定没有自觉的恶意是具有传染性的。
同日午后七点,夜晚已经在天空中上映,陪衬物是一轮新月。那可不是绚丽的虚幻月光配上微风,让人可以脱离现实的环境,因为冬天的夜晚可是很冷的。
为了麻由的减肥计划,今天我们也乖乖外出散步。
「不过啊……」
通过杀人现场附近的公民馆停车场时,不发一语前进的麻由让我叹了口气。
我想到自己都没考虑身边的危险,譬如她是不是犯人。我虽反对外出,但一点效果也没有,若极力反对她出门,麻由可能想出直接把肉切掉的电波减肥法,所以结果我们两人就在夜空下进行散步约会。
而且我也有点在意妹妹的事。
「阿道?不是那边啦。」
麻由拉扯我的右手,我的思考因此瓦解,视线前方的乌云也退去。正前方的微弱黑暗中,有我和菅原吵架的神社,我在有街灯照亮的叉路口,朝神社踏出一步。
沿着这条路往小学的方向直走是我们的既定路程,而不是向右转。
「抱歉、抱歉,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修正前进的方向后,麻由用不带关心的无情绪表情问我。
「我在想杀人犯的事,要是遇到就危险了之类的。」
「放心啦。」
麻由用无生物、没有抑扬顿挫的口气回答。
「嗯,为什么说放心?」
「这个。」
麻由从双肩背包里,毫无困难地拿出一把用传单包裹的菜刀。
「我会保护阿道,所以没问题。」
「…………………………………」
她实在太值得依靠,以致于我感到眼睛刺痛。竟然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我看还是趁机给她个忠告比较好。
我走到麻由的正面,抓住她的肩膀让她停下脚步。她眼睛睁开的幅度变大。
「我说,小麻啊——你如果杀了人,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耶?」
「因为你不能进监狱?」
「嗯嗯。」
小麻在外面的时候挺聪明的嘛,真厉害、真厉害。
「那阿道也进监狱就好啦。」
「啊——……」原来如此,这家伙又赢了阿道一次。这大概是大家一起闯红灯就不会怕的道理吧!不,好像哪里不太对。
「可是啊……」我一时说不出话,该怎么说服她好呢?要让麻由同意的说话方式……应该是朝那个方向吧?没办法了,我只好暂时不顾羞耻心。
「因为在监狱的时候不能吃小麻做的菜,我会很头大,而且时间一定比住院还要长吧。再说你看,那样就不能一起睡之类的了。」
我的脸突然变成暖暖包,不只脸颊,还红到太阳穴及下巴。这才是老百姓度过寒冬的点子。骗你的。不过干燥的冬天让皮肤发痒,真令人头大,有时还会有不符时节的蚊子成群出现。
麻由的脸颊也染上淡淡红晕,故意「是喔——」地假装不爽,但她的眼睛舒服地闭上,嘴角也微微放松,摆出稍微混和外出和两人独处的态度。
「如果阿道平常说话这么老实就好了。」
这批评似曾相似,是麻由长大了?还是酋长变身成女学生了呢?
「总之,不可以带菜刀,也不能用在人身上,知道吗?」
为了避免她继续苛责,我硬是不让她继续发言。
「嗯,知道了。」
心情愉快的麻由轻易地同意,然后竖起右手小指头摆在我们之间。
「打勾勾。」「好啊,不过这还真令人怀念呢。」我劈头先说了个谎,麻由温和地点头,我的小指就这样被她勾住。
「还记得我们最后的约定吗?」
「咦?啊——……」我吞吞吐吐地,如果是三选一的问题,那我还有自信。
「你忘记了?」
我的小指被紧绑住,她露出无表情的愤怒,把我的小指紧勾到第一个关节以上几乎瘀血。
「那小麻记得吗?」
我改变态度回问,我相信麻由没有忘。
对小麻来说,最重要、最××的就是和阿道之间的回忆。
如果连这个也失去了,说不定小麻就再也不是人了。
「吃豆沙糯米团的时候要小心别弄脏衣服吧?怎么可以不记好呢。」
麻由有点生气的叮咛我该怎么对待这份回忆。
「啊,没错。可是应该要小心的是小麻吧。」
我名目张胆地说谎,在心中咋舌。心想真可惜,我原本以为是吃大福呢。骗你的。
她小指紧勾的力道渐弱,麻由就这样开始进行宣示。
「我——不拿菜刀,阿道不花心。要是说谎……」要从鼻孔把心脏挖出来。不,骗你的,实际上麻由并没把话说完,只是上下摇晃小指趁机也让我和她做了个约定,我是无所谓啦。
最后她就这样勾着我的小指走路。别把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像红线般倚赖,这就像是自以为两人心灵相契合不需言语的说法一样不真实,不过小指尖端的血液不断增量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不可以吐槽我说是不是指头被切断了啊——
「明天留在家,在家和阿道玩。」
麻由向我报告她已经决定好明天的行程。
「嗯,了解。」
虽说是玩,不过都是在沙发上又抱又亲地看电视,或在床上又抱又亲地欣赏午后的风景——这种不伤荷包和环境的内容。因为感觉这种活动会让脑细胞感到饥饿,所以还是有必要先准备课本和书包。
哎呀,真期待明天,今天就像远足前一天呢。虽然我们的小学远足从头到尾都用走的,目的地也不过是山顶。
……那么,在迎接那样的明天到来之前——
她昨天努力靠自己的双脚走回家,今天不知道会怎样呢?
「我不行了。」
「啊?你说什么?」
对我的近况用形式上敬语提出疑问的,不是超可爱又超聪明(部分夸张和伪称)的麻由。
我们绕小学走一圈后折返回公寓,麻由在途中小路等红灯时用尽力气,现在正在我背上睡得十分香甜,并啃着我的背。
而让双脚和腰增加负荷的我于返巢路上,在宗田义人杀人事件的案发现场附近遇到两名年轻少女。这种说法到底对不对?算了,反正她们都比我年轻,就采用这种说法吧。
对方是枇杷岛八事和一宫河名,两个好朋友晚上一起出来散步。
我没想到会在发生因杀人事件而戒备中的夜晚道路遇到学校同学,虽然多少有点惊慌,不过我还是开口和与夜晚不搭的两人说话,直到现在。
「学长在做什么啊?背着御园学姊……」
枇杷岛露出猜疑的视线逼问我,一宫好像觉得很好玩,在一旁嗤嗤笑。
「嗯,有点事,出来做晚上的PK活动。」
我突然说出口的理由,听起来就像如果对方追问,我就得无止尽不断圆谎的理由。看吧,枇杷岛听了吃惊地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宫还是挂着微笑。
两人穿着学校指定的制服,除此之外枇杷岛还身背恐怕里面有东西的竹刀袋,难不成她们为了遵守学生会的旨意,想靠两个人来当巡逻夜晚街道的美化股长?
我问她竹刀袋里是什么,她回答「这是护身用的。就算背着这种东西,只要假装刚参加社团活动就能蒙骗过关啦。」「喔——」我不当一回事地表示了解,但内心对她携带的理由有点危险这件事产生疑问,也因为这种怀疑,更让我觉得深夜在命案现场遇到同班同学的状况不正常。
「对了,原来学长和御园学姊同居的传言是真的啊。」
枇杷岛不是用聊八卦而是严肃参杂侮蔑的口气说,甚至能加上「不洁」这个形容词。是因为她有洁癖,还是加上了她对笨蛋情侣的憎恨?她的视线越过我责难麻由。我也想和她对看,这句是骗你的。我侧身移动肩膀阻碍她的视线。
「不纯洁的人和这个差丽的世界不相衬。」
真不愧是美化股长,不只把人比喻成污垢,还敏锐地纠正我们。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只不过美丽的世界到底在哪里泥?
人类很强大,世界很广大,但是绝不美丽。
因为人类和世界都被对方利用着。
「哎呀,怎么可以随便听信谣言呢?如果要用现代科学来比喻,那就好比无风不起浪。」
「那你背上的是什么东西?」
「嗯,我都说是夜晚的开球式了。」「真令人羡羡羡慕耶。」
一宫第一次插嘴发言,她摆出高雅的表情,使用刚创造的新语言。
这是一句就算下次再次听到,也会让我感受到日文之深奥的语句。骗你的。
「我也好想和义人同居,可是他被警警警察给抢走了。」
「请节哀。」
我不由自主地对年纪比我小的人使用敬语,不过刚刚的日文还真听不惯。
被警察抢走……是指尸体吧?难不成你希望和尸体住在一个屋檐下?
不是和活着的义人住一起喔?我的背上有如万虫钻动般感到一股寒意。
因为脑中泛起全校学生在朝会上目击——一宫因义人的死而发狂的景象。
之后,大家也都看到她不上课在校内徘徊的样子,还有老师纠正她反而被打的景象。除此之外,和枇杷岛深夜在街上徘徊的遥言,也在学校有所耳闻。
一宫河名这个人正在急速分解,又再次重新组成。
不过,过去将她这个人的组成要素连结在一起的常识,全都被替换成发狂了。
因为对一宫来说,地球上没有任何物体可以弥补宗田义人的存在。
那么一宫她……
在男友被扑杀的现场徘徊做什么呢?
一宫似乎察觉我内心的疑惑,向前踏出一步。
此时我发现她手上紧紧握着一把棒球少年甚至会当作自己约会对象的金属球棒,对我来说,球棒是生平所见的第一件凶器,所以我不禁产生防卫心。
「我要找出杀了义人的人,然后杀了他,杀回去。」
这位美化副总股长笑眯眯地用流畅的日语表明复仇决心。哎呀,已经往那个方向偏了吗?这就是让汉摩拉比法典萌芽,最麻烦的原因啊!
一宫缩手,球棒在黑夜失去踪影,麻由停止啃咬我的背,开始用吸的。有尝到我的冷汗吗?
「你,犯人?」
岂有此理。」
我立刻否认,就算是犯人也会这么做吧。
该怎么说呢,看来乡下年轻人之间风行起带凶器散步的习惯,真希望她们能乖乖去打击场使用球棒,而要用菜刀的话就到东京接受厨艺修行。
「那旁边那个母的呢?」
「她不是母的,她是小麻。」
我毫不犹豫地订正一宫的粗暴话语。不,应该说虽然脑袋告诉我这样做很危险,不过占了我笨蛋情侣成分有八成的脊髓却擅自这么说。骗你的,是从头到脚都这样主张啦。
「是喔?是什么都好,是猪也无所谓。那你为什么可以断断断定自己不是犯人呢?」
我总觉得裹覆在一宫话语表面的东西,和在家里之外的麻由有同样的感觉,所以对这样的一宫,我没有勇气再度指正她,反正就算订正,也只可能会改成蠢货或垃圾罢了。
「我和义人在小学一起上学的那段时间是同班的,所以我们是朋友。」
自豪自己和日本空手道第一的同年级生是同学,这种身分证明方式简直就像是男校学生会做的事,虽然这不成藉口,但却十分有效。
「是吗?真是羡慕羡慕羡慕耶。」
连续活用三次羡慕的一宫,露出正确无误天使婆婆般的微笑。和扑杀天使不同之处,在于不一次把对方杀死,以及就算吟唱复活咒语,也会用神明的声音拒绝说「念错咒语了。」
真想介绍一宫到一间不错的医院看病,虽然那里已经没有可以推荐的女医生了。
「那么,枇杷岛也和你一起的理由是?」
我将视线从一宫身上移开,转而向枇杷岛说话。
「如果河名只要这么做就够了……就是这样罗。」
枇杷岛毫不隐晦地用这种口吻,表现她对人生路途及精神都已偏离正轨朋友的怜悯,连表情都朝下俯瞰,只用斜眼凝视着一宫。
「如果河名想这么做,那我愿意帮忙。」
「不过八事,我不会让你出手的,因为义人的义人我非得为了义人开杀。」
一宫连文法都开始有问题了,枇杷岛用些许温柔的监护者态度点头。
「而且我有非得亲手取回取回取回不成的东西。」
一宫让展现她身心疲劳的黑眼圈变型,露出安稳的微笑……取回?
虽然我很想回答「真像千金大小姐一样天真耶——」不过由于现在正背着麻由,所以我乖乖吞下这句话,因为要是万一怎么了,我根本逃不了。
「好,你们加油吧,别被警察抓去辅导。还有,再怎么说你们都是女孩,走夜路要小心。」
还有,别搞错了攻击的对象。
「不用你说,我们都会小心的啦。」
枇杷岛不讲情面地吐槽学长的忠告,对一宫说了句「走吧!」推荐继续移动。这次换一宫像监护者一样「好啦好啦——」地和缓同意,把球棒往空中挥动摆出准备离开现场的姿势,在离开前一刻,一宫眼中的虹彩宛如熟透了一般,不自然地用视线明确的眼球盯住我并加以苛责:
「如果你发现发现凶手,可别杀了对方。」
这真是根本连记都不需要去记的吩咐。
一宫和枇杷岛穿过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