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吴逆裹挟了不少各族百姓,有近千人之众,若不火速剿灭,任由吴逆坐大,一旦他们南下联络宁古塔和尚阳堡的数万吴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郎坦身为蓝翎侍卫,身负密任,眼见着关外发生如此大事,地方大员却肆意压下,钦差大臣却又不能立即定夺,如何能不急。
“你道本官不想即刻解决此事?”郎坦的意思马齐如何能看不出,但无奈何,这中间隔着个宁古塔将军,他虽为左都御史钦差大臣,但却无权节制宁古塔,黑龙江事了就要回京交卸差事,有心杀贼却是无力而为。当今圣上自剪除鳌拜、平定三藩后,越发忌讳朝廷大员越俎代庖,福建姚启圣不就刚被下旨训斥吗。他是新建大功之人,尚被皇上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马齐自衬皇上虽看重自己,但若是也越权办了宁古塔的事,怕姚启圣的前车之鉴就要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算了,这等事情做了是越权,不做倒是可保无事,逃跑的吴逆不过数百人,就算他们本事再大,区区两三月,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还是按部就班来,免得皇上生嫌。
想是这样想,却是不能实言告诉郎坦,马齐缓缓坐了下去,喝了一口凉茶,不容置疑对郎坦道:“此事就这么办,郎侍卫不必再过问这事,一切等皇上定夺就是。”
“这…”
马齐的处理方法让郎坦很是不满,但他是钦差大臣,自己只能听命于他,半响,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夜已深,微风拂面,花草轻摇,虫鸣入耳。马齐和郎坦二人各转各的心思,相对无言,气氛倒是有些尴尬,以至于马齐几次想送客,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无法说出来,因为此人是皇上的侍卫。郎坦也没有自知之明,一点也没有告辞的意思,马齐随从送来的茶水他也是不客气的饮了起来。
“何保人现在何处?貌似本官并未见到他。”
老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马齐决定打破沉闷,顺便问问些其他事。
听马齐问话,郎坦忙道:“何保兵败逃回后,萨布素大为恼火,夺了其协领一职,将其调为巴尔虎佐领,可谓是连降三级使用了。”顿了顿,郎坦有些可惜道:“何保这人说来也是将材,在我旗人中也算翘楚,可惜却是阴沟里翻了船,败在了叛逃吴逆手中,倒是让人大跌眼界了。据下官所知,何保现在每日借酒消愁,基本上不出院门一步,佐领的事也不大过问,萨布素对他也是不闻不问,由着他这般。”
马齐也惋惜的摇了摇头:“萨布素这事办得不甚好,世上哪有常胜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岂可能因一场败仗就弃了何保不用呢。待明日本官与他说说,黑龙江新晋将军衙门,正是用人之时,不妨让何保戴罪立功。”
“大人说得甚是,何保是可造之材,弃用未免太可惜了。”郎坦附和了一句。
“对了…”
马齐突然问道:“那些老瓜贼现在何处?”
听马齐问起老瓜贼,郎坦有些错愕,但很快就答道:“老瓜贼散在关外各地,彭都统来后,将其大部召到爱珲,按圣意,分成小股人马潜入罗刹人境内,扰其民,夺其粮。”
“嗯,回去告诉彭都统,皇上意欲明年大举进攻罗刹人,在这之前,绝不能让罗刹人的日子安生。”
“明年就要对罗刹开战了吗?!”
郎坦闻言一阵惊喜,大军一旦北上,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他自请北上为的不就是能在北征大军中谋得一席之位吗。
马齐没有瞒他,肯定道:“台湾已经平定,郑家即将剃发易服,关内再无敌人,这罗刹人之事自是要摆上台面的。皇上三年前下令建造黑龙江和宁古塔在北地建城据守,便是为的大军北上之后,能有立足之点。你长在皇上身边,圣意如何,难道你看不出来?”
郎坦掩不住的兴奋,圣意如何他还真的没看出来,只是知道明珠大人经常在皇上面前要求对罗刹开战,但皇上一直含糊以对,没个准信下来。现在看来,和罗刹人大战一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然,他马齐堂堂左都御史总不能信口开河不是。
郎坦实在是太兴奋了,等到发觉自己有些高兴过头,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身子微微朝前近了近:“容下官斗胆猜测一下,大军北上之后首战可是那雅克萨?”
“嗯?”
马齐看了一眼郎坦,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盯着郎坦看了足有数秒,才微微一笑,将茶碗作势拿起,欲喝又不喝的样子,见郎坦还没有明白,马齐索性将茶碗放下,自顾自的回头走了,留下郎坦在那回味自己的笑容。
…………
宁古塔治下土里特城牢房。
“冤枉啊,大人,我们冤枉啊!”
“放了我们,放了我们,我们冤枉啊,我们不是杀人犯!”
三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汉子抓着木栏大喊大叫,嗓子叫得都有些哑了,却没有差人来过问他们,空荡荡的牢房中只听到三人的叫吼声,夹杂着回音让人觉得十分剌耳心烦。
“别叫了,这鬼地方,你们就是叫破喉咙都没有人答理你们的,更何况你们还是汉人。这关外,除了流犯外,哪来的汉人?还说你们是无辜的,你们若不是逃跑的流犯是什么?”
三个汉子的叫唤惹得同牢房的其他人不耐烦了,他们必须要阻止这三个汉人在叫下去,不然难得的午睡又要被他们搅没了。这三个混蛋,难道不知道进到这牢里,安生最要紧吗!
“嘿嘿,也该你们倒霉,流犯不流犯的倒是小事,坏就坏在你们身上藏了那么多金银,这官老爷不拿你们拿哪个?”一个瘦小的达斡尔老人贼眼兮兮的盯着那三个汉子,不阴不阳的冒了句汉语出来。
听到那几个人竟然会说汉话,三个青年汉子好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呼的一下涌到那几人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叫了起来。
“我们真的冤枉啊,我们真的不是强盗…”
“他们诬陷我们杀人抢劫,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干过,他们怎么能随便诬陷好人呢”
“几位大哥,他们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
“哈哈,怎么?你们还想活着出去不成?”那一脸贼相的达斡尔老人“噗哧”笑了起来,指着面前那年轻汉子笑道:“当官的得了那么多金子,你们又是逃跑流犯,天知道你们这金子是从哪里来的,这官老爷为了平安无事,会对你们做些什么,难道还猜不出来么?”
一听贼老人这话,一个最小的汉子一下跌坐了下去,浑身无力的瘫软,近乎绝望的望着那为首汉子,哭了起来:“徐大哥,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你快想想办法啊,我还要回家见俺姐俺哥呢…”
“早知道,我们就不跟你逃了,跟着弟兄们在一块多快活。”另一个汉子倒是没有吓得哭起来,而是一脸怒容的看着那为首汉子,“呸”的唾了一口,骂道:“徐锦衣,都是你个黑心贼,害老子要和你一起送死!我昨就被猪油蒙了心,跟着我干出这等破事来呢!这下倒好,金子金子没保住,性命倒是送了!”
“别嚎了!”
“你奶奶的,拿金子的时候,你小子拿得不比我少,现在出事了,你倒全推到我身上来了,呸,老子我还瞧不上你呢!”
哭泣汉子让徐锦衣心乱如麻,贼老人说的话更让他不住寒颤,同伴的指责也让他气愤不已,发泄一通后,他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凶光一闪,狠狠叫道:“妈的,老子死不了!”在那两个汉子和牢犯惊讶的目光中,徐锦衣牙关一咬,跑到木栏边用尽全身边气大声叫了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小的有重要军情禀报,小的有重要军情禀报!”
定远作战这个章节包含了很多事,骨头没有将一些发生在定远作战时期内其他方面的事情列章节名,大家清楚一下就行。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定远作战(三十)
“你说什么?松山堡的活阎王就在我眼皮底下?”
“是,师团长,属下绝对没有看错,那个寨子里的就是巴尔虎人,属下远远看过,遏隆那老王八蛋就在寨子里!”
严钱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每天下午都要到寨子走上一圈的老头就是遏隆,在松山堡时,他可是天天都看到这老头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所以他相信遏隆就是化成灰,他都能将他认出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若不是严钱带人去征剿雅斯克周围的小部落,赵强还真没想到北上的巴尔虎人竟然就藏在自己眼皮底下。嘿嘿,有趣,有趣,遏隆啊遏隆,你怎么不跑远点呢,你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藏在我眼皮底下,莫非你认为我赵强的耳目真的失灵了不成?
想到遏隆那老王八蛋在松山堡时拿自己当枪使,到了还要拉他们垫背,指望赵强他们这些吴逆替巴尔虎人吸引清军注意力,赵强就气不打一处来,兔儿岭一战若不是齐壮及时赶到,还真差点被清军给一锅端了,这仇可不能不跟他算算。
赵强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利用别人的时候,却完全落入对方的算计中,松山堡护卫队一事完全是遏隆的阴谋,可怜自己从头到尾都在想着如何利用这护卫队干番事情,最后还险些一命呜呼。这帐必须得算,不算就枉自为人了,赵强嘿嘿一笑,问严钱:“他们有多少人?”
严钱略一盘算,肯定道:“千把人。”
“传令,雅斯克治安队、暂编汉军第二营、哥萨克中队集合!”赵强二话不说就往屋外走去:“本师团长要亲自会一会活阎王,和他算算帐!”
…………
巴尔虎寨子位于雅斯克东北四十里的一处山凹中,赵强带往讨伐的都是步兵,只有自己的近卫小队和哥萨克中队有几十匹马,所以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到达巴尔虎寨子。
雅斯克治安队与暂编汉军第二营并无什么战斗力,对上俄军火枪队,估计是一触就溃,但是拉去对付仅有千把人的巴尔虎人,赵强可是胜算满满的。巴尔虎人充其量只有三四百男丁,没什么可担心的,何况还有哥萨克中队那三百俄军俘虏。事实证明,在哥萨克人近乎残暴的对待下,那些俄国士兵们没有一点反抗的勇气,他们大多逆来顺受,默默忍受哥萨克人对他们的欺压。在服从命令上,该中队的俄籍关宁兵们表现一点也不比其他联队的各族士兵差。这也许跟有胆量敢和关宁军作战的俄军强盗大多战死有很大程度的关系。投降与被俘的士兵对于战胜者天然就有一种畏惧,以前的吴军旧部又何尝不是,若不是连续的胜利和死亡的威胁剌激他们求生的本能,恐怕还是不堪一战。
古里河城的城守托可洛斯基也在哥萨克中队,他的忠心仆人阿乐儿已经被征调到西进支队充当民夫。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军官的尊严和权威,和契科夫等人一样,原先的俄军军官被哥萨克人重点对待,他们的所有尊严都被哥萨克人无情的践踏在地上,留下的只有躯壳而已。连同定远城、雅斯克等地,在中队服役的有九名军官,无一例外全部成了可怜虫,就连以前的火枪手部下也不时会欺负他们一下。而他们却是有苦不能言,每日里还要笑脸相对,不敢有一丝不满,因为哥萨克人的残暴他们已经领教过了,那种痛苦的滋味,军官们发誓再也不想去体验一会。
哥萨克人对待俄军俘虏的行为赵强是知道的,但他却没有阻止,相反对哥萨克中队长格里夫斯基是百般夸赞,表扬他为关宁军立下的功劳,肯定他加入关宁军后的一切表现,还给予了高额的金银赏赐,后续俘获的俄国女人也分配了三十名给哥萨克中队的哥萨克兵们。财富、女人、地位,能给的赵强都给了哥萨克人,对于他的“偏心”,一些军官也曾腹诽过,但在听过师团长“以夷制夷”的高论后,俱是击掌称妙。
关宁军对于己方的恩赐,格里夫斯基和同伴们非常感激,随着关宁军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们已经从原先的被动跟随转变到现在的主动进取,一些哥萨克人甚至想在关宁军中获得高位,因为他们觉得成为一名关宁军的高级军官似乎是一件非常好的差事。相继出任中高级军官的蒙古人、索伦人、达斡尔人的事实给了这些哥萨克人很高的信心,他们坚信,在这支军队服役要比在俄国猪手下当兵强得多。格里夫斯基曾代表全体哥萨克军士用学到的几句夹生汉语充分表达了他对关宁军及对赵强本人的忠诚。
但耐人寻味的是,在其他联队充任教官及在教导大队任职的俄军军官与士兵,却受到了一定优待,哥萨克中队中发生的大规模虐待俄军俘虏事件并没有在其他联队出现,而且这些俄国人还通过一些“传闻”了解到了在哥萨克中队发生的事情,而且在讨论可恶的哥萨克人时,军官们并未过来干预阻止他们。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只因为赵强是在做两手工作——一手加强哥萨克人的忠诚度,他们对俄国人表现得越凶残,就越是只能和关宁军绑在一起,而无须担心他们会反水;另一手却是赵强要让哥萨克人的“恶劣”行径传到所有俄国人的耳朵里,让他们了解哥萨克人的无耻和邪恶,因为赵强相信,只要有几个俄国士兵能够“有幸”逃回去,那么在其他据点的哥萨克人将会受到俄国人强烈的质疑。如果这种低级的离间战术取得成功,盘踞在贝尔加湖地带庞大的哥萨克雇佣军将成为关宁军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让他们鬼咬鬼去!这是赵强对待俄国人与哥萨克人的基调。
……………
到达巴尔虎人寨子时,赵强直接让哥萨克中队开到寨门,但却不让他们马上攻进去,因为赵强觉得他需要点猫戏老鼠的游戏,以此来还击遏隆在松山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格里夫斯基领会师团长的意思,堂堂正正的将中队开到了巴尔虎人的寨子前,在对方惊恐的眼光中,慢慢的列队,军官们还骑着马在寨子前来回跑动,大声呼喝着,一点也不怕寨子里的巴尔虎人会射出他们的冷箭。
“族长,罗刹人,罗刹人!”
“罗刹人来了!”
当哥萨克中队出现在巴尔虎人寨子时,寨子里乱成一团,长期以来对罗刹人的恐惧让巴尔虎人无法接受寨子外突然来了几百罗刹人的事实。男人们慌忙要去关上寨门,女人们则吓得抱着孩子躲在屋里,用一切能顶住屋门的物件死死抵住屋门,好像只有这样,她们才能觉得安全,心才能放下来。
正在和扎尔勒等人商量要派人去南边买些盐巴的遏隆,听到外面的尖叫声后,整个人如遭电击,颤颤抖抖的推开屋门,在扎尔勒等人的搀扶下来到了寨门处。两三个月时间,遏隆好像又老了许多,原本胡须还有些黑,现在却是全白了,迈出的脚步也小了许多,好像风烛残年,风一吹就能倒一般。
来到寨门后,望着外面列队完毕的罗刹人,遏隆呆了一下,心却定了下来,因为他想罗刹人要是为了杀人,早就冲进来了,根本不会呆在寨门外。他们这样做,只证明他们不是为了杀人而来。
只要对方不杀人,其他的都好办,遏隆稍一琢磨,往前走了几步,嘶哑着嗓子叫问道:“军爷们想要些什么,尽管开口,我族人能办到的一定为军爷们筹措。”他习惯的将罗刹人的称呼也定位到和清兵一样的叫法上,都是军爷。
“遏隆,别来无恙啊。”
让遏隆奇怪的是,对面的罗刹人没有回话,倒是远处突然开来另一支人马,而且还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汉人?在这地方听到汉人的声音,遏隆有些吃惊,顺着声音看去,不由怔了,当先一人不就是松山堡的吴逆赵强吗?
“怎么?不认识我了?”
赵强笑咪咪的打马走到哥萨克中队前面,打量了一眼吃惊的遏隆,故作奇怪道:“故人相见,遏管事怎么也不打声招呼的?”
“你还没死?”
遏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