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到大超市去买这些东西?她从超市一出来,上了主干道没开出多远,就见到前面的路上停了很多车不走了,很多人都下了车冒着暴雨站在路中央,还有人在推车。正在纳闷间,她的车突然熄火了,然后怎么也打不燃火,发动不了。推开车门,水就从外面涌进了车里。整条大道都被水淹了,车子的底盘全浸在水里。最后,她不得不顶着暴雨下车,花了五百块钱雇那些帮忙推车的人把她的车子推到路边,前前后后耗了一两个小时才回来。里里外外被暴雨浇个透湿,从头发到脚趾头没一处干的地方。憋了一肚子委屈和懊恼不说,这还没进家门就被唐诺一顿笑话奚落。要不是自认涵养够好,她铁定……柏颜再次捏捏拳头,愤恨地咬了咬嘴唇,虽然她很想踹唐诺两脚,可是她不是个暴力的人,还真踹不下去。
柏颜不理唐诺,把菜拎进厨房,就进了主卧,“碰”地一声把门关上,将唐诺关在客厅,任她“自生自灭。”
笑你两下就生气了?我没收到钱都还没生气呢!(真没生气?)唐诺冲柏颜的卧室门扫了眼,她也好招呼的,你回卧室洗头洗澡换衣服什么的,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唐诺摸起茶几上果盘里的水果,送到嘴里就啃,她就当是饭前水果开胃好了。
唐诺在柏颜的客厅坐了大概十来分钟才想起自己刚才看到柏颜的狼狈样一时乐昏了头,居然忘了关自家的门,忙过去门关了,然后继续在柏颜家的客厅沙发上窝着看新闻联播。
新闻联播结束的时候,柏颜出来了,换了套干净的家居休闲装,头发也洗干净并且吹干,恣意地披于肩后,显得随意、温情。一个很有气质的居家小女人,和在办公室的柏颜、赖账的柏颜有很大的不一样。人咋就有这么多面呢?唐诺好奇地打量柏颜。
柏颜似乎也消了气,好言好语地问唐诺,“饿了没有?”一扫茶几上空了的果盘,她想唐诺这会儿一定好饱。柏颜默默地注视着唐诺,她欠了很多人的钱,唐诺的这点点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是她欠唐诺的钱最辛苦、最痛苦!今天要不是因为这个唐诺来追债和应付唐诺,她至于弄得那样狼狈。她后悔了,真后悔了,干嘛要卖程绎的人情把房子租给唐诺!她跟债主住两对门,这简直就是自找罪受、自找死路。
唐诺扭头,晶亮的眼眸里透着狐狸般的狡黠,眼珠子一转一转。
柏颜一看到唐诺那神情,顿时背脊发毛,在唐诺张开嘴话冲出口的那一刹那,把唐诺的话截住了,“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弄吃的。阿……阿……阿啾!”鼻子有些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没事吧?不会感冒了吧?”唐诺问,语带关切。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可还是不希望柏颜感冒生病。
“没事。”柏颜应道。她的身体好着呢,好几年没有感冒过,大小病通通没有。
“要不要吃点感冒药预防一下?”
“没病吃什么药?”柏颜扫了眼唐诺,撇下唐诺进厨房去了。
柏颜真煮了一大桌子好菜招呼唐诺,虽然说厨艺不怎么好,没有煮出味来,但看到柏颜这么辛苦的份上,唐诺也不好意思再怪罪柏颜,可她也有她的原则,不能因为柏颜的一顿饭就不顾做人原则呀。明天,她还去柏颜的公司。他们公司的那些客户没一家像柏颜这样的,都是一到期就把货款打过来,就算是偶尔遇到拖欠一下子,都会主动打电话来跟她说清楚,让她宽限一下。可再看看柏颜,区区一万五千块,她坐在那里等了一天也不还给她!恨呀!
柏颜一听到唐诺说明天还去她公司收钱也郁闷了,你个死小抠,不就一万五千块吗?晚收两个月会掉你的肉?一万五千块钱,你守了一天不够还要再守一天?我好吃好喝地招呼你,偏不还钱给你!
唐诺一看柏颜不作声不表态,只默默地挑饭往嘴里送,就知道这女人估计还会赖她的账。没关系,你有招,我也有招。
第二天,大清早,唐诺就在家门口等柏颜,她打算跟柏颜一起出门,不管是柏颜去公司还是工地她都跟着,一直跟到柏颜给她钱为止。等到八点钟,还没有见到柏颜家有动静,唐诺很主动地上前去摁门铃,结果摁了五六分钟都没有人开门。难道出门了?不可能呀,她从七点钟开始就守在柏颜家的门口等了。难道是柏颜看到是她,不愿意开门?想想柏颜也没可能这样子做。唐诺摸出手机打柏颜的电话,一连打了五六次都没有人接。
唐诺有点困惑了,这柏颜搞什么?你不接?那我一直打!终于,电话通了,那边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透着浓浓的鼻音和昏昏欲睡的味道,“嘉云——”顿了一下,很显然那端的人醒悟过来,又喊了声,“唐诺……”
第二十章
低喃的声音,如蚊鸣,似呜咽,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唐诺的心微微被揪了下,觉察出异样,她问,“柏颜,怎么了?”不会真是因为昨天淋雨感冒生病了吧?唐诺的眉头拧了起来,柏颜要真是生病了,多多少少也跟她沾点关系。电话那端又安静了下来,电话仍然联通,但没有人应答。
“柏颜。”唐诺在电话里喊,连喊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她挂掉电话,又再打打过去,电话一遍一遍的响,响了三四遍,才又有柏颜死气沉沉的声音传来,“喂。”低沉的声音,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唐诺不禁有一点害怕,她问,“柏颜,你在家吗?”之前想问柏颜在不在家是想追债,可现在她只担心柏颜会不会出事。
沉沉的呼吸声传来,“在!”低低的声音,很轻很轻。
“是不是病了?能起来开门吗?”唐诺的声音也放轻和放柔了下来,眉头紧紧地拧成个结。
“等等!”柏颜说完,电话就挂了。
唐诺站在门口,感到蓦名地焦虑,眉间的结越拧越深,都快拧成个川字。这“等等”一等就是十分钟,等到唐诺都想打电话报警撬门,柏颜的家门终于打开了。
门刚一开,唐诺就看到一个人影往边上倒去。唐诺赶紧两步踏进去一把抱住柏颜的腰搂住柏颜没让她跌倒地上。唐诺一触及柏颜,顿感烫热,很显然柏颜在发高烧,且烧得不轻。唐诺忙把柏颜扶到沙发上躺下,只见柏颜的双眸紧闭,双颊绯红,因难受而紧蹙眉头,嘴唇苍白干裂,躺在那里却极不安稳地轻轻晃了晃头。柏颜的嘴唇轻轻嚅了嚅,发出低沉呢喃,似在喊“嘉云”。
唐诺忙倒了杯水喂柏颜喝下,柏颜也像是渴极了,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之后就又歪倒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否能觉察到周边的动静。唐诺一边打电话叫120,一边进弄了条湿毛巾搭在柏颜的额头上。
“嘉云”,似是感觉到有人在,柏颜喊了声,睁开眼睛,眼眸里像是罩了层朦朦薄雾,看到柏颜的眼睛,唐诺也像是跌进了迷雾里迷了路。那双眼睛,布满忧伤、迷惘和困惑。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唐诺,然后,泪珠从眼眶里滚出,滑落!柏颜倦倦地闭上眼睛,眉头渐渐地松开,眼角还挂着一颗没有滴落的泪。过了好一会儿那颗泪才溢出来,顺着眼角从鼻沟里滑过,滑到干涸的唇上。
唐诺替柏颜拭了脸颊上的泪痕,心也揪了似的难受起来,对柏颜生出一股怜惜。柏颜的好强、坚强、伪装,她的干脆和洒脱在这一刻通通褪却,还原的是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最脆弱的一面。唐诺守在柏颜的身边,除了心疼还有挥不去的难受。她承认,她是被柏颜的姿态刺激到了,一个人在情场和商场都受困的情况下,还能那般的优雅无畏,还能浮起淡淡的笑容从容自若地打点一切,做到对谁都不亏不欠,承一分情,还一分情。她很小心眼的想刺激一回柏颜,也让柏颜被她刺激到,却万万没想到柏颜会病倒。唐诺替柏颜翻了下毛巾,冰冷的湿毛巾搭在她的额头上,搁了不到两分钟,竟也烫了起来。唐诺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为自己的那点小性子可笑,也很可气。如果昨天她不去闹柏颜,兴许柏颜会呆在公司,就不会淋雨生病。
救护车来了,柏颜被抬上单架送上救护车的,唐诺随行去了医院。高烧四十二度,肺炎,人已经处在半休克状态。
唐诺不知道柏颜是怎么起来开的门,但柏颜的情况却让唐诺感到阵阵后怕,手心里直冒冷汗。如果不是及时发现,真的会闹出人命的。她守在病床前,不敢离开半步。对于医院,唐诺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她是能不来就尽量不来,有点小病小痛都去诊所。不是因为医药费贵,而是实在怕了医院里那种生离死别的气氛,一到医院她就全身发麻,背脊发冷。大姐和四姐都曾在生死边缘徘徊,而当时守在她们身边的就是她。她陪着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在生死边缘游离徘徊,她不是医生,她不是上帝,除了祈祷和祈求,她什么都做不了,那种什么都拉不住的感觉让她无力、无助和恐惧。世界上死人最多的地方,不是公路,不是战场,而是医院。每分每秒都有人从这里离世,战争都总有停止的时候,而医院,它一直存在,伴随人的生死病死。这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地方,同样也是一个送人往生之处,人生弥留,往往就在此处。
惊觉到自己的这些想法有些不吉利,唐诺急忙回过神来,她吸了口气,压下起伏的情绪,收回思绪,将视线落在睡在病床上的柏颜身上。柏颜睡得很沉,轻缓的呼吸有律地起伏,很安静,不知道她此刻是否有梦。
唐诺伸出手,探在柏颜的额头上,还是很烫,触上去,像碰到火炉。
此刻的柏颜柔弱的让人心疼,从骨子里感到心疼。唐诺竟生出一种想把她拥入怀里呵护的感觉。四姐曾经跟她说过,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需要关怀,那时候的一个拥抱一句安慰,都觉得温暖。
唐诺靠近了点坐着,握紧柏颜烫人的手,合在她的手掌中。她相信柏颜感觉得到,当初她这样握住大姐的手,大姐就感觉到了,如今健健康康的。
守在病床边,唐诺看到一袋又一袋的点滴打完,她从早上一直坐到黄昏,滴米未进。不放心离开柏颜,也不愿意在医院里用餐。柏颜的烧褪了下来,醒过一下,睁开眼看到她,喊了声“嘉云”就又睡着了。唐诺知道柏颜心里挂念她嫂嫂,但她不知道该不该通知。嫂嫂和哥哥结了婚,她们之间不该再有牵扯和挂念。
唐诺思来想去,给唐钧打了个电话,“喂,哥,我是小诺。”
“还知道打电话过来啊,这都快下班了,又跟你那群姐妹喝茶去了?”唐钧没好气地声音传来,“你这个月的财务报表还有一份没有递上来给我。”
“我在医院,柏颜生病了,你要不要通知下嫂嫂。”唐诺的声音又轻又缓,很低很低。
“啊?”唐钧愣了下,随即回过神来,忙说,“那我马上过去看看。”
“你别来了。”唐诺赶紧说,“人家是嫂嫂的好朋友,又不是你的,你这么急冲冲地跑过来,不怕嫂嫂误会啊?”她是怕柏颜看到她哥哥和嫂嫂在一起难受。唐诺觉得自己有点胳膊肘往外拐。
“也是,那我给你嫂嫂打个电话吧。唉,对了,柏颜那边的钱你收回来没有啊?”
“人家都让我追债追到医院里躺着了,你还问。”唐诺没好气地吼回去。
唐钧马上软下语气赔笑,“我这不随便问问吗?财务上的事情你作主,你作主。”干咳一声,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张嘉云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挺急切的,“诺诺,颜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你们现在哪家医院?”
这么紧张?完了,这两人看来不是一方还挂念,是双方都挂念呢!“昨天淋了雨,今天有那么点点发烧,就送到医院打点滴了。”话在嘴边绕了下,又咽了回去,慢悠悠地报出医院名字和病房号,把电话挂了。本想难为下张嘉云,让她也难受下,可想想,还是不要那么恶毒了。
挂掉电话,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张嘉云就出现在病房门口。速度快到让唐诺乍舌,嫂子大人,你这是飞来的呀?她开车都要开上半个小时,她嫂子大人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张嘉云奔进来也没理唐诺,先是替探了下柏颜的额头,再翻了下柏颜的眼皮,然后又看了下贴在点滴袋子上的药单子,才连着问了唐诺一堆问题,什么时候发的烧,病了多久了,点滴打了多久了,烧到多少度等等,然后又拿温度计替柏颜量了体温,俨然一个看诊的医生。
她怎么就忘了她嫂嫂本来就是学医的嘛。
“诺诺?”张嘉云抬起头看向唐诺,她问的问题,唐诺一个也没有回答。
唐诺叹了口气,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向张嘉云,“嫂嫂,你已经嫁给我哥哥了。”
张嘉云僵了一下,站直身子,怔怔地望向唐诺,朱唇微启,半晌才问,“你知道了?”没有慌乱,只有惊愕。
唐诺点头,倒有点佩服她嫂嫂的镇定了。
张嘉云冷静下来,她在病床的一角坐下,沉疑地看向唐诺,深深地吸了口气,再重重地叹出,轻声说,“我现在已经嫁给你哥哥,是你的嫂嫂了。”看了眼唐诺,起身朝病房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张嘉云又回头看了眼睡在床上的柏颜,对唐诺说,“她在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亲人,照顾她一下。”说完,她踏出病房,消失在唐诺的视线中。
唐诺呆呆地回过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柏颜。嫂嫂说她在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亲人,是“已经”,表示曾经有。那间大屋子里曾经住了柏颜的家人,后来都搬走了,只有柏颜留下。
嫂嫂来了,又走了。在哥哥和柏颜间,嫂嫂再一次选择哥哥。
唐诺抬起头,眼眸里突然涌起湿意,鼻子有点酸酸的。很心疼,为柏颜。嫂嫂看起来柔弱,其实她比柏颜坚强、绝决,放得开。柏颜看起来刚强洒脱,其实内心柔弱,真正放不开的是柏颜。放手了, 却还固执地握拳不肯松开手。何苦。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四点钟写好了,放在存稿箱等白天发出来。
歌曲是《大明宫》的主题曲,由刘可演唱。个人很喜欢,晚上一直反复的听,贴出来与大家分享下。在文案上试过了,能放,但愿在这里也能播放吧。^^
第二十一章
傍晚七点四十多分,张嘉云又来了趟医院。煲了汤煮了饭菜送过来,还带了些生活用品,没进病房,只打电话给唐诺到走廊取。张嘉云什么都没有说,只吩咐唐诺如果有什么事情,让她打电话回家里说一声。
“嫂嫂。”唐诺在张嘉云转身的那一刹那,突然叫住她,她迟疑两秒,还是问了,“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会选择哥哥?”和放弃柏颜。
张嘉云立在医院的走廊上,娇小的身影亭亭玉立,像一株立于风中的清丽百合。她抬起头,沉凝片刻,才回过头,轻声说,“他的包容和宽厚能让我寻求到一种平静。”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会和颜分手吧?”默默地垂下头,又抬起头,眼眸里有一丝明亮,她说,“我的生活寻求的是一种平静,两个女人的爱情,可以轰轰烈烈、璀璨夺目,可以生死相随、感天动地,却难以得到一丝平和安宁,这样的爱情往往得不到社会、家庭和世俗大众的理解,注定要背负太多太沉重的东西。”
唐诺看到张嘉云的眼眸中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重,像洗炼了尘世的苍凉
“伴随着岁月的流逝,在这份爱情背后的背负就越来越多。”张嘉云笑了笑,笑容里有一种沉重的悲恸,“我不想她因为爱我耗尽所有,也不想在和她的爱情里背负至亲的命债。”低下头,浅浅的笑了笑,露出右边脸颊上淡淡的小梨窝,她说,“说这么多,都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