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姜 - 钩沉·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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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姜 - 钩沉·释天-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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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劳仙人可有这兴致?不如来一局?”水镜月第一次相邀弈棋,让念忘二人心中一怔,连忙暗中扯了扯鸢尾的衣摆,示意他留心看。
“恭敬不如从命!”劳子民笑着应承。
于是棋局摆开,水镜月执黑。才布了初手,水镜月含笑相询,“不知劳仙人此来对于镜月有何见教啊?”
“不敢不敢。只是天一池一事终于了结,特来向上神禀报一声。况且……呵呵,小仙初列仙班,早闻上神声名,特来拜会一下。”
“哦?天一池终于了结?怎么个了结法?”不是到了鸢尾这儿便应该算是结了?
“哦,天一池据说是上神初修之地,如此圣境岂容小妖小魔玷污?那条为祸人间的鱼精现已被伏德仙君诛灭……”
水镜月手上的黑子“啪”地一下敲在棋盘上,“诛灭?!”
“正是。小仙得知妖狐一族虽已得除,但尚有始作俑者未除,便特意请伏德仙君大驾,终于肃清了天一池清灵之地。”劳子民讨好地笑着,却不知身后的鸢尾早已脸色发青,若非念忘二人苦苦拉住,就立时会扑上来狠咬他一口肉。
水镜月一直垂着眼,长长的刘海覆住了细长的凤眼,只遮下一线晦暗,隐隐透出一丝凉意。她轻轻应了声,便专心下棋。手法愈下愈快,黑子密密地在棋盘上布开。
渐渐地,劳子民的额上渗出些汗珠来,脸色大变地瞧着棋局,一颗子提在那里,却不知往哪儿放。念儿忘儿瞧着奇怪,便松开了扯着鸢尾的手凑上前去。鸢尾心中愤恨,却也有些好奇,便也跟着站到水镜月身后。
一瞧之下,这才令他大吃一惊。劳子民的棋力比之老君略胜一筹,但在这副局上却是步步输招。情势是一面倒,胜负分明。而水镜月的棋法却与老君对弈时的棋法大相径庭,招招凌厉狠辣,一逮着错处便穷追猛打,不给对手留丝毫余地。这种迥异的弈棋风格让鸢尾心中大奇。
“劳仙人,镜月有幸,得天尊垂青,才入了天庭。而这之前,也一直窝在天一池里,想想,那时还有好几个伙伴哪!”水镜月话说得闲悠悠的,但出手却锋利如刀,招招直击要害。
“呃,是,是。”劳子民已穷于应付,只能略略分出心神回应。
“天一池也颇聚了些灵气,总能出几个妖妖怪怪,但也颇讨人喜欢。我曾经就有个好姐妹,啊,也是条鱼精呢!”水镜月停了手,朝劳子民满头是汗的脸瞧了过去,笑意浅浅,眼神却流过晦暗。
劳子民看着这笑,终于听清了方才的话,心中忽然有些明白到了什么,手开始打起颤来。“上,上神……”
“啊,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呢!叫以沫,平时乖乖巧巧的,最是心肠软,妖精里出来她这种心性的也算个异数了。”水镜月将一粒黑子“啪”地放在一角,清脆响亮的击声如同敲在劳子民的心头,让他猛然一惊,心中惊惧起来,拾起的一粒白子又掉在棋盒里。
“上,上,上上神,小,小仙认输,认输……”他转身就想离去。
“哎,劳仙人把棋下完啊!这盘还未到终局,到底怎么个结果还不知道呢!”水镜月朝他笑笑,眼底的冷光让他怎么也不敢就此起身一起了之。棋已经下完了,但她却还不肯放手。劳子民浑身都开始打起颤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讨好居然成了招怨,那条鱼精居然会与上神有那种交情!这下可怎么是好?
鸢尾深思地瞧着水镜月,忽然间觉得她整个儿就像个谜,怎么也解不开的谜,甚至连读题都难。这棋早已经下完,可她仍在继续着,棋盘上的白子愈来愈少,黑子愈来愈多,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气眼,让劳子民连下子也难。直到整副棋盘上再没有白子的立足之地,水镜月才站了起来。
她依旧是含着笑的,完全不见丝毫异样。“劳仙人,有劳你远道而来告知镜月此事。日后镜月一定重重相谢。呵呵,劳仙人,镜月的心性就如这棋道一般,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当然,要是犯着了我水镜月,我也如方才这局棋一般,奉陪到底。”
“上神,小仙,小仙……”劳子民听了这话早已吓得浑身冰凉,连话也结巴起来。他当然知晓上神水镜月在天庭是怎么一个人物,但凡是她见忌的人,那在仙界,不,就是三界也无立足之地呀!
“劳仙人好走。镜月这就不送了。”她笑了笑,转身回殿,再不停留。念儿与忘儿两人瞪了浑身发软的劳子民一眼,都开心地跟着走回内殿。整个寂静的庭院里在劳子民狼狈地走了之后,只剩下鸢尾,双手抱胸一反往常地深思着。

第十二章

未识缘深
回到殿内,水镜月脸色冷厉,手一划,那整柜的卷轴忽然自己动起来。不一会儿,便有一卷厚逾一围的黄绢轴抖了出来,“哗哗哗”地滚动着,又蓦然停下,飞悬水镜月眼前。
水镜月举目一看,当即冷笑,“居然是神霄府里的人!活得不耐烦了!”语罢将卷轴一推,转身出殿,扬长而去。
忘儿缩了缩肩,忙过去将散在地上已经抖成一团的卷轴拾起,看了几眼才道:“原来是《众仙玉牒谱》……伏德,尸解辰州,擅符咒,任神霄雷部五雷飞捷使者门下……”她喃了半晌,忽然抬起头,“看来这回得闹出大动静了!”
“大动静?什么大动静?”鸢尾正自伤心他鱼姐姐的事,听得忘儿的低喃也不由有些好奇。
忘儿瞅了他一眼,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只道:“你看着吧!用不了三五天的。”
晚间,在始终等不来水镜月后,忘儿与念儿也便各自用了饭歇去了。
鸢尾在竹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天一池,想着温柔纯善的鱼姐姐,心中便腾起一股想忍也忍不住的酸涩。自己本有好好的家,有众多的兄弟姐妹,有整个天一池里的玩伴,为什么只一夕之间,就什么也没剩下了呢?
眼睛涨涨的,渐渐有些模糊,他赶紧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褥里。
这时,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鸢尾愣愣地瞧向门外,玄关处,只一人身着一领白衣,清澈流光地站在那里。鸢尾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见她也不说话,先沉不住气,“干什么?”
眼前的她只是站在门外,头微微撇向一侧,并未瞧他,像是有什么正疑虑着。鸢尾等得不耐,不由挪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前,“喂,你到底要不要进来?”他手抓着门框,似是大有不进来就关门的架势。
水镜月直到此时才清悠悠地朝他瞥了眼,也不理会他的话,只轻轻抛下一句“跟我来”就转身走了。
鸢尾心中顿时冲上一股气,这算什么!明明是她来找他的,居然还摆这副臭架子!臭混蛋!他赌气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但眼见着水镜月直往前去,越行越远了,心中又忍不住好奇,憋了会,终于还是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这条路对于鸢尾非常熟悉,就是他常跑去红莲池玩的那条。果然行不多时,鸢尾就已看见了夜半时分,月光清笼的莲池了。一切都是寂寂的,没有虫吟,没有蝉唱,似乎很单调,但那一池水气霭霭的莲花,以及轻眠的花精,忽然让鸢尾觉得这里本就该如此恬静无声。
他轻轻吸了口气,又转回头去看水镜月,只见她站在一棵大树边上,不言不语,也不知想着什么。
“到底干什么啊?把人半夜吵醒的!”
“啪”一本书扔到鸢尾怀中,他一愣,本能地接过来看,“《五道归元经》?”他喃喃地念了一遍,有些莫名其妙。
“你底子太差,先从这个练,一年半载之后,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练后面的式。”水镜月扫他一眼,目光极为严苛,似是估量。
一旁的鸢尾被瞧得火大,一把将书扔在地上,“哼!”他鸢尾好歹也是天一池里颇有威望的小妖,这一辈里就属他最强了,没想到到了她眼里就只是一句“底子太差”?!太小瞧人了!呼!气死他了!鸢尾的脚狠狠踩在地上。
水镜月挑了挑眉,轻轻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书,唇边掠过一道冷笑,“就凭你不过五百年的道行,不过是得了些寿命,再不就是抓鱼爬树的法门罢了!有什么摆得上台面!”
“你太小瞧人了!”鸢尾气得吼了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水镜月冷冷哼了声,“只经了小仙人轻轻一拂就不得不放手的人,能有什么好瞧!”
鸢尾想起劳子民那一拂,心火愈旺,一发狠就猛地朝水镜月扑了过去,手中五指立时暴长,隐隐挟有风雷之迅。
水镜月瞧他这来势,身形只是轻轻一晃,口中沉声道:“鲁莽冲动,俱是破绽!”
她在他突袭而来的手臂上一压,鸢尾飞掠之势顿时感到一股大力往下一拖。眼见着就要碰地了,鸢尾左脚在右脚背上一踩,竟是借力翻出了水镜月的一压,往旁一记跟斗,只是落地未稳,往旁滑了几步。
“身法拙重,下盘不稳!不过是兽舞!”水镜月淡淡地吐着字,手上更是没有放过他,鸢尾人还未稳,她欺身在侧,平平拍出一掌。月光下只见晶莹剔透的五指并拢平伸,柔柔地印来,鸢尾微怔,但待要躲时,却发觉浑身俱笼在这一掌之下,无处可避。他艰涩地转着身子,忽然灵机一动,不避反而往她身上撞去。
水镜月懒得跟他耗时间,给了他一个空子往边上钻过去。鸢尾以为一劫才逃,连道“好险”,但神还未回,脚下忽然一软,整个身子就打了个趔趄,往前冲了几步载倒在地。
“心思不定,贻误时机!”水镜月稳稳地立在一旁,裙摆未动,仿佛她根本从未踢出一腿一般。
鸢尾吐出嘴巴里的泥沙,狠狠在地上砸了一拳,才慢吞吞爬起身。“哼,你不过是练了数千年,自然有这等功夫,我若也有你的修为,一定比你更强!”
水镜月眼神忽变地朝他看住,“如果你有我的修为,就会比我强?”
“那当然啦!我……”鸢尾正欲往下大吹法螺,却忽然见水镜月神色不对,便讷讷地住了口。“喂,怎么啦?嫉妒我年轻啊?”
水镜月把头转开,找了一棵大树,在低弯的枝桠上靠着坐了下来,“吹牛是没用的。你不妨从现在开始练。只要练的时间比我的短了,自然就算胜过我了。”这小子说不定能比强吧……谁知道呢!她想起那被自己封住的锻魂身世,眼神深晦。
鸢尾皱了皱鼻子,对她的话只是轻轻地哼了声,倒也没再开口,只是默默地拿起了方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书,藉着月光,翻开来看。身有修行的他对于夜能视物还是小菜一碟。
水镜月见他静下为看书了,便浅道:“待在天界,自是可免你修仙的时间。但要让自己长些本事,却半点也投机不得。但凡修行之道,须先练气,取天地日月万物之灵,导气归元。待得气渊如海,方可练式,学些外家的招式。而后由式入术,掌些秘术道门。待得方术一运自如,才可背诀,以术御诀,其后才可练法。”
鸢尾听在心里,面上却装作满不在乎,只顾自己翻书,看了几页,他便端坐在地上闭目开始行气,按着书中所记步骤,缓缓凝聚体内之气。
“吐纳自然,两足内抵,沉心潜思,觉经络之气行,导其归入气海。”水镜月在旁淡淡地指点着,见他坐姿神态,便知他有几分根底,就把如何觉气导气悉数略去。“百会之于与长强穴要成一条直线。”
随着水镜月的指点,鸢尾渐渐心思潜定,冥冥中真能感觉出四肢百骸之间有零散的气在行走、游窜。当集中意念时,他发觉自己竟能控制某几股气的行走。一时甚觉新奇,他不由玩了起来,一会让足阳明经之气汇入手太阴经中,一会又让足太阴之气贯入足少阴之中,玩了一阵,只觉气流愈行愈畅,他已能控制数条经络之中的气行。
“妄逆气行,你不要命啦!”
忽然一声厉喝,接着鸢尾只觉有一掌直拍在他的椎后,一股温温和和的热流便由此处渗入,竟比他还厉害,将自己全身的气脉一一导入肚脐处,再慢慢烘蒸,四散于肢骸之中。直到此时,他才恍然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被一记厉掌劈翻在地。
“哎呀!”他痛叫一声,“干嘛打我!”
“我是叫你来练功的,不是叫你来玩的!”水镜月狠狠瞪他一眼,“你方才在做什么?将全身气脉四散逆行,你可知这有何后果?如若我不在,不出三个时辰,你这花木之胎便会枯死。你练的是仙劲,亦是助你修行!到时毁的可不只是你的肉身!”
鸢尾听了此话被惊出一身冷汗,但瞧她一脸冷色,他又不想服软,只撇了撇嘴,想回驳什么,一时却又开不了口。想了半日,他终于还是爬起来,再度坐好,重新开始。
水镜月瞧着他重新坐定,收潜心思,倒也回转了心意,复又坐回去看着。
这一次,鸢尾不敢造次,只顺着她方才所说的慢慢导气归海,一时杂念全无,认认真真开始练起来。
水镜月在一旁瞧着,眼前的身影渐渐和久远的记忆叠合起来。
“百甲,你怎么老练这个坐功啊!一起去玩吧!我和十濑又找着了一个玩处!”
“哎呀!别老吵我!去去!和十濑玩着吧!要不找铅华也一样。”记忆里百甲总是很不耐烦地会赶她们走,或者就是直接陷害铅华。那时的他还只是刚成形的小妖,为了想早日得道,便一直苦于清修,常常就是这么坐着练功,一入定就是十天半月的。铅华也是这般。
而她和十濑贪玩,总去逗弄他俩。其实铅华心思定,并不好挑弄,也只有百甲,心浮气躁,十次中倒有四五次是被她俩说动的。
“百甲,真的很好玩哦!那地方很不错,又有几只笨笨的小蛇妖,说什么就信什么……还有一处峭壁哦,上面有霓环回绕,很漂亮!铅华上次被我们蒙着眼去,现在还一直找那地方哩!”十濑总是那样说,喜欢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唯恐天下不乱。
“瞎说!才不信你!”百甲虽是一直赶着她俩,却也留神听着她俩的话。
“真的啦!一起去吧!”十濑极尽诱骗之能事,“那,只玩半个时辰!我看你也闷得慌,玩过了半个时辰就回来练功,你看怎么样?”
“半个时辰?”百甲睁开眼来,有些动摇。
“就半个时辰,到时我们可不会拦着你。”
“那,就半个时辰哦!”百甲终于被说动,站了起来。那时的他总是一拍裤腿,满脸堆起所有的兴奋,比她俩还来劲,“走吧!在哪儿?要不好玩,我就玩死你!”他冲十濑故瞪一眼。然后他们一群人便都冲到铅华修行的地方,自然,这一天的修行是不成了。
当时号称“天一池四霸”的他们,行到哪儿,就让哪儿害怕,怕又被玩得寸草不生。
可是后来,大家也终于玩厌了,各人便都一门心思地扎到了修行上去。她压根儿没想着要成仙,便独自一人找着了老实巴交,一直被她逗着玩的以沫。那时的以沫还只是一条小鱼,她教了它一些法门,便也长长久久地做一段日子玩伴。
以沫……这一会儿,竟然也离得她了!本以为亲手断了白狐一族的根苗,总也能保住天一池,保住昔日的所有,没想到……
她眉眼一蹙,便现出些狠厉来。就凭这点画画符咒的微末道行,伏德仙君也敢动她的地方!哼!明日之后,看这三界之内还有谁敢碰一碰天一池的一草一木!
“喂,在想啥呢?”
水镜月险险地回神,正眼看见离自己的脸不到三寸的地方横着一只手,再抬眼,便是鸢尾那张少年清俊的脸。她一脸抑色地拍开他的手,把脸别开。
鸢尾这一次倒是没有冒火,他回想着方才她略带神伤又有些冷厉的脸,不由问道:“鱼姐姐和你在一起也很久了吧?”
水镜月一怔,回过头朝他瞪了眼,起身就走。
“喂喂!”鸢尾有些傻眼,不明白自己哪儿又惹着她了。
“功夫重在勤练,你若投机,不如不练!”她冷冷地道了一句,白袍一闪,便不见身影。
鸢尾顿时一阵气苦,冲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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