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太天真了。
因为直到与不敢正视的残酷现实相遭遇的瞬间,我也没有睁开眼睛。
5
次日,我没有去上学。
惊呆在杀人现场的我被巡警发现,为了解情况而将我带到了警察局。
据说在接受保护后的几个小时里,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让完全空白的意识恢复正常足足花了四个小时。……我的脑回复现实的机能,似乎不是那么优秀。
在警察局接受了种种调查后被放出来,已经来不及去学校了。
从尸体被杀害的状况来看犯人身上不可能不被溅上回血。幸运的是我身上连一滴血痕都没有,再加上是大辅的亲属也没有被带到取证室调查,我想调查结束得相当顺利。
回去时哥哥说可以用车送我,我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那么,真的是一个人也没看见吗干也。";
";烦死啦,真的没看到。";
斜眼看着开车的大辅兄,我把身子深深地埋进车上的助手席。
";是吗。可恶,你要看到了的话事情就好办了。……不过想想犯人应该不会放过目击者的。罢了,要是身为亲戚的你被杀了哥哥我也觉得抱歉。对于我来说你什么也没看到也是好事。";
";大辅你没资格当刑事呢。";
开始厌恶起如平常一样,淡淡的与哥哥说着话的自己。
骗子,在心中骂着自己。
……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竟能在如此堂堂的正襟危坐之下说着谎。何况还是在刑事案件中。可是若是将看到的事情和盘托出的话,事态难免会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正因为如此,我对于式身处现场的事情只字未提。
";不管怎么说你没出事就好。那么,第一次看到死者的感想如何?";
喜欢捉弄人的这个家伙,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也要开玩笑。
";太糟糕了。不想再看第二次。";
我想也是,哥哥很高兴似的笑起来。
";不过呢这一次是特殊情况。通常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放心吧。";
……唉啊。真是的,有什么可以放心的啊。
";不过干也你竟然认识两仪家的女孩呢。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对于哥哥来说意外高兴的这个事实,对于我来说反而心生不快。
……两仪家门前发生的杀人事件已被确认为和之前的杀人魔事件相同,搜查也突然中止了。连警察在结束第一次现场取证后也被禁止进入两仪家的宅地。据哥哥说,似乎是来自两仪家的压力使然。
这次的事件是二月三日(周六)晚十一时半至十二时间发生的杀害事件,唯一的目击者是黑桐干也。似乎官方是如此记载的。
另外也提到了我目击到事发后的现场,由于见到尸体的冲击而意识不清,接受了巡视中的警察的保护这种事情。
两仪家方面也好,我也好,关于式都没有提及一个字。
";不过哥哥。调查过两仪家的人没有?";
试探着问道,大辅则摇了摇头。
";两仪家的小姐式和你同一个高中就读,所以无论如何想要听一下她的证词。不过最后被拒绝了。说是若发生在宅邸内的事情当然要配合,但发生在外面就一概不知了。不过就我看到她以后,能感觉到她是清白的。与事件毫无关系。";
";哎?";
不禁叫出声音来。
我信任着大辅兄的判断。警察署里也是认为这样一个家伙居然没有被免职而将其评判为有能力的人。所以我以为哥哥一定会觉得式可疑的。
";这么说有根据吗?";
";嗯,算是有吧。你想啊,那样美丽的女孩子会去杀人吗?不会的吧?我可是不会去想的哟。这是身为男人理所当然的结论。";
……所以说,为什么这个人会当上刑事啊。不,在想到这点之前我先为了有人比我还天真而叹息起来。
";原来如此。哥哥是独身主义吧。";
";你啊,又来打击我了。";
证据不充分而释放。
……不过,我也赞成哥哥的意见。
纵然没有哥哥那样的直感,黑桐干也的意见也依然是这一连串事件与式无关。
即使连她本人都承认了,我也相信着绝不是那样。
所以为了自己的坚持,有一件事一定要去做。
…
事件已临近解决了。
就这样从次日到三年后的那一天,在城镇里横行的杀人鬼完全消声匿迹了。
对于这时的我来说,这完全不过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然而这也是将我与式相联系起来的,最初也是最后的事件。
杀人考察(前)/
/4
宅邸之前发生了杀人事件。
我在那一天,夜里出外散步之后的记忆十分暧昧。
不过将不鲜明的记忆拼合在一起的话,还是能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织也好我也好,都是对血的味道敏感的体质。仅仅是看着就会迷糊起来。
这一次尸体的出血特别绮丽。
通往宅邸的石制小路。石块与石块之间的沟如同迷宫,在迷宫间流淌开来的红色的线有着至今未曾有过的雅致。
然而这也是灾难。
注意到时有谁在背后呕吐,回头看去那是黑桐干也。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不知道。在当时甚至连疑问都没有。
我想,但是。
那之后我回到了宅邸里,事件被发现似乎是在更晚的时候。没有人说起我曾出现在现场。
这样一来,那时看到了他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因为那个正直的同级生没有去庇护杀人鬼的道理。
然而…比起这个来更让我在意的是发生在家门前这件事情。
";织,是你吗……?";
虽然试着问出口,不过并没有得到回答。
我与织之间开始出现了隔阂。这种感觉也日复一日地强了起来。纵然把身体交给织,其决定权还是在我这边。但是那时候记忆会暧昧起来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
只有我自己没有注意到,其实我也如同之前继承两仪之血的人们一样发疯了吗。
有自觉的异常者都是正常的。换作是织会这么说的吧。因为作为异常者会觉得周围的一切是扭曲的,对自己则不抱有任何疑问。
纵然很少我也依然有这方面的倾向。我花了十六年,终于知道了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是不同的吗。
可是,那又是为了谁呢。
";大小姐,现在方便吗。";
响起了敲门声和秋隆的语声。
";什么事?";
和进来吧有着相同的意,秋隆也顺从了。
由于是临睡前的时间带,他只是打开了门而没有进入到室内。
";宅邸周围似乎有人在做一些不轨的举动。";
";我听说警察已经被父亲打发走了。";
是的,秋隆点点头。
";警察的监视从昨夜就撤走了。今夜的恐怕是另一件事情。";
";你随便处理吧。和我没有关系吧。";
";但是,藏身在外面的那一位似乎是大小姐的学友。";
话音刚落,我已经从床上起身。
来到能看到宅邸正门的窗子附近,越过窗帘观察外面的光景。
正门周围的竹林中有一个人影。似乎拼命想要隐藏得好一点,不过这种举动反而让他更为显眼。
";……";
……真让人,生气。
";如果您指示要请那一位回去的话。";
";那种人,放着不管也没有关系。";
我小跑着回到床上,就势躺了下来。秋隆向我道了晚安,把门关好了。
……关掉房间里的电灯闭上眼睛,但是完全睡不着。
也没有可做的事情,没办法我再一次去确认外面的情形。
立起茶色呢绒大衣的领子,干也很冷似的颤抖着。他一边吐着白气一边眺望着正门。……脚边放着自备的热水瓶和咖啡杯,是个大人物也未可知。
那时的干也是个梦这一点破灭了。
他在那时确实是存在的,所以才来监视我。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恐怕是为了确认杀人者的真实身份吧。
……总而言之。
就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地生起气来,我不由得咬起指甲来。
…
发生了这件事情的次日,干也依然如往常一样。
";式,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不知为什么会来邀请我,到底是跟着他上到楼顶。
或许是由于我每次只接受一起吃饭的邀请的缘故,总觉得这次他的邀请中有什么图谋。
我已经决定不再与他发生任何关系,但是毕竟想知道干也对那夜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预测到今天会有一场盘问,我来到了楼顶。
然而,干也一如往常。
";式的家还真是大呢。上次我去拜访时和管家先生谈了谈,他似乎很自豪。";
不知道他怎么晓得管家这个词,总之干也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秋隆是父亲的秘书。而且现在已经不称呼管家了,应该称作管理人。黑桐君。";
";什么嘛,最后还不是同一种人。";
有关我家的交谈只有这么一点。
他恐怕还不知道监视的事情已经被我发觉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也太奇怪了。
在那时,明明应该看到了溅满回血的我,为什么干也还能像往常一样对我笑呢。
我还是自己把话挑明好了。
";黑桐君。二月三日的晚上,你…";
";这个话题就免了。";
对于我的诘问,他轻轻地一带而过。
";什么啊就免了,黑桐。";
……难以置信。我,下意识地使用了织的语气。明明是身为式的我却用黑桐来称呼他,干也稍微有些困惑。
";再说得清楚些。为什么不对警察说。";
";…因为,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说谎。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在那个时候,织走近了正在呕吐的他…
";式只不过是站在那里对吧。虽然很少,但我只看见了这些。所以我相信着式。";
说谎。那为什么又来监视我。
…向他,靠近…
";总之,要坦白的话是很痛苦的。所以现在才要努力。如果对自己有了自信的话,我想我会来回答式的问题的。所以呢,现在这个话题还是免了。";
对于这副多少带着点执拗的表情,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逃离开去。
…靠近的话,织毫无疑问会把黑桐干也杀死的…
明明我并没有期望着这种事情。
干也说相信着我。
我也是,如果相信着自己并没有期望着这种事情的话,也就不会品尝到这种从未体验过的痛苦吧。
…
从那天以来,我完全无视干也的存在。
两天来他也没有向我说过话,不过深夜的监视却没有停止。
在冬季的寒空下,直到凌晨三时干也都在竹林之中。这样一来我连出外散步也做不到了。
监视已经过了两周。
那么想要找出杀人鬼的真实身分吗,我从窗子里偷偷窥视他的样子。
……还真是能忍耐。
差不多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不过干也依然目不转睛地眺望着正门。
那并不是失望的阴沉表情,反而是…在临去之际绽出一丝笑意。
";……";
心情焦躁起来,咬住了嘴唇。
啊啊,我终于明白了。
他并不是打算要找出杀人鬼的真面目。
对于那家伙来说,相信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根本就没有怀疑。他从一开始就相信着我没有在夜里出外。
为了确认我的清白他才来这里监视。
所以才会在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黎明,幸福地笑起来。
相信着真正的杀人者,是真正的无辜者。
";…如此,幸福的男人。";
自语着,思考着。
有干也在身边,便会莫名地安下心来。
有干也在身边,便会产生和他在一起的错觉。
有干也在身边,便会幻想自己能够来到那一侧。
然而,那是,绝对地。
那个充满光明的世界是我所不能存在的世界。
那是自己不能前往的世界,也是没有自己立足之地的世界。
…干也以理所当然的笑容将我带进去。
这样想着的我,对让我这样想着的干也产生了无比的焦躁。
让我终于认识到养着名为织的杀人鬼的自己与身为异常者的自己是异常者的那个少年…
";有我自己就足够了。为什么你要成为我的阻碍,黑桐。";
式不想发疯。
织不想崩坏。
明明是想尽可能地,对普通的生活不怀有任何幻想地活下去就好…。
◇
已然是三月了,外面的寒冷也缓和下来。
我已有数周不曾像现在这样从放学后的教室中眺望外面。向窗外俯瞰的视界,会让我这样的人感觉到安心。无法触及的景色,正因为无法触及才让我不抱有希望。
干也一如往常地来到被夕阳染成鲜红的教室。
织很喜欢像这样两个人在教室里说话。
……我也是,绝对不曾讨厌过。
";我还真没想到式会邀请我。不再无视我了吗?";
";因为无视不下去了所以才找你的。";
干也皱起了眉。
我在与织相混淆的感觉下继续说道。
";你说过我并不是杀人者,不过。";
夕阳如此之红,连对方的表情也看不到。
";很可惜。我就是杀人者。就连你也看到了现场,为什么还要放过我呢。";
干也的脸上露出了怃然的表情。
";没有什么放过不放过的吧。因为式根本就没做过那种事情。";
";即使我本人也那么说?";
啊啊,干也点点头。
";自己所说过的话只有一半可信,这不是式你自己说过的吗。何况你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绝对。";
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敢这么说的干也,让我生起气来。
";…什么叫绝对。
你能理解我什么。
你又能相信我什么。";
气急败坏地把这些话丢向干也。
干也则一脸迷惑,浮现出寂寞的微笑说道。
";没有什么证据。我也并不敢说自己一直相信着式。……不过,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想一直相信下去。";
";……";
这是决定性的一击。
纯粹的力量,纯粹的话语,将我自作聪明的装饰完全剥开。
对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的一句话,将名为式的我唯一一点小小的幸福,毫无防御余地地破坏了。
是的,破坏了。我在这个幸福者身上,只能看到已经无法挽回的时间。
……和谁生活在一起的世界就是快乐的世界吧。
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一点。
一定是,我并不知道这一点。
如果与谁产生联系的话,织会把那个人杀死的。
因为织存在的理由就是否定。
并且作为肯定存在的我,缺少了否定就无法存在。
由于至今为止从未牵扯上任何事情,我得以远离这一矛盾。
而在已然知晓的现在,我很清楚即使去祈求也只能够实现绝望的愿望。
那是极度的痛苦,让我憎厌。
我想这是第一次,从心底憎恨着这个家伙。
…干也理所当然地笑着。
我,明明不存在于那一边。
无法忍耐这种存在。
我十分确信。
干也,会让我破灭…
";…你,真是傻瓜。";
从心底发出的宣告。
";嗯,的确。";
只有夕阳仍然那么鲜红。
我离开了教室。临去之际,头也不回地问道。
";对了,今天也要来监视我吗?";
";哎……?";
惊讶的声音。果然还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发觉了这件事情。
干也慌慌张张地想要砌辞掩饰,不过被我制止了。
";回答我。&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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