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打自己!
与赵强所想相反的是,在见到赵强时,张大海并没有恶意,他根本没有想到要举报对方,他只是惊讶对方怎么还活着,又怎么从“吴逆”变成了八旗军官,甚至他还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激动,虽然这个“故知”以前与自己有过冲突。但现在,他已经将过往的一切都淡忘了,他只知道,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一个昔年的同袍!
直到闪着寒光的刀锋触碰到自己脖子的那一刹那,求生的本能才让张大海意识到对方想要杀人灭口,也让他本能的挥手去格那柄战刀。但是一切都晚了,他错过了保命的唯一机会——在赵强还在愣着的时候叫喊起来。
砍下去的这刀凝集了赵强全身的力气,他根本不给对方还击的机会,从拔刀开始到刀锋从对方的脖子上划过,赵强就根本没考虑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要怪就怪你不应该叫我!猛的一用力,利刃迅速切开骨头。
“咕噜”一声,兀自还睁着大大眼睛的张大海,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子还蹲在那,而自己的脑袋却到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
愤怒的吼叫只有张大海自己知道。
无头的尸体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流犯,惊起了一片人。
手指在轻轻的动,眼睛在不甘心的眨,望着尸首两处的张大海,赵强的心冷酷不已。他不后悔自己砍下这一刀,他也不考虑自己有没有杀错人,更不会考虑杀了他会有什么后果,他只知道如果不杀这个人,他一定会揭发自己!所以,他必须死!
“杀人了!”
几十个流犯慌张的叫喊了起来,好像躲避瘟神般窜出老远,惊恐的看着手中拿着滴血尖刀的赵强。
“怎么回事?!”
人群的尖叫声惊动了正白旗的清兵,也惊动了那个佐领。当看到一个副参领正站在一具尸体旁毫不在意的擦拭自己战刀时,佐领怔在了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上前质问对方。
“这个汉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抬头直视本官!”赵强十分跋扈的来到那个佐领面前,先声夺人,怒道:“你是怎么管的人,有没有规矩!”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佐领直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这个参领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奴才,但是在对方官威的逼吓下,他只能不停的请罪。
“卑职管教无方,请大人恕罪”
“你过来!”赵强没有理会佐领,而是一指官道上正被眼前一幕吓得面色发白的包衣。
“大人叫小的吗?”那包衣哪曾见过这么吓人的场面,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就这样被砍掉了脑袋,那血淋淋的脑袋也真是太碜人了。听见赵强叫自己,他两腿直哆嗦,不知道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参领大人叫自己做什么。
“就是你!”赵强喝骂一声:“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也想作死吗!”
包衣一听,就差哭了,一路小跑就奔这边来,“扑通”跪下就不停的请罪:“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赵强突然一把抓住那包衣的辫子,将他的头按得低低的,对那佐领道:“本官杀了你的奴才,现在就赔给你一个。”
“这”佐领不敢吱声,他也被赵强可怕的样子吓得心慌。
“大人,使不得啊,可万万使不得啊”那包衣一听赵强要将自己留给正白旗的人当奴才,吓得磕头求饶:“小的是明相府上的,大人万万不可把小的留在这啊,小的京里上有老,下有小”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强甩手打了一巴掌:“罗嗦什么,再叫就把你脑袋扭下来!”
“使不得啊”包衣心中一惊,却是再也不敢出声,只在那不停的磕着头。地上虽是泥土,他的额头也磕得都是血,可见他磕得是多么的重。
“米参领,怎么了?”
伏尔哈在前面等了这么长时间,见后面车队都没跟上来,有些心急,亲自打马过来看一看发生什么事了。一见赵强正在官道下面和那正白旗佐领说什么,还有个包衣奴才在那不停的磕头,不由在官道上问了句。
“没事,大人先行,下官这便让他们出发。”赵强回了伏尔哈一句,低声对那佐领道:“人要不要随你,本官还有军务在身,就不与你多说了。”
“是,大人慢走。”佐领心中把赵强骂了个祖宗十八代,这家伙哪冒来的,莫名其妙的就杀了自己的奴才,眼里还有没有我们正白旗!你说赔一个奴才就赔一个了?娘的,镶黄旗的人很牛吗!你当我们正白旗好欺负么!
这佐领只道赵强和先前那参领一样都是镶黄旗的,但心里骂归心里骂,眼下这正白旗可不是皇父摄政王那会是上三旗,被削弱的厉害,跟当年威风时比起来可差得远了。对方又是从京里来的,官职也都比自己高,人马也比自己多得多,这真要不依的话难不成还能和他们火拼不成?就自己这几十个赶鸭子上架的手下,一看就不是那些镶黄旗的人对手啊!真要犟着性子跟他们算帐,只怕自己都要被收拾一顿。
“磕你个头!”见地上的包衣还在不停的磕着头,佐领一肚子火没处发,一脚就踹了他个狗朝天。
“再他娘的磕,爷就把你头也给砍了!”佐领悻悻然的怒瞪了一眼正往官道上去的赵强,狠狠的“呸”了口唾沫,一踢那包衣:“给爷滚边上去!”
“这位官爷,小的不能留在这儿啊,小的是明相府上的”包衣哭着求那佐领,希望他放自己离开,可是这佐领哪里知道什么明相不明相,没等他说完,就“啪啪”两个巴掌扇了上去,然后便让兵丁将他拖进那些流犯队伍中。
不要白不要,至少这奴才比那死鬼要壮一些,也不叫吃亏嘛佐领如此安慰自己。
“大帅,出什么事了?”
赵强一上官道,葛飞虎等人就围了过来,周培公也是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这人知道我的身份。”赵强对葛飞虎低声说了句,看了一眼周培公,他不好跟周培公说这话,也不好跟他解释什么,当下便什么也不说,只是点了点头便上马吩咐车夫们快点走。
车夫们大多是明珠拨来的包衣奴才,兔死狐悲,看着同伴竟然就这样被丢在关外为奴,他们敢怒不敢言。有想要为同伴说话的也迫于赵强的淫威,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的装好马车继续向前行去。
第三章 不冷不热
追上伏尔哈后,赵强觉得还是要将刚才的事情详细与伏尔哈说下,以免他生疑或是有什么不满,当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了伏尔哈。当然,他只是说看到一个汉人奴才竟然对着自己冷笑,这才发怒杀了他,事后赔给了正白旗一个包衣。言语之中有对自己的暴戾脾气自责的意思。
另外赔给正白旗的那个包衣毕竟明珠府上的人,赵强并无处置的权力,原以为伏尔哈是明珠的爱将,肯定会就这事对自己说道几句,就算不公然指责自己,也会说几句自己的不是。没想伏尔哈听后,却是哈哈一笑,道:“不过是些奴才,杀了就杀了,谁让他不晓得规矩你不过就杀了一个汉人奴才,就自责成这样,想当年我在南方,每占一城都要屠个千儿八百的,若是与你一样,本官岂不是要悬染自尽么?”又道:正白旗的人就算不满又能如何,难道他们还敢找我们的茬不成?至于那个奴才,赔了就赔了,有何紧要的。明相既然把这些个奴才拨来供你差遣,就说明相爷十分看重你,这些人也可以算是你的奴才,打也好,杀也好,你自个做主就行,相爷保证不会对你有什么不满的。”
有了伏尔哈这话,赵强当即放下心来,也突生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慢慢折磨死伏尔哈,让他亲身感受一下任人宰割的痛苦,看看他杀人时与被人杀时会有何等不同的反应。
这日黄昏时分,队伍到达宁古塔,但没有入城,而是在早就得了快马通传的宁古塔都统衙门官员的陪同下,开进了城外一座八旗军营。
宁古塔官员们嘴里说的是军营,但等到了地方一看,却发现只不过是早已废弃的军营,营内杂草丛生,房屋破损严重,一看就是至少十多年没有住过人的。赵强这边还好,伏尔哈的脸色却早就变得铁青,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手下那五百镶黄旗清兵也是人人脸上都有怒色。
军营里面已经另有数十辆马车在,上面堆满了粮食和一些生活物资,赵强问了才知道,这些便是宁古塔方面奉了康熙旨意拨给自己丘禾部的物资。
“二位大人,皇上交办下来的差事我们都已奉旨办了,天色不早了,我等也要回城了,不然要是关了城门,我俩可要在城外冻一晚了。”
都统衙门的那两个官员都是从六品的小官,从见着赵强和伏尔哈始起,就不冷不热的,一切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交接完手续后,甚至连设宴招待的事都没提,而是直接告辞就要回城。
“二位慢走,恕本官不远送了。”
伏尔哈冷冷的看着这两个官员,他身后两个佐领也是愤愤不平,均道宁古塔的人也太欺负人了,竟然安排这样一个地方给他们住,简直就不把明相和他们镶黄旗放在眼里!二人有心想讥讽那两个官员几句,但是参领大人不发话,他们也不便开口,只在心中生着闷火。
反正只呆一晚就走,不入城更好,赵强可不想在城内再出现今天白天那一幕,再冒出个吴军旧部来当街喊上自己一声。张大海之事已经是相当侥幸,若不是自己出手够快,要让他再喊出其他什么来可是不得了,赵强现在想想都后怕,宁古塔方面安排他们在城外扎营正合他的意,做人还是低调些好,不可能每次老天爷都这么眷顾自己的。
“大人,宁古塔的人什么意思?”
“他们也欺人太甚了,咱们可是皇上钦点的人马,他们凭什么这么冷眼对待!安排咱们住这等破地方!”
那两个宁古塔官员一走,伏尔哈手下两个佐领就忍不住要在参领大人面前吐一吐自己的不快。
“营中可曾安顿好了?”
不想伏尔哈却是没有接他们这茬,而是问起他们军士安营的情况。
“还没”
两个佐领都是跟了伏尔哈多年的老人,对他秉性摸得很清楚,一听大人说这话,二人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伏乐哈不喜不怒的扫视二人一眼,淡淡说道:“既然军士未安好营,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是,大人,卑职知道如何做了。”二位佐领忙躬身行礼,不敢再说,退了下去各自查看部下安营情况。
“米参领是不是也认为这宁古塔的人对咱们很疏远?”
部下走了之后,伏尔哈看了一眼赵强,突然说了句。
“下官不敢乱言。”赵强才不管宁古塔的人在想什么,也懒得猜测他们的用意。
“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的事情。”伏尔哈微微一笑,说了句:“看来巴海对相爷可是恨着呢”说完也不理会赵强如何想,径直往营中去了。
巴海和明珠不和?赵强细细品味伏尔哈的话,突然失声笑了起来,然后便往车队那边走去。
这边葛飞虎和德丘等人已经安置好马车,就在营内生了大灶,车夫、护卫、那十几个读书人和老工匠们全都聚在一块吃起大锅饭来。赵强巡视了一圈,见一切都紧紧有条,并无错漏的,心下大安,肚子也饿了,便让护卫给自己准备饭食。
护卫们给赵强做的只是热熟的牛肉,另外还有几块薄饼,熬了点姜汤去寒。赵强吃了一口牛肉,想起周培公来,便让人叫了他过来,请他与自己一块进食。
听到赵强有请后,周培公没有拒绝,但在吃饭的过程中却是不吐一语,偶尔还用困惑的眼神瞅赵强一眼,搞得赵强郁闷不已,不知道周培公发现自己什么。
“周公有什么话想对在下说吗?”赵强忍不住想知道周培公为什么会这么看自己。
听了赵强的话,周培公放下手中的牛腿骨,用一块方巾擦拭了一下沾上油腻的手,平静的说道:“没有。”
“没有?”赵强嘴角一动,周培公这样子像是没有事的吗?
“莫非周公是因为白天的事情而对在下有所不满?”赵强喝了一口姜汤,抬头看着周培公。
周培公与赵强互视数秒后,凝声道:“米大人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赵强笑了一声,他当然想知道周培公何以如此怪异的看自己。
“那好,米大人既然想知道,那培公也就直说了。”周培公盯着赵强的眼睛突然问道:“不知米大人可否告诉培公,那赵强是何人?”
第四章 察觉
赵强“咯噔”一声,头皮有些发麻,矢口否认道:“在下不认识这赵强,也不知他是何人。”
“真不认识?”周培公眼中精光一射,并不相信赵强的说辞。
“真不认识。”赵强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抵赖,他知道张大海的那声叫喊肯定被周培公听到了,不然他不会有此疑心的。但现在还在宁古塔境内,并不是自己的地盘,如何能将真相说与周培公听。
赵强可不认为周培公能被自己的言语蛊惑参与反清大计,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周培公能深明大义毅然投效自己,参与汉人光复大业中,因为这个实在不是他的为人。要知道周培公骨子里透着一种对清王朝的服从与对康熙的忠诚,这从他终一生起起伏伏,不被重用却又对康熙死心塌地便可看出。因此要让周培公死心踏地为己用,最现实的办法便是“逼”:逼周培公为自己练兵,逼周培公为自己带兵,逼周培公为自己出谋划策,一步步的将他逼到关宁军阵营里。而实现“逼”的最好办法就是威胁恐吓,就是不择手段,套用梁山吴用的话说便是“任他什么心思,都要让他脱生不得,或无奈、或自愿,总要让他留下与众兄弟痛快吃酒!”
而要想“逼”出效果来,最好的手段莫过于让康熙知道周培公已经投入关宁军的阵营,已经开始在关外反抗他的统治了。唯有如此,周培公才能没有退路,才能与关宁军绑在一起。而在他看到反清大有希望之时,恐怕也舍不得一身才学无用武之地,赵强如此想道。
“既然大人不认识此人,那恕在下冒昧了。”周培公缓缓低下头,拿起方才那牛腿骨继续咬了起来,真的再也不说这事。待吃完那根牛腿骨后,他便起身告辞了,出门之时,似想停下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来周培公已经怀疑我了,此地不能再留了,我得尽快把他带回去。赵强也没心思再吃下去,草草啃了两口便和衣睡了,梦里甚至都梦见自己已经回到雅克萨,已经挥师雅克萨,已经将反清大旗插遍关外,已经兵进山海关
次日,宁古塔城内没有一个官员到营中与伏尔哈会面,只有一个小吏送来了一封关防印信,方便伏尔哈进至罗刹后方后与各地八旗联络之用。
伏尔哈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到宁古塔方面冷遇的影响,脸上已经不见昨日阴沉,一早见到赵强就笑呵呵的打起招呼,然后便让赵强吩咐车队出发,争取早点赶到丘禾部所在,好尽早部署相关作战行动。
伏尔哈这么急迫想去送死,赵强自然乐得高兴,很快便催促车队出发了。在镶黄旗五百清军的保护下,车队继续往北,用了三天时间赶到三姓,补充了一些物资后,便往墨尔根方向驶去。伏尔哈在每经一地驿站时,都要详细询问当地情况,诸如地形、驻兵、各族聚居情况,并且都做了记录。每日安营休息之时,都在帐中对着地图研究,不时划来划去,还召来手下军官商量战术。看得出,他对此次出战罗刹后方的行动十分重视与小心。从他的言语当中,赵强做了这样一个总结:此人能被康熙赐号“巴图鲁”,倒也是名符其实,而伏尔哈的思想便是后世有名的那句——“战略上藐视对方,战术上却重视对方”。
戴梓一家三口被藏在马车当中,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他们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