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绘留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就表示还有下次的意思。不过,犯人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给我们机会,所以最好把下次当成最后一次机会,因此,绝对不容许失败。”
“我想也是。”根津把嘴唇抿成一条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说:“下次由我来负责运送赎金。这么一来,本部长他们也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说得也是,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那么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根津以自信满满的语气回答,然后又道了一次歉,便走出管理事务所。绘留原本打算跟他一起出去,却突然想起甚么似的,又折了回去。
“还有甚么事吗?”仓田问她。
“有件事情我觉得不太对劲。”
“甚么事?”
“虽然我刚才差点跟根津吵起来,但是仔细想想,也许他说的才是对的,也许犯人当时根本就不在现场。”
“妳为甚么会这么想?”
“因为电话。虽然非常微弱,但是我的确有听到饭店广播的声音。”
仓田直勾勾地盯着绘留的脸看,然后慢慢地转动眼珠子。“真的吗?”
“我想应该没错。这么一来的话,犯人当时其实是在饭店里。”
“犯人不见得只有一个人。也有可能负责从现场带走现金和负责联络的是不同人。”
“犯人会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吗?”
“没有甚么事情是不可能的。话说回来,照妳这种说法,犯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完成这次的交易了,为甚么犯人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除此之外,令我觉得耿耿于怀的还有一个地方。”
“甚么地方?”
“犯人的声音。上次犯人使用了变声器,但是这次感觉上好像只有在话筒上盖上一条手帕之类的东西,让声音听起来比较模糊而已。语气似乎也跟上次略有不同。”
“会不会只是换了负责联络的人?”
“为甚么要换人呢?而且为甚么不使用变声器?”
仓田吸了一口气,虽然想要提出一些具有正当性的理由,但是却又想不出来。也许是为了给他下台阶,绘留接着说:“或许犯人这么做根本没有理由也说不定。”
仓田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下意识地把视线望向窗外的世界。细雪纷纷飘落。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相关的念头──今年冬天似乎不用再烦恼雪量不足的问题了。
33
离开饭店,在回到雪警巡逻队的装备室途中,根津突然停下脚步。因为穿着咖啡色滑雪服,把防风镜推到头顶上,双手交叉的濑利千晶正站在雪地上等他。
根津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走向她。“有甚么事吗?”
“甚么!”千晶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以为你真的可以完全不解释,继续跟我装傻吧?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了?如果你还是甚么都不肯说的话,我就把我目前知道的事全都写在网络上,你觉得这样也没关系吗?”
根津一脸严肃。
“知道了啦!告诉妳就是了,不要那么大声嚷嚷。”
“你以为是谁逼我大声嚷嚷的?”千晶不服气地嘟着嘴巴。
“总之先换个地方再说吧,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根津自顾自地往已经开始夜间营业的滑雪场走去。
“要在外面站着说吗?去你们巡逻队的小屋也可以喔!我无所谓。”
根津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强调:“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告诉其它的巡逻队员。整个巡逻队里知道这件事的,包括我在内也只有三个人而已。”
“为甚么……”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妳解释的内容啦!闭上嘴,跟我走就是了。”
根津再度迈开脚步,千晶老实地跟在他后面。
由于缆车的营业时间已经结束了,所以缆车站附近没有半个人影。虽然楼梯底下设置有烟灰缸,但是没有人会大老远跑到这种地方来抽烟。
“妳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妳怎么会知道绘留负责交付赎金的事?”根津背对着饭店问她。这么一来,他的样子从旁边看来就像是躲在黑暗里抽烟一样。
“我不小心听见藤崎小姐正在讲电话的内容。但我绝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喔!只是当时我人正好站在巡逻队的小屋旁边,谁晓得那么凑巧就被我听到了。时间是今天上午,我猜当时跟她通电话的对象大概是你吧!”
“原来是那个时候啊……”根津皱起鼻子。他想起来了,就是他带入江父子去北月滑雪区的时候。他当时的确跟绘留通过电话,绘留在电话中的确也有提到赎金这个字眼。
“真的是掳人勒索吗?”千晶以无比认真的表情反问。“我猜得没错吧?不然的话,干么要交付赎金?”
看样子,她对于细节其实一无所知。根津心想,干脆将错就错,直接告诉她是掳人勒索就好了。说是饭店工作人员的小孩被绑架,犯人要求支付赎金,因为把人质的安全视为第一优先,所以就没有通知警方,打算私下付钱了事。这个解释应该也比较容易让对方接受吧!
不过,根津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眼前这个名叫濑利千晶的丫头可不是笨蛋,她肯定会继续追问是谁被绑架了?赎金是谁付的?等等……。就算眼下可以蒙混过去,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要是被她知道根津从头到尾都没对她说实话,她可能会气炸,到时候不知道又会在网络上写些甚么东西。这丫头非但不是个笨蛋,而且还非常不好对付。
“你在想甚么?该不会是在想要怎样把我蒙骗过去吧?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喔!因为我会想尽办法去求证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千晶把眼角往上挑高,就像是看穿根津的心思一样。
“我的确一瞬间有过那样的念头。”
千晶低啐一声。“我就知道。”
“但是真的只有一瞬间而已,因为我马上就了解到最好不要对妳说谎。”
“没错!”
“不过妳要答应我一件事,绝对不可以把我接下来讲的话告诉别人,这件事是最高机密。”
千晶大力地呼出一口白色的气息。
“我表哥他们可以例外吧!因为我已经告诉他们赎金的事了。”
根津无奈地摇摇头之后,又重新盯着她看。
“他们信得过吗?随便被妳鼓吹一下,就跑到禁止滑行的区域里滑雪、还对取缔自己的雪警一见钟情,怎么看都是两个轻浮的家伙。”
“轻浮是事实,这我没有办法否认。不过他们两个是信得过的。只要我说不可以告诉别人,他们就一定不会告诉别人。如果他们说出去的话,责任全部在我。”千晶用真诚的眼神注视着根津,跟在禁止滑雪的树林中要求根津放她表兄弟一马时是同样的眼神。
“好吧!”根津回答。“我就信妳这一次。妳可以把发生在这座滑雪场的事告诉他们,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会吓得再也不敢来了吧!”
“甚么意思?到底是谁被绑架了?”
“没有任何人被绑架,不过,确实有人质。”
千晶听得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你在说甚么,到底谁是人质?”
“人质嘛……”根津指着她:“就是你们。”
“甚么?”千晶双眼圆睁。
“还有我们。”根津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所有在这座滑雪场上的人全都是人质,整座滑雪场都被绑架了。”
千晶还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根津只好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重点式地向她娓娓道来。从犯人寄来的恐吓信内容开始,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唯一的反应只剩下无力地点头。
当根津告诉千晶,截至目前已经付了两次赎金,也因此知道哪几个区域没有埋炸弹。听到由于还不知道炸弹的正确位置,所以迟迟无法兴建越野赛滑雪道时,千晶也只是小声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根津连犯人提出第三次的要求,滑雪场接受了,但是交易却在刚才临时取消的事也告诉千晶,然后下了一个结论:“这就是整件事情的真相。”
听完根津的一番话,千晶还是有好一会儿一动也不动,让人几乎以为她是因为天气太冷而结冰了。她的帽子上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不知道从甚么时候开始,天空又飘下了细雪。
过了好一会儿,千晶终于“呼!”地吐出一口白色的气息,接着轻叹:“吓到我了。”
“是正常人都会被吓到的。”
“听起来好像电影情节一样,完全没有半点真实感,如果我是突然听到这番话,大概不会相信吧!”
“对吧!就连我自己现在在跟妳讲这件事的同时,也还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实发生的事。但这就是现实啊!错不了的。”
千晶把目光投向被夜间照明灯照得宛如白昼的滑雪场,往前走了一两步。滑雪场上还有很多前来滑雪和玩雪地滑板的游客们,明明白天已经滑了一整天,却还嫌不满足,正兴高采烈地较量着彼此的滑雪技巧。
“也许炸弹就埋在那些人的脚下也说不定呢!”
“就是这么回事。如果妳要问为甚么明知有炸弹,却不关闭滑雪场并向警方报案的话,我只能说那不是我们这些领公司薪水的人可以决定的事。”
“站在滑雪场的立场,如果这件事情公诸于世的话,这个冬天的确不可能再营业了,所以想要隐瞒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不只是这个冬天,一旦事情公诸于世,滑雪场的形象肯定会一落千丈。要是没有抓到犯人,事情就更严重了。因为客人会担心明年冬天这里可能还会成为犯人锁定的目标,从此再也不敢上门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问题是,到底是谁干的好事呢?为甚么偏偏会挑上这座滑雪场呢?”
根津摇头。
“这我就完全没有头绪了。第一封恐吓信上写的理由是温室效应,说是甚么因为破坏环境的滑雪场也有责任,所以要求滑雪场付出代价。”
千晶大吃一惊地转过头来。“真的假的?”
“真的!不过我想那应该是借口。犯人锁定这座滑雪场肯定还有甚么其它的理由。”
“像是因为这座滑雪场赚很多钱……之类的吗?”
“怎么可能?”根津摇头,硬挤出一抹苦笑。“就跟其它滑雪场一样,这里也处于经营困难的状态,业绩已经有好几年都一直处于持续下滑的状态。幸好有母公司的资助,才能够勉强支撑下去。”
“可是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付了一亿圆以上的赎金不是吗?犯人不就是认为这座滑雪场付得出这么多钱,所以才锁定这座滑雪场的吗?”
“是这样吗?”根津不以为然地侧首反思。“话说回来,犯人这样大费周章地把这座滑雪场视为攻击对象,这样的想法我就已经很不能理解了。如果说是为了钱,要对企业进行勒索的话,选择其它的行业不是比较好吗?因为即使是在这么不景气的时代,拿得出一亿圆的公司依旧多如天上繁星吧!”
“你是说犯人的目的并不是钱?”
“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犯人的目的是甚么?难道只是为了要找滑雪场的麻烦?”
“就是因为不知道目的,所以才伤脑筋啊!只要了解犯人的目的,也许就能找出他们的真面目了。”
千晶再次把头转向滑雪场的方向。“会不会是跟滑雪场有甚么仇恨呢?”
“妳说甚么?”
“我说仇恨。也许犯人跟这座滑雪场有仇,为了报仇才搞出这么多事端来。拿不拿得到钱根本不是重点,犯人的重点是要让滑雪场陷入绝境,最好是闹到滑雪场再也不能开门做生意。”千晶讲完一堆惊人之语后,转过头来吐了吐舌头。“不过贵公司不可能有这样的仇人吧!”
对呀!滑雪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仇人……这句话哽在根津喉头,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可以抬头挺胸地说,为了让前来滑雪的游客们都能打从心里玩得尽兴,他们全都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尽管如此,也不见得就能够让所有人都满意,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意外和纷争几乎每天都会在滑雪场内上演,其中肯定也会有人因此对滑雪场抱持着反感。
像是……。
根津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位男士的脸……不对,是一对父子的脸。
34
“那是不可能的,你想太多了。”仓田把行动电话贴在耳边,从窗户眺望着滑雪场说道。时间是晚上的八点五十分,夜间营业时间也差不多要接近尾声了。
“我也这么想,可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因为时间点未免也太凑巧了。”电话是根津打来的。雪警巡逻队员的工作是采轮班制的,这个时段应该轮到晚班了,所以他应该是从自己家里打来的。
“时间点?甚么意思?”
“就是这整起事件发生的时间点刚好是入江父子来饭店那天。”
“怎么可能!那只是刚好吧!”
“如果只是刚好就好了。”
根津的言下之意是,这整件事的主谋会不会是入江义之。动机当然是他死去的妻子。如果他认定意外的原因是由于滑雪场的安全对策做得不够完善所造成,会想要报仇也是很合理的动机。
“你忘了吗?在那起意外发生大约两个礼拜以后,入江先生去案发现场献花的时候说的话。当时还是你为他带的路。入江先生不是很清楚地说过他不恨这座滑雪场吗?这句话还是你告诉我的喔!”
“这我当然记得。只不过,也有可能他在那个时候已经计划好这次的犯行了,说那句话是为了在事件发生的时候,不要让我们怀疑到他头上所埋下的伏笔……这也是我想太多了吗?”
“你想太多了。要是这样疑神疑鬼的话,可是会没完没了的。如果他想要追究滑雪场的责任,应该在意外发生后就马上提告了,根本不需要用到恐吓的手段,直接在法庭上堂堂正正地要求赔偿不就好了?”
“如果他的目的不是钱,而是要把滑雪场逼入绝境,最后让滑雪场关门大吉呢……”
“我再重申一次,这是不可能的。听好了,根津。就连意外刚发生的时候,入江先生也没有说过一句责怪滑雪场的话。正常人都会因为方寸大乱,下意识地讲出很多有口无心的话吧!还是你认为打从意外发生的那一刻开始,入江先生就已经计划好这次的事件了?”
“我又没有这么说……”
“根津,跟这座滑雪场的任何人比起来,你应该是跟入江先生他们走得最近的人,他们最相信的人也是你。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有这种想法的话,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我也不想怀疑他们啊!可是总觉得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所以才会打这通电话给您。说老实话,我自己也不好受。”
“这我明白,我很能体会你的心情。我刚才也说过,你跟那对父子走得最近,所以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正因为了解他们有多绝望悲伤,才会想到他们可能是犯人吧!你说的我全都明白,只不过,接下来在面对入江父子的时候,请不要再去想那些无谓的杂念。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全权处理。”
根津沉默了好几秒之后,终于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毕竟我接下来还要面对那对父子,如果心里存着奇怪的想法,对方肯定也会有所察觉。结果变成像是把责任全部推到您身上,真不好意思,那么一切就交给仓田先生处理了。”根津的音调和语气似乎都变得豁然开朗。
“包在我身上。明天犯人很可能会做出更进一步的指示。这次的交易如果再不成功的话,就会赶不上越野赛的开幕了。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今晚好好地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