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是指被式握碎的妖精血液吗?”鲜花皱起了眉头,她一定认为我是个很过分的人吧……不过因为那时事实,我也不想加以否认。
“不能说是血液,是像蝴蝶翅膀上鳞粉之类的玩意。因为若是体液的话,她们也会察觉不对吧。还有,那个叫玄雾的老师脖子上也有。见面时虽然不知那是啥,但回想起来,他的脖子上的确也有。”
“——是吗。式,你觉得夺走记忆的理由是什么?”
“不知道,因为又不是我干的。”
“嗯,你说的没错。我会问你的意见,看来我也变得相当没自信了。”鲜花自顾自的生完气后,一个人思考了起来。
“……十二月开始有信件寄到D班学生的手中,而信件内容是‘连本人都已经忘记的秘密’。同时间,学校里也开始流传妖精的故事。这些妖精似乎会跑到枕边夺取记忆。在放假前的D班教室里,两名学生吵架后用美工刀互刺对方,吵架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信件。连续一个月,四班的学生不断收到自己也不知道的记忆,精神状态已经麻痹到无视同学吵架了。在跟四班的学生们谈过之后,我了解到那真的是到有人自杀也不奇怪的情况。”
鲜花嘀嘀咕咕地整理起目前为止收集的情报。
“式也遇到了妖精,我也有一小时的记忆空白……那段时间我做了什么呢,有一个小时的话。做什么事都有可能。”
看来鲜花对空白的记忆也相当在意的样子。
……那我又是如何呢?三年前,我还是高中一年级的记忆充满了漏洞,真的令人感觉很不舒服。那时街上的人们正陷于无差别杀人魔的恐惧中。虽然我认为那个事件跟我有关,但因为那时行动的是织,在他已经消失的现在,那些记忆也跟着他永远消失了。
“——咦。”我突然察觉到一件事。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发现呢?
之所以没有三年前杀人魔事件的记忆,是因为织跟那件事有关的缘故。那么——我失去出事前的记忆又是为什么呢?那时的我应该不是织,而是式才对。
若这个操纵妖精的人知道想起忘却记忆的方法,说不定我就能取得我的过去了。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我是不知道鲜花相不相信妖精那玩意,但我总是无法接受它的存在。
感觉有什么根本上的不同,但我跟鲜花似乎都没察觉到。
“喂、鲜花,连本人都忘记的记忆,要怎样才能查出来呢?”
“这个嘛……可能是用催眠术引出大脑深处的记忆吧?你知道记忆的四大机能吗?”
“铭记、保存、播放、再认对吧。跟录象带一样,把录下的影像贴上卷标记录。将它们小心保存起来,要看的时候用录放机再生。确认再生的内容跟以前相同,只要其中一个功能故障,头脑就无法正常运作了。”
“对,就算本人忘记了,但只要头脑正常,记忆就一定会存在脑子的某处。因为头脑不会忘掉曾记录过的东西,所以只能当作是妖精将它夺走了。”
……采集忘却记忆的妖精。虽然橙子说这其中带有恶意,但我实在感觉不到恶意的存在,因为连本人都忘掉的记忆就算要被夺走,本人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将那些记忆写成信件送来,反而像是带有善意的行动吧?这种行为就像是提醒你:您忘记这件事了,下次请别忘了喔!
“夺走记忆也可能是为了隐瞒某种证据,但是,让人看见自己遗忘的记忆,这件事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我的疑问化成言语说了出来。
鲜花则是靠在椅子上答道:“应该是在告发罪过吧?通知对方,你以前曾经犯过这种罪喔……之类的。”
“连续一个月都告发不同的罪吗?那已经不算告发了,而是像小孩恶作剧一样。”不过,提起妖精就会想到小孩,说不定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我的思考在此时停了下来。反正不管身为眼睛的我怎么想,要找出结论的人还是鲜花自己。于是我便直接躺到之前坐着的床上。
“式,我希望你告诉我一件事。”坐在椅子上的鲜花,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那个…想要看到妖精的话,该怎么做呢?”
……看来被妖精夺走记忆这件事。真的让她相当悔恨。不过,说实在我也不知道看见妖精的方法。
“谁知道,反正对鲜花来说是不可能的。如果你真的很想找到,就去感觉比较暖和的地方找找看吧,直觉准的话就能抓到了。”
“空气暖和的地方吗。”鲜花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虽然方法听起来很奇怪,但我并没有说谎。就算是妖精,活着的时候应该也会发热。
那么只要是比其它地方暖和的场所,运气好的话起码能碰到它们。总之,谈话就到此告一段落。我借用鲜花大一号的睡衣,睡在双层床的上铺。
忘却录音/
3
一月五号,星期二。我抛下不断懒床的式前往一楼学习室。
时间刚过早上七点,虽然学习室里没有一早就来念书的好学生,但也因此成为私下见面的好地方。
学习室是替住宿生设计的图书室,虽然目的各有不同,但从傍晚到熄灯开始,住宿生都会聚集在这里,有的人聊天、有的人真的在念书,可是一旦傍晚开始,鬼舍监——爱茵巴哈修女就会亲自来此监督,所以得瞒着她才能聊天或做自己的事。
总之,傍晚就会变得可怕却仍然热闹的学习室,在一大清早也毫无人烟。利用这一点,我约了D班的班长在此见面。
昨天虽然跟几位回到宿舍的四班学生谈过,但每个人的说词都一样,对调查实在没什么帮助。毕竟面对我这个外人,她们不可能会敞开心房的。
既然如此,我也只得有所觉悟从正面进攻。战斗时,一对一是基本中的基本。于是,我便选择感觉最能掌握事件的D班班长——绀野文绪。进了学习室一看,果然没有半个人影。
可能是因为没开暖气吧,宽广的学习室感觉相当寒冷。
“黑桐,我在这里。”一阵凛然的声音从学习室里传来。在这个同时也是图书室的房间,内部摆满了书架。绀野文绪就像是躲藏在书架间一样,在那里等着我。
我关上门往里面走去。
绀野文绪一言以蔽之是个高大的女孩,她跟我一样高中才转学到礼园。
超过一百七十公分以上的高挑身材,看起来相当有魄力。
她本人也察觉自己不太像个少女,留着一头短发,脸庞一副大人样,有着一股就算说自己是大学生也不会让人质疑的气息。
“抱歉,这么早就叫你出来。”毕竟是初次见面,我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绀野则是“哼”一声撇开视线,带着讽刺的口气两手交叉在胸前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跟其他人一样睡不着。有事做还比较不会乱想。那你是要谈什么?叶山的事吗?”
该怎么说呢…绀野文绪的个性感觉相当率直。她不但知道我在调查什么,还能单刀直入一下说到重点。
“……叶山,是指叶山老师吗?”
“我没说错吧?你昨天不是带个没见过的美女来找我们班的人问事情吗?A班的首席找我们有事的话,一定就是有关那家伙的事了。”
她边说边瞪着我。
……看来她也相当聪明。我正面迎向绀野的视线回答道:“说实话,我并没有考虑到叶山老师的事。但看来这是我的认知不足……那么我就直说了,我受学园长的委托来调查你们班发生的事故。绀野同学,你还能清楚记得那件事吗?”
对于我的问题,高挑的她似乎有些不安,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真是服了你,学园长直接委托你吗?果然好学生就是不一样。哪像我们只被回了句:‘快忘掉事故,专心用功吧!’差别真大啊!”
“——绀野同学也在调查那件事故?”
“那当然,我毕竟是班长啊。我跟玄雾老师一样,明明在场却没去阻止,而且那天的事我也完全不记得了。
回想起来,只能想到:‘嗯,真的发生过那件事’的程度。
事件关系者那两人……叫作嘉岛跟琉璃堂,也在送到医院后就没消息了。我想去探病顺便问个清楚,但跟学园长请问医院所在地时就被赶回来了。”
绀野一边拨弄着亮丽的头发,一边有点害羞地说着。光是这种举止,就让我很中意她。
“那,我想——你应该也有收到信件吧?”
“啊,那个啊,感觉真令人不舒服。我算是比较少的了,多的人可是每天都会收到。据说嘉岛跟琉璃堂也是每天收到,这件事可让她们困扰得很啊。”
至于信件的内容,几乎都是无害的往事。像是小学时跟喜欢的男生一起回家、养的猫不见了…这种事。
“刚开始,我还觉得怎么有人会写这种无聊的事。不过仔细一想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往事,
与其觉得惊讶,倒不如说是佩服。心想:‘嗯,真的有这回事!’不过,也有人怕到连提都不敢提就是了。”
“那是因为她们有不可告人的事吗?”绀野点点头说:“大概吧。”
“还是问一下,你猜得出是谁寄这些信来的吗?”
“……照常理推断是没有,但这次的事已经超出常理了吧?若说是幽灵、妖精,我倒是有答案。”
不过,绀野文绪没有说出那个答案。她以“这不只是我个人的问题”为由,拒绝说出心里的想法。
于是我便试着换另外一个方向问道:“那么,绀野同学怎么看待这件事?”
“不知道,这之中的确充满异常的地方,但我们班早就出问题了,这种感觉就像是间接的天罚。黑桐你可能不知道,
D班的学生几乎都是从其它高中转学过来,问题学生真是蛮多的。”
她加了一句:“虽然我也是问题学生之一。”我事后才知道,绀野文绪在国中时似乎是个有名的篮球选手,身为中小企业会长独生女的她,会来就读礼园据说是被强迫的。
“那么叶山老师放火烧宿舍的事呢?”我抱着在此一决胜负的决心提出这个问题,但绀野则是一脸苦涩地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我一点也不清楚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会跑去烧宿舍。叶山英雄这男人相当不正常,你知道他的口头禅是什么吗?就是:‘为什么老哥不让我当学园长!’很难相信对吧?
这是连高中都没毕业的人所说的话吗?那男人根本就是个混混,别说学园长了,连老师都不该让他当。
佳织会死都是因为他,还有那个因为弟弟没工作就让他当老师的理事长哥哥!虽然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没错。也不是我的责任…但…”
……虽然模样相当坚强,但她的压力看起来也很大。她看也不看我一眼,摆出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恨恨地说着。
我也了解到,没办法从她嘴里打听出更多情报了。
“谢谢你。绀野同学,你说的话让我受益良多。”我转过身背对着绀野文绪。
“啊,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你相信妖精吗?”在离开时,我随口问了她这个问题。
“虽然不相信,但我认为妖精的确存在。因为我,还有其他人,一切都像是被捉弄一般,记忆模模糊糊的。”
我回答:“我知道了。”之后便走出学习室。
◇
之后,虽然问过了许多四班的学生,但每个人说法都相同。
她们每个人都疑神疑鬼,全部关在自己的房里不出来。她们像在等待什么似地将自己封闭起来。可是却又异口同声地说想要回家。
不过,只要我说出:“那就回家吧!”每个人立刻闭上嘴……看来能好好谈的还是只有绀野,其他学生连谈都没法谈。
以结论来说,她们全都相信有妖精。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忘掉的记忆,也都有收到信件。
此外,还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一年四班的全体学生联合起来在隐瞒某件事…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无法隐瞒的是,绝对跟前任导师叶山英雄有关。
◇
之后,我前往办公室。叶山英雄虽然因为十一月的宿舍纵火事件而离开学校,但我仍期待会有什么相关资料还留下来。
“打扰了。”我打声招呼后便打开办公室的门。令人意外的是,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原本办公室是专供早上的职员会议使用,修女们不太会过来,而员工则因为是寒假,也不可能会在。
“啊——神啊,真是感谢您。”我笑着说了句“阿门”后,便开始在资料柜里搜寻。总之,去年十一月前后的资料全都得看过一遍。
我专心找了将近一个小时,但还是没找到什么令人注目的情报。
“……真麻烦。这下只好带着式找遍学校每个角落了。”虽然我不想做这种像是带猎犬散步的事,但除了这样也没有其它方法了。
没办法,只好把散乱的资料收拾起来……这时,我突然看到一份让我怀疑起自己眼睛的文件。
“……叶山英雄。九七年二月就任,九八年十二月离职……”乍看之下很普通,但总觉得什么地方很奇怪。
十二月离职?怎么可能?叶山英雄在十一月初放火烧宿舍后,就此消失在学校里。但为什么到了十二月还是被登记为教职员?而且……他离职的理由是因为住址不定。这意思就是说他下落不明吗——?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总之先把资料还原,离开办公室吧!走在走廊上,我碰到那位不太想遇见的人。
“唉呀,黑桐同学,你来办公室有什么事吗?”
“……玄雾老师早。”听见我敬礼道早安,老师答道:“不过已经快中午了就是。”昨天跟式一起还没什么关系,但其实我很不喜欢跟这个人一对一谈话。
总之我就是对他没辙,不安让我的心跳加快起来,那究竟是因为他很像干也,或者单纯是因为我感到不安?
我实在无法分辨是何者。
“老师来办公室有事吗?”反正先用问题来敷衍一下自己的窘况吧!针对我随口提出的问题,玄雾皋月认真地回答。
“学园长有工作拜托我,我得把学生名册译成法语才行,因为那边有几所跟礼园有关的大学。”
“喔,是要送出我们的名册吗?”
“嗯。对黑桐同学来说,可能是相关的话题喔!你跟黄路同学可是留学生候补双璧呢!”
……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露出笑容搪塞过去,但在即将走过玄雾老师身边时,我突然停下脚步。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没问过老师。
“玄雾老师,您知道现在学生间流传的那个传闻吗?”
“啊,你是说妖精的事吧?我有听说过。”
“老师相信吗?啊、我当然是不相信的啦!”如果被人知道相信妖精,感觉蛮不好意思的,所以我便在语尾补上一句说明的话。
但是他却用温柔的笑容看着我说:“妖精在日本或许是很罕见的传说,但在欧洲那里可是很普遍的喔!在苏格兰有猫妖精跟狗妖精的可爱故事,我还蛮喜欢这些故事的。”
我想起来了,玄雾老师原本是住在国外的人。那边的大学在民俗学里还把妖精分成独特的一类,看来我这问题并不会太小孩子气。
“猫妖精……是指穿长靴的猫吗?”
“喔?你蛮清楚的嘛!日本故事里也有会说话的猫,所以这应该不算那么特殊吧?”看,开始有股充满知性的香气了。
我决定顺势继续聊下去。
“那么,欧洲真的有发生过妖精恶作剧吗?当然,我是以自然现象、地方风俗的角度来问的。”
“最近是不太常听说,偷换小孩的事偶尔还是会发生,只是来帮忙农务的‘外来者’已经不存在了。”
老师又继续说了下去。被称作帮忙小人(Brownie)或敲击小人(Knocker)的妖精,会来到家中或矿山等地帮忙工作,据说他们是转化自不住在村里的外来者。村子所构成的社会无法容下多余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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