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颜?”唐夫人诧异的声音响起,很显然是意外接电话的不是自己的女儿,不过一想到她们两人在一起,也就没再追问下去。“你们怎么去这么久?”
柏颜缓了口气,说,“我们……”照实说,告诉唐夫人她们闹别扭了,然后问唐诺一般生气会跑哪里去?让唐夫人知道唐诺不见了而担忧?“唐诺临时有点事……”柏颜结结巴巴的,后面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圆了。
唐夫人那边静默了好久,才传来一个“哦”字,过了一下,才说,“那没事,她有事就让她先忙,这么晚了也别赶过来了,我和唐钧他们就先回去了。”末了,又说句,“一会儿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嗯。”柏颜应一声,与唐夫人道了再见就挂掉电话。
柏霖凑到柏颜的面前,探过头去,问,“姐,她不见啦?”
柏颜一巴掌贴在柏霖的额头上,把凑到跟前的大脸推开。“玩你的游戏。”她叹口气,拉开门,说,“一会儿唐诺回来,你打电话告诉我。”说完,又拉开门出去了。
腊月的冬天很冷。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了雪。
柏颜找了唐诺一夜,开车兜遍大街小巷,后来没办法,连程绎的家也去找了。唐诺没在程绎家,程绎半夜穿了衣服出来和柏颜一起出去找。
天渐渐亮了,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小雪。车停在江边,两个女人无精打采地坐在车里。
程绎叹了口气,说,“我能问一句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柏颜看着干涸枯水的江面,长长地叹口气,摇头。她知道唐诺是介意她和嘉云的过去,介意她的心里还有嘉云,可那么深的过去,那么深刻的爱过的人,让她如何能一下子忘却。又让她如何向第三个人开口她与唐诺的事。
程绎摇下车窗,让夹杂着雪花的冷风吹进车里,她重重地叹口气,说,“小诺爱得彻底,放手也放得绝决。不管怎么样,只希望你别伤她,否则只会无法挽回地失去她。”唐诺的心眼有多小,看康军就知道。她可以给你她整个世界的爱,同样她要的爱里容不进一丝砂子。这样的爱情,能幸福得溺得人,同样也能——伤人彻底。小诺的世界,没有“原谅”二字。
柏颜开车送程绎回去,然后无力地靠在车椅上,懒洋洋地把车往回开。车子驶回小区,却看到一个人站在小区楼下,远远地看着她。亭亭玉立的身影立在风雪里,连围巾都没系一条。柏颜坐在车里看着她,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心被沉重压满。
如果,她们晚一些才开始,是否会轻松一点。可是她知道有些事,不管有没有嘉云在都同样,伤过一次的她,真的不敢再爱到没有自我、没一分保留。程绎的话、唐诺的行为都在告诉她,唐诺爱得彻底,要的爱也同样彻底。可是,唐诺要的那种爱,她现在给不起,真的给不起。此刻她看着唐诺,落在眼里感受到的却是心底传来的痛。
两个人,遥遥相望,一个站在远处,一个坐在车里。
空气里流淌的冷意比这个飘雪的冬天还冷。不是陌生,却是一种比陌生还可怕的感觉。
她们望着彼此,感觉所处的距离比她们此刻站的距离还要遥远,并且越拉越远。
终于,柏颜动了,她踩下油门,缓缓地驶过去,驶过唐诺的身边,慢慢地滑向车库。车停好,熄火。柏颜坐在车里,一动也不动,身上的力气也像是被抽光。她找了唐诺一夜,看到唐诺却不想理唐诺,连看唐诺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她知道从唐诺身边驶过,有些东西也就过了,可她从唐诺身边开过去的时候,真的不想停。
第八十三章
柏颜从车库里出来,唐诺已不在原处。柏颜猜测着唐诺可能已经上楼。她低叹口气,回家。唐诺的脾气她也算有几分了解,绝不是那种闷不吭声的人,一会儿进家门,只怕少不了唐诺的怒火。站在家门口,柏颜拿着钥匙,深吸口气,做好迎接唐诺愤怒炮火的准备,扭转钥匙,推开门——空荡荡的客厅只有冰冷的家具摆在那里,别说唐诺,连柏霖也不见踪影。
柏颜怔在门口,那感觉就像是一脚踏空。她在屋里转了圈,偌大的屋子只有她一人。唐诺不在?没回来?她扭头看去,见沙发上还放着唐诺的包和手机,回到卧室,卧室里的一切仍是她们昨天出门前的模样。真的没有回来。柏颜走到窗前朝楼下看去,马路上、花坛旁、公交站台前都没有唐诺的踪影。柏颜咬住嘴唇站在窗前,咬得嘴唇发白。
唐诺一身疲惫地来到市政府,站在市政府的广场前,抬起头,看向楼上程绎的办公楼。
几分钟后,程绎的身影出现在大楼的门前,她飞奔下台阶,一路小跑到唐诺的跟前,看到唐诺冻得乌青的双唇以及布满血丝的双眼吓一大跳。“小诺。”程绎叫一声,忙取下脖子上的围巾替唐诺围上,“你去哪了?我和柏颜找了你一晚上!”这么冷的天,没戴围巾没戴手套就出来了,不怕冻坏啊!程绎扯下手上的手套替唐诺戴上,握住唐诺的手,那十指冰凉僵硬简直像钢筋。程绎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冻坏了吧?”脱下外套替唐诺披上,搂住她往大楼里走去。“你怎么不来找我?”
“现在不是来了吗?”唐诺垂下头低声说。她扯下程绎给她披在身上的衣服,披回程绎的身上,“我穿了衣服,不冷,你别冻着。”
程绎搂住唐诺回办公室,一路上也顾不上来往众人的疑惑眼光。
进入办公室,暖气笼罩全身,让唐诺也松了口气。
程绎替唐诺沏了杯热茶,又插上电热水袋让唐诺捂手。“站这里多久了?你昨晚去哪了?”她问。她和柏颜开车把全城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这混球。就算是吵架闹别扭,也不能在这大冷天出去晃一整夜啊。
唐诺摇头,叹口气,说,“还能去哪?在你家楼下的网吧蹲了一夜。”她抿嘴低下头说,“这么大冷天,我也不会疯到在外面瞎逛。”网吧晚上大把的空位,随便找个没人的沙发位蹲一晚上就过了。有暖气,不上机还不用花钱。
“你——”程绎气结,“你就不知道来按我的门铃。”
“我看到柏颜去找你了。”唐诺抿嘴,她身无分文,是一路走到大姐家的。还没上楼,就看到柏颜急冲冲地去找大姐,于是又躲起来。她承认她坏心,她当时就是不想出去,就是想看柏颜急。
程绎瞪向唐诺,很是无语。“你和柏颜到底怎么了?吵架了?”她低声问,眉头拧成一道结。老实说,对于唐诺失踪一晚上的行为,她很有抽唐诺一耳光的冲动,可看到唐诺冻成这模样,又什么怒气也使不出来。当初她家的那个也是一生气就玩失踪,等气消了自己跑回来再哄她。最后一次他玩失踪,她等他回来道歉,可她没像往日那样等到他的回来,她从耐心的等待到焦急地寻找,寻寻觅觅好几天都不见人,一点音讯也没有,她找到心都伤了,甚至想到分手。等找到他的时候,那句分手永远也没办法再说出来。她在宾仪馆看到的是他的尸体,看到的是一位受人敬仰的英雄烈士。她接他回家,带回家的不是人,是一坛骨灰。
“没吵。”唐诺燥恼地颦紧眉头,心里即压抑又烦燥,理不出个头绪。觉察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她朝程绎看去,看到程绎正失神发傻,整个人像一棵木头桩子。“大姐。”她喊。
“啊?”程绎回过神来,收敛心神,问,“那你知不知道失踪一晚,会让人替你担心着急?”声音很轻很缓,却难掩雷霆怒意。
唐诺叹口气,蹙着眉头不作声。她端起茶杯,抿了几口茶,才说,“听到她和嫂子唱《知心爱人》我心里不痛快!”她没办法不去介意柏颜和她嫂嫂还彼此牵挂。她们已经分了,已经结束了。
程绎像看怪物一样看唐诺,“你不要告诉我你和柏颜闹一晚上就是因为她和你嫂嫂唱歌?唱知心爱人?”她很难理解,就简单的一首歌能引起这么大的反晌?
很荒诞吗?因为一首歌?可她听到的不是歌,而是两人的那份情意,那份水乳交融的默契。靠在沙发上,唐诺环住双臂把自己抱住,低下头埋在胸前,她闷闷地问,“大姐,我是不是很小气?”她介意柏颜心里有她嫂嫂,她介意她和她嫂嫂在柏颜心里的位置谁轻谁重。她介意她们还彼此有情。
“是!”程绎很坦白地回答唐诺!
“那就小气吧。”唐诺闷闷地说,她抿嘴,扭头看向程绎,“可不可以在你家住几天?”她本来就小气,她不想强装大方。她在意的,她不想去装成不在意。
“那柏颜呢?你就不怕她为你担心?”程绎偏头望向唐诺。
唐诺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步,说,“你发条信息给她。”说完,蹙紧眉头走到窗前站着,看到外面飘雪的天空,看到空旷的广场。这个冬天很冷,也比以往的任可一个冬天都让人觉得落寞。她想柏颜,凌晨窝在网吧的椅子上睡了半个小时,梦到柏颜,醒来后就想她了。她顶着寒风一路跑回去,在楼下看到柏颜开着车回来,看到柏颜,安心也暖心。她站在那里看着柏颜,看到柏颜坐在车上,就想这样看柏颜一辈子。可是,柏颜开车从她的面前驶过,停也没停一下,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唐诺抬起头,泪水泛出,酸涩的泪。她不是感情脆弱的人,可那一刻,她真的被伤了心。她甚至怀疑柏颜的心里是否真的有她,不然又怎么能那样漠视她的存在。拭去眼角的泪,唐诺转过头问程绎,“有烟吗?”
“你不是戒了吗?”程绎问。
唐诺摇头,不作声。
程绎起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条烟,“送人的,便宜你了。”
软中华,还没拆封的。看来还真是送人的。唐诺拆出一包,抽出一声烟,程绎递给她打火机。唐诺把烟夹在指间,低头准备点烟,脑子里又浮现起那天在厨房柏颜让她戒烟的情形,顿时,再也点不下去。她掐断手中的烟,把打火机重重地搁回程绎的桌子上。
程绎挑眉望向唐诺,“烟不好?”
唐诺摇头,叹口气,“戒了。”看到程绎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耸耸肩,扯起嘴角勉强一笑,再朝程绎伸出手去,“你们家钥匙给我,我一晚上没睡,困。”
程绎又把钥匙丢给唐诺,连带车钥匙一起给出去,看到唐诺这副饱受打击的模样,又把车钥匙收回去,“在你手上毁了两辆车了,我的车可不给你。”翻出钱包,数了几百块钱给唐诺,“自己打的过去,我一会儿还要见领导,走不开。”
唐诺到程绎家,下厨煮了一大碗面条,放很多辣椒,端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边流着鼻涕、一边不停抹眼泪狂吃,辣得耳朵像跑火车似的“轰轰”作响。面条吃完,连汤汁也喝得一滴不剩,辣得唐诺的嘴唇火红充血,鼻子也变成红鼻子。唐诺坐在沙发上,吸吸鼻子,猛灌一大口冰凉的凉水,扯来纸巾拭去纵横满面的泪,抬起头,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放大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她的大姐夫,穿着迷彩武警制服,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照片上的大姐夫很年轻,二十四五岁的年华,英挺帅气,又刚毅逼人。他还没和大姐结婚,可她一直姐夫姐夫地叫,她上大学的时候大姐还在读研,大姐夫常踩着单车来载大姐出去玩,每次大姐夫出现,都能引起无数花痴狂奔。那时的大姐也是年轻俏丽,虽然也是大姐派头十足,却不似如今这般沧桑老练。一次见义勇为,挺身而出以一敌五,被人背后捅刀,年轻的生命就这么走了,生命永远定格在二十五岁,也锁住了大姐的爱。大姐守着这张照片,就这么过了六年。
大姐夫下葬的时候,大家都歌颂他的英勇事迹,唯大姐在边上哭着骂他傻X,就算是武警也不能赤手空拳冲上去一个打五个有刀、有钢管的流氓呀。大家都在称颂他豪爽侠义的时候,大姐在边上哭着数落他小气,送玫瑰花只送一枝,请客吃饭永远是小店,出门一直是踩单车和搭公交车,连打的都舍不得。大家都赞他有担当的时候,大姐骂他窝囊,每次大姐一发脾气他就躲起来,等大姐气消了才敢露面。可时光任茬,大家都逐渐遗忘了他,大姐还这么一直留恋着,不肯放开。其实他们也没认识多久,才半年而已,大姐失恋喝醉酒,冲出酒吧呕吐结果一不小心吐到路过的大姐夫身上……
唐诺呆呆地看着照片上的那个人,歪倒在沙发上,泪水从眼角滚落。如果她死了,柏颜会不会也像大姐记挂大姐夫这样一直记着她。她还是想柏颜,抑制不住地想,可越想心里越难受。她不想问柏颜是否还牵挂她嫂嫂,她只想问在柏颜的心里,她到底有几分重?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各位大大写下这么多的评论和争议,今天不及早更出83章绝歌都过意不去,汗!
第八十四章
程绎不放心唐诺,中午一下班就往家里赶。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盒开封的感冒药,卧室里,唐诺卷着被子蜷在床上睡得正香。程绎放轻脚步走过去,看到唐诺的脸蛋微微泛红,她伸手探了下唐诺的额头,再探探自己的额头作比较,唐诺的额头比较热,估计有点低烧。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冻得嘴唇都乌了,不感冒才怪。不过还好,懂得自己买药吃,看起来状态也不算太坏。
下午下班的时候,程绎接到柏颜的电话,说在楼下等她。
两人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柏颜的妆容很精致,但仍难掩眼角的疲惫。坐在程绎的对面,柏颜轻轻搅着杯子里的咖啡,眉头微蹙,柔和轻淡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开,那份柔弱轻愁,连程绎都有些心疼。柏颜开口问,“唐诺怎么样?”声音很轻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
程绎靠在沙发软坐上瞅着柏颜,“担心她?那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柏颜摇摇头,把带来的一个袋子递到程绎的面前,“里面是她的手机和包,还有几件换洗衣服。”
程绎挑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柏颜抬起头,说,“她不是在你那里么?”唐诺如果想要回去,又何必跑到程绎那里去?
程绎打开袋子,很奇怪地看向柏颜。“我说你们两人个多大的事情啊?各退一步不就没事了吗?”她把袋子递还给柏颜,“我跟你说啊,我只收留她到今天天黑前,晚上她是去路边蹲一晚还是继续在网吧蹲一晚都跟我没关系。”
柏颜轻笑,很笃定地说,“大姐不会。”昨晚唐诺蹲的网吧?她还以为唐诺流浪街头,难怪没找到人。
“她要是来我这里蹿门子陪我说说话聊聊天,我很欢迎,她就算是住一星期我都没意见。可她现在是到我那里去做什么?跟女朋友闹别扭到我这里避难?还是昨晚吹一夜冷风冻得感冒发烧在我那里养病?”
柏颜一怔,“她又病了?”脸上一点笑意也没了,声音也冷了下来。
程绎没好气地说,“能不病吗?那么冷的天围巾没戴,手套没戴在风雪地里站几个小时。今天中午回去看她,吃过药睡着了,一直在做梦说糊话!”程绎睁大眼睛半真半假地说。
柏颜垂下头,许久没作声。
程绎扫一眼柏颜,低下头去喝她的热茶。心疼了,就该心软了,去把那别扭孩子哄回去了吧?
半晌,柏颜长长地叹了口气,看起来更加沉默。一杯咖啡喝完,柏颜抬起头对程绎说,“打扰程姐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从袋子里把唐诺的手机和钱包递给程绎,“衣服我提回去了,手机和钱包她用得着。”柏颜歉意地冲程绎一颔首,起身到收银处结账,拎着唐诺的衣服走了。
程绎看着柏颜的背影傻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有点头痛地揉揉额头,这两人到底怎么了?收了唐诺的手机和钱包,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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