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声音,像是怀有着什么苦恼一般响起来。
她…巫条雾绘将已经没有了视力的眼睛转向他。
";你,是我父亲的友人吗?";
男人并没有回答,不过巫条雾绘有着这样的确信。这无疑就是为已然没有了家人的自己,一直提供着医疗费用的人。
";你为什么来这里?我什么用处也没有了。";
颤抖的雾绘如此问道。男人则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我来实现你的愿望。能够去获得自由的另一个身体,你想要吗。";
在这句极其缺乏现实性的话中笼罩着一种魔力。尽管很少但是巫条雾绘仍然能够感觉到。不知为什么毫无抵抗地,便将那个男人所说的可能性接受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她颤抖着喉咙点点头。
男人也点点头。将右手扬了起来。
将雾绘长年以来的梦想,
以及不断延续的噩梦同时赋予了她。
不过在那之前…她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人?";
对于这个问题,男人很无聊似的回答道。
◇
从已然成为废墟的地下酒吧中解放出来,她迈着虚弱的步子走在归途上。
呼吸的旋律紊乱起来,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像是背负着什么重荷,困难地向前移动。
恐怕,原因是在于方才所面对的暴行吧。如往常一样将她凌辱的五个少年之中,有一个人不知为什么用棒球的球棒击打在她的背上。
痛已经消失了。不,从最开始她就没有感觉到痛。
只是,很沉重。从背后传来的恶寒让她的表情充满苦闷,背后被击打的事实让她的心扭曲。
即使如此也没有流泪,她计算着被凌辱的时间,想尽快赶回自己的宿舍去。
然而,今天的这条路如同没有尽头一般的长。
无法灵活地动转身体。
忽然在商店的橱窗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于是知晓了自己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
对于没有疼痛的她来说,无论受了什么样的伤自己也无从知晓。即使背后被击打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事实罢了。于是也就没有注意到由这个事实所引起的另一个事实,脊骨骨折。
纵然是她,也能够读取到现在的身体极端痛苦这样一个事实。
不能去医院。瞒着父母前去诊察的医院又距离这里十分遥远,何况打电话向那里求助的话会被质问受伤的缘由。不擅长说谎的我,并没有能够隐瞒住医生的自信。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喘息着向地面倒去。
不过…一只粗壮的男人的手扶住了她。
她吃惊地扬起脸来。站在面前的,是一位有着严峻神情的男性。
";你是浅上藤乃吗。";
男人的声音不容否定。
她…感到全身如冻结住一般恐惧,这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脊骨上有了裂缝。这样下去是无法回家的。";
无法回家,这个有如戏法一般新鲜的词将藤乃的意识束缚住了。
不想,那样。不回家…宿舍的话不行。因为现在只有那里,才是浅上藤乃能够休憩的地方。
藤乃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虽然是夏天,那个男人依然穿着厚重的外套。
外套也好衬衣也好,全部是黑色。如同披风一般的外套和男人严峻的眼神,不知为什么…让藤乃联想到寺庙里的和尚。
";想要治好伤吗。";
如同催眠术一般的声音响起。
藤乃,就连自己点点头这个事实也没有察觉。
";接受承诺。治疗你身体上的异常。";
表情毫无变化,男人将右手放在藤乃的背上。
不过在那之前…她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人……?";
对于这个问题,男人很无聊似的回答道。
◇
不过在那之前…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人。";
身着黑色外套的男人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地回答道。
";魔术师…荒耶宗莲。";
声音如神托一般,在小巷中沉重地回响着。
年幼的时候,这个小小的金属片是自己的宝物。
扭曲的,小小的,唯一拥有的只是机能美。
银色的铁冰冷,用力握紧会觉到痛楚。
喀锵,在一天的开始转过半边。
喀锵,在一天的终结转过半边。
年幼的我每当听到那个声音时便会感到自矜。
因为,每当听到那个声音时的我总是抱有想要哭出来般的心情。
喀锵,喀锵。开始时一次,终结时一次。
一日准确地划出一个圆,每日重复着这样的事情。
转过一圈又一圈,既没有餍足也没有厌倦。
喜忧参半。反反复复的每一天,就如同理发店前的招牌。
但是,无穷无尽的螺旋般的日子突兀地结束了。
银色的铁只是一味地冰冷。…也不感到喜悦。
用力紧握直至手渗出血来。…也不感到悲伤。
那是当然的。铁不过是铁。在那里面并没有幻想。
知晓了现实的八岁,铁已经不再是以往那般眩目的存在。
那时候我明白了。成为大人这种事情,就是用所谓的明智来取代幻想。
由于自认为是早熟的愚行,我,自矜地把这个事实接受下来。
第五章 矛盾螺旋
今年的秋天很短。
还未到十一月便已经宛如冬季的这一个时期,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秋巳刑事遭遇了一桩罕见的怪谈。
职业关系,医院里陆陆续续地死人在医生眼中并不算是怪谈。春夏秋冬,无论什么时候这方面的话题都不会有人关心,这才是常理。
自然,即使是在对一般的奇谈怪论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秋巳刑事看来,这件事情也与至今为止的一切怪谈有着显著的差别。无论如何那也是被堂皇地记录在正式报告书中,且只能被认定是怪谈的事件。本来谁都不会重视的一份派出所的报告之所以会递交到他的手中,恐怕是由于他喜好神秘事物的怪癖在署里出了名的缘故吧。
这起事件,是作为诈骗罪被处理的。
内容十分单纯。十月初,距离市中心不远的住宅区的一角发生了抢劫事件。犯罪嫌疑人是专门觑定家中无人而入室行窃的溜门窃贼,而遭劫的人家是在附近十余栋公寓里最高级的公寓中的一户。
犯罪嫌疑人是有前科的惯犯,并不是有计划地重复犯罪的类型,而是突发性地去进行溜门行窃。犯罪嫌疑人如往常一般随随便便地进入了陌生的公寓。随意选择无人的人家并潜入。
问题是之后,数分钟后犯人跑到了最近的派出所来求助。
虽然犯罪嫌疑人在慌乱之下语无伦次,但也终于让警官们明白了在那间公寓中有着那一家全家人的尸体。在场的警官带领着犯罪嫌疑人赶赴现场。但是,事实与犯罪嫌疑人所描述的情况正好相反,那一家人全部健在,正在幸福地吃着晚饭。
犯罪嫌疑人也渐渐迷惑起来,在认为他行径可疑的警官的诘问下,那个男子来此溜门行窃的事情败露了,最后将其以未遂犯罪逮捕。这样的一件事。
";什么啊,这个。";
沙沙地浏览过报告书,秋巳刑事在嘎吱作响的椅子上坐下身来问道。
要说奇怪也的确是件奇怪的事,要说能引人注意的话那是另一回事。
据报告书记载,犯罪嫌疑人既没有饮酒也没有吸毒,精神状态毫无问题。不过被作为诈骗犯而遭逮捕的溜门窃贼也的确是罕见。
这种琐碎,且已经定了案的事件(说起来这能不能称为事件还是个疑问),现在可没有工夫去讨论。
现在的他就像三年前一样忙碌。让人不禁怀疑是那次事件再次发生了一般,渐次出现了行踪不明者。虽然没有公开出去,但十月份以来已经出现了四名失踪者。掩住被害者亲属的口的努力差不多也快到限界了。
在这种情况下可没有与这种诈骗犯打交道的工夫。虽说没有工夫,却还是不禁牵挂着去思索。
";可恶。";
边发着牢骚,边取过电话。拨向递交报告的派出所。不大工夫对方接起了电话。秋巳刑事询问了这起事件的细节。
例如是否已经向犯人所说的";放置尸体的房间";周围的人家调查过了,或许犯人关于尸体的描述中没有矛盾。
回答正如所预想的,当然向左右的人家调查过了,犯罪嫌疑人所描述的尸体状况要说是谎言也未免太细致了。
道过谢后放下电话听筒。忽然,背后有声音传来。
";做什么呢大辅。快点,好像第二个被害者的遗体出现了。";
";已经出现了吗。这么说来又是吃剩下的。";
对方啊啊地点着头。
秋巳刑事从椅子上起身,利落地转换过思路。无论怎么在意报告书,这毕竟是已经结束的案子了。现在不应该作为优先事项处理。
于是,就连被称为一课第一好事的秋巳刑事,也忘了去追究这桩奇怪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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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螺旋、1)
明明刚过十月,街道上已然十分寒冷。
时间将近晚上十点。
风很冷,夜的黑暗如刀锋般锐利。
街道原本应该还处在相当活跃的时间段里,但今夜却像是让人不禁怀疑钟表慢了一个小时般的阴郁。即使下起雪来也不会令人感到惊奇的寒空,让人不由得以为冬天已经提前到来。
大概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总是熙熙攘攘的车站前没有了往日的繁荣气象。
从车站走出来的人影无不将外衣的领子立起,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的家径直走去。
家这种东西,是无论再怎么小也能暖暖地安歇的地方。在这般寒冷的日子里每个人都会加快脚步往家走去的吧。
流过的人群。保留不住的热气。比平时更加黑暗的街道。
这样的光景,少年只是远远地看着。
与站前有一段距离的大路边,贩售罐装果汁的自动贩卖机之侧。如躲藏般坐在那里的少年的视线并不寻常。
抱膝而坐的少年,第一眼很难看出性别。
纤细的脸庞和瘦弱的身躯。头发染成红色,由于是卷发并没有扎好。年龄约摸十六、七岁上下。目光游走不定的眼睛很细,再加上女性的打扮让人从远处看来无疑会错认为是女性。
牙齿喀喀地打着颤的少年,衣装也十分奇特。脏兮兮的斜纹布制裤子,上身只披着一件群青色的大大的防寒服。在那之下可见赤裸的身躯。
少年很冷…又像是在忍耐着别的什么,牙齿只是一味地上下撞击着。
不知已过多久了,他一直这样颤抖着。
从车站走出的人影开始稀少起来,不知何时少年被几个年轻人团团围住了。
";唷,巴。";
年轻人之中的一个用轻蔑的口吻唤道。
";……臙条。你这家伙,少装没听见。";
那个年轻人粗暴地抓住少年的外衣,强迫他站起来。
出声的这个人是与少年几乎同岁的人类。他的身边围着五个相同年龄的少年。
";什么嘛,出了学校就不认识我了吗?是吗,小巴已经是社会人了,所以不会再同我们这些乖孩子一起打混了是吧,嗯?";
啊哈哈,笑声四起。
但是少年…巴什么反应也没有。
哼地一声,那个男子放开巴的外衣,一拳打在这个少年的脸上。随着被打的冲击,锵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面上。
";……";
";别装死,混蛋。";
男子嘲弄似的骂道,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哄笑。
这个声音让少年…臙条巴从冲击状态中恢复过来。
";……臙条……巴。";
低声念着自己的名字。已停止思考的巴,连自己在做什么都忘记了。念着自己的名字,是让与那个名字相关联的活动再次启动的仪式。
回过神来,巴瞪视着眼前的男子。
过去的同学,以及他的那些伙伴。
他们的事情还有印象。只不过是普通的学生,虽说行止不端,但也只会找和自己一样弱小的对象的麻烦。
";相川吗。你这家伙,这种时候在这儿干什么呢。";
";这可是我的台词。我当然是担心你会不会去卖身了。不管怎么说小巴你可是柔弱的小女孩呢。";
对吧,男子转过身询问周围的同伴。
当然巴并不是女孩子。在巴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他瘦弱的身体和这个名字经常使他受到这种嘲弄。
巴什么也没说,随手拾起手边的空饮料罐。
";相川。";叫着男子的名字。
向着嗯的一声转向自己的那张满是痤疮的脸,巴用空罐打了过去。
男子的嘴被空罐塞住了。随后巴一掌打在空罐上。
";嗷!";
男子忍不住倒在地上。呛咳着吐出的空罐上沾着红红的鲜血。
男子的同伴惊愕之余,连动也动弹不得。
他们只不过偶然见到了从高中退学的老同学,想上前找点乐子。以为只有自己才会使用暴力,可万万没想到巴会先动起手来。
所以,眼见同伴被打倒却没能马上有所回应。
";相川。你这家伙还是一样没脑子呢。";
说着,臙条巴踢着倒在地上的男子的头。像踢足球一样用脚尖比划着。与淡淡的语气相反,脚下毫不留情地踢了下去。
男子就这么一动不动了。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颈骨折断了。…单是那种疼痛就不是能马上站起身来的程度。判断出这一点的巴跑了起来。
并不是向着过往行人较多的车站前,而是更为僻静的小巷子里。
看到巴逃跑,他们终于把握了现状。
打算诈出些钱来的对象把同伴打倒后逃跑了。被打的同伴嘴里流着血倒在地上…。
";那个混蛋,开什么玩笑…打死他!";
不知是谁叫着,这激情迅速传染给其他人。他们为了抓住逃走的雌鹿,进行报复而紧紧追了过去。
…
打死他,吗。
听到那帮家伙的叫声,我不禁笑了起来。
虽然那帮家伙认真地说着这种话。但是也不必去认真考虑那句话的实际意义。没有做好准备的人只凭着意气向对方这般宣告,还真是轻率呢。
…我刚才,明明就杀了一个人。
喀嗤喀嗤喀嗤。刺到人的感触复苏过来,我差点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
一回想起来就不禁颤抖。牙齿像要碎掉似的响着,头脑中出现了暴风雨的错觉。
杀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帮家伙不会明白。正因为不明白,他们才会说着那种话。
…那么,让我来教教他们吧。
我的嘴角像呼应内心的干涸般冷酷地扭曲起来。
……我的性格并不残暴。虽然被打就一定要打还回去是我的信条,但像刚才只是被打就让对手晕过去这还真是第一次。今夜的我还真是奇怪呢。……不对,也许。只不过是想变得奇怪罢了。
…这一带就可以了吧。
建筑物与建筑物间的空隙,不称为路而被唤作小巷的空间。
毫无疑问,我是被他们追到这里来的。
不对,准确说来是我让他们把我追到这里来的。
在无人的小巷里停下脚步,确认敌人的人数是五人,我一掌打向站在最前面的敌人。
手掌打在对方的下颚上。就好像打架外行般你一拳我一拳的互殴。先坚持不住的人会被另外一方痛打。我很清楚要是互相殴打的话自己根本没胜算。所以…要做的话,那就认真起来把对方杀掉。
毫无原谅的必要。在对方打过来之前,在被那帮家伙围住之前,要尽快一个一个地解决掉。
被打的那个家伙回打过来。在那之前,我的手指戳进了那家伙的左眼中。
指尖戳入硬硬的胶状物中的感觉。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充满疼痛的惨叫声响起。借此机会抓住那家伙的脸,用浑身的力气把他的后脑撞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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