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津还是听不懂仓田想要表达甚么,带入江他们去北月滑雪区有甚么特别的用意吗?
仓田这时才终于露出老谋深算的神情。
“还不明白吗?透过这两个条件,我们不仅可以把入江先生他们隔离在北月滑雪区,还可以确保日吉夫妇这两个证人。”
“啊!”根津这才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呼。“原来如此。只要在犯人指定交易的时间之前把入江先生他们带去北月滑雪区,等到交易结束之后再带他们回来,就可以确保入江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了。”
“当然,或许还有其它共犯,但我认为这个可能性趋近于零。如果入江先生是犯人的话,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在交易的时候前往北月滑雪区了吧!应该会随便找个理由更改时间!”
根津也忍不住地点头称是。
“这真是个好主意,既可以满足那对老夫妇的要求,又可以消除对入江先生的怀疑,真是一举两得。”
“我会想办法说服松宫本部长的。你就负责带入江先生他们去北月滑雪区,顺便指派好要用雪上摩托车载他们上山的人。”
“没问题。”
“那好。”仓田宛如要为自己加油打气般地低喝一声,站了起来。“今天是最后的关键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定要顺利度过这个难关。”
“好的。”根津也气势十足地回答。
37
当表情僵硬的辰巳冲进管理事务所时,正好是准备要吃午饭的时间。仓田正在处理一般业务,也立刻停下手边的工作,抬头看着他,用目光询问“是不是犯人那边有动静了?”然而辰巳却只是一脸铁青地摇头。
“还没有,犯人完全不跟我们联络。”辰巳走到仓田身边,压低声音回答。
仓田不自觉地啧了一声。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居然还没有动静吗?到底要故弄玄虚到甚么时候?”
“犯人该不会是想要取消交易吧?”
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仓田咬紧了下唇。
仓田盯住时钟半晌,然后转头交代正在一旁待命的藤崎绘留:“麻烦妳去跟根津说一声,请他准备带入江先生他们去北月滑雪区。再拖下去的话,会变得很不自然。”
他已经把详细的计划也告诉藤崎绘留了,所以绘留只回了一句:“好的。”就走出事务所。
“辰巳则请回到会议室,继续等待犯人的联络。也许犯人打算拖到最后一秒才提出要求,所以我们也不能有一分一秒的浪费。”
“好的。”辰巳加紧脚步往门口走去。
仓田再度盯着时钟猛瞧,手指头则是在桌面上猛敲,拚命思索万一犯人一直不联络的话该怎么办才好。要是明天一大早还不能开始建造越野赛的滑雪道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而且更令人头痛的是,在不知道哪里埋着炸弹的情况下,这座滑雪场到底能撑到甚么时候呢?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从门口冲了进来,是藤崎绘留。她脸上的表情十分严峻。
“怎么了?”仓田问她。
“我听根津说,他找不到入江先生他们。”
仓田大吃一惊。“妳说甚么?”
“他们好像不在房间里,行动电话也打不通。”
仓田拿出自己的行动电话,试着叫出入江义之很久之前告诉他的电话号码,按下拨号键。
可是如同藤崎绘留所说,电话打不通。
“根津现在人在哪里?”
“他在停车场,跟那对姓日吉的老夫妇在一起。”
绘留好像已经先跟那边联络过了,因此仓田抓起御寒用的外套,离开事务所。
当他跟藤崎绘留一起走到停车场时,只见根津站在一辆迷你厢型车前。坐在驾驶座上的是另一个雪警──上山禄郎,他应该是被根津选为负责带路前往北月滑雪区的人选。而日吉夫妇则好像坐在厢型车的后座。
“我已经在入江先生的语音信箱里留言,说我们在这里等他了。”根津说道。“既然不在房间里,我想不是在饭店内的某个角落,就是在滑雪场上滑雪。”
“我昨天明明有告诉入江先生,请他随时跟我们保持联系的。”仓田望向旁边的滑雪场,但是到处都没有看到入江父子的身影。
“我去请场内帮忙广播。”藤崎绘留提议。
“麻烦妳了。”仓田回答。
上山把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探头问:“现在打算怎么办?要先带日吉先生他们过去吗?等找到入江先生后,我再来接他们也可以!这段时间就请日吉先生他们休息一下好了。”
“不行,那可不成。”仓田连忙阻止。“把日吉先生他们单独丢在那里不太好。不好意思,请再等一下。”
“都可以,我无所谓。”上山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把车窗摇上去。果然是对事件一无所知的人所讲的话,怎么听都缺乏紧张感。
“这件事你怎么看?”根津压低了声音问道。“突然在这个时间点不见人影,你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吗?”
仓田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别急着下定论。”
“可是……”就在根津正要开口辩驳的时候,仓田外套底下的行动电话响了。掏出来看了一下液晶屏幕的显示,是辰巳打来的。
“喂。”
“仓田先生,有动静了,犯人寄信来了。”辰巳的声音整个高八度。
“是跟交易有关的指示吗?”
“是的,请您马上过来一趟。”
“我知道了。也请你帮忙转告宫内先生他们。”仓田挂断电话,注视着根津。“犯人来信了,我这就去会议室,你先待在这里等入江先生他们。”
可是根津并没有回答,反而往仓田靠近一步,瞥了一眼厢型车那边的情况,然后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仓田伸出手来,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想说甚么,万一入江先生还是没出现的话,到时候再来想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顺利完成交易,你说是吗?”
根津的喉头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口水,深深地一颔首:“说得也是。”
“那就拜托你了。”仓田三步并成两步地转身离去。
当他沿着走廊走向会议室时,正好看见宫内跟在中垣身后走进会议室里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紧张感。
会议室里,辰巳正从打印机里拿出一小迭纸,分发给集合在会议室里的人。仓田也接过一张,迅速地把上头的文字浏览过一遍。
“敬告新月高原滑雪场的相关人士们
我们对各位昨天的行动实在太失望了。为甚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做出如此不诚实的举动呢?我们实在无法理解。
其实站在我们的立场,也可以视其为交易不成立,从此互不相关。反正这么做对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反而是各位的立场比较尴尬吧!都已经付出六千万的巨款,却还是无法处理掉滑雪场内的爆裂物。
然而,经过一番思考,我们决定再给各位最后一次机会。只不过,如果这次交易还是无法顺利完成的话,就再也没有下次了。同时,如果交易不成立的原因还是出在各位身上的话,我们也会采取相对应的报复手段,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那么以下是我们的要求。
?请把已经准备好的五千万圆放进跟上次一样的防水箱里。
?准备好上次的行动电话。
?负责运送现金的人要跟上次是同一个人。
?做好以上的准备以后,请于下午三点在中央滑雪场待命。
希望这次贵我双方都能得到对彼此来说最理想的结果。
埋葬者敬上”
38
根津发现自己落在雪地上的影子似乎变深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厚重的云层逐渐散开,蓝天从缝隙里露脸的缘故。
“哦!天气变好了呢!”上山带笑的声音从迷你厢型车的驾驶座传了过来。
“对呀!”就在根津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时,行动电话响了起来。看了一下液晶显示屏幕,是仓田打来的。
“喂,我是根津。”
“我是仓田。入江先生他们来了吗?”
“还没。”
“……这样啊。”
“仓田先生,这真的不太对劲。”
“我不是说先不要急着下定论吗?以现阶段来说,不管犯人是谁,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遵照犯人的指示,完成交付赎金的任务──你说是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
“除此以外的事情统统都不要去想,拜托。”
根津叹了一口气,那口气让他的视线变成一片白茫茫的。
“那么,带日吉夫妇去北月滑雪区那件事怎么办呢?还是要取消吗?”
“就这么办吧!如果不能带入江先生他们过去的话就毫无意义了。更何况,今天要带人去北月滑雪区这件事,我其实也还没有得到松宫本部长的同意。如果到时候又出甚么乱子的话,后面很难收拾。”
“我知道了。那么日吉夫妇那边就由我来解释。”
“不好意思,交给你了。”
“对了,犯人这次又提出甚么要求?”为了不让谈话内容被上山他们听见,根津离厢型车远一点,小声地询问。
话筒那头传来仓田调整呼吸的气息。
“要我们下午三点在中央滑雪场待命,至于金额和要准备的内容几乎和上次一模一样。”
“了解,那我现在马上就回装备室准备一下。”
“不用了,不好意思,这次没有你出场的机会了。犯人要求负责运送现金的人要跟上次是同一个人。”
根津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犯人为甚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我也不知道。总而言之,犯人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所以藤崎那边就由我来跟她联络。”
根津紧握手里的行动电话。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自己当搬运工,为甚么犯人这次偏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那我应该做甚么呢?”
“你甚么都不用做。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吧!犯人在监视我们。恐吓信上也写着,如果我们再有奇怪的举动,就要采取报复手段了。”
“仓田先生,我昨天也说过了,犯人应该没有看到我们的样子,这点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只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度过眼前的难关。为了度过这难关,只能乖乖地听从犯人的指示,把钱平安无事地交给对方。”
根津闭上嘴一言不发,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这么一来,又被仓田叮嘱了一次。
“听见了吗?我明白你不服气的心情,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根津也很清楚仓田的立场,打从收到第一封恐吓信的时候,他就主张要马上关闭滑雪场并报警处理。但是在与上头的人极力争取未果,现在只能任犯人予取予求,他或许已经把如何让整件事能够尽快落幕视为自己的使命了,所以就不甘心的程度上,他和自己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根津也只能回答:“听见了。”但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
“嗯,那就稍后再联络了。”仓田再三叮嘱过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根津再次叹了一口气,凝视着手里的电话,深深地被自己的无力感给打败。
“仓田先生打来的吗?”上山从车子里探出头来问道,脸上流露不安的神色。
根津走回厢型车旁,告诉上山和日吉夫妇,因为找不到入江父子,所以不能带他们去北月滑雪区了。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日吉浩三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语气倒是十分平和。可能是已经充分理解,如果入江父子不在场的话,就不可能带他们去北月滑雪区的事实。
“真令人担心,怎么会完全联络不上呢?”日吉友惠边下车边说。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跑到哪个接收不到讯号的地方去了。”
“找到他之后,可以也让我们知道吗?不然我们会一直记挂着。”日吉浩三说着说着,从滑雪服的口袋里拿出行动电话,找出自己的号码之后,把画面转向根津。
“好的。”根津把号码输入自己的手机里。
跟日吉夫妇挥手道别之后,把厢型车的后续处理交给上山,根津打算回装备室一趟。脑海中有两个念头盘旋交错,一是入江义之的事,他和达树到底去了哪里呢?难道他真的是犯人吗?另一件则是交易的事。难道自己真要听从仓田的指示,眼睁睁地看着犯人把钱拿走吗?
当他经过饭店旁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他:“根津。”
原来是总务部部长宫内正站在侧门旁边。
根津小跑步地走过去。“甚么事?”
宫内轻抚自己的下巴,彷佛是在确认胡碴的触感,然后对根津投以意味深长的视线。
“就是那件事啊!这次也可以请你帮忙吗?”
“那件事是哪件事?”
宫内故意摆出一个摔倒的姿势。
“你这么快就忘了吗?我们昨天才讨论过的啊!如果要弄清楚犯人的真面目,就必须对交易地点进行监视,设法找到一些线索才行。”
根津目瞪口呆地望着总务部部长难得的强势。
“宫内先生才是,难道你已经忘了昨天的教训了吗?犯人之所以取消交易的理由,就是因为我们在监视的关系。”
“可是你并不接受这种说辞对吧?我听仓田说了,他说你认为犯人绝对没有看到你们。”
“我没有说『绝对』这么肯定啦……”
“我倒认为应该要相信你的直觉,事情的确有再挑战一次的价值。”
“可是仓田先生刚刚才警告过我,叫我甚么都不要做。”
宫内不以为然地露出苦笑。
“仓田一定是这么说的嘛!凡事都有所谓的真心话与场面话,因为他是负责管理滑雪场的人,必须以游客安全为最优先考虑,会比较重视场面话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真心话的部份就由我来替他说了。他其实也不愿意把公司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平白无故交给来路不明的人,可以的话最好能揪出那个人的真面目,把所有的钱拿回来,你懂吗?”
“懂是懂……”根津陷入左右为难的窘境。“可是犯人这次又故意找麻烦的话怎么办?犯人已经声明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了。”
宫内皱着眉头,一脸焦躁地拚命摇头。
“那只是说说而已吧!我昨天也说过了,犯人才不是真的想要引爆炸弹呢!对犯人来说,把滑雪场夷为平地对他来说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他们已经拿到六千万了,要是真的对我们的做法有甚么不满的话,只要停止交易,带着六千万远走高飞就好啦!现在只不过是因为想要更多钱,所以才说甚么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一旦真的把滑雪场炸掉,不只会引来警方的关注,也会失去勒索的王牌,我认为犯人才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话说回来,到底是不是真的埋有炸弹也还是个未知数。”
“这我也深有同感……”
“对吧?既然如此就没甚么好犹豫的啦!如果想要得到可以拆穿犯人真面目的线索,只能在交易的时候了。换句话说,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实在没有道理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
“问题是,万一交易没有办法顺利完成的话不就糟了吗?就算犯人没有真的引爆炸弹,但如果犯人从此保持沉默的话,不就永远不知道炸弹埋在甚么地方吗?”
宫内又露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从怀里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火。附近并没有烟灰缸,所以根津看着他,想要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理烟灰的问题,只见他从另一边的口袋掏出一个携带用的烟灰缸。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我个人认为就算变成那样也无所谓。”
伴着烟圈一起吐出来的这句台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