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式。";
低声念着我的名字,声音中带有一丝敌意。方才那副无懈可击的美少女姿态,对于这个少女来说不过是装饰一般的东西。
";我在等我的哥哥。跟你没有什么话可说。";
刻意保持着冷静的姿态,鲜花用带刺的语气说道。
";你的那个哥哥给你传话说他今天没法来了。你被放鸽子了喔。";
鲜花倒吸了一口气。是因为干也爽约而受到了打击吧。还是因为告知她这件事情的人是我呢。
";式,是你干的吧……!";
鲜花的手颤抖着。看起来似乎是因为来这里传话的人是我而受到了打击。
";别说傻话,我也是受害者。没法和鲜花见面了所以帮我把她打发走。这么一句话害得我不得不跑到这种地方来。";
鲜花用着了火似的眼神瞪着我。
这样下去迟早会把杯子扔过来的鲜花让她身旁的少女十分窘迫。
";黑桐同学,那个,你吓到大家了。";
声音细得像线一般。
对于这声音,我向后退了一步。
";……是了。今天是你有事情呢,藤乃。我没有生气的理由。";
不好意思。鲜花向被称为藤乃的少女道了歉。
我看着那个文静的少女。
对方也在看着我。
";你…不痛吗?";
我不经意地说出口来。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完全像是眺望风景时的无兴趣,和昆虫一般的无机质。
我心中浮现出两种确信。
这家伙是敌人这样的直感。
以及那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实感。
";不对,不是你。";
最后,我相信了实感。
这个名为藤乃的少女不可能对杀人感到愉悦。因为她没有愉悦的理由。
而且,更何况以少女的细腕不可能将四个男子的四肢扯断。要是像我一样拥有着超乎正常规格的眼睛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失去了对少女的关心转而向鲜花问去。
";事情就这么简单。你有什么传言要给那家伙吗。";
";那么只有这样一句话请帮我传到。哥哥,请尽快和这种女人分手。";
鲜花认真地留下了这样的传言。
◇
";哥哥,请尽快和这种女人分手。";
向着名为式的和服少女,鲜花认真地这样说道。
只是在一边看着就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有着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并不是我多心。就好像相互用刀子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一有机会就会割下去似的。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让我很害怕。我只能祈祷至少不要演变成什么大骚动。
所幸两个人之后没再交换过一句话,身穿绮丽的橙色和服的少女迈着极其流利的步子离开了。
我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名为式的这个孩子,说话方式和男人一样。因此很难看出实际年龄来,说不定甚至与我同年。
两仪这个姓氏说明她是那个两仪家的人吧。那么就能解释她为何身穿那么高级的和服了。原本丝绸和服就是上街时穿的,但是那个孩子所穿的从细部来看属于现代的制作工艺。如果是两仪家的孩子的话拥有自己专属的织工也毫不为怪。
";…是位很绮丽的人呢。";
对于我的自言自语,鲜花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我认为即使讨厌对方也能公正作答的鲜花很了不起。
";但是,她也是在同等程度上让人害怕的人。…我,讨厌那个人。";
鲜花吃了一惊。她吃惊是理所当然的。就连我也对自己现在的心情感到困惑。或许…是因为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未对他人抱有过反感的缘故吧。
";真意外。我还以为藤乃是不会憎恶任何人的好女孩呢。看来我对你的认识还太浅。";
";憎恶…?";
……讨厌与憎恶是联系在一起的。我想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我只是感觉到自己与那个人无法相容而已。
我试着闭上眼睛。
式。充满不吉的漆黑的头发。充满不吉的纯白的皮肤。充满不吉的无底的眼神。
那个人在看着我。
我也试着去看她。
所以都看到了对方身后的风景。
那个人的身后只有血。那个人想要去杀死别人。那个人想要去伤害别人。……那个人是杀人鬼。
但是我不同。我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因为我从没有一次想过要去那么做。
视界闭合的眩病之中,我无数次地倾诉着。但是那个人的身影并不肯消失。明明只见过一面,连句话也未曾交谈过,她的身形却已牢牢地烧附在了我的眼球上。
";抱歉呢,藤乃。糟蹋了难得的休假。";
随着鲜花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我依照平时的练习微笑起来。
";不要紧的。今天我也不是很起劲。";
";脸色很不好呢,藤乃。虽然你本来就很白不大容易看出来。";
提不起劲来的确只是借口。不过对于鲜花的话还是点了点头。
……身体不舒服反应变慢这点我自己也知道,不过真没注意到竟然都表现在脸上了。
";没办法。干也那边我会再去拜托的,今天就先回去吧。";
鲜花担心着我的身体。
我道了谢。
";不过,刚才给你哥哥的传言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那种传言到现在都不知道被忘记过几次了,干也也习惯了吧。
说实在的,这个也是一种诅咒。被毫不厌倦地不断重复的语言,会让现实向着祈愿的方向倾斜。真的,就像痴情少女一样的诅咒。愚蠢,又感觉到可悲。";
虽然不知道认真到何种程度,她认真地向我说明着这样的事情。
早已习惯了她的奇想天外。我只是静静地听着鲜花清脆的美声。
……在学院之中总是首席,连全国模拟考试也进入前十名的黑桐鲜花,颇有些奇怪绅士风度。
鲜花是我在礼园女子学院中的友人之一。我和她都是高中时才进入学院的学生。在采用从小学直升至大学这种制度的礼园之中,如我们这般从高中加入的学生很少见。我和她也因这种缘分而结识。
假日也偶尔会两人一同外出。今天则是我任性地想要拜托她的哥哥帮我找一个人。
我是在附近读的国中,上一年级时曾在当地运动会上与一位别校的前辈交谈过。
由于最近发生了不尽人意的事情而感到消沉的我,由于回忆起那位前辈而得到了一些慰藉。
我向鲜花提起这件事情,她便说索性去把本人找出来。她的哥哥也在附近读的国中,并且交友关系惊人广泛。据说鲜花的哥哥对于找一个和我们年岁相近的人这种事情,那是得意中的得意。
……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见面,只是鲜花的盛情难却,我才和她出来寻找那位前辈的。今天就是来与她的哥哥商谈这件事情的,不过对方似乎有事无法前来。
……说句实话,松了一口气。
刚才说的提不起劲,其实是这样的。我呢,在两天前和他偶然地相遇了。
我在那个时候,对他说出了在三年前没有能够说出口的事情。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也就没有寻找的必要了。鲜花的哥哥没有来,也许正是因为神非常理解我的心情吧。
";我们走吧。果然用两杯红茶来打发一个小时没那么容易。";
鲜花站了起来。
由于没有见到哥哥心情有些低落,起身的爽快与自然优雅得让人神往。
她有时会非常有风度。大概是由于那直截了当的性格和语气吧,像现在这样省略掉敬语来讲话,像个男人一般帅气。
并且那不是伪装出来的性格,那个部分才是真正的她。我想在友人之中,自己最喜欢的就是她。
…所以,这一次是最后的会面了。
";鲜花,你先回宿舍去吧。我今晚要回自己家去住。";
";是吗?也罢,外宿次数太多可是会被修女盯上的。凡事都有个限度呢。";
鲜花摆摆手离开了昏暗的咖啡店。
我独自一人,回身向店的招牌看去。
亚宁艾尔贝。在德语中是遗产的意思。
◇
与鲜花告别之后,毫无目的地闲走起来。
回自己家去,不过是说谎。
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两天前的那个夜晚以来我连学校都没有去过。
恐怕我昨日的连续缺勤已经被父亲知道了吧。
回到家里一定会被盘问去做了什么。由于我不会说谎,所以无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那样一来…父亲一定会轻蔑我的。
我是母亲改嫁时带过去的孩子。父亲所需要的只是母亲和家族的地产,我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一个附属品。所以仅仅是为了不被讨厌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为了能够成为如同母亲一般贞淑的女性,为了能够成为被父亲所称赞的优等生,为了能够成为不被任何人怀疑的普通孩子…
…我一直一直拼命努力着。
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而是为了自己憧憬着,并守护着这个梦。
但是结束了。那样的魔法,在我的身边已经再也找不到了。
我不停地走在渐渐日暮的街上。
逍遥在毫无关系的来往人群中,还有神经质地明灭着的交通信号灯中。
比我更为年幼的人也好,比我更为年长的人也好,大家都显得很幸福。
心,蓦然被绞紧了。
想起什么似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什么感觉也没有。
更加用力地拧去。
……确实没有。
放弃一般松开手,指尖上染着鲜红的颜色。似乎是指甲将皮肤刺破了。
即使是这样,也依然没有感觉。
即使是活着,也同样没有感觉。
";哈……";
我奇怪地笑起来。
我明明感觉不到痛,却又为什么能感觉到心中的伤。
说到底,心又是什么。受伤的是心脏吗,还是我的脑呢。
带有攻击浅上藤乃这个人的意义的语言被脑所接受,由于承受攻击而受到了伤害。因为受伤就会痛。反驳也好辩护也好回骂也好,都只不过是脑为了缓和受到的伤而制作出的药。
所以就连不知道痛的我,也能感觉到心中的伤所带来的痛。
但是这是错觉。
一定是错觉。
真正的痛,绝对不是用言语就能够平复的东西。
心中的伤可以很快忘却。所以心中的伤微不足道。
但是肉体的伤,只要伤还存在就会不停地痛下去。那是何等强烈,确切的生存的证明啊。
心如果就是脑的话,就让我的脑受伤也好。
那样一来我就能够得到痛了。
正如我至今为止的每一天。
被同龄,甚至年幼的少年们凌辱的记忆,能够伤到我的话。
…我想起来了。
他们的笑声,还有可怖的表情。
那不断被威胁,被逼迫,被凌辱的属于我的时间。
压在我身上的男人挥过刀来的时候。腹部热了起来,我腹部的衣服裂开,又被血沾湿。
想到自己被刺到的那个时候,我充满了攻击性。
处理完他们之后,我也实感到那温热正是痛。
再一次,心绞紧起来。
无法原谅,这个声音在我心中不停重复着,直到支离破碎为止。
";…呜。";
膝弯了下去。
那个又来了吗。
腹部热起来。被看不到的手捏住了我的内脏般的不快感。
感觉想吐。…一直以来,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头晕目眩。…一直以来,失去意识时总是很突然的。
手腕麻痹。…一直以来,都是凭借眼睛来确认这种情况的。
非常地,痛。
…啊啊,我还活着。
被刺的伤开始痛起来。
理应治好的伤,只有疼痛会像这样突然性地复发。
在遥远的过去,母亲对我说过,伤治好了就不会再痛。但是那是在说谎。被刀刺伤的我的伤口,在痊愈之后依然残留着痛觉。
……但是母亲大人。我喜欢这种痛。因为对于没有活着的感觉的我,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能让我知晓活着这一事实的东西了。
因为只有这残留下来的痛觉,绝对不是错觉。
";所以,不能不尽快去找他。";
在慌乱的呼吸中我自语道。
不去复仇是不行的。不去停止那个逃走的少年的呼吸是不行的。
纵然非常讨厌,不去做的话就会被人知道我杀了人。好不容易得到了痛,我不想再失去。我想去感受更多活着的快乐。
伴随着每走一步便愈加剧烈的疼痛,我向他们以前聚集的场所走去。
剧痛让我流出泪来。
但是现在,就连这种不自由也为我所深深地爱恋着。
/3
与鲜花分手后,我暂且返回了房间。
到了夜里便出到街上。至今为止被杀的人有五个。两天前的地下酒吧中四人,橙子说昨夜工地里还有一人。之前的四个人暂且不提,昨夜的被害者与事件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关联性。
但是,不能认定就是另外的人所为。
干也曾说过,在夜里游玩的那些家伙之间就算只是见过面也总有着许多联系。昨夜的尸体与之前的四个人是友人的可能性很高。
";那家伙…";
忽然,我回想起与鲜花在一起的女孩。
…如同毛细血管般植根于体内的,死的气息。对于还没有用惯自己的眼睛的我,毫无前兆地看到了这个。
……那是异常的。往往比两仪式陷得还要深。
然而,那个少女是普通的。
既有着血的味道,又有着和我一样无法分辨自己处于何等境界的眼。
明明猎物毫无疑问就是她,但我却没有自信。
因为,那个少女没有理由。
像自己一般喜欢杀人的理由,享受杀人的黑暗。
追求着以杀人为乐。
如果黑桐干也听到这个会怎么想呢。
当然,会斥责我说杀人是不可以的吧。
";傻瓜。";
说出口时,我愣了一下。
这是对自己说的呢,还是对干也说的呢。
黑桐干也说过,我与以前一样。
由于事故而昏睡之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是一样的。那样的话,以前的我也是这样在夜里走到大街上,如同追求着有谁来与自己厮杀的异常者一样。
";……";
不对,不是这样的。
式没有这种嗜好。即使有,那也不应该是如此优先的事项。
不过这是织的感性。作为阴性、女性的两仪式之中所拥有的作为阳性、男性的两仪织的东西。
这个事实让我不禁产生了疑问。
过去的我之中存在着他。现在则不在了。不在了也就是说已经死掉了吧。
那么…追求杀人的意志,毫无疑问是现在的我涌现出的东西。
如同橙子所说,这次的事件的确很适合我。
因为对于这种能够无条件地去杀人的状况,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时间已近午夜。
乘地铁来到了陌生的车站。
在这个喧嚣如不夜城般的城镇上。
远远能够看到一个广阔的人工港。
◇
与鲜花分手之后,我改变了目的地。
不知道逃走的那个人的去向。不过我想调查的方法还是有的。
与浅上藤乃有着直接关系的是被杀的四个人以及逃走的另一个人,我经常被带到他们的游玩场所去。
去那些地方向他们的友人询问的话,也就能够找到逃走的另一个人的藏身之处了吧。既无家可归,又不能向学校或警察求助的他们所能依靠的,恐怕就只有身为同类的同伴们了。
我按着发热的腹部,走在陌生的街上。
虽然在心理上对于独自进入那些不正经的游玩场所有些抵触,不过对于不断被痛和凌辱的记忆折磨的现在的我来说,这已经不过是一件小事了。
在第三家店里遇上了凑启太的友人。
在一家把整个大楼作为卡拉OK厅的店里工作的他,带着满脸令人厌恶的笑容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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