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纱被打飞,那俊俏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她惊愕地看着打她的藕色衣衫的女子,整个人变得呆呆的。
“紫坛主——”
“现在是公报私仇的时候吗?你被她打伤,是你技不如人,你还没有资格打她,听清楚了没?”
“是坛主——”恭敬的声音传来,她弯下身体,胆战心惊地退了下去,在我擦药的时候,每一个人都静立在我的身旁,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也没有一个人身体稍稍动了一下,就如一根雕像一般。
“姑娘,多有得罪,现在请跟我们上路吧。”在我擦完药后,藕色纱衣的女子终于开口,声音婉转动听,软软的,听她的声音根本不会想到她出手有多狠,听她的声音还真以为是一个养在深闺中娇滴滴的小姐,果然这个世界很多东西都是假的。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跟着她们步行而去,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认清地形,方便以后逃走,但出了这树林,一架豪华的马车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不好意思,你的武功太高,所以我没有把握你伤好不会逃走,所以——”她们夺了我的剑,然后拿绳子绑住了我的手脚,最后竟然连我的眼睛都一层又一层得蒙住了,我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中。
但这个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奈何不得,我觉得这个时候,我的命已经不在我的手上,而我已经不能操控自己。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叫骂,因为我知道一点用都没有,我只能用耳朵去细心地聆听,希望从沿路的一些声音推测自己去了什么地方,但我想不到她们竟然连我的耳朵也塞住了,真是小心得很。
但她们不知道我是受过冷佚怎样严格、残酷的训练,即使她塞住了我的耳朵,周围的一切还是清晰可闻。
想起冷佚,心中有怨,今日的遭遇都是拜他所赐,他跟那个柳若仙风流度日不就好了?还要跑过来捉我,打伤我?
一路上除了风声,除了马蹄声,我几乎听不到其它别的声音,她们似乎一直往僻静的地方走,就连她们也不说话,个个像哑巴一样,这让我很泄气,这群女人真奇怪,她们究竟是什么人?她们究竟想干什么?
走了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但这一个月虽然也经过热闹的城镇,但我还是无法得知我现在究竟身在何方。因为我对这些地方实在太陌生了,但我还是很认真的倾听着,不愿意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现在听到的这些可能不明白,但以后能排上用场也说不定。
一路上我也试过逗她们说话,但她们真的像哑巴一样,极少吭声,虽然眼睛被蒙上,但我能感受到现在是白天,因为有微微的光透过黑纱,并且刚刚她们给了一个包子给我吃了,估计是中午饭,这里似乎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因为我听到了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我也听到了吆喝声,更重要的是我听到一句很重要的话。
“这里女人果然一个个貌美如花,怪不得皇上年年来这里选女人。”一把粗犷的男声传至我的耳中,皇上年年来这里选女人?莫非这里是狸国的郦城?她们是狸国人?
我突然想起在酒肆里遇到的两个蒙面女人,然后还有一路上私密的跟踪,原来她们真的是一伙人。
我还以为自己摆脱了她们,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了她们的眼中,她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见到我的时候,眼中的惊吓程度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将我捉走?现在一切都是一个谜,诡异的让我猜不透,看不清。
后来她们拉我下了马车,我坐上了一顶轿子,轿子一直平稳,我根本分辨不出她们是爬山还是走平路,只是微微的水声让我知道路过了三次溪流,然后我听到船桨滑动的声音,我坐在边上,有人看着我,但从摇晃的程度,我知道我此刻应该在船上,此时应该是夜晚,因为这四周漆黑一团,风透过窗子吹进来,很是凉爽舒服。
在湖上行驶了两天两夜,我们上了岸,这时她们终于开始说话,但声音都很小,话依然很少,根本听不到有用的信息,再走了半天,她们终于开心地叫了起来。
“到了——”一声大叫,带着兴奋,似乎是很久不到家的孩子,终于见到家里的炊烟一样。
“既然到了,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可以说了,我一直等着。”我声音未见一丝慌乱,因为此时的我并不害怕,只是有点茫然,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淡雅的清香。
“柳云护法,幸不辱命,人已经带到。”那个紫坛主恭敬地说,看来这个左护法的权力在她之上。
“好,辛苦了,你们退下就是了,她就交给我吧。”
“是——”没有嘘寒问暖,没有任何客套,一切都是那样井然有序,又冰冷异常。
“柳云护法,你要我来这里所为何事?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我感觉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巡逻,很久很久,即使蒙上眼睛,我也能感受到眼中的敌意与仇恨,这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果然真的是——”她的声音竟然像咬牙切齿般说出来一样。
“什么真的?”我语气不善地问她。
“贱种——一看这狐媚的样子就知道。”她突然声嘶力竭地说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贱种这两个字让我很生气,似乎她并不是在骂我,而在骂我的父母一样。
虽然我并不知道谁是我父母,虽然我也怨他们将我丢弃,但听到这句话刺心到极点,谁也没有资格这样辱骂我的父母。
“你再敢叫我一声贱种,他日我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我冷笑一声,声音如千年寒冰一样,带着浊骨的寒意。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突然脸上一股强风袭来,我一弯身,躲过她朝我脸上拍来的一掌,她居然打我?
“如果这是死到临头,你就一剑给我一个痛快,如果你不敢下手,就请告诉我究竟捉我来干什么?”
“不用急,你很快就会知道。”她突然用力扯开我的眼上的黑纱,那么久没有见过光,黑纱一揭开的时候,我根本就睁不开眼睛,眼睛被这些光灼的很痛,好一会我才看清楚她的脸,看清楚所处的位置。
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但却显得孤傲清高,尤其双眼带着一抹狠毒,让她此时显得有点狰狞,我不喜欢她,从看她第一眼的时候就不喜欢,但她似乎也是如此。
转过身子,看看四周,这里亭台楼阁,假山林立,树木葱茏,一眼不到边,她在前面走,要我跟着,九弯十八拐后,她带我来到一处石室,石室无门无锁,似乎一条缝都没有,她在旁边用手动了几动,石室居然露出一扇门。
她走了进去,想不到里边竟然别有洞天,竟然直接通一个地下室,室门口竟然有人把守,不用下去,只是站在门口我就已经感到一阵阴冷,因为我听到有毛骨悚然的疯叫声,似乎下面是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魔要冲出来一样,她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有人点着了火把,我跟着走下去,下面简直是一个人间地狱,阴暗潮湿,里面竟然用笼子捆着一个又一个女人,女人的手上都有手镣脚链,看见我们进来,有的人神情漠视,有破口大骂,如疯子一般。
那狰狞的脸,那凌乱的长发,那经过长时间喊叫已经沙哑的让人恐惧的凄厉喊声,让我全身发冷,甚至有人朝我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几乎想将我拉入地狱一般。
突然她在一个铁笼子里停了下来,笼子有一个女子,她的手脚也是被铁链锁着,但她与她们不一样,她很安静的坐着,将头埋在自己的腿弯,长长的发将她的脸完全遮住。
她轻轻的哼着歌,歌声婉转柔和,听了想睡觉,这种歌哄小孩睡觉最好,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种声音,我竟然觉得很温暖,她就如一缕阳光射在这个黑暗的地狱里,给人安静祥和。
她不哭不闹不喊,似乎此时她正在春意盎然的午后晒着太阳一样,让人嘴角勾起,心情极好,忘记这里竟然是一个潮湿恐怖的人间地狱。
“凌寒,你看我带谁来看你了。”这个柳云护法此时声音柔和,但却带着一股阴狠,铁笼中的女子缓缓地抬起头,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惊恐地大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呆住了,铁笼中的女子脸色苍白,但竟然长着一张几乎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010 谁是我爹
笼中的女子猛地站了起来,锁着铁链的手抓住铁笼,发出一阵难听的杂音,她的眼光是闪过狂喜,很快又变成恐慌,但只一会她又变得若无其事,眼里无波,最后她整个人平静地坐了下去,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是那么一瞬间她的神情数变,变化之大之快让我吃惊。
“凌寒,你怎么不问问这丫头是谁?”嘲弄的声音,残酷的笑脸,让我极为不舒服,我总觉得这个女人很邪恶。
“她是谁管我什么事?”软软的声音,但却带着冰块一样的力度,两者既是那样矛盾又是那样和谐 ,她重新将头埋进自己的腿弯,似乎一切都再与她无关,但我的心依然波涛汹涌,澎湃起伏,她怎么与我长得那么像,莫非她是——
“既然与你无关,你何必畏惧到不敢看?你心虚?”这个柳云的声音变得尖细,很刺耳,笼中女子重新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丝毫畏惧。
她虽然脸色苍白,头发凌乱,但却有一股让人不得不折服的气度,那清丽的容颜不需要任何妆容,却让人自惭形秽,不敢逼视。
“宫主没有猜错,当年你果然怀上了他的孽种,你对他动了情,所以不惜背叛宫主,是不是?”
“不是——”依然是冰冷的回答。
“你宁愿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还是偷偷生她下来,这么多年,你很想她是吧?我现在就让你们母女相认,凌寒你是不是特别感谢我。”她咬牙切齿地说着,声音透着刻骨的恨意,让人觉得这个地窖更为阴冷,我寒气袭体,打了一个寒颤,周围的火把竟然带不来一丝暖意。
“柳云,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女儿,这孩子虽然长得与我很像,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声音依然很平静,双眼亦是无波,看也不再看我一眼,重新轻轻哼起着曲子,曲子婉转动听,让人的心一点点平静,在平静中感受到一丝丝暖意,恍惚冬日的屋子里,终于射进一缕阳光,让人很想抓住。
她是我娘吗?如果是,为何不与我相认,是害怕我受到伤害吗?如果说不是,为何看到她,我的心会如此温暖又如此心酸?
娘她是因为生了我,触犯宫规,终生囚于这里吗?我深深地看着她,手却微微抖动着。
“她究竟是不是你凌寒的女儿,你很快就知道,本来你是下一任的宫主,万千宠爱在一身,宫主将所有心血都放在你的身上,只要你完成这次任务,你就可以统领整个万花宫,但想不到你竟然对他动了情,背叛了宫主,让万花宫蒙受如此大的损失,宫主不杀你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是吗?”笼中女子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告诉你,那男人根本不爱你,这么多年你可见他寻你?你为他在这里受尽折磨,他却女人成群,夜夜洞房花烛,过的不知多逍遥快乐,他压根就不曾记得有过你这样的一个女人,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恕。”柳云的声音变得更是狠毒,似乎变心的是她的男人一样,似乎日日女人缠绵的是她的男人一样。
“不会的,我相信他不会这样的。”她脸上绽放着淡淡的微笑,恬静得让人心安,平静的双眼散发着异彩,犹如一个正堕入爱河的少女,带着几分娇羞,几分幸福,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美得你不想移动双眼,美得你不敢稍稍发出呼吸,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居然还想着他?还想着你们之间苟且的事情?”柳云猛地抽剑出来,猛地刺向她,我情急之下,抬脚朝她的手臂扫去,迅猛而有力,她没有防备,被我狠狠踢了一脚,整个人痛苦地大叫了一声。
“你——”她恼羞成怒地朝我冲来,我的手还被她绑住,只能靠翻腾的身子来抵挡她凌厉的剑锋,铁笼中的女子,虽然扮作漫不经心,我从她的双眼,我看到自己一直渴望的东西,那就是属于母亲对孩子的关切,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淡然。
原来我还有娘,原来我娘过了十几年不见天日的日子,为什么我不早点知道?她们凭什么要这样对娘,就因为娘生了我,就因为娘对我爹动了情?
我满腔愤慨,真恨不得将这个柳云撕成碎片,将整座地窖焚毁。
“停手——”一把威严的声音传来,柳云听到声音竟然立刻收住了朝我刺来的剑,我回眸一看,来者身穿着紫色衣裙,年龄与我娘相若,肤如凝脂,眼如秋水,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但她的眼里没有柳云那刻骨的仇恨,反而我能感受到一点怜惜,一丝疼爱。
她的等级似乎要比柳云还要稍高一些,因为我看到柳云眼里闪过一丝怯意。
“若霜姐姐,这里那么阴暗潮湿你怎么来了?”
“柳云,你应该知道宫主找她回来是因为什么?如果你伤了她,你十条命都赔不了。”“是,柳云谢姐姐教诲。”恭敬的声音但却包含着不甘。
“云护法,你要的东西送到了。”我转过身子一看,身后赫然放着一把古琴,看到琴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银狼告诫过我,不能弹琴,否则不但杀人也杀了自己。
“柳云,你这是干什么?”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否真的是她的女儿?是否真的物有相同,有人相似?人可以说谎,手却不可以,师父曾说过这个贱人是天琴族人,天生异能,只要双手碰触到琴弦,自然能奏出天籁之音,难道姐姐你不想确认一下吗?”说完她妩媚地一笑,眼角扫向我娘,这个时候我已经确认这个女子就是我娘。
“我不会弹琴,也不想弹。”我傲然地说。
“说不是她女儿谁信,就这臭脾气就已经一摸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猛地出手,长剑搁在娘的脖子里。
“不要——”我大慌。
“不要你就去弹,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看了那个如霜一眼,她并没有反对,眼里竟也有一丝期盼。
没有任何不同,当我一摸上琴弦,我的手就不受控制,我的人也不受控制,体内血气翻滚,有时感觉自己在硝烟弥漫的战场,有时感觉万箭穿心,有时我感觉我的琴弦化作无数利箭四处乱射。
但这一次我没有伤到人,因为若霜从怀中抽出一支萧,她的箫音很轻很柔,如袅袅上升的炊烟,让人感到家的温暖,炊烟很轻,一丝风都会吹散,但吹散了又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将我澎湃的气息给硬生生压了下去,虽然最后我还是吐了一口鲜血,但胸口却不痛,没有当日的憋闷。
“凌寒,她果然是你的女儿,那一年你不知所踪,不惜违反师父的约定过期不归,就是生下了她吧,你觉得真是值得吗?”
若霜的声音冰冷,但我听出了一丝哀伤,她与娘的感情不错吧,应该也是她一直护着娘吧,要不柳云她一定对娘下毒手了。
娘什么都不说,依然轻轻地哼着歌,但泪水却从她那苍白的脸庞滑落,一滴一滴地落在冰凉的地上,滴在那冰冷无情的铁链上,闪着幽幽冷光,显得那样的凄凉哀怨。
“若霜,宫主到底要她做什么?”良久娘抬头问她,声音竟颤抖得厉害,她已经承认我是她的孩儿了,是吗?
“做你曾经做过的事情。”若霜的声音淡淡的,就如她的人一样。
“不——我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