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分的有趣加过瘾。那酒香味混着菜香,倒让人十分的发谗,忍了忍,赵强终是没敢端起碗来喝。他怕喝得酒气薰薰的会误事。
桌上的酒菜大致上满之后,胡二终于来了。
“米东主,主子请你过去。”胡二的态度明显比先前恭敬许多。
“好,有劳前头带路。”赵强起身,对桌上众人一拱手,点头示意一下,便跟着胡二往内院进了。那几个绿营官也不以为意,扯着嗓子又吆喝开了。
内院不似外院那样摆的桌子到处都是,空了很大一块地方,进出的仆人比外院的有秩序得多。靠着正厅台阶上有很大一块地方,零散的摆着七八张桌子。桌子上并未如同外院一样上满了大盆的鸡鸭鱼肉,而是精致的摆着些爆双脆、葱爆羊肉、扒翅、炒鸭掌、烩四缘、熘黄菜、三不粘、醋椒鱼、酱爆鸡丁、糟熘鱼片、它似蜜、五柳鱼、小窝头等菜式。坐着的那些官员也不似外院那样喧哗吵闹,正经吃菜的人很少,都是在相互谈论些什么,偶尔才动上那到一筷子,喝酒也不是用碗,而是用景德镇产的那种小杯,相互间就是抿上那么一口,意思意思就行。显然这些个官员和士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屁股下面这张椅子,因为这椅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坐得了的,而是象征着身份和权势。赵强没有看到女眷,心道想必都在后院吧。
正厅之中也坐了好些人,远远的瞧去,都是些红顶蓝顶的一二品官员,不是有笑声传来,赵强刚迈上正厅前的台阶,就听见里面有声音传来。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决,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好词!果然是好词啊,纳兰公子果然是我满人第一才子,名不虚传啊!”
“何止是满人第一才子,放眼天下恐怕就未必能找出第二个如此才华之人!”
“明相,你可是生了个好公子啊!”
“各位谬赞了,再这么夸下去,怕是小儿就有些飘飘然了。”
“哪能呢?性德公子这可是实打实的才学,可不是那些只会背些唐诗宋词的墨骚文人。明相,你也别怕,性德公子这第一才子的名头绝不会落到别人家的,呵呵”
“哈哈,要我说啊,敢明进宫请皇上赐个大大的牌匾给明相,上书“天下第一才子”,那时候明相怕才是要笑弯了腰噢!”
“哈哈”
“呵呵”
“”
一曲蝶恋花让厅内众人无不拍手叫好,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那么多人异口同声夸赞自己宝贝儿子,明珠听了也是老怀甚慰,心中高兴,端起酒杯就挨桌敬酒。
纳兰性德没想到自己刚作的这首“蝶恋花”会被阿玛拿出让众人品论一番,初时心头也有些忐忑,生怕作得不好让人家笑话,不过见了这番场面,也是欢喜万分,端着个酒杯跟在阿玛身后,脸上既有自豪也有谦虚。
“米东主,这边。”
赵强站在外面不敢轻进,胡二也是见主子正在劝各位大人酒,也不敢这会就将人带进去,二人正在外站着,却见高士奇朝赵强招了招手。赵强见了,忙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厅内正热闹着,倒是没人注意到他。
“东主的宝贝可都带来了?”高士奇第一句话就是问赵强带没带宝贝过来。
赵强点头道:“捡了些贵重的,其他的倒没敢带来,怕让明相笑话。”
高士奇只问:“珠子可带来了么?”
赵强一怔:“什么珠子?”
“你的那些东珠啊,呵呵”高士奇微倾身子,低声道:“你用一颗东珠换一幅画的事可是传遍京里达官贵人耳中了,人人都知道你身上还有十几颗,都眼红惦记着呢。现在我把你介绍给明相,让明相买下你这些珠子,如此那些人就不好再打珠子的主意了,不然”
高士奇没有把话说透,但赵强一听就明白,看来古玩店的那两颗东主让自己成人众矢之的了。
“你随我来。”见明珠已经敬完一圈,正和几个官员闲聊,高士奇一拍赵强,带他走了过去。
“明相,我说的宝贝来了。”高士奇笑咪咪的将赵强介绍给明珠,略有深意的冲明珠点了点头。
“噢?此人就是索伦米庆?”明珠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强,笑道:“果是英雄,难怪固泰的人奈何不了你。”扭头看向高士奇:“不知能用不能用。”
“待会明相问问看,若能用就用,不能用则不用,一切由明相定夺好了。”
赵强不知道这二人到底在说什么,自己明明是来卖东西的,怎么二人却不问自己的货,而是无头无脑的说这些话。不明所以的站在那,一头雾水的望着高士奇和明珠。
第四十九章 五万两
“米东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你的宝贝拿给明相看看啊。”高士奇轻笑一声,让赵强将所带的东珠取出来。他这么一说,明珠也会意过来,笑着招来身边几个官员,对他们道:“诸位不是老说没见过好东西么,今儿个就让大家开开眼。”
“什么好东西能让明相这么看重的?”明珠党羽,左副都御史余国柱闻言笑着走了过来。
“明相说是好东西,那定是好东西了,来,大伙一块看看,好开开眼。”
户部满尚书佛伦、刑部满尚书葛思泰、吏部满尚书科尔坤、侍郎傅腊塔、步军统领席珠、大学士勒德洪、李之芳等厅内在坐的官员也一齐围了过来。另外那些官职比不上这些的也都凑在外围想看看明相有什么好东西让大伙开开眼界。
纳兰性德也是微笑不语的站在阿玛身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赵强。若是赵强知道对面这个锦衣公子就是清代有名的词人纳兰容若,恐怕要感慨一下,不过现在却是没有那么多的念头,只知道迅速从腰间解下装着东珠的布袋,然后十分恭敬的呈到明珠面前,口说:“在下关外边野小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入得明相和各位大人之言,这些颗东珠都是小人族人冒着性命危险从江中取出的,请明相和各位大人一观。”
“东珠!”旁边的官员们惊声一片,再联想这几天传闻的索伦蛮子身怀十几颗上等东珠的事情,不由想到看来那索伦蛮子就是眼前这人了。有官员当时就叹了口气,心道这下完了,珠子落在明相的手里,旁人哪还沾得了手,可惜了,可惜了啊…也有人却是在想,据闻礼亲王府已经放出风来定要全数拿了这些珠子,但现在珠子却被明珠截了,不知道礼亲王那边会如何反应。
“性德,你看这珠子可好?”明珠从布袋中取出一颗通体透明***的东珠转到儿子面前,“性德”是他为儿子起的表字。
纳兰容若从阿玛手中接过那颗珠子,仔细的看了一眼,抬头笑道:“好珠子,不逊于大内的。”又问赵强:“这袋里装得都是这么大小的珠子么?”
赵强老实回道:“是,皆一般大小,并无两样。”
“你说个价吧。”纳兰容若又从父亲手中取过那布袋,在手里掂了掂,微笑的望着有些“忐忑不安”的赵强。
“小人不敢开价,若是相爷和公子能瞧得上,小的不要一纹银子,愿全数送与相爷和公子。”赵强打肿脸充胖子,但他知道,明珠不可能真厚着脸皮就收下的,这不是他的为人。
听了赵强的话,明珠“哈哈”一笑,看向高士奇,道:“澹人啊,要是本相真拿人东西不给银子,你还会不会将他带来呢?”
澹人是高士奇的表字,他还有个号叫“江村”,听了明珠的话,他笑了笑,摇头说了两个字:“不会。”
明珠听后亦笑着看向赵强:“米庆啊,这些珠子得来不易,是你族人拿性命换来的,如何能不要钱呢…这样吧,这些珠子我算你纹银三万两,你那些其他的货物也折价两万两,明日便全数送到我府上吧。你看可好?”
布袋里还有九颗东珠,折算下来一颗要值三千多两,这价格相当公道了,另外那些老参、貂皮虽说珍贵,但拿到市面上也卖不到两万两银子,现在明珠总共算五万两银子,恐怕不是给自己面子,而是给的高士奇面子,当真是豪绰得很,由此也能看出其身家之巨,贪污之巨。
“多谢相爷!”赵强很识趣的就跪了下去,这种场合,这种情形,固是他心中不愿,但也只能下跪磕谢,否则可就是大大的失礼与不懂事了。
周围的官员们被明相的大手笔都给震住了,对明相得了这么多的上等东珠羡慕不已,少部分则对赵强这个索伦蛮子一下得了这么多银子眼红得紧,看向他的眼神透着嫉妒。
“相爷得了这些宝贝,可是羡煞我等了。”大学士李之芳笑着打趣道。
户部满尚书佛伦也是一脸羡慕:“这些个珠子镶在朝服上,可是派头十足,想必某些人要眼谗死了。”他口中的某些人还不是指明珠的对头索额图,众人听了他的话,都会心一笑,明珠也是轻笑一声,却不能回应这话,那样就太小家子气了。
步军统领席珠则是半打趣的对赵强道:“你现在的身家可是比本官要丰厚得多,赶明得打打你米庆的秋风了,你可不要吓得跑回关外啊,呵呵。”
赵强忙道:“大人若是赏脸,小的欢喜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走呢。”
“倒是会做人。”侍郎傅腊塔夸了赵强一句。
东西已经买了,高士奇的面子卖了,下面就是看看这米庆能不能派上用场了,所以明珠对赵强说道:“你且在外边候着,本相稍后还有话对你说。”
“是,相爷。”赵强点头应道,看了一眼高士奇,见他对自己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明珠稍后还有什么事找自己,心里有些糊涂。
明珠又对外面叫了声:“来人啊,带米庆去外院用些酒菜。”
“喳!”
立时就有奴才进来领了赵强出去。待他出去后,明珠对厅内众位官员一拱手:“诸位稍坐,本相到里面去敬几位王爷一杯。”
刑部满尚书葛思泰忙道:“好说,相爷自便,王爷那头要紧。”高士奇与李之芳等人忙也请明珠去里厅,他们这边不必理会,佛伦等则是相互拉请着开始劝酒了。见状,明珠便端着酒杯带着纳兰容若往里厅的主桌而去。
主桌设在正厅的最里边,与次桌并列,两扇屏风将主次桌与外面几桌相隔,显示出里面就坐的宾客身份不同寻常,事实上里面这两桌客人的身份也确是尊贵显赫得很,不是亲王就是郡王,最不济的也是个贝勒,都是大清的宗室,随便哪一个都是跺跺脚就要震一震的。不过三藩平定后,明珠的势力越来越大,党附其的官员也是遍布六部九卿,可谓是一党独大,权势滔天。亲王贝勒身份是高贵,可是手中的权力却赶不上手握实权的明珠,很多事情不得不仰仗明珠一二,因此明珠这次为儿子纳兰容若庆生,爱新觉罗家着实来了不少王爷贝勒。不管这些人身份如何尊崇,但在明珠这个康熙最得宠的臣子面前也都稍微放下了几分身段。
第五十章 满洲宗室
庄亲王博果铎的老爹是老裕亲王硕塞,轮到他袭这个铁帽子王时,改裕亲王爵为庄亲王。都快六十的人了,身子骨却硬朗的很,平日里特喜欢扎条马带子跟王府护卫们摔上两手。也许是人老念旧的缘故,博果铎总喜欢拿些关外的旧事说事,见谁都要唠上一会老满洲那时的事。
虽然是铁帽子王,但博果铎知道那也就是名义上的事,没见多尔衮都皇父摄政王了吗,说扒了坟就扒了坟,丝毫没有顾忌他那至高无上的王爵。因此老博果铎也没把这铁帽子王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朝廷里的事从来不掺和,手里掌着的正蓝旗的旗务也不大过问,京城里不管官大官小,反正他就是一个不得罪,也不对谁特别好,拉帮结派的事情他从来就不干,好人缘是出了名的响!
不过老博果铎有个坏毛病,也不能说是毛病,是个老满洲人都会这么干,就是特别排斥汉人的东西,谁要是跟他显摆学了汉人的什么玩意,他指定跟你急。刚听到外面那些个官员夸赞纳兰性德的词时,博果铎心里就有点别扭,不就是学了点汉人的诗词吗?有什么值得显摆的,又不是得了巴图鲁的封号。
不过自己是客,人家主人的事情跟他挨不上,而且这词还是明珠的儿子所作,博果铎也就装没听见,自顾自的在那咪着小酒。这要换成是其他哪个官员家的公子,老家伙铁定要站起来说道说道,不骂个狗血淋头算好的。也该着有倒霉蛋去触老博果铎的老虎屁股,外面刚消停了点,里面两桌又谈上了。
贝勒锡保是个年轻的宗室,平日里也喜好和一帮文人才子唱唱诗作作对,欣赏完纳兰性德的蝶恋花回来后,有些意犹未尽。他这席上有八人,除了两个亲王,一个郡王,还有四个贝勒,都是些宗室子弟。跟人家王爷说不上话,锡保便跟身边的两年轻人说了起来。
“纳兰性德还真是长咱们满人的脸面,你们瞧见没,连翰林院的几个学士都说这蝶恋花写得好,颇有宋人风骨!嘿,难怪皇上要让他入宫陪侍,原以为是托了明珠的光,现在看来,人家这是真有文才,皇上要用他咧!”
罗科德和勒尔奇也是贝勒身份,两人是叔伯兄弟,爷爷是豫亲王多铎之子多尼,罗科德的父亲是多尼的长子,信郡王鄂扎。锡保这一说话,勒尔奇就接上了。
“性德作的是蝶恋花,这词牌讲究个情深,化物为景,化景为境,最适合二八年华的俏佳人了。”能在几位王爷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学问,勒尔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但说起作词,我还真就佩服宋朝的那个苏什么…”
“苏东坡!”罗科德在一旁提醒道。
“对,就是苏东坡,那首水调歌头真是绝作!”勒尔奇摇头晃脑,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嘴巴一张就吟了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吟完上半段,卖弄的停了下来,轻轻呷了一口茶,勒尔奇便想把下半段也吟出来。
“你念的这首是水调歌头?”罗科德感觉勒尔奇吟的好像不大对劲,但也不敢确定,小心的拽拽这个叔伯兄弟的衣襟。
“嗯?!当然!这首当然是水调歌头了,哥哥莫非以为弟弟连词牌名都搞不清,弟弟我好歹也跟孟夫子学了小半年,不会错的。”勒尔奇自信满满的说了句。
“不对,这首好像是苏东坡的念奴娇……。”锡保在一旁有些犹豫的说道。
“……”
勒尔奇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尴尬异常,讪笑一声:“对对对,是念奴娇,你瞧我这记性,呵呵”
“得了你!记性不好?我看你就是一半瓶醋!”博果铎在一边听到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了,哗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勒尔奇的脸就骂道:“你曾爷爷豫亲王可是咱旗人英雄,当年领着大军南征北战,把汉人们杀得是屁滚尿流,就那扬州一地,就杀了多少汉人啊,吓得汉人丢了多少魂!现在想起来都是大快人心的痛快事,怎么到了你小子这辈,就不学学豫亲王马上立功,涨我八旗男儿风光,整天尽学些不着调的东西呢!”
博果铎这一站不要紧,可苦了一边的安郡王岳乐,嘴里正吃着鱼圆呢,还没嚼就被吓得溜进了嗓子。又是咳又是拍的,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吐了出来,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说庄亲王,您老这是成心让咱们晚辈难受是,差点没被圆子给噎死我…还好小侄反应快,要不然恐怕真成了咱大清第一个被圆子噎死的王爷了。”
“安郡王说笑了,本王也是一时被勒尔奇这小兔崽子给气着了,你别往心里去。”岳乐是太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