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向,辛苦了。」
「啊、谢啦,铃莉。」
铃莉看准我挂断电话的时机,替我递上了一杯冰茶,我拿起冰茶一饮而尽。
「唉……由枝姊不在真是忙死我了。」
「这代表我们太依靠由枝姊了对吧?」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手持资料进入《族长》室的皐月。
「皐月按照哥哥指示,将资料回收好了。这些全都需要确认盖章喔。」
「真的假的……」
这些资料多到像一座小山耶。
平时由枝姊会帮我过滤重复或错误的文件,以及明显有问题的资料。而今由枝姊不在,这些资料是以往的三倍。
「…………不、其中包含了不需要过滤的资料是吗?」
我自言自语地翻阅一大叠文件。
没错,现在不比平时。
直到昨天,本部还是维持平时的运作方式。目前本部仅用最少的人力,发挥最低限度的机能。
几乎所有的职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我个人的问题,何况用人海战术对付那个家伙也没有用。所以我才想出这次的作战和安排。
失去由枝姊,整个安排被打乱,我的想法也没改变。
「再撑一下……再撑一下,一切就能解决了……!」
可是,我用来决战的王牌毁了。
在我的观念里,战斗讲求的是制敌机先。
对方赤手空拳,我们就以武器应战。对方用枪炮来犯,我们就开战车迎击。对方驾战斗机来袭,我们便发射弹道飞弹将之击落。
当然这是比较极端的例子,总之武力、资金、士兵强度、作战全部要胜过敌人。我追求的是百分之百的胜率,只有八、九成是不够的。在稳操胜券的状况下行动,才是确实获得胜利的关键。
正式的战斗行为没什么意义,事前的权谋算计才是真正的战斗。
因此我特别用心准备,让情况照我的盘算推动。
唯有一点,我没料到由枝姊会败。
这个失误……太致命了。
「……日向、大人。」
「怎么了,词香?」
词香小声呼唤我,我尽可能温柔回应她。
茫然站在角落的词香,自从由枝姊两天前住院以来,一直背负着阴暗的气息,她指着大门说道。
「……我想去、探望由枝姊……可以吗?」
「好啊,她在休息就别打扰她啰。」
「……是。」
词香点点头,甩着和服的衣袖离开房内,我再一次陷入沉思。
「…………该怎么填补空缺呢?」
要用「封闭的小房间」——词香来应战吗?
不行,词香的力量本质是「遮断」,这种固若金汤的能力——只适合用来防御,不适合用来攻击。
那么,要动用处理班吗?
这也不行,对付那家伙靠数量是没用的。再者,他很了解处理班的战术,派处理班只是增加无谓的伤亡罢了。
所以我才支排由枝姊这个单体最强战力,并没有用上处理班。可是……
「…………果然,我必须亲自上阵吗……?」
本来我就打算出手了,但前提是和由枝姊携手作战。
现在少了由枝姊,我一个人出战的胜算……
当然,我和平常一样备有最终手段……只是,那真的是万不得已的方法,一经使用无法保证安全……搞不好会造成比作战失败更严重的后果。
「…………唉、少数精锐的缺点在这时候浮现了啊。」
我坐上皮制的大椅,露出自嘲的笑意。
作战执行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再来要等到结果出来,这一切才会落幕。
而这个结果,对我来说会是成功或失败,连我自己也不晓得……
「烦啊!干不下去了啦!」
「哥、哥哥!?」
「……抱歉,文件多到我有点心烦罢了。」
我突然放声大叫,皐月担心地看着我,我挥挥手要她别担心。
没错,我得排除不安要素,这家伙才能重拾笑容啊。没有由枝姊的帮助,我也必须振作才行——
「啊、小向小向,有你的电话喔~」
「嗯、谢啦,铃莉。」
铃莉接起突来的电话,我收下她递来的话筒。
「……………………啥!?你们在干什么啊!」
我听到对方的报告,忍不住破口大骂。
「为何放她到外面!我不是说要在里面派人护卫……………………啊啊、是吗?也对,那的确不怪你们……」
我挂上电话,火大地抓抓头发。
「呃呃……发生什么事了吗?」
皐月从我的态度中察觉异状,她一脸忧愁地寻问我。
事已至此,我也装不出笑脸了。我面色凝重地说出刚才听到的报告。
「这次……换词香被攻击了。」
「咦……!」
「站住!」
皐月得知词香遇险,准备转身离开室内,我大吼一声制止她。
「等等,你想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探视词香啊!事情发生没多久,词香已经被送到医务栋了对吧!?」
皐月愤怒地瞪着我,埋怨我问了一个蠢问题。
由枝姊的惨状她己经见识过了。词香接连遇害,我也能理解她担心词香的状况。
不过。
「医务人员在用异能治疗了,没有性命危险。」
「……唔。也对,哥哥会接到联络,代表有人找到词香,也开始替她治疗了。」
「没错。况且,词香在户外受到攻击的地点,属于本部的腹地范围内。现在单独在外行动很危险,乖乖待在这里吧。」
「请、请先等一下!为什么词香会到外面?她不是去探望由枝姊吗……」
确实,词香说要去探望由枝姊,我才准许她离开房间的。我偷偷派遣护卫跟着她,加上室内遮蔽物众多,照理说是万无一失的。
实际上,本部内通路狭窄、防御又固若金汤。这种场所有利「封闭的小房间」施展,安全性是没问题的。
可是,我算错了一点……那就是词香温柔的性格。
那孩子太温柔了,这段日子我也很清楚,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忘了呢?
「她去外面摘花,想要拿去探望由枝姊。」
「……很像词香会做的事呢。」
「是啊,她是个我们高攀不起的好孩子呢。」
也难怪护卫无法反对词香的要求。
根据报告……词香是在摘花时遇上那家伙的。
「…………词香遇袭是巧合、还是有计划的埋伏呢……」
不、对方不可能猜出词香在哪个时间点外出。
换句话说,是运气不好啰?
这下子我的计划又被打乱了。从整体的角度来看,也不过是两个损失。可是,这两个都是很严重的损失。
我没有准备代替她们的人,很显然是决策失误。
问题是,她们的能力太过优异,老实说也无人可取代。
若是古代的将领遇上这种情况,大概会叹一句「天亡我也」吧。
我没时间哀声叹气,我也不会那样做。
「铃莉。」
「嗯,就这么办吧。连小词也不在,也许不太乐观就是了。」
「是啊,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我和铃莉相视而笑。
我们两个心念意同、一心同体。
不必多余的交谈,我们已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皐月。」
「小月。」
「是、是。」
一时间发生这么多变故,皐月的神情变得很慌乱。我和一旁的铃莉,尽可能做出最开朗的笑容——希望能在她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哥哥……?」
皐月的表情很错愕,想必是从我们的笑容中察觉不对劲了。
「皐月,我会派目前所有的职员保护你,你立刻去避难吧。乖,不用担心。」
「嗯,我们很快就会跟上了。」
所以……
我和铃莉回忆过往,一起笑着向皐月道别,一句和前文无法连贯的道别。
「你先走吧————谢谢你的陪伴——」
这句话一说完。
一阵破风声响起,两把常见的铁锤飞了过来。那是皐月喜欢用来吐嘈和攻击的道具。
一把击中我手上的电话,另一把如果没有挡下来,就直接招呼到我脸上了。
「哥哥、姊姊……!」
扔出铁锤的皐月语气颤抖。
「你们为什么一直要这样……!」
颤抖的不只她的声音。她那阴柔纤细的肢体,两条栗色的双马尾,强忍激昂情绪而握紧的拳头,她的一切都在颤抖。
各种激荡的情绪突破临界点,皐月低着头放声尖叫。
「你们不要太过份了!笨蛋哥哥笨蛋姊姊!」
皐月愤然抬头,脸上充斥着怒意与悲伤,平时的敬语也荡然无存。她挥舞着手臂生气大吼,犹如要甩干栗色眼眸中的泪水。
「你们完全不对皐月说明吗!皐月就这么不值得信赖吗!哥哥,你凡事都要瞒着皐月独自处理,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吗!」
皐月再次创造出铁锤砸向我。
「还有,你们那是什么笑容啊!简直就像……简直就像即将死别的笑容不是吗!为什么你们要露出那样的笑容,叫皐月去避难啊!」
感情失控的皐月,一边投掷物品一边哭喊,投掷物品也从铁锤变成坐垫、刀剑、石头,毫无脉络可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你们向皐月说明啊!如果和《御园》或哥哥姊姊有关,皐月身为本家人、身为你们的妹妹,也该出一份力才对啊!由枝姊和词香都受害了……皐月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逃跑呢!」
皐月难过地垂下双手,地上掉满了各式物品。
「拜托……求你们不要让皐月置身事外了。皐月说过了,有事情需要帮忙的话,请告诉皐月啊。皐月想和哥哥姊姊并肩作战,不想当个被人保护的公主啊……」
皐月哀伤的面容滑落了斗大的泪珠。我想起了几天前——以及我和她相识不久的那一天夜晚——
「……哥哥,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比你上次为了皐月战斗时还要可怕……一点从容的气度都没有喔?皐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皐月已经受不了……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失去亲人了……。」
「………………没有从容气度是吗。」
看着发泄完的皐月瘫坐在地上,我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想不到,连皐月都看穿了这一点啊。
「唉……该怎么办呢。」
我望向身旁的铃莉。
铃莉在我的凝视下,浮现一种近似苦笑的慈祥表情。她用银铃般的轻柔嗓音,对坐在地上哭泣的皐月低声说。
「呐、小月。」
「……什么事?」
「这世上,有很多事不要知道比较好喔?」
铃莉的意思是……
「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就会破坏保护你的人所付出的心血喔?当你知道过去那些事情的真相,以及亲人受到伤害的真正理由,说不定会后悔喔?即使如此——」
铃莉一如往常的温柔微笑中,隐含着母爱的光辉。她问皐月。
「即使如此——你还是想知道吗?你想帮助我们正在进行的事情吗?」
「皐月想知道。」
皐月毫不犹豫地回答。
「小月个性很温柔,一定会后悔的喔?你绝对会后悔知道真相。」
「哥哥和姊姊坚持隐瞒皐月,皐月也很清楚,那件事对皐月来说想必很痛苦。」
「那么……」
「也正因为这样,皐月更不能逃避。」
皐月站起来,直视着依偎在一起的我们。
「皐月是你们的妹妹,不该让你们独自背负重担。尤其那件事和皐月有关,皐月更不该置身事外。」
皐月的眼神坚定,透露着无可动摇的意志。
「小月都这么说了。」
铃莉仰望着我,无奈地耸肩说道。
「怎么办呢,小向?」
「你问我啊……」
皐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我本来是怕她难过才保持缄默的,我想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解决一切问题。
可是,既然她本人决定,在关心我们之余还要承担真相的负荷。
「那我也……没办法反对啊。」
真受不了这家伙,我们相认才不到半年,她的成长越来越惊人了……不对、也许这才是她的本质吧。
我真的头大了,想不到计划会产生这么大的变数。
只是,由枝姊和词香的退场若是负面因素,那么皐月的决心——就是正面因素了。这份要素不光是影响实际面,也包含了我和铃莉的感情面。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放松身上的力气。
快要没有时间了。
不过,我就顺应皐月的要求——尽可能详尽解释这次事件的始末吧。
「——这一切的开端,全是七年前的事故。」
「事故……」
我突兀的开场白令皐月相当困惑,她的视线移向抱住我手臂的童颜少女——铃莉。
「没错,就是害我失去双亲、身受重伤,并且导致铃莉失忆和背负后遗症的事故——正确来说,那起事件原本不是要对付在场众人的。」
没错。
「那起事件的真正目标,是和铃莉年纪相近的少女。她是某个特殊家系的本家人。那一天——大人们本想给她一个惊喜,让她和同父异母的哥哥相见。」
「咦……」
理解我意思的皐月,整张脸顿时失去血色。
不过,我还是继续说下去。我相信——决心如此坚定的妹妹,一定能接受事实真相的。
「少女本是隐密的存在,但她的情报被一个想要断绝本家血脉的家伙知道了。」
对方从组织内部,轻易得到了这份极为机密的情报。
「那家伙以前是处理班的班长,当时和《族长》的交情也很深厚,具有足以掌握各种情报的地位。」
可是。
「某天,他在任务结束后攻击《族长》。当他发现无法杀害《族长》,便逃离组织不知去向了。」
几个月后,就发生了那一起悲剧。
「刺杀《族长》失败的家伙雇了一个生活穷困的男子,要他杀害一位年约小学生的长发女孩。然而,来到现场的少女,并不是具有本家血统的少女——那位阴错阳差来到现场的,其实是她哥哥的青梅竹马。」
遗憾的是……。
「被雇用的男子行凶时太过紧张,误以为青梅竹马才是下手目标。男子开着卡车撞向咖啡厅,杀害了周遭的小孩和大人。到最后他都不知道,真正的目标因为弄错约定时间,那时候还留在家里。」
「这……这么说来……」
皐月的脸色已经变得比纸张还要惨白了。
得知真相的皐月震惊不已,她提出了内心最深刻的恐惧。
「姊姊她……是代替皐月……」
「没错,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我走到皐月面前说道。
「后来,我为了帮双亲和铃莉报仇,努力寻找犯人。我成为了《族长》,尽可能活用《御园》的力量。」
接着,我告诉皐月。
「寻找犯人并不容易,但我掌握了可能下手的嫌犯。所以,我才会知道对方是处理班的前班长。」
「咦……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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