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的禁宫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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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丹的禁宫 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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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眼睛的颜色恢复了……再也不是原来那种灰蒙蒙的感觉了。

  穿在身上的是一袭深紫色的天鹅绒丝绸长袍,袍子上刺绣着洋水仙和郁金香等深受土耳其人喜欢的拱顶花卉图案,精美而华丽,映得我那双眼睛更流转出了几分妩媚。

  镜子的优点就是它永不欺骗的真实性,当站在镜子前,总会看到一个真实完全的自己。

  空气里迷蒙的水雾与从穹顶投射下来的光线交织出朦胧奇幻的景致,很快又在镜子的玻璃上蒙上了一层水雾,里面的影像开始模糊不清。可我的心里却变得踏实起来,在镜子前肯定了自我的存在。

  经过这一夜,我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变。

  前来带着我前往苏莱曼寝宫的人居然是贝希尔,我感到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安心。他看到我恢复了神采的双眼,自然是极为高兴。比起我这个当事人,他似乎更加紧张,一路上还给我重复恶补了不少侍寝须知,听得我头晕脑胀。不过可能是他的罗嗦发挥了作用,我的心情倒平和了许多。

  这是我第一次踏足苏莱曼的寝宫。柱子是早期奥斯曼的风格,地面由金黄色的线条和青花瓷砖结合,再铺上产自土耳其的昂贵地毯,房间的墙壁上镶嵌着绚美的马塞克,以蔚蓝和金色为主基调,第一眼看起来清丽秀美,再仔细看来则富丽堂皇。在房间的一角放置滚着象牙边的高级胡桃木制成的柜子等高级家具,置于正中那张华丽的大床更是格外惹眼。

  年轻的帝王正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诗集,他的墨绿色丝绸长袍上绘制着豹斑和虎纹相间的奇特玛尼图案,垂落的黑色长发在月色下反射着浅银的光泽,再配着右肩上随意搭着的紫色银线披肩,显得高贵无比,世上无人能及。我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立即垂下了头。

  “陛下,许蕾姆伊巴克尔已经来了。”贝希尔禀告完就识趣地退了出来,临走前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夹杂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看到我的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他又偷偷握了一下我的手,又冲我眨了眨眼才离开这里。偌大的寝房里只剩下了我和苏莱曼两个人,四周变得一片安静,仿佛只能听见彼此起伏的呼吸声。

  “许蕾姆,你到我身边来。”苏莱曼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我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依然垂首不语。他拉过了我的手,将一串黄金项链戴在了我的脖子上。项链的款式看起来十分简洁,椭圆形的吊坠可以打开存放画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似乎和后宫的奢侈华丽风格格格不入。

  “这串项链是我亲手打造的,就打算今晚送给你。”他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面颊,“也算不得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就随便戴着吧。”他话虽是这么说,可脸上明显就是“你要是不戴的话应该知道后果”这样的表情。

  我心里有些吃惊,虽然据说苏莱曼大帝也是位相当出色的金匠,可由他亲手打造首饰也是极为罕见的吧。这种情形下我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赶紧表明心意,“贵重的不在于礼物本身,而在于送礼物者的心意。陛下的心意才最为珍贵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片心意。”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还比较满意,略微弯了弯唇,“好了,你也别总低着头了。把头抬起来吧。”

  “陛下……我……我……”我暗暗斟酌着该怎么告诉他治愈眼疾的事,开口的时候不禁有些结结巴巴。

  “许蕾姆,今天怎么拘谨的很?平时可从没见你这样。”他的声音里搀杂了一丝了然的笑意,“不过这是你第一次侍寝,也难怪会害羞。过了今晚你就会习惯了。”

  我只觉得脸上直发热,支吾着说道,“陛下,其实我的眼疾……已经好了。多亏了易卜拉欣大人找来了解药,我之前没和陛下说,就想着留到今晚这个最特别的时候。请陛下宽恕我的隐瞒之罪。”

  “真的?你的左眼看得见了?快把头抬起来给我看看。”他的声音里显然有一丝惊喜。

  我迟疑着缓缓抬起了头,用自己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紫色眼睛望向了他。苏莱曼琥珀色的眼睛有诧异和惊艳一闪而过,眸底的柔光像是将天上的星辰都揉碎在了其中,那深邃而明亮的眼神仿佛能让人无法自拔地沉溺下去直至陷入最深处。几乎是同时,他的手已轻轻抚上我的眼睛,似是叹息般低低说了一句,“许蕾姆,你的眼睛让奥斯曼所有的宝石都黯然失色了。”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灼热的温度,脸上微微一热,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眸,不知为何竟不敢再和他对视。

  他笑了笑,放下了手,“许蕾姆,你先打开锁扣,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正觉得有点不知所措,连忙依他所说打开了锁扣。仔细一看,却见里面雕刻着一个小小房子,旁边有几棵植物,依稀还能见三两只雀鸟和蜜蜂。整个图案布局合理,刻工精湛,充满了立体感,令人叹为观止。

  “陛下,这竟然是你亲手雕刻的?”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我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他立刻沉下了脸,“怎么,难道你不信吗?”

  “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震惊了,陛下你要是不做帝王,一定也能成为一位举世闻名流芳百世的艺术大师。”我自然是捡好听的话说给他听。

  这记马屁果然是拍到了点子上,他颇为自得地笑了起来,“身为帝王和成为艺术大师也不是不可能兼有。”

  当然当然,还有诗人,金匠……陛下你根本就是个多面手嘛。我在心里暗暗腹诽着,又按捺不住好奇,忍不住问了句,“陛下,为什么会雕刻这些送给我?”

  他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许蕾姆,还记得你以前念过的那首诗吗?我要去茵纳斯弗利岛,搭起一个小屋子,筑起泥巴房;支起九行芸豆架,一排蜜蜂巢,独个儿住着,树荫下听蜂群歌唱……”他顿了顿,“很美的诗。虽然我不能给你自由的生活,但至少可以给你一个幻想的空间。”

  我愕然地睁大了眼,心底砌起的那道冰壁仿佛忽然裂开了一丝缝。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暖流缓缓注入其中,撩起了刹那间的心念转动。我咬了咬唇,迟疑着问着,“陛下……我只是有点不明白,之前我并不是什么美人,甚至还有眼疾,为何陛下会对我……对我……”

  苏莱曼静静地凝视着我,窗外的月色将他的眼眸映得闪闪发亮,垂落的发丝遮挡住他的半边脸,看起来更显得神秘莫测。他伸出了手温柔抚摸着我的面颊,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青花瓷,从他的唇间幽幽发出了像是叹息般的声音,“对你的感觉吗?或许就像那首波斯诗歌所吟诵的,未经邀请就忽然而至……”

  我微微发着愣,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痕,心里更是变得柔软起来。只不过这一小会发呆的空档,就被他霸道又温柔地带入了床榻中,温软的唇也忽的覆了上来。我能感觉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扫过我的眉尖,柔顺的发丝滑过我的面颊,如海中水藻般环绕着我,仿佛织就了一张名为温柔的大网,由上而下地将我的身体全部笼罩,令我无法再逃避。我也不想再逃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我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竟然会躺在四百年前的帝王的床榻上,与他度过这个匪夷所思的夜晚。

  我慢慢按捺住心里的紧张,因为我知道,即使逃避,命运中有些事还是会发生。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只能接受。

  这就是注定。

  他似乎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亲吻,不知何时改为了轻轻的噬咬,唇齿间像是注入了迷药,令我全身无力……听着他低沉而热烈的低语,承受着他的亲吻和爱抚……每一次喘息似乎都尽在他的掌握。彼此之间的缠绵在月光中一次又一次回光返照,感受到对方炽热的温度,仿佛都燃烧进了我连自己都看不清的内心。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很快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手心的细汗仿佛被密密粘在了一起。

  夜色如此温柔。仿佛连梦都被晕染得温柔起来。

  眼前像是一片模糊,唯有他那双荡漾着笑意,却明亮锐利的眼睛。

  忽然之间,我像是忘记了呼吸。

  究竟是什么,即使在这种时候也让我感到如此惶恐不安。

  窗外的云层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没有月色的夜晚显得是那么暧昧不清,漆黑的夜色笼罩着这里,像是要将这房间里小小的光亮全部吞没。冬夜的风吹起纱帘,似乎吹散了残留的梦境。

  夜,很长。梦,总是不醒。

  第八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

  伊斯坦布尔的黑夜,像是海水退潮般,一点一点散去。半明半昧的天色,晨曦与薄雾如梦境般纠结缠绵。淡淡阳光落入房内驱走了阴霾,一阵属于冬天的冷风若有若无地吹拂过窗帘,空气里顿时涌进一股微凉又清新的气息。

  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苏莱曼的踪影。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条柔软的毯子,触手微冷,可见他已离去多时。尽管是躺在床上,浑身上下还是酸痛难忍,像是骨头都散了架般软弱无力。我抬起头定定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几何和蔓草构图,脑中蓦的回想起昨夜的旖旎情景,脸上不由又烧了起来。昨夜的苏莱曼似乎敛去了帝王的高高在上,温柔的令人难以置信,倒更像是个全心宠爱妻子的普通丈夫。此时此刻我的心中涌动着无数说不清的情绪和轻微的萌动,但理智清楚地告诉自己,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我刚坐起了身子准备起床,就见一位姿容清丽的女奴款款走来,毕恭毕敬地对我行了礼,开口道,“许蕾姆伊巴克尔,陛下已经前往议会议事厅商议国事了。陛下之前吩咐过,让您在这里等他回来共进晚餐,您要是觉得累的话可以多睡一会。不累的话就由我们伺候您去沐浴。”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是起来吧。”

  那女奴倒是极为机灵,立刻上前将我扶起了身,又安排了几位手脚灵巧的女奴陪同我去沐浴更衣。我反正也是没什么力气,就由着她们将我又洗又擦,最后换上了一套洋蓟花饰丝绸长袍。传统的土耳其长袍很多是由珍贵的金线银线缠绕丝芯制作而成的,再绣以各种繁复的图案,尤其以土耳其人钟爱的郁金香,玫瑰和洋水仙为主,这件也不例外。领口和袖口处还点缀着不少珍珠,紫晶和红色珊瑚,低调又不失高贵。

  我本想就在苏莱曼的寝宫等着和他共进晚餐,谁知刚出了浴池,迎面就看到了瓦西总管匆匆前来,说是太后现在想要见我一面。我自然是不敢得罪这位后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稍稍整理了下仪容就带了希蒂前往太后的寝宫了。

  庭院里冬天的积雪早已融尽,光秃秃的树枝上垂落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似坠未坠,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泽。有几点极嫩的绿色已按捺不住从土壤里探出了头,像是昭示春天的脚步即将来临。我的目光朝旁边随意一扫,忽然在一株无花果树的树根处发现了两只小松鼠正在觅食,不由童心大起,蹲下身来朝着它们伸出手,同时口中还啧啧作响,希望能引起它们的注意。可那两只小家伙见我双手空空,根本就懒得搭理我。

  居然被两只小松鼠无视了。我郁闷地接受了这一打击人的事实,遗憾地耸了耸肩,低声道,“好可惜啊希蒂,要是我随身带着坚果就好了。我记得房里还有好多阿月浑子和榛子呢。”话音刚落,一只线条优美的手忽然突兀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那白皙的手心里居然真放着几颗炒熟的阿月浑子…只不过,这只手显然不是希蒂的,看起来倒更像是个男人的手。

  我心里微微一惊,蓦的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却又开始变得陌生的面容。那双细长锐利的灰蓝色眼睛,就像是秋日夕阳下平静无澜的湖面,始终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风景。此时,他的眼中像是有一阵轻柔的微风吹拂过,隐隐约约竟荡起了好几圈涟漪。

  “罗莎兰娜,看来你的眼疾确实已经痊愈了。”他虽然屈尊降贵地弯下了身子,但依然显得那么优雅高贵。而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个旧名字似乎提醒着我,他曾经是将我从奴隶市场里带回来的主人。

  “易卜拉欣大人,好久不见。我的眼疾能够痊愈,还要多谢你的解药。”我站起了身,心情复杂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这个充满野心的男人,将我从奴隶市场解救出来,又将我一手推入了永无止境的后宫纷争之中。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件取悦君王的礼物而已。今天他在这里和我“偶遇”,恐怕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吧。想到这里,我抬眼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只见希蒂正站得远远的,面带无奈和不安地看着我。

  “恭喜你,许蕾姆。”他笑起来的样子温润如莲,看似亲近其实却难以接近,“我一直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这次果然也没有看错人。在这种糟糕的形式下还能把握住机会,得到陛下的关注和青睐,相信恢复了容貌之后,你会做得更好。”

  我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开春不久,陛下又要继续对外征战。这一次征战的时间会比较长,你所要做的,就是在征战之前这段时间里加深陛下对你的宠爱。”他顿了顿,“要知道,时间可是最容易消耗感情的,尤其是那种还不算太牢固的感情。”

  “多谢大人你的提醒。”我本想结束彼此之间的对话,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次陛下要出兵何处?又是为何出兵?当然,如果大人你不方便说那就算了。”我想要知道关于苏莱曼更多的事情,或许这样,才能让我更加了解他。

  易卜拉欣看了我一眼,缓缓道,“陛下一直致力于在欧洲的扩张,尤其对匈牙利王国更是志在必得。波希米亚兼匈牙利国王路易二世前不久迎娶了奥地利大公的妹妹玛丽亚,以联姻的方式结成了初期的联盟。陛下自然不能允许这个联盟存在,所以必须出兵干预,前不久在议事会上陛下决定开春后越过多瑙河直接进攻匈牙利本土。”

  我回想起以前看过的世界地图,大致上了解匈牙利的位置,再回忆了一下周邻的几个国家,脱口道,“以匈牙利为基地,再进攻中欧西欧都极为便利。难怪陛下要先攻下匈牙利了。”当我留意到易卜拉欣的目光中闪过惊讶之色时,忙解释道,“对不起,这种事我一个后宫女子不该乱说的。”

  易卜拉欣微微侧过脸,“你说得也没错。匈牙利之后,下一个恐怕就轮到奥地利了。”说着他又轻轻笑了笑,“后宫里的女人也未必都不能干政,比如皇太后,她对国事大事可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如果你……好了,今天该说的也都说了,你快点去见太后吧。”

  我愣了一下,他的话是在暗示着什么吗?成为太后那样的人,影响奥斯曼帝国的国家大事?我好像还没有这样的野心……而且让我介意的是,这边太后刚宣我去晋见,他那里就这么快得到了消息,可见宫中他的眼线不少,这么说来我的一举一动也是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我越想越心惊,加快了脚步向太后的寝宫走去。

  刚走到寝宫门口,我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了长颈鲁特琴所弹奏的土耳其宗教音乐奈菲斯,隐隐约约还有细碎的说话声音。踏进房内,我一眼看到坐在太后身边的达玛拉。今天达拉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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