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床上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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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床上请-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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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天醒来时见应笑趴在床边小睡,头上裹着布巾,满身斑斑血迹,不由得眼眶一热,滚落两行泪来。应笑脸蛋通红,虽是染的药汁,看在向天眼中却犹如一朵醉海棠,愈发标致可爱。
向天心跳怦然,想摸她一摸,刚然抬手,却觉刺痛钻身,低眼看时,才发现自颈至腰被布带厚厚缠了一层,双腿也夹着竹片,哪还能动弹得了?

正自惊疑之间,听见低哑的声音响起:“醒了么?感觉如何?”

向天略偏头望去,只见方泽芹从角落里走来,应笑听到动静也醒了,扑到床头一看,惊喜道:“师父,向天醒了!醒了!”一面笑一面又呜呜哭起来。

南向天一见姑娘哭,心里可慌了,忙出声哄她:“应笑,我没事儿了,别哭、别哭呀。”话没说完却轻咳两声,一阵刺疼钻在心口上,登时让他白了脸,额上直冒冷汗。

方泽芹从后扶住应笑的肩膀,说道:“乖,别哭了,你一哭,向天难受,能好的伤也好不了。”

应笑闻听,忙吸吸鼻子,扯起衣袖擦脸,却是擦上了满脸血,她挨在床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叹气道:“可算醒了,向天,你这回可把我给吓坏了。”

南向天不敢瞧她的脸,一点红自耳后起,转而向方泽芹问道:“先生,我这是怎回事儿?”

方泽芹道:“不记得了?你率兵突袭敌后,身中十余枪,带伤退兵,却在冰湖上坠马,是石副官把你给拖回来的。”随即替他诊脉,吩咐喝了汤药。

由于南向天奇袭成功,姚伯仁率军一举捣毁夏军营寨,冲溃敌阵,俘获敌军大将,取得河原路大捷。

班师回朝前,姚伯仁在营寨里大宴三军,应笑推说困倦,自往帐中歇息,不一时觉得胸口发闷,便到帐外透气,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转头看时,就见南向天悄然立在身后。

应笑一愣,忙回身扶住他,说道:“你伤势未愈,怎能随意出来走动?”

向天笑道:“众将士尽欢而饮,你却要我这酒虫戒酒,我在帐里闻到酒香,实是耐不住,便出来走走,你呢?怎不随先生一同去凑个兴?”

应笑道:“都是些男子,我去做什么?我也不饮酒,凑不了兴,去了反倒叫他们难以畅怀。”

向天道:“武节侯不是女子?她可是个酒中豪客,男子当中也没几人能胜得过她。”

应笑想起伯礼,不觉满心敬佩,偏过头道:“三小姐不同,她是女中丈夫,军中甚少有人当她是女子看待,我每每见到她,便觉欣羡不已,若能有她的三分,便是了不得了。”

向天微微一笑,说道:“她有她的好,你也有你的好,她是女中丈夫,你又何尝逊色?瞧瞧你,脸也不洗,衣裳也不换,满心想着要救人,可不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应笑轻笑,调侃道:“菩萨是佛家的,我却是个修道人,你要溜须拍马,也得说个道家神仙。”

向天见她眉眼含笑,不觉呆了半晌,脱口便问:“你出家做了道士吗?那岂不是跟春花一样儿都绝了红尘,日后不打算嫁人了?”

应笑道:“还没出家,只是个从医的门人。”

向天登时松了气,气一吐,伤痛又起,忙捂着心口剧咳一阵。应笑轻怕他的背,皱眉低训:“瞧,叫你别随意走动,不听我讲,这又咳了起来,走,我扶你回帐。”

向天止住咳,按在她手上道:“不妨事,你再陪我往前走走。”

应笑诊了脉,见无甚大碍,便扶着他慢慢走到栅栏前,二人并肩坐在木堆上。南向天见脚边生了一丛小花,看应笑发上只有泥土,心头一动,弯腰摘了两朵,往她鬓边轻轻簪上,笑道:“这才像个女儿家。”

应笑抬手摸了摸野花,拔下一朵拈在指间把玩,踢着脚、撇起唇,看着在指间转动的小花,显得十分的惬意。

向天也不说话,只把眼神直勾勾盯在她脸上痴望,应笑偏头看时,他又慌忙转开,摸摸鼻子,抓抓耳朵,总要做些事来遮掩。

应笑只当向天是好友,何曾能想到他的心思?只依依不舍地道:“明日我便走了,你却要留下来。”

向天听她一说,心下黯然,愣了半晌才道:“我大小算个地方官,得留下来筑寨固防。”

应笑看出他情绪低落,当是思乡,好言安慰说:“每年寒食我会随师父来渭州,还要回龙江祭拜娘亲,便顺路来探望你,你想吃什么、用什么,告诉我,我捎带给你。”

向天笑道:“你早些来,寒食休务七日,咱会合后再一道儿回龙江,想吃什么、玩什么,城里可不应有尽有?”

应笑道:“那在龙江会面便是。”

向天斜眼觑她,小声嘟哝道:“我是想与你多走一段路,多说几句话,多瞧你几眼,我……”话断在此处,忽而握住应笑的手按在胸口,轻轻喘气。

应笑见他拧起眉心,只道是伤口发疼,便倾身看过去,担忧地问:“可是哪儿又不舒服了?”

向天是心里跳得慌,一紧张,伤处也跟着作痛,生生被逼出满头汗来,咧嘴道:“我看你这傻姑娘是白长到这么大岁数,以前叫你小哑巴,日后改叫小呆子得了。”

应笑见他满脸通红,当是疼得厉害,忙替他抚背顺气,心道:向天是疼得说疯话了,我也不要杵着他,随他叨念便是。

这时,方泽芹从帐后走上来,说道:“向天,外头风大,你病体虚弱,受不得冻,快些回帐。”

向天见了师父便如见了应笑的家人,自觉行止无状,心里窘得慌,忙缩回了手,整顿衣巾起身作揖。方泽芹只是笑笑,搀着他送去帐里歇息。





☆、柳暗花明01

方泽芹出得帐外,见应笑正背着手原地踱步,便吩咐道:“你也回帐吧。”

应笑作揖礼,问道:“师父怎来这冷清的营里,不去那边陪姚将军吃酒尽兴?”

方泽芹轻笑了声,说道:“我是何等身份,不过一个医人,少少吃些便够了。”

应笑径自往前走去,方泽芹紧紧跟随,二人一前一后,各自默不作声,绕过几座幕帐,到得营前空旷处,应笑回头道:“师父去歇着吧,让徒儿自个儿呆着。”

方泽芹疾走两步,转到她身前站定,说道:“应笑,为师有话要问你。”

应笑垂手恭听,方泽芹便问:“你多大年岁了?”

应笑心想:我多大年岁,师父怎会不知?这时问起必有缘故。

于是回说:“年后便十五了。”

方泽芹道:“十五及笄,乃是女孩儿许嫁之年,需知矜持,不可与男子在夜间独处。”

应笑微微一愣,问道:“师父指的可是徒儿与向天?”

方泽芹也不隐讳,直言道:“不错,为师知你二人交情匪浅,毕竟男女有别,当谨守礼法,不可大意对待,以免日后遭致口舌。”他先前在帐后站了许久,见应笑与向天并肩而坐,言谈行止还如幼时那般不知顾忌,心下烦忧,当下不知该进该退,后再一想,应笑自小无娘亲教诲,哪里懂得那些男女之事,他这做师父的又岂能当作没看见?

应笑笑盈盈地答应:“徒儿听师父的话,师父若不愿看我与其他男子独处,那徒儿小心避着便是。”

方泽芹却道:“这无关乎为师愿意与否,而是关系到你的名誉,应笑,姑娘家名声要紧,为师不想听到旁人说你的闲话。”

应笑想到他曾说过:“我自做我的,何需管他人看法?”这时不觉微恼,只敛去笑容,抿起嘴点点头,轻声说:“徒儿明白,多谢师父教诲。”便想上前拉他的手。

方泽芹却将两手负在身后,小退半步,道:“应笑,你如今已长大,不可再像儿时那般与为师亲近。”

应笑蹙眉道:“师父在入营前说过,师徒之间不必以俗礼视之。”

方泽芹道:“你我二人在此独处交谈便是未循俗礼,那日只是怕你受冻方才不得已展开衣服相护,寻常若无必要,不可有再逾越。”

应笑见他面色沉肃、言语冷淡,不免心生怨气,纵使千般万般不顺心,念着他是长辈,不敢以下犯上,便咬着唇,把头低了道:“师父说的是,怪徒儿不好,日后自当守礼,再不敢叫师父为难,时候不早了,徒儿也不打搅师父,这便告退。”躬身施礼,转头便往营中跑去。

你道这先生为何忽然作出这等冷漠态度?他也是一片好意,见应笑与向天处得融洽,便起了撮合之心,向天品行端正不说,爹娘皆是宽容大度之人,不怕应笑将来会受公婆的气,亦且他与南员外颇有交情,彼此知根知底,待应笑过门后,两边还能常来常往,岂不好过那些没来由的人家?

方泽芹见向天有意,应笑却还无心,未免有些难言的顾虑,怕是他这做师父的不晓事体,叫小徒弟放不开眼、敞不开心,若因此白白误了这一桩良缘,岂不可惜?这花一样的小女儿,谁舍得真叫她去出家?方泽芹自是从来未曾想过。

这师父为徒儿可说是费尽心力,头发也不知白了多少根,徒弟却恁地不领情,往后数日只把脸冷着,不搭便不理。

且说姚伯仁班师回朝、还归三军。方泽芹捎了书信回医圣门,因着年关将近,便留在渭州家里过年。应笑拗着脾气,不肯住进草园子,王氏便收拾了一所偏院给她,配了个丫环葫芦留在院里伺候。

葫芦是个聒噪的阿姐,应笑不睬她,她自对自也能说起话来,把这方家大宅里里外外都叨咕了个遍。

便说那甄氏自忖在府中的地位不尴不尬,上有王氏掌权管事,下有李月兰得老爷宠爱,她本想借着甥女攀上嫡长子,日后雪娥做了长媳妇儿,她的身份不也跟着显贵起来?谁想方泽芹眼界甚高,偏是瞧不上,没奈何,只能将雪娥找户富贵人家嫁了。

没了雪娥,甄氏算是心灰意冷,却还有那一些拨着小算盘,指望沾些油水的亲眷找着机会将姑娘往府里塞。甄氏自个儿做得的事,见了别人做却老大不乐意,时常在王氏耳边小敲小打,多是些斤斤计较的牢骚话。

王氏几头圆着,哪方也不得罪,暗里却要估量一番,若是个好品性的,便也留得,权当多了个食客,若是行止不端的,还得想个妥善法子将人请出家门。只把个当家主母做得兢兢业业,不失一点身份。

再说那些小家姑娘心里仔细,进了门后总要暗暗将公子们挨个盘算一遍,见大夫人对方泽芹态度恭谨,不同一般,连大老爷在他面前也敛了声息,便知这嫡长子地位稳固。有道是宁做贵人妾,不为下贱妻,但凡有心的,无不瞄着他那牢靠身份去。也有那等无心掺搅的,便端着膀子在一旁冷眼相看。

元夕午后,应笑随方泽芹出诊归来,自回房里编录诊籍,葫芦推门说:“小姐,殷家小姐和冯家姐妹俩来找你了,都在院里等着呢。”

应笑正抄得用心,被这么一扰,心觉烦闷,皱眉问道:“什么殷家小姐、冯家姐妹,有何事?”

葫芦滔滔不绝地说:“殷家小姐是五奶奶家里的,冯家姐妹是潘姨妈家里的,都是沾着亲带着故来府里寄居的姑奶奶们,我见她三人手里提着食盒,想是来找小姐攀交情的。”

应笑略感讶异,问道:“我也不识得她们,有何交情好攀?”

葫芦挑眉一笑,说道:“小姐这可就不晓得了,她们实是冲着大公子去的,攀挂上你,便是攀得了大公子。”

应笑搁下笔,淡淡地说:“师父在草园子里,也不是月中嫦娥,何需攀?自去找他便是。”

葫芦又是一笑,说道:“直着找可不成,香闺里的花姑娘可得端着身份、守着矜持,再说那大公子虽温吞随和,却是个飘着仙气的高贵人士,也不常出来走动,即便出来了,两眼也不知瞧着哪边,若是搭不上,岂不叫人看了笑话去?她们定是觑着小姐年小,姊妹间好说话,闹了口角也不妨事,便要先来探探你的口风。”

应笑肚里寻思:这真是开门闭门都不得安宁,也罢,年后便回师门去了,也没几天应付的。

便收拾桌子,起身出门,走到院里看时,却见三个姑娘围簇着方泽芹站在石桌前,这个喊着头疼,那个叫着脑热,争相要他看病。方泽芹也只是笑着问些症状,并不去与她们把脉,见了应笑来,忙快步迎上前。

应笑躬身作揖,恭敬道:“徒儿见过师父,这就去为您老人家泡茶,您看是要龙井还是秦山茶?”

方泽芹道:“不忙,与师父去市里走走可好?”

听他这一说,殷家小姐便道:“我三人也要去市里,这不正来找应笑妹妹同往?可巧大公子也来了,不如一道儿去,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冯家姐妹自然在旁附和。

应笑却不愿与她们兜在一块儿,只道:“师父,徒儿有些不妥,你便与姐姐们同去吧,我想回房歇着。”

这不正遂了姑娘们的心意?个个眉眼含春,暗把欢喜藏在怀里。方泽芹岂不知那等小心思,他素来宽以待人,唯独一件不能忍,便是如雪娥、荷云那般带着目的去骗取应笑感情的人,当下敛了笑容,冷声道:“小徒体弱,方某还需为她诊治,你三人若不识得路,可去大夫人那儿要两个本地丫头作陪,我这小徒儿经不得喧闹,往后有什么事,先来问过方某,葫芦,把小姐们好好送出院子!”

这冷言冷语一出来,只把三个姑娘羞得脸蛋通红,也无需送了,你怨着我,我怨着你,急急走去,一溜烟的没了身影。

进房之后,应笑请师父上座,奉上热茶,自坐在下首默不出声。方泽芹盯着她瞧了又瞧,也只能瞧见头顶两个发漩,暗自惊奇:这孩子小时是个单顶,何时变成了双顶?莫怪乎儿时乖巧,大了却显出拧脾气来。

便道:“若不愿见人,叫葫芦打发便是,为师也不乐见她们来扰你。”

应笑小声道:“徒儿明白,她们若再来,便按师父吩咐的,叫葫芦去应对,徒儿再不敢露面。”

方泽芹问道:“适才说不妥,是哪处不舒服?”

应笑打从营里回来便觉胸口气闷,自诊了脉,想是在军中染的热毒,症状并不重,也就吃了散气清毒丸,却也不说出来,只道:“徒儿无碍,方才是想避人才借的故,并非成心要骗师父。”

方泽芹见她始终低着头,心下叹气,说道:“应笑,可能抬起头来让师父看看你的脸?”

应笑回道:“若是师命,徒儿不敢不从,只是徒儿还不想看见师父的脸。”

方泽芹听她这么说,胸上似被压了块重石,半晌没透上气来,问道:“应笑对师父生厌了?”

应笑闷声道:“师父,您老说反了,不是徒儿对师父生厌,是师父不再疼爱徒儿,我若见了你的脸,想起以前的光景,便觉止不住的难受。”

方泽芹一时如鲠在喉,半晌方道:“为师怎会不疼你?纵是不如儿时亲近,你始终是师父最看重的家人,为师心里依旧疼爱如昔。”

应笑道:“徒儿明白,师父这么一说,徒儿便不难受了。”

这般口是心非,方泽芹岂会毫无所觉?恨不能抱她入怀哄哄,却碍于师徒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儿时那般随性,只得将拳头在腿上按了又按,勉强笑道:“既是如此,可愿陪师父去市里看看,买些物事?”

应笑自然恭顺答应,二人同去市集,往那纸灯铺子里买了许多灯笼,有小小的莲花水灯,有带轱辘的兔子灯,还有提在手上的金鱼灯,回府拴了花烛,缠上彩条,吃完饭后,方泽芹便带了应笑,携着灯笼,一道上灯市游玩。

应笑这是第二次在渭州看灯会,方泽芹自是知道她前一次未能尽兴,那莲花灯、兔子灯、金鱼灯,都是小徒弟曾相中要买的,那回却是不了了之,这回便任着她玩乐。应笑到底年岁小,见了绮丽绚烂的街景便将烦心事尽都抛在脑后,只觉满眼生花,看的是目不暇接。方泽芹见她开怀,心里也不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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