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笑道:“很好。”
小侯爷目光起疑,接问道:“很好?”
苏梦枕道:“的确很好。”
小侯爷疑惑的看了半晌,忽哈哈一笑道:“谈话的内容,看来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机密了!”
苏梦枕微笑道:“待可以公开的时候,小侯爷必定第一个先知道。”
小侯爷轻抚微髯,目含笑意:“很好,很好……”目光落向白愁飞与王小石:“这两位是“金风细雨楼”的大将罢?”
苏梦枕道:“他们不是我的手下。”
小侯爷眉毛一扬,笑道:“哦?他们是你的朋友?”
苏梦枕笑道:“也不是。”他顿了一顿,一字一句的道:“他们是我的兄弟。”
这句话一出口,大吃一惊的是白愁飞与王小石,他们两个合起来,简直是大吃二惊口
※※※
不是手下,不是朋友。
是兄弟!
兄弟两个字,对多少江湖热血心未死的汉子,是多大的诱惑、多大的魔力,是多令人心血贲动约两个字!
兄弟!
“兄弟”,多少人愧负这两个字。多少人为这两个字如生如死。多少人纵有兄弟无数,却投有真正的兄弟。多少人虽无兄弟一人,但却是天下兄弟无数。多少人称兄道弟而做看违背兄弟道义的事。多少人无冗无弟却是四海之内皆兄弟。
兄,弟:
——是怎么一种祸福相守、甘苦与共,才算是兄弟?
——是手握手肩并肩热血激发了热血心灵撞击了心灵,才能算是俯仰无愧的兄弟?
※※※
小侯爷似乎微微一怔,即道:“可喜可贺:苏公子纵横天下,雄视武林,但却孤身一人,而今在你婚期将届,更闻说你多了这两位结义兄弟:我方某人,也只有钦羡的分儿。”言罢似不胜唏嘘。
苏梦枕道:“小侯爷言重了,开封府里的“神枪血剑小侯爷口,我们这等草野闲民,怎么高攀得起!”
小侯爷笑道:“我们就别说客气话了。看公子的神态,我回禀相爷,也算有了交代。”
苏梦枕道:“那就偏劳小侯爷了。”
小侯爷一笑,道:“苏公子,但愿不久之后,你的楼子里多几个分堂,开封府里,也能多几分安定。”
说罢他钻入车内,马车开动,仍是三人执辔,两人守在帘前,人人分布前后左右,车子幻幻消失在大街口……
除了小侯爷这部马车之外,从苏梦枕进入市肆开始,绝对没有一个闲杂人进得了来。
当然朱月明是例外。
他也不是“闲杂人”。
他跟小侯爷一样,是来探听“金风细雨”主持人与“六分半堂”巨头一会的结果。
他们采到的是什么讯息?
※※※
“你猜小侯爷会给相爷一个什么样的答案?”苏梦枕向身边的莫北神道,“大家都想知道“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强存弱死、谁胜谁,谁能有六成把握,便足以夺得先机,可惜,这个答案,我看连雷损和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看起来很多人对我们都很关心,但其实巴不得我们门个半死!”
莫北神的一对眼盖像被人打得浮肿,又似肉太多很不容易才抬得起眼皮~“公子一直在笑。”他的语言很钝八甚至似乎没有什么抑扬顿挫,“会谈之后八只要仍在笑八就像是胜利者,至于在会谈里的情形如何入谁也猜不看。”
“笑有时候比拳头更实用!”苏梦枕道:“我想刑部和吏部的人派朱大人上去,雷损也一定在笑。”
白愁飞忽然问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三个问题?”
苏梦枕道:“你说。”
他们一面行去,一面交谈。莫北神一路上撤下布阵与伏桩。
白愁飞道:“第一,刚才那位,是不是开封府里“翻手为云覆手雨”,相爷手下第一红人,“神通侯”方应看?”
苏梦枕道:“能够在一次出巡,便有“八大刀王”护法,“铁树开花、指掌双绝”掀帘,契丹、蒙古十女员三位骑术好手掌辔的,天下间除了方小侯之外,恐怕再借十颗太阳去找也找不出第二位来。”
白愁飞点点头,又问:“你刚才明明可以对狄飞惊下手,先除去对方一名高手,却为何不下手?”
“你这句话问得不老实,”苏梦枕的目光冷冷的回扫,“你明明知道答案,何笔我口“那么说,”白愁飞长吸一口气道,“你是因为发觉屋顶上有个高手潜伏若,所以才不下手了“。”
“或许我根本不想杀狄飞惊,也说不定,”苏梦枕道,“你好像已问了三个问题。”
“问题都给你撇开了,”白愁飞道,“有的你根本没答。”
“问是你的事,”苏梦枕道,“至于肯不肯回答那是我的事。”
王小石忽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前面有几部马车正候在大路旁。
苏梦枕缓了脚步,侧首看看王小石。
王小石大声问:“你……你刚才对小侯爷说……我们是兄弟?”
苏梦枕笑道:“你是聋子?这也算是问题?”
王小石怔了一怔,道:“可是,我们相识不过半日……
苏梦枕道:“但我们已同种过生死。”
白愁飞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苏梦枕冷冷地道:“我管你们是谁:”白愁飞道:“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跟我们结义?”
苏梦枕翻起白眼道:“谁规定下来,结拜要先查对过家世、族谱、六亲、门户的?”
白愁飞一怔:“你……”
王小石道:“你为什么要与我们结拜?”
苏梦枕仰天大笑:“结拜就是结拜,还要有理由?难道要我们情投意合、相交莫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一大堆废话么?!”
白愁飞道,“你究竟有几个结拜兄弟?”
苏梦枕道:“两个。”
白愁飞道:“他们是谁?”
苏梦忱用手一指白愁飞:“你,”又用手一指王小石道,“还有他。”
王小石只觉心头一股热血往上冲。
白愁飞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说出了一句很冷寞的话:“我知道。”他盯看苏梦忱缓缓地道:“你要招揽我们进“金风细雨楼”。”
苏梦忱忽然笑了。
他笑起来的同时也咳了起来。
他一面咳一面笑。
“通常人们在以为自己“知道”的时候,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苏梦枕说,“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我要用这种方法招揽你们作为强助?你们以为自己一进楼子就能当大任?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我在给你们机会?世间的人才多的是,我为啥偏偏要“招搅”你们?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便冷冷的道:“你们要是不高兴,现在就可以走,就算今生今世不相见,你们仍是我的兄弟。”
他咳了一声接道:“就算你们不当我是兄弟,也无所谓,我不在乎。”
王小石一头就磕了下去:
“大哥。”
正文 二十、岂止于天下第一
白愁飞忽叹了一口气道:“你当老大?”
苏梦枕怪眼一翻:“像我这种人,不当老大谁当老大?”
白愁飞负手仰天,久久才徐徐的呼出一口气缓缓的道:“我有一句话要说。”
苏梦枕斜睨看他,道:“说。”
白愁飞忽然走上前去,伸出了双手,搭向苏的枕的肩膊。
师无愧握斩马刀的手突然露出了青筋。
莫北神浮肿无神的眼忽闪出刃锋一般的锐气这双手只要搭在苏梦枕的肩上,便至少有七八种方法可以制住他,十七、八个要穴足以致命。
何况这是白熬飞的手?
苏梦枕却纹风不动。
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愁飞的两只手,已搭在苏梦枕的双肩上。
没有苏梦枕的命令,谁也不敢贸然动手。
白愁飞望定苏梦枕,清清晰晰的叫:“大哥。”
苏梦忱笑了。
他望望王小石,又望了白愁飞,眼里都是笑意。
他一笑的时候,寒傲全消,就像山头的冰溶化为河川,灌溉大地。
他笑看问:“你们知道我现在的笑容,跟刚才有什么不同?”
王小石笑得好可爱,抢先道:“刚才是假的,假笑!”
白愁飞也笑了,他的笑像春风乍吹,皱了一池春水,“现在是真的,真笑!”
苏梦忱大笑道:“答对了!”
三人一起开怀大笑。莫北神上前一步,眯看眼备恭贺道:“恭喜楼主,今天旗开得胜,谈判也占了上风,还结交了两位好兄弟:”苏梦忱笑看道:“你别妒嫉,我的兄弟可是不好当的:他们的第一件差事,便十分辣手。你也不是我的手下,”他一字一句的道:“你和老刀、阿薜、小冰都是“风雨楼”里的守神,没有你们的匡护,“金风细雨楼”说不定早就塌了、溃了、垮了——”
莫北神脸上忍不住出现了一种神色。
激动的神色。
他力想要忍住。
但忍不住。
这股激动的神色来得剧烈,就像浪花拍击在岩石上,在他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堆雪。
梦…忱忽然问:“刀南神呢?他的“泼皮风”已撤走了么?”
英北神半晌才能用一种平静的语音道:“走了,他要把部队先调回寓里,说要到今晚才到楼子向楼主禀报。”
苏梦枕点点头,转向师无愧:“你知道你是我的什么人?”
师无愧想也不想,立却道:“我是公子的死士,公子要我死,我立即就死。”
“你了。”苏梦枕正色道:“一个人如果真的对另外一个人好,是决不会希望他为自己死的,你要记住我这句话。”
师无愧道:“可是我愿为公子死,死而不怨。”
“那是你的忠心,”苏梦枕道,“但我宁可你为我而活。”
他顿了顿又道:“你是我的亲信,不是我的死士。”
师无愧眼中也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神色。
感动?激动?感激?也许是其中一种,也许都有。
苏梦枕微微道:“可惜,沃夫子、花无错、古董和茶花都不在了……要是他们在,看见我新相知约两位义弟,一定会为我十分高兴。”
师无愧眼中掠起一阵泪光。他一向都知道,苏公子总会在很多时候想起他的弟子、亲信,惋惜他们不能同在的,只是这次亿起的时候,花无错和古董叛变身亡,沃夫子和茶花也受暗算而死,只剩下了畅无邪和自己,但不管叛逆忠诚,苏梦枕都一样把他们回忆进去。
将军百战身名裂,百战沙场碎铁衣: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一仗功成万骨枯!
难道要在江湖上达立些功名事业,在人生里求得些什么,就非要牺牲这么大、失去这么多才能有所获?
难道站在巅峰上的人,皆不堪回顾?历尽风霜的人,都不敢回首?
同首暮云远。
白愁飞似也不唠感喟。
——他为什縻感叹?
——是他也有一段不为人所知的经历?一阙低徊不已的伤心史?
一个身怀绝艺的人,近卅岁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究竟他有若一段什么样不平凡的过去?
王小石的眼神忽然掠过了一阵难以觉察得出来的同情与好奇。
他当然不敢表露他的同情。
因为这几个一齐在开封府道上行走的人,随便伸出一恨指头都足以掀起江湖上的一个大浪,他们又怎会让人同情!
虽然他们其实亟需要人同情。
江湖上的汉子,是宁可流血不流泪的,每一个人生段落里的伤心史,一如肌鼻里的瘀伤,在风雨凄楚的怀人寂夜里,独自泣诉,臼呻吟,可是,他们不求世人予同情,你同情他,就是看不起他。
一个真正的汉子,会张开怀抱欢迎你跟他同饮烈酒、杀巨雠,热烈的与你用拳风迎烈风、利刀碎厉梦,但决不让你付予同情。
只有弱者才喜欢人同情。
王小石的同情,只在深心里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把同情化为鼓舞,他的好奇则是年轻人的特色。
——年轻人谁不好奇?
呵是他把好奇与同情深,以他的年纪,不可能知道这些非要在人生境界里历遍的惑受,他又是谁,怎么思想比他的年龄超前和成热?
正在大家都有些黯然的时候,苏梦枕忽然停步,因为他们已来到一个地方。
金风细雨楼。
※※※
王小石一看,忍不住说:“那不是楼啊,那是塔!”
苏梦枕微带欣赏的问:“这儿是什縻地方?”
王小石道:“山。”
苏梦忱又问:“什縻山?”
王小石想了想,道:“天泉山。”
苏梦枕再问:“天泉山上有什么名胜?”
王小石这次连想都不必想:“当然是天下闻各的玉峰塔,还有塔下的“天下第一泉”苏梦枕笑道:“这不就是喽。“金风细雨楼”要创帮立茉,不设在这里,更设于何地”王小石怔了怔,道:“你说得对!”
白愁飞忽然道:“岂止于天下第一。”
白愁飞这句话一说,苏梦枕目光一烁,似乎微微一震,但却淡淡的说:
“你这话是何意思?”
“如果作为京城第一大势力,甚至江湖上的天下第一帮,“金风细雨褛”早已办到,”白愁飞轻问王小石:“天泉山宝塔的传说你右没有听说过?”
“有。”王小石,“相博这儿是一片水泽,人们只能在周围的高地上耕作,每逢夏天,湖中一柱激泉,喷百丈高,大家都说这儿是海眼。”
白愁飞日览闾的湖光山色、平原美景:“可是现在已经是胜景良田了,”王小石:“挎说后来有个地方官,决心把海眼填平,担山抬石,填了五年,依然填不了。后来却来了七个人,是结义兄弟,其中老大说:已让我们来解决这件事。”他动用了帮中七万人,在海北高坡上,丈量尺寸,依山势堆起了一个大馒头。”
“对,那七位结拜兄弟中,以姓李的老大马首是瞻,他既这样提议,其他几位兄弟便群策群力,其中陶二率人生起风炉炼镦成浆,恭三调派分配人手把铁浆泼在馒头山上,麦四精于木工奇门、估量地势水力,钱六则善于理财,为此浩大工程募捐筹款,商七则负责运录架火器具,共铸冶了三个月,三个月内,日以作夜,苍穹通红。这个工程的主要策划安排者,却是柳五。”白愁飞道,“柳五一直是李大的好帮手。”
“是。”王小石道,“后来,铁锅终于铸冶好,七兄弟再集力出手一推,那大铁锅便呼鲁呼鲁的滚下山坡,不偏不倚的封住了海限。他们趁此下水奠基,把铁锅牢固的扣在海限上,这儿才成了良田,种出来的稻米,又香又,又多又大,据说连“饭王”张炭,也说过:“一京西稻米,天下之冠”的话。”
苏梦枕道:“听来真似个神话。”
王小石说:“我本来也以为是个神话,但后来听前辈们说起,那七兄弟原来就是当年“权力帮”七大开帮钜子,其中李大就是后来的“君临天下”李沈舟,柳五便是柳随风。这样看来,似乎贝有这么回事了。”
白愁飞道:“不过这样填塞海眼的方法,未免有点神化。”
“也许是因为所有的“奇迹”都难免带有无神化的味道,再经被人夸张、讹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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