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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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将-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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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啸青如梦初醒,就势跪了下去,心里立刻就想到了阮娃,朝姜贵妃磕了个头:“我有个朋友,叫阮娃,比我聪明能干,请娘娘让他也来陪读吧!” 



  姜贵妃喝口茶,挑了挑入鬓柳眉,忽然笑了:“这宫里,有些东西再贵重也可以赏,有些事情,提也不用提……人都有自己的命。你刚入宫,什麽都不懂,以後慢慢就明白了。” 



  ************** 



  “这孩子没见过世面,想必,也不知道讨什麽东西好,倒显得我薄待了人。去,把今年西萝进贡的玉如意给他一枝。” 



  这话一出口,就很快有宫女捧著铺了大红绒布的金盘进来。上面放著一枝青绿色、镂满富贵祥云图案的玉如意。 



  小太监知道这玉如意的价值,用羡目光看了看柏啸青。 



  柏啸青先是愣愣的茫然不知,等到道谢後,接过了如意握在手中,只觉细腻温润,隐隐透著丝暖气。他天性又不愚钝,马上明白是件难得的好东西。 



  “好了,今天你们先带他熟悉熟悉吟芳宫,认认路。我和陛下还要对弈,都下去吧。”姜贵妃笑著,朝他们挥挥手。 



  小太监应一声,引柏啸青退下。 



  出了房门,柏啸青终於忍不住开口,问身旁的小太监:“我刚刚提到的,阮娃的事情,娘娘是答应了吧?” 



  姜贵妃刚才一直心情很好的模样,和颜悦色,还赏给他那麽贵重的东西,她的话虽没听得太懂,但他想著是答应了才对。 



  “嘿嘿,娘娘是尊贵人,说话当然没那麽直接。以後啊,你要多学著怎麽听上头话里的意思,这里面,学问大著呢。”小太监拍拍他的肩膀,“什麽人什麽命,阮娃这事,不成。” 



  柏啸青捧著玉如意,低下头,只觉胸口间阵阵难过翻滚不休。 



  阮娃一定还在那间屋子里等他。 



  …… 



  画屏纱幔内,姜贵妃仍在与皇帝下棋。黑白两色的玉棋子,在青绿色的玉棋盘上,敲出叮叮的玲珑般声响。 



  “爱妃,那孩子是真的,很想让他的朋友也进来。”身著便衣的年轻皇帝微笑著,拈了一颗白子在指间,“你就答应了,又有何妨?多一个人罢了。” 



  姜贵妃摇头,发上的碎金流苏随之轻轻晃动,唇畔勾起个笑:“那孩子重情,这是好事,我看中的也是他这点。但他的情,今後只能放在小渭身上。他将来,是只为小渭而活的人……所以,他既然已经没有亲人牵挂,就更不需要所谓朋友。” 



  “爱妃,你那个梦做得倒是及时。”皇帝皱了皱眉头,目光里掠过丝不忍,又随即展颜笑道。 



  “陛下明明知道,他一个没来历的孤儿,不找理由的话,怎麽进吟芳宫?却拿这个取笑。” 



  “话说回来,他要不是个没来历的,年龄小又孤身一人,而是出身达官旺族,爱妃也不会将他留在这儿栽培。” 



  “呵呵,陛下西角的这条长龙,已经被臣妾堵死了。” 



  “……哎呀!” 



  ********************** 



  “公公,带我再去看看阮娃吧。” 



  走出那叠绣堆金的房间後,柏啸青求身边的小太监。 



  “那可不行,娘娘吩咐过的,今天只让你在这吟芳宫走走,熟悉下环境,认认路。”小太监笑道,“当然,我们也不拦你。你找得到路,自己走过去瞧阮娃也行。” 



  柏啸青不再说话。这宫里太大,一路上又经过九曲十八折,让他自个找到来时的路,完全没有可能。 



  “我带你见见二皇子,你将来是要服侍他的,先磕个头,认认主人吧。” 



  小太监领著他,走过几道花溪上的拱桥,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院子跟前,走了进去。 



  “二皇子殿下,就跟娘娘住在这儿吧?”柏啸青打望著周遭的雕梁画栋,只觉得目不暇接,“我们刚刚去过的那个大房子,又是哪里?” 



  “刚刚那房子叫添香阁,和这剪风院,都属於吟芳宫。”小太监指点他,“娘娘住在添香阁,二皇子自出生起就由奶娘丫头们带著,住在剪风院。” 



  “咦,母子不是应该在一起才好照顾?为什麽要分开住呢?” 



  “这是皇家规矩,皇子或者公主出生,身边都分的有十几个奶娘丫头侍候著,还有管针线家火什麽的使唤人,就更多了去……娘娘们都只是平时有空,才过来看看。” 



  柏啸青还是觉得不大能理解,偏了偏头。 



  就算身边有再多的人侍候……但生母的照顾,到底没人能够取代啊。 



  “对了,忘了跟你说。娘娘的意思,你以後就住在这剪风院,还拨两个人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让你专心念书习武。”小太监捶了下柏啸青的肩膀,笑道,“唉,你小子当真是一步登天。” 



  一路走一路说,他们很快来到了二皇子的卧房跟前。 



  推开两扇镂花红木门,只见宽大卧房的地面上,铺了层厚厚的长毛地毯,房间四角燃了火炭盆,温暖如春。 



  两个宫女侍立在一张铺满锦绣的大床旁边,小太监领著柏啸青,面朝著床跪下。 



  床上坐著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刚满半岁的模样。 



  娃娃戴顶坠满珍珠的小帽子,脖子上挂著个长生小金锁。他穿著大红的缎子衣,露出两节粉藕般的手臂,肉嘟嘟一张脸,嘴唇也肉肉的,红得跟新鲜草莓似的,可爱的不得了。 



  柏啸青朝他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两个头。 



  等他抬起头,他看到娃娃咧开草莓般鲜红湿润的小嘴,对著他笑。 



  娃娃眉眼深黑,斜斜的朝上飞起,异常美丽明亮……那是,姜贵妃的眉眼。 



  他的心顿时漏跳了半拍。 



  而後,不自觉地朝那娃娃微笑。 



  ********************** 



  深宫之内,四季轮回交替中,时光荏苒。 



  转眼间,柏啸青住进剪风院,已是第八年。从当初什麽都不懂不会的单薄孩子,成长为英姿勃发的十六岁少年。 



  也就是这年,北方金摩调兵谴将,开始大规模入侵天朝,天朝边关频频告急,朝野上下一片焦头烂额。 



  虽然柏啸青还住在剪风院里,担任二皇子周元渭的陪读,但有消息传来,姜贵妃已说服皇上,这次出征,会让他以参军的身份加入,在战场上历练一番。 



  他不过十六岁,虽说方方面面都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却连姜贵妃也没对他在战场上的表现抱有多大指望。只是希望他能够多了解一些东西,将来能够更好地成为元渭的得力臂膀而已。 



  这一年,是建纯八年。 



  冬天刚刚过去,依著红色宫墙而植的柳树,纷纷吐出碧绿的芽儿,在风中舞动柔韧枝条。 



  柏啸青拿著个小包裹,出了吟芳宫大门,经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小路,脚下如飞,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到宫中的香坊,在门前不远处停下脚步。 



  所谓香坊,实际上是宫中最最恶臭的地方。这里负责淘挖皇宫的各处茅厕,以及刷洗各宫马桶便器。 



  柏啸青站在门口,隔得还有点远,就能闻到一股隐隐的恶臭味从里面飘出来,不知里面更加臭成什麽样子。 



  他站了一会儿,就看见有个瘦瘦的青年太监,穿著补丁摞补丁的灰色太监服,用粗布包了口鼻,推著一辆吱吱呀呀的架子车走过来。架子车上面,全是装了屎尿的马桶。 



  “阮娃!”柏啸青喊了一声,朝他跑过去。 



  青年太监愣了愣,将手中的架子车放下,缓缓直起身。 



  “娘娘不愿我和你多接触,我是偷著来的,就长话短说。这点钱是我八年攒的月银,还有年节赏赐,总共五十多两金子。”柏啸青跑到阮娃对面,把小包裹塞到他手里,“我听说,你总在宫里受欺负,还是不要再待下去了……用这点钱准价赎了身,再到外面做点小买卖什麽的……” 



  阮娃抬起眸子,眼神怨毒锐利地望向柏啸青,慢慢扯下包住口鼻的粗布。 



  因为长年营养不良,阮娃生得又瘦又小,脸颊下颔尖削。他原本就面目姣好,再加上净了身,望去就像个秀致漂亮的女孩子。 



  “……我不要你可怜。”阮娃看了他一阵子後,冷冷垂下眼帘,“把你的钱拿走!” 



  他声音清亮尖细,越发像女孩子。 



  “阮娃……我是为你好。”柏啸青咬了咬下唇,“不要再跟我闹,争那口闲气。” 



  “我闹?!我争闲气?!”阮娃忽然激动起来,伸出手,一把抓住柏啸青的衣襟,仰头看他,“你已经长得这麽高了……可是我,我比你还大上两岁……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麽过来的?你那个娘娘,就是想整死我!幸亏我算机灵,这些年都躲了过去……可这宫里,没人不把我当烂泥,踩在脚下拼命作践!” 



  “……所以,我才让你走啊。”柏啸青低下头,做了错事般低声道。 



  “柏啸青,你要真心把我当兄弟,为我好,就离了那妖婆子,跟我一起离开这皇宫。”阮娃勾起唇角,像蛇般盯著他,笑得尖刻,“你倒是肯不肯?” 



  柏啸青别过眼去:“娘娘待我恩重如山,而且对我寄予厚望……我不能。” 



  “我就知道……所以,你也别再说那些劝我的话。我烂命一条,又男不男女不女的,死哪儿不是死?我还就乐意,留在这宫里死了。” 



  阮娃慢慢松开柏啸青的衣襟,扭头就走。 



  柏啸青急忙一把抓住他细瘦的胳膊,将装了金子的小包裹塞到他手里:“钱你先拿著……走不走的,你自己再想想。” 



  阮娃转过眼看他,眼眶慢慢变得通红。他怔忡片刻後,手臂忽然一挥,将那个小包裹用力扔掉,哽咽著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狗屁娘娘……她比谁都来得重要……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你!!!” 



  说完,阮娃用袖子抹著眼泪,快步走到架子车跟前,推著车进了香坊。 



  柏啸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到阮娃扔掉的小包裹跟前,把它拾起来,拍拍灰,放入怀中,发起了愣。 



  直至一个故作老成的清澈童音将他惊醒:“潜芝。” 



  潜芝,是大学士苏亢,给柏啸青取的字。 



  柏啸青扭过头,看到八岁的周元渭装束整齐,捏著小鼻子站在他面前,身後跟著几个太监宫女,不由一惊:“殿下怎麽来了?” 



  “咳咳,我有要事要跟潜芝商议,你们先避避。”元渭板著小脸,严肃地朝身边几个太监宫女挥手。 



  太监宫女们躬躬身子,退到距他们十五步开外,背朝他们。 



  “亲亲潜芝!我午睡起来没见著你,急死我了,就立即出来找你!”元渭一背对著人,立刻像八爪鱼般趴在柏啸青身上,亲了他满脸口水,小声道,“你放心,母妃忙著呢,太监宫女又都得了我的好处,她绝对不会知道!这里好臭,你怎麽散步到这里了……快跟我回剪风院,我们斗蛐蛐玩去!” 



  “好、好。”柏啸青笑著应他,牵过他的小手,“不过,那个什麽‘亲亲潜芝’是从哪里学的混账话?以後不要提了。” 



  “嘿嘿……这是龚侍卫跟洗扫小兰说的话,他总叫她‘亲亲小兰’。放心,我当然知道这是混账话,所以绝对不会在人前说。”元渭又亲亲他的脸,悄声道,“我只说给你听。” 



  元渭还是男女莫辨的岁数,容颜殊丽,眉眼微微上挑,一对眼珠异常灵动狡黠,活似了姜贵妃。 



  柏啸青被他这麽靠近,又亲又摸的,竟红了脸,胸中有如小鹿乱撞。 



  他清咳几声,掩饰地牵了元渭的手往前走:“殿下不要总想著玩,书和武功也不能荒废了……” 



  “不是说过了,没人知道的时候,叫我小渭!” 



  谁也没发觉,阮娃就站在香坊门口,望著他们的背影远去。 



  目光的怨毒不甘,越来越强烈逼人。 



  ********************** 



  回到剪风院,元渭立即颠颠地找出装著蛐蛐的紫金罐子,和柏啸青来到鸟语花香的院内小花园, 



  四处春光明媚,和风徐徐。元渭把蛐蛐罐子放在石桌上,打开盖,然後将中间的金丝横隔抽出来,用草杆撩拨。 



  两只肥壮乌黑的蛐蛐互相用触角探了探,很快进入状态,开始撕咬。 



  元渭趴在石桌沿,一边看,一边投入的拍手叫好。柏啸青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宠溺地望著他微笑。 



  两只蛐蛐正斗至酣处,有宫女走过来传话:“柏公子,娘娘有事找您。” 



  “好,我马上去。”柏啸青连忙站起身,又望著元渭道,“殿下玩归玩,别忘了今天的功课,老师要查的。” 



  “行了行了,你既然不在,我玩起来又有什麽兴头儿。”元渭扁了扁小嘴,开始收拾蛐蛐罐,满脸失望,“我这就回房做功课。” 



  柏啸青一笑,转身步出小花园,朝姜贵妃所在,添香阁的方向走去。 



  他是看著元渭大起来的。表面上虽为主仆,实际情同手足。 



  元渭自幼就跟柏啸青厮缠胡闹惯了,什麽都不忌讳。元渭生在帝王家,和他真正的父母兄弟,感情反而要来得生分。 



  柏啸青来到添香阁正厅,看到姜贵妃一身杏黄碎金缎子袍,云鬓高束,娇躯斜斜倚在垫了软垫的梨木椅上,身边只侍候著一个惯用的宫女,正在等他。 



  她二十七八的年龄,正是女人最成熟妩媚,一朵花盛放的时候,容华灿烂。 



  柏啸青心如鹿撞,不敢正视她的容颜,朝她磕了个头,然後站起来,恭恭敬敬地侍立著,等她说话。 



  “天朝大军北下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五天後。”姜贵妃看看他,轻描淡写的开口,“你准备准备吧。” 



  “是。”柏啸青短促的回答。 



  “一方面,你可以在战场上历练历练,领个正职,另一方面,小渭的事,你也知道……他实在是太黏你了。”姜贵妃笑笑,“按说,他年岁还小的时候,喜欢黏个人、撒撒娇什麽的,不是什麽坏事……但是,今年他已经八岁了,再这麽下去可不行。你这趟出去,怎麽也得一年半载的,让他收收心,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位置。” 



  “是。” 



  所谓皇子,将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可能就是九五至尊。身边所有的人,对皇子来说都应该是君臣、用或不能用的关系,不应该有更多的感情牵绊。 



  否则的话,对站在风口浪尖的皇子来说,无疑是相当危险的。 



  “好了,你下去吧。”姜贵妃伸出纤纤玉指,揉揉自己的额角,“这几天该干什麽还是干什麽,依往常的作息就行,不要我说了这些话,你就刻意跟小渭疏远。这事儿,等你走後,让他自己慢慢明白过来就好。”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况且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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