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手机,没有任何来电。画面上是熟悉的萤幕桌布。不过话说回来,我的喜好还真有点奇怪啊,桌布竟然是老家名产的香鱼在竹笼上活力十足地跳跃。不过,比起栖息……更正,住在我那栋公寓二楼的安生,我应该还是好多了。这究竟是第几次了呢——总觉得手指又抢先大脑一步操作起了手机。当然,也没有未读邮件。
我再次看起昨天收到的最后一封邮件。将指定的旅馆、日期、时间全都没有遗漏地确认一次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感觉五脏六腑全都麻痹了,彷佛胃已经变得像网子般千疮百孔,胃酸全都从缝隙间漏出来了。我只想在原地抱头蹲下。
我有多久没有这么紧张了呢?大学面试以来……?不对,我是推甄入学的,没有面试过。那不然,呃……开始独自生活的第一天?充满兴奋与期待,但同时也伴随着令人窒息的不安。没办法,因为我是个乡下出身的人嘛。不过老家那里最近似乎也不太平静,听说出了命案。
回到主题。
也就是,我究竟这副德性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一个女生来旅馆。她是和我同大学的大一学生,系所、年级和其他有的没的都不同,之所以会相遇,我想是因为命运什么的吧……应该。至今为止都还只是交情很好的朋友等级,但昨天却突然接到她传的邮件问我要不要约会,而会合的地点竟然是旅馆……
当然,我也抱着怀疑的态度,毕竟实在太可疑了,我甚至还把收到邮件的手机翻过来确认背面有没有什么异常呢。不过怀疑归怀疑,我现在人还是在这里了,必然地。
我来享受旅馆十七楼的夜景了,耶~……大概就是这样。
我在昏暗的走廊,像被微光所吸引的昆虫似地黏在自动贩卖机前面。这一刻,双亲对我说教——都已经二十好几了,要更沉稳一点——的回忆更在脑中栩栩如生地浮现。果然,父母还是最了解自己的孩子啊。但是即使如此,他们也不可能恳切慎重地为我解说在等女孩子的时候该做些什么,所以也不可能拜托他们教我。
而即使想找人讨论,大学的朋友却净是一些没女人缘的男性。住在组合屋似的公寓里的邻居们交情虽然还不错,但女性却全是些怪人。例如安生之类的。就在这时,一对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情侣从我和自动贩卖机(连我也变得像装饰物一样僵硬了)前经过。哎呀,这世道是怎么回事啊,不过是高中生就已经同住一间房了吗?而且那女孩超可爱的。虽然只有一瞥,不过等级大概是安生的两百倍吧。顺带一提,我在等的女生则是安生的八十倍左右。差距还挺大的。
不过即使如此也是够漂亮了,个性也好。很活泼,虽然还带着点女高中生的感觉,但这部分反倒也是一种魅力。
像高中生的情侣进了走廊到底前的房间,从方位来看是「1702」,而他们隔壁那间,刚才有个客房服务送来的服务生敲了门很久。从半途开始还敲起和他职业不符的三三七拍子。当时看哪位金发小哥开心地敲着门,连我也不自觉地放松了心情。只不过那个房间最后还是没人来应门就是了。另外,从刚才就一直听到手机的来电铃声从那方向传来。我的手机是等着对方传来的电波,那支手机则是等某人回应电波。不过这也没sm大不了的,旅馆本来就是各种人群交会的地方,在走廊擦身而过,偶尔也稍微有一点交流,这作是旅馆有趣的地人。我是这么想的。愉快的情绪可以让人暂时忘却其他事情,给心一点喘息的空间,所以我要积极地让自己变得愉快。不管在什么状况下都要尽自己所能并去享受它是很重要的。这就是我从小被教育的方针。
但是从我面前经过的人很少是独自一人哪。不过这也当然啦,毕竟这里是双人房楼层。只是这样还真难受。和在车站看见笨蛋情侣不同,眼前情景更让人涌上鲜明的感慨。
再来是穿着像清洁人员的大姊第二次从我面前经过。以我自身的经验来判断,她在负责清洁工作的人员中应该算相当年轻吧,是个带点中华风情的美女。要用数值来衡量的话,大概是七十安生左右。她在与我交会之际带着笑容点头致意,但是反倒微妙地让我感到一阵空虚。总觉得自己开始想回家了,就像得了思乡病似的。我的肠和胃都对压力很没辄啊。
察觉不远处的大厅有震动传来,噢,电梯又在这一楼停下来了吧。不要来我这边啊——虽然如此期盼,但事与愿违似乎是这个世界的真理,这次来了个穿西装戴绿帽,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的男子,与感觉像国中女生的情侣……情侣?我不禁联想到另一种危险的关系。会联想到那种关系,是因为身高与外表的差异造成的吗?
两人往与刚才那对情侣相反的方向走去。会是兄妹吗?可是感觉又不太像。
突然,情侣中的女方毫无前兆地一跳转过身来,接着大步走到我面前,挂着奇怪的微笑抬起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问你,你喜欢香菇吗?」
「嗄?」超能力这个词因为女孩与香菇的质问而从位于脑袋左侧的时间焚化炉中逃了出来,坐在疑问背上滑回我的脑海。
「香菇啦。嗯,我是指所有的菇类。」
女孩把手打横张开到极限,看起来很像使用过度而坏掉的游戏手把十字钮。啊,这样子感觉好像在转移她那个问题的焦点似的。
「香菇……吗?」总觉得,我似乎一定得在这个问题中感受到命运或牵引。
「讨厌。我最讨厌菇类了。」总之,我先老实地回答了问题。
「喔~那蝙蝠蛾呢?」
「蝙蝠蛾……?那是什么东西啊?」
「喔,不知道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太清楚那是什么。」
……头顶架起了两根负责接收人际关系电波的天线。这个飞跃式思考又可爱的神秘女孩,脑袋里该不会是用糖果做的吧?
「走吧。」女孩握住小步伐向她走去的男子的手,接着大步走离我身边。男子带着伤脑筋的表情向我低头,似乎是在为女孩的轻率致歉。哎呀,没关系啦——我带着这个意思轻轻挥手,目送他们离去。
……接着,又一次察看手机。萤幕上依然没有任何变动。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都已经把来电铃响设定到最大声了,除非我两边的耳膜都破了,否则不可能漏听任何来电。
走廊上响起的声音,让我自己都像接收到紧张电波似地跳了起来。
「……唉。」我叹了一口气,看着液晶萤幕的右上角,低下了头。
中午收到一封邮件,说电车因为发生人身事故而误点,会比约定的时间晚一小时到。我们约的时间大约是两点,那就是要等到三点以后了吧。
也就是说,还得再等三十分钟左右。
要是再经历一次刚才那样的三十分钟,我的神经八成会断线吧。
冷静一点。像这种时候得来个深呼吸。
不过首先,我得先想出能让自己冷静到有办法深呼吸的方法才行。
花咲太郎(侦探)&;Touki(少女) 下午2点30分
还真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呢。
因为职业病的关系,我留意了一下那个站在走廊自动贩卖机前面的人。虽然说是职业病,不过我的业务范围不过是调查人们的恋爱关系和寻找猫狗的去向罢了,这种癖好派上用场的机会几乎可以说是零。现实生活中的侦探,其实是不接受委托调查杀人事件的喔,因为那种事情属于警察的工作范围。
对于侦探的说明暂且先搁置一旁。那名貌似学生的怪异男子一直执着于打开自己的手机,确认萤幕画面……嗯,应该只是疲于等待某人来的联络而已吧。看他那个模样,我也只想得出这个答案。
这次因为Touki丢出的问题比平常更无厘头,因此我不由得更多注意了对方一下。那个貌似学生的男子该不会是立志在坑道里种香菇一类的吧?不过不干我的事就是了。
虽然我从小被教导说兴趣广泛是很重要的事,不过这种的也未免有点……
不过,「刚才那个人,感觉有和我一样的味道呢。」
「萝莉控的味道吗?」Touki头也不回地应道。
「嗯,是有那么一点。总觉得只要是国中生的请求,他都会照单全收。」
「喔~所以是个锁定目标年龄层比路易吉高的萝莉控啊。」
「请说对精确度不甚要求的低年龄爱好者。」
在走廊前进到一半之后,Touki在「l723」号房前停下脚步,被她拉着手的我也一起停下,抽出插在上衣口袋里的卡片钥匙。「快点快点!」Touki伸手指着门上那道细缝催促我。「好,好~」我享受着她那带给我无限美好的充满幼儿性的举止,将卡片插入门扉。一道绿光亮起,那是门锁已经解除的证明。
才拔出卡片钥匙,Touki就迫不及待地扭转门把,把门打开。门板的合叶虽然发出一阵嘎吱声,不过还是顺顺地开了。我伸手按着门,Touki便钻了进去。
「哇~所谓稍微升级的商务旅馆,指的就是这种地方吧!」
说着少年老成的评论,Touki大跨步(她的癖好之一)走向房间中央,半途就把鞋子给踢飞,赤脚跳上了床。
「呀~!弹哪弹哪……痛痛痛痛!」Touki摸着脖子呻吟。
她似乎是期待能像电视常看到的那样跳上床陷进床垫里,然后扬起一堆灰尘,然而这个房间的床看来办不到。用自己的背部弹跳三次的结果,就是搞得脖子酸痛。嗯~不愧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女性。请注意,是女性而不是「女孩」。国中生的年纪已经完全是个成熟「女性」了,请各位不要误解。
把铝合金的箱子放在桌上,朝动作中进入视野范围内的窗外一瞥。外面天气不是很好,正面一栋大楼的建筑构成灰暗的街景,占据了整面窗户。不是那种能让人一早起床看一眼就神清气爽的风景啊——我小叹了一口气。
我拉出桌子下那张感觉和学生书桌很搭的附有活动轮的椅子,坐了上去。像脓般累积在体内的舟车劳顿,与重力一起在腰与臀部聚积。放任「啊~」的呻吟声从口中流泻而出,我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伸展身体。耳呜像水位般上升,将Touki的呻吟暂时从我耳中切断,懒得去想大脑现在是充血还是没血,让思绪在水面朦胧地游着蛙式,我享受着这短暂的喘息。
「这次会住多久啊?」
Touki将上颚顶在手背上,趴在床上问我之后的预定计划。我结束伸懒腰的动作,左右摇了两下头之后才回覆:
「和之前一样啊,住到工作结束为止。」
「就是在问你这次的工作什么时候会结束啊?」
「嗯~」我思索着该怎么回答,从箱中取出搭乘新干线时读的小说,稍微确认了一下书皮有没有被凹摺到。我把书举高至与眼睛水平……嗯,这个程度应该还不打紧吧。
「要是有办法三天搞定就好了。在目的地不逗留超过三天是旅行者的共通守则……这是我瞎掰的。」
「三天啊……那,搞不好一天就能结束呢。」
「这是哪门子的预测啊?把预估时间提早,对我未免评价过高了吧?」
「因为路易吉在很多方面来说都不太遵守时间啊。偶尔也会对你稍微有所期待嘛。」
「那还真是多谢了。」把书小心地塞进上衣口袋后,我从椅子上起身。这个动作让头顶的帽子稍微歪掉了,才让我想起自己原来还戴着帽子。因为平常无时无刻都戴着它,都已经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我想,应该没几个人早上睡醒时会确认自己的头还在不在吧?对我来说,帽子就是这种等级的存在。
其实这顶帽子也不是什么像已逝的初恋情人的遗物,或红发海盗交付的草帽(注:出自漫画《航海王》)一类,那种带着姻缘或羁绊的东西,只不过是从学生时代就一直戴着罢了。
摘下帽子,拨了拨头,也不用镜子,只随便用手拨了一下头发。也差不多该剪头发了吧,夏天会很热哪——春天时曾这么计划,但真的要实行时夏天却早就结束了。是因为成年之后时间的流逝变快了,还是说这只是我自己太会拖了呢?
「老是吃外食,营养会不均衡啦。真想快点再吃到路易吉做的饭。」
Touki躺在床上扭呀扭地朝桌子的方向移动,伸手拿起厚重的,外观像餐厅菜单的旅饨内餐厅介绍,啪啦啪啦地翻了起来。
重新戴好帽子,我想起自己任职的侦探事务所的所长和同事靠着椅背把脚翘在桌上打盹的情景,不禁露出苦笑。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在背地里被我们戏称「飞驒牛」的大叔,另一个则是自称「外星人」的日语超溜老外,都是让人感觉很愉快的同伴。
「我倒是想早点回去干搜寻走失猫狗的本业。」
对于想寻找狗的侦探的心情,我非常了解。
毕竟对我工作的那间事务所来说,抓奸可是个「大案件」,一年都不知道有没有一次。平常的工作都是寻找走失的猫狗,再来就是大约半年一次找出离家出走的青少年的去向。也因此,没有装设窃听器的经验,相对地也没有能找出窃听器的器材,只能靠自己的一双手解决事件。平常对付猫狗的话这样就已经很足够,但若是要对付以双腿步行的生物,那就有点麻烦了。
即使如此,这个包含所长在内总共有三名员工的小规模事务所还能细水长流地经营到现在,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这或许和多角化经营方针的一环,事务所同时也经营代书业务有关。
就找而言,自然也希望工作尽可能别和「血腥味」扯上关系,只不过情况总是事与愿违,我八成拥有所谓的侦探体质吧。
和Touki看的不同,我翻开艰涩的旅馆导引看了几页。随便看过紧急逃生口的位置与旅馆经营者的问候之后便将册子阖起,丢回桌上。
「我出去一下。」
「嗯,慢走。」
Touki的双眼仍然紧紧黏在旅馆导引的册子上,只挥挥手向我道别。这行为可以解释为叫我闪边去的意思。
「对了,路易吉,你侦探的身分有没有哪一次没被调查对象看穿的啊?」
「……对猫狗的话,应该没穿帮过。」我搔搔鼻子掩饰自己的缺乏自信。
「嗳,路易吉。」
「嗯?」
餐厅指南从脸的正面退下,Touki的笑容因此绽放在我的视野中。仅仅如此,便足以让我放弃对哲学的探索,并找到生存的意义啊。
「四点之前回来喔,我们去吃蛋糕。在刚才的柜台附近有一间店,还记得吧?」
「OK。只要和你约会我从不迟到,这可是我最自豪的事。没问题。」
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事,就算要我提早两个小时行动也一点都不苦。反过来说,等待的时间也属于约会的一部分。
剩下的问题,就只有要不要把卡片钥匙带走了。
「Touki,不开灯的话你要不要紧?」
「你应该不会迟到吧?」
「那当然。我可是答应要和你约会呢。」
「那不开灯也无所谓。反正我应该也不会外出。」
「嗯。」
将卡片钥匙收入口袋,我走出房间。静静踏上走廊的地毯,我呼~地吐了口气。
站住安静到令人感到庄严的走廊上,我不禁回想起昨天所长的模样。「喂!有大案子啦!」五十出头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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