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这个别开视线的动作,是真的发自缪雪儿内心。如果有一步,不对,只要有半步差池,就令人感到做作……不过只有她,非但完全没有不自然的感觉,也不像在耍心机。
先不谈这个。
「不会不会不会。」
我摇头说道。
「别说『只能』啊。打扫、洗衣和煮饭都是生活的基础呢。就算不会画图,生活还是能过下去,但没有你可会让生活超不方便。因为有你这么努力,我也才能努力下去。」
「是这样吗……」
「是啊,我很感谢你。」
「少爷……」
缪雪儿很高兴地——真的很高兴地看着我的脸。
啊啊,不行,要是被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慎一会抓狂啊!——我一边安抚猛烈鼓动的心脏,一边把手伸向缪雪儿提着的篓子。
「让我帮忙吧。」
「不行,怎么可以!您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没关系没关系,要是又跌倒受伤,那才糟糕呢。」
「……对、对不起。」
我提着篓子和缪雪儿一起往宅邸里面走去。
「对了,虽然你说自己什么都不会,不过会魔法啊。」
我突然想起而说道。
「嗯嗯,不过也只会两、三种。」
缪雪儿有点害羞地缩起脖子说道。
在那次挟持事件中,我看到缪雪儿用攻击魔法把「忧国士团」的一名成员打飞。记得好像叫「疾风之拳」吧?招如其名,是产生一股强烈的阵风攻击对手。
在神圣艾尔丹特帝国中,亚人种想取得与人类相同的市民权,只有少数几种方法。听说其中最简单的方法是从军。
缪雪儿好像也在军中待过两年,因为精灵具有优异的魔力,所以在严格指导下学习魔法。如果你说这位羞涩的少女是名军人,我一定当你开玩笑——但就算在我们的世界里,也有国家高举全民皆兵的大旗,将兵役订为国民义务。
「对我来说,可以使用魔法是很了不起的特殊技能。」
「少爷不是也会使用魔法吗?」
「咦?啊——啊啊,这个吗?」
我拿出智慧型手机给她看。
「这就像剑……其实应该和锅子或水壶一样。只要知道怎么用,任何人都会喔。虽然看起来像魔法,但只是工具罢了。」
「……?可是魔法也是工具啊。」
缪雪儿歪着头说道。
「咦?不过那应该算特殊技能或技术吧?」
「但想使用这个工具,不是也需要技术吗?」
「不过这……虽然要学会怎么用啦……」
因为有电脑技能检定这类证照考试,所以「会使用智慧型手机」或许也算了不起的技能。
这时候我察觉到。
价值观的差异。
对缪雪儿他们来说,魔法「理所当然地存在」,只是对于不会魔法的我们而言很稀奇——同样地,反过来就像缪雪儿他们眼中的电子仪器一样。
等等,这么说来……
「该不会我也能使出魔法吧?」
「……您现在就在用呢。」
「咦?啊——该不会是指这个吧?」
我看了自己手上的魔章戒指。
「没错,虽然这是最小型的魔法。」
「啊……原来如此。」
穿戴魔法道具,让它产生功效——这似乎代表正在使用魔法。根据缪雪儿的说法,让魔章戒指运作的魔力,并不是附在戒指本身,而是从穿戴者也就是我们身上吸收而来。所以透过魔章戒指说话,虽然是透过工具简化,也算是施展魔法。
「如果我去学习,也可以像你一样——施展那种叫什么来着的拳头魔法吗?」
「因为少爷是人类,所以应该……」
缪雪儿点头说道。
看来就算像蜥蜴人那样,在大众认知中属于「不具魔力」的种族,严格说来也并非「没有魔力」——的样子。
正确说来,是「以种族的观点而言,并不具备将魔力主动释放至外部的能力」或是「微弱到释放出来也没有意义」。所以就算他们使用魔法道具,借此操纵魔法——这时候魔法道具肩负「释放至外部」的功能——似乎也没办法透过主动咏唱咒语或结印等「行为」让魔法显现于外。
反过来说,因为最早是由人类创造魔法的技术体系,所以基本上人类具备「透过行为将魔力释放至外部」的能力。
「啊啊……原来如此。」
原来在这个世界——魔法只不过是一种工具、一种技术罢了。
「真有意思。」
我们到了宅邸后院,走向洗衣服用的水桶。
大概是缪雪儿习惯了吧,俐落地将待洗衣物一件件丢进里面洗了起来。我看着这个景象,突然向她问道。
「我问你喔——缪雪儿。」
「少爷请问。」
「可不可以教我魔法?」
「好的,我知……」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僵住。
接着——
「由、由我教您是吗?」
缪雪儿睁大眼睛回头看我。
「这真是……令人惶恐……」
「不用惶也不用恐。」
我苦笑着说道。
「还是说有什么法律规定或惯例,不能随便教我吗?」
「这点也是……」
正因为是学会就能使用的「工具」——也正因为可以当作武器,因此国家会严格规范管理。否则放任武器泛滥,将直接成为犯罪或叛乱的温床。
所以神圣艾尔丹特帝国规定,在军队学会的攻击魔法,不能随便教导他人。除非对方是神圣艾尔丹特帝国骑士以上的贵族——也就是统治阶级的人。
「啊啊……这么一来我好像不太方便。」
虽然我受到等同贵族的待遇,但实际上只是个外国人。
教导我算不算犯罪……还是得问过佩特菈卡和骑士迦流士与札哈尔宰相,不然无法判断。
「想不到居然要教导少爷……而且我只会最初级的魔法。在学到进阶魔法前,就已经退伍了……」
缪雪儿说道。
听说入伍后,最先学到的似乎是三种魔法。
一个是起火的魔法。
一个是刮风的魔法。
一个是治疗的魔法。
总归一句,军人在工作时,最少要学会这三样才比较方便,不过阶级较高的人才能学习杀伤力较强的魔法。这么说来「疾风之拳」似乎也不是一击必杀的绝招。至于起火的魔法虽然看起来华丽,但没什么杀伤力,大致上似乎是用来烧柴或加热消毒。治疗魔法也只是在伤口覆盖一层薄皮的程度,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断臂重生或让大量出血的人捡回一条命。
这么说也没错啦。对于刚从军不久的一名小卒,不可能立刻授予强大的武器。只有对于长年服役,更加忠心不二的人,才会传授他强大的攻击魔法。
「嗯,不行吗……」
如果我也能用魔法的话,一定很好玩的说。
「这么说来……」
因为「教导」让我突然想起来。
「日语学得怎么样了?最近都没帮你——」
说实在的,学校正式营运后我也很忙,没办法教她日语。话虽如此,她的水准已经达到可以基本读写——所以就算自习,成效应该也不错。
「还好……」
缪雪儿略带羞怯地笑着说道。
「现在就算没戴魔章戒指,大致上也可以了解少爷您说的话。」
「可真是厉害。」
虽然这么说——其实这点我也一样。
我并没有刻意学习,但经常身处双声道播放,或是同步口译的状态……透过魔章戒指的翻译功能,意义与形象直接送进脑内,再加上耳朵直接听到艾尔丹特语,最近已经相当习惯而不会感到别扭。
都已经持续听了半年的艾尔丹特语,的确习惯多了,这就是所谓的耳濡目染吧。
不过因为没有学习文字,所以完全无法读写。
「少爷……」
缪雪儿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
「您什么时候会回到自己的国家呢?」
「嗯,说到这个嘛——」
随口回了句话之后发现……
其实我不认为「安缪特克」的工作可以做一辈子,总有一天要回日本吧。到时候如果那边的世界也知道异世界的存在就好办,如果不是这样,「机密」的高墙会阻碍自由交流。
也就是说,总有一天要和缪雪儿他们分开。
之前缪雪儿说过:「等到有一天,少爷要回去自己国家的时候……我希望……少爷能带着我一起走……」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指旅行或观光——不过是「想去国外走走」罢了。
不过……当我知道神圣艾尔丹特帝国各方面的状况后,才了解那不是随口说说。
「就算要回去,我想也是很久以后的事。」
我暂且这么回答。
实际上——或许政府还不信任我,并未准许我暂时回到日本。虽然的场先生频繁往来两地,但就算我问他超空间通道在哪,话题也会被支开,没有得到正面回应。可能为了预防我逃跑吧。
就连我也没办法自由地回到日本啊。
「如果我辞掉这份工作要回日本的时候,缪雪儿你——」
害羞的感觉让背部发痒。
犹豫了一阵子后——我再次向她确定。
「会和我离开神圣艾尔丹特帝国,一起移民到日本吗?」
「会。」她马上回答。
简直像一直等我说出这个问题般。
「……这样啊。」
「是的。」
缪雪儿在回答后……有点畏缩地另外说道。
「不过要……获得许可。」
这或许有两种意思。
一是我的同意。
另外则是艾尔丹特帝国与日本国的许可。
前者是没有问题,但后者——就很难说了。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我而言,一起住在同个屋檐下的缪雪儿和布鲁克,已经是半个「家人」。感觉和担任自家警卫时,与父母和妹妹的距离亲近多了。特别和缪雪儿,在一起经历过恐怖攻击事件后,感情又更进一步。
和美野里小姐当然也是一起生活、一起经历恐怖攻击,但总觉得不时会瞥见日本政府隐藏在她和的场先生背后的企图。所以即便隔阂只有薄薄的一层,但依旧挥之不去。
「…………」
话说回来,我真的能回日本吗?
干脆永远住在神圣艾尔丹特帝国好了?
有时候这种愚蠢的想法会掠过我的脑海。
不过做为一个天生的阿宅,大概没办法一辈子住在这里。我可以想像自己总有一天会因为渴望看到动画、漫画和小说,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大喊「让我回日本!」。不过说起来很丢脸就是了。
而且——
(我真的有资格移民到艾尔丹特帝国吗?)
如果阿莱西奥说得没错,我就是——侵略的前锋部队。
我没有这种打算,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或证词。
但也没办法否定。
的场先生对我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也就是说——
「……少爷?」
看来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低着头一脸严肃。
缪雪儿一脸担心地看着我的侧脸。
「请问……您怎么了?」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没事。」
我露出笑容说道。
*
晚餐后——我走向爱比雅的房间。
她的房间是二楼客房的其中一间,隔壁则是美野里小姐的房间。老实说爱比雅的房间装有窃听器与摄影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她应该是间谍无误,所以我也没办法对这样的处置有任何异议。
先不管这个。
我之所以会去爱比雅的房间,是因为她没有出来吃晚餐。
其实她自从住在这里,成为我们的专用画师以来——正确说来是我把日本送来的画具和资料给以后,爱比雅几乎没有踏出房门一步。虽然建议她可以一起吃早餐和晚餐,但她从来没有在餐厅出现过。
站在我的立场,原本应该针对她这样子好好教训一番。
不过——看到布鲁克明明困得要命,还是照我说的共进早餐,就不好意思强迫她。而且话说回来……曾经在家里蹲过一年的我,实在没资格对她讲什么大道理。
所以这将近半个月,我没有对她多说什么。
但如果一直关在房里,还是令人担心。
虽然可以透过监视装置观察爱比雅的情形——但美野里小姐拒绝了,觉得不能给我看。这么说也对,虽然是间谍,但和偷拍女生房间没两样,所以即使被拒绝,我也只能黯然退下。
因为这样——我决定用自己的双眼和双耳确定她的情况。
「爱比雅?」
我隔着门叫她。
「爱比雅?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
我把手放在门上——轻轻拉开。
门开了。没有上锁。
「呃……我进来喽?」
像找借口般低声说着,进入爱比雅的房间。
在这里——让我瞠目结舌动弹不得。
「…………哇啊。」
房间放满大量书籍,几乎没有地方站。
大部分是漫画——其中也掺杂大本的插画集。
而且好几本都翻开来,上面压着烛台之类的东西固定。变睛一看都是「帅气男角画法」、「可爱女角画法」、「服装画法、上色法」等等……净是角色画法的解说页。然后……可想而知爱比雅就在围成圆形的书堆中间。
她盘着腿直接坐在地上。
而且还半裸。
虽然胸部和腰间缠着黑色布条,不过也是随便弄弄,感觉像在胸部缠块布、在跨下绑条兜裆布而已。说实在的,算不上内衣裤。
其余的部分是直接露出肌肤——不知道能不能这么说。因为她的皮肤随处可见炭笔和蜡笔的痕迹,五颜六色的几乎看不到肌肤原本的样子,十分惨烈。虽然可以从那些换洗衣物想像得到,但她八成觉得蜡笔碎片黏在手上很烦,所以擦在自己的肚子或大腿上。
幸亏如此,并不怎么性感,让我不用那么慌张。
「……爱比雅?」
她该不会一直在这里画画吧?
「……对了,这些是……?」
仔细一看,墙角堆满了残羹剩饭的盘子,大概是缪雪儿送来的吧。该怎么说呢——这副惨状和我家里蹲时期的房间极为类似,可以说是直接重现。只要把餐盘换成保特瓶或泡面的保丽龙碗,根本完全一样。
……而且,说不定她好几天没洗澡了?
管她是狼人还什么,年轻女孩这样子不太好吧!
暂且无视自己曾经同样是家里蹲而回想着——我再怎么说还是会洗澡。
「爱比雅!爱比雅!」
我辛苦地踏在书本间的空隙,像踩梅花桩一样走过去。不对,是跳过去。然后接近爱比雅向她喊着。
她的身旁堆满插画的涂鸦。
仔细一看——
「这个是……」
太令人惊讶了。
这已经是「萌图」了。
上面画的应该是缪雪儿吧,有好几张女仆在微笑的插画。虽然没有上色,但完全是投阿宅所好的漫画、动画图稿——进化的方向和写实派不同。
之前提过——虽然这派图画绝对算不上写实,但并不简单,也不是任何人来画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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