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羽·赤炎之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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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羽·赤炎之瞳-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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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细细的金线从她的袖子里探出来,正是她饲养的宠物蛇。琉璃没好气地道:“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牙。”那条蛇彷佛听得懂主人的话,立刻乖乖地爬上了梳妆台,把身体盘成一团,上半身高高地昂起,对着琉璃张开了嘴巴。

“真是笨,都不知道你是在哪里弄丢了你的牙,”琉璃弯下腰去,细心地看着蛇张开的嘴,金鳞不安地扭动着身体,红色的小眼滴溜溜地转。

“算了,你和比翼鸟都是姑姑出山前交给我的东西,如果弄坏了,回去我没办法交代啊。”琉璃叹了口气,检查着。两颗剧毒的蛇牙明显有折断过的痕迹,短了一小截。这个大大咧咧的少女用指尖触摸着剧毒的蛇牙,气定神凝,彷佛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金鳞张大着嘴巴,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琉璃伸出手指尖,轻轻敲了敲蛇牙,她闭上了眼睛,似乎将全身的灵力都凝聚到了手指上,唇中吐出一种奇特的歌咏——奇迹在一瞬间出现了,她的指尖上忽然冒出了一种光,在手上缓缓凝聚。那种光,居然是青碧色的。

绿色的光从她体内凝结而出,刹那间消融在蛇口。光华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断裂的蛇牙在一种奇特的力量下重新生长,就如嫩笋抽尖,缓缓恢复。

琉璃轻抚着脖子上的古玉,叹了口气——被这个东西束缚着,自己的力量果然减弱了。否则修复那一点蛇牙,还不是一瞬间的事情?

“够牢不?”等牙齿长得差不多,琉璃敲击了一下蛇牙。她敲得重了一点,牙齿显然还没有完全好,金鳞吃痛,却又不敢闭上嘴咬到自己主人,只能摇晃着身体,把尾巴剧烈地来回甩,嘴里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好啦,没问题了。”琉璃检查完了牙齿,看了一眼旁边水里沉睡的鲛人,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淡绿色的光,透明晶莹如朝露。她伸过手,将手指悬在鲛人的头顶上,然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指尖的光芒渐渐收敛。

不……她还是宁可就这样看着他,也不希望他在醒来后立刻离自己远去。

她正准备把金鳞重新塞回袖子里,忽然那条小蛇闪电般地一动,上半截身体呈现出水平前倾的攻击姿势,对着她的身后某处虎视眈眈,嘶嘶吐着信子。

“怎么?”琉璃惊诧地问,忽然间耳边又听到了缥缈细微的歌声——这一次她听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清丽凄婉,正在唱着那一首《仲夏之雪》!

“谁?”她顺着金鳞的目光转过了视线。然而,背后空无一人,壁间只悬挂着那一把黑色的长剑——那个歌声,居然是从辟天剑里传出来的!

“咦?”琉璃倒吸了一口冷气,“见鬼了!”

她站起身来,小心地走到墙壁前,仰头看着那把挂着的剑——那把上古神兵被她从海底带回来后,就一直悬挂在壁间,漆黑的剑鞘封印着绝世的利剑,剑柄上镶着一颗淡紫色的珠子,发出柔和淡然的光。

当她靠近的时候,那个歌声忽然中断了。

琉璃怔在了那里,半晌喃喃:“会唱歌的剑?”

忽然间,听到背后传来微微一声动静。一只苍白的手从水里探出,摸索着,抓住了水缸的边缘。哗啦一声,水波涌动,那个昏迷的人居然从水底坐了起来!

“啊?”她惊喜地回身,“你……醒了么?”

然而那个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也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的她,虽然睁开了眼睛,然而眼神还是茫然而涣散的。彷佛听到了什么召唤,他用尽全力从水里挣扎坐起,直直地看着对面,似乎在看着虚无中的某个幻影,嘴唇微微翕动。

“紫……紫烟。”她听到他失血的唇中吐出微弱的呼吸。

那一瞬,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原来,那个歌声对他而言是一种呼唤。冥冥中,到底是谁在呼唤他呢?那个紫色的幽灵?

“紫烟……紫烟!”他对着虚空喃喃,伸出手去,手上伤痕遍布,尚未结痂的伤疤被这样一动又裂开来,血一滴滴从苍白肌肤里沁出,点点滴落水面。

“别乱动啊!”琉璃急切地按住他的手,“躺着,别动!”

“紫烟,别走……”那个人对着那把剑伸出手,喃喃,“我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我马上就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用力地抓着水缸的边缘,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刚一起身,身上那个贯穿的伤口顿时裂开,血如箭一样喷出,整个人往后倒去。

“喂!”琉璃大吃一惊,连忙扶住他。

他倒在她的臂弯里,重新陷入了昏迷,整个人冷得如同一块冰。她就这样抱着这个人,半俯在水面上,心里吃惊莫名。

他伤成了这样,还在惦记着离开?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沉思中,她看到那个人身上的伤口却在不断地加速痊愈——肌肉生长的速度是如此惊人,以至于肉眼可见。琉璃小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和手指:他的周身还是那样的冰冷,彷佛置身于冰窟,只有伤口附近却灼热一片。

她心里微微一惊:照这样的速度,根本用不了原先预料的一年半载,最多不过一个月,他就会恢复如初了吧?等他好了,到时候,还有什么可以拦阻他的离开?

少女明亮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忧虑,犹豫了一下,她轻轻咬了咬嘴角,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入水下,按在那个鲛人伤口上——她的手指上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在指尖所到之处,伤口附近的温度急速下降。愈合的速度也随之缓慢。

水下昏迷的人忽然动了一动,琉璃吃了一惊,仿佛做贼被抓住一样,立刻从水下收回了手,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看了一下左右——幸亏,没有任何人看到。

“神啊,饶了我这一次吧。”琉璃阖起手,低声。

不知道九天上的神明有没有听见,然而房间里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叹息。

“谁?”琉璃吓得一跳而起,回头看去。

在她身后,居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女子。在这个密闭的室内,那个女子是不知何时出现的,穿着一袭紫衣,幽灵般轻飘飘地站那里,淡紫色的眸子里露出急切而悲伤的表情,看着她,摇着头,欲言又止。

“是……是你?”琉璃认出了是谁,失声,“你怎么又出来了?”

——这个女子,就是那天在海底指引她找到这个鲛人的!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紫烟?你不是人吧?”

那个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了指她胸前的古玉,又指了指头顶的天空,眼神急切。忽然间,有一句微弱而急切话,不知从何而来,居然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她的心底——

“求你……”

琉璃大吃一惊——她……她在和她说话?!这个幽灵,居然有能力突破了姑姑设下的古玉结界,将语音送到了她的心底!那需要多强的念力啊!

“求你了……”那个虚无的紫衣女子看着她,努力地将声音传过来:“快……快要来不及了……破军要出世了!”

“破军?”琉璃莫名地反问。

话语在不停地传来,微弱而急切:“命轮的旋转已经减慢了……平衡被打破……星图开始乱了。乱了……”那个紫衣女子用一只手按着自己的眉心,仿佛克制着那里要涌出的什么东西,“暗的力量在增长……月蚀来临前,星主、星主或许已经无法控制整个局面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细微不可闻。

“什么命轮?星主?”琉璃不解,“你不能好好说话么?”

“抱歉。我的力量有限……要在您面前显形已经不容易,罔论、罔论……”紫衣的女子看着在水里昏迷的鲛人,对她阖起手掌,“龙身负重大使命,是万万不能耽误的……请、请您早日放了他去……”

然而,就在那一瞬,她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按着眉心的手忽然松开了:那一瞬,刷的一声,一道血箭从她额上的那一点血痣处喷涌而出!

“天啊!”琉璃失声惊呼,一个箭步上前想拉住她。

就在短短的瞬间,那个紫衣女子的影子四分五裂,化成一阵风消失。然而在她消失前,最后一句话被送了出来,在琉璃的心底回响——

“请您让他早日回到云荒吧!”

“啪”的一声,琉璃身子猛然一震,手里的金鳞跌落在地上。

这个紫衣女子,到底是谁?她……她和这个鲛人是什么关系?琉璃眼神复杂的变幻着,托着腮,低头望着脖子上那一块双翼古玉,脸色完全不再像是一个天真的少女。

沉默了不知多久,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抬起手探入水下,重新按在鲛人的伤口上——这一次,她手心里缓缓凝结出了绿色的光,注入了他的身体里。随着她唇中突出的吟唱,鲛人身上的温度迅速下降,伤口附近的愈合速度被催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坏事果然不能做……举头三尺有神明呢。

如果他那么的想醒来,那么的急着要去做某一件事,自己如果为了私心留住他在身边,等他醒来后一定很厌恶自己吧?更何况,还有那个什么紫烟在一边盯着,将来自己这些小动作一定瞒不过他的眼睛。

琉璃讷讷地想着,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把剑。然而,耳边却忽然又听到了一句呓语:“殷、殷夜来……”

琉璃悚然一惊,从漫无边际的猜想里惊醒。

殷夜来?这几天来,她一直守在他身边,然而出现在这个人口中的,却只有两个女人的名字:紫烟……以及,殷夜来。第一个名字是听他念起过无数次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眷念,初次听见时还重重刺痛了她的心——然而,第二个名字,却是让她大出意外。

殷夜来?这个鲛人的心里,居然惦记着殷夜来!

他们双双在风浪中跌落船头,她获救了,他却独沉海底。然而,令人吃惊的是:他胸口的伤却显然出自利刃兵器。是谁伤了他?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配有辟天剑?作为一个鲛人,为什么他会来到海皇祭上扮演海皇?那个叶城的花魁和这个鲛人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牵连?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来。

琉璃怔怔地想着,百思不得其解——眼前这个鲛人虽然近在咫尺,然而身上却笼罩着诸多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令他彷佛置身于彼岸的苍茫雾气中,看不清面目。

“殷夜来?”她喃喃,站起了身,“看来我得去一趟星海云庭看看了。”

――――――――――――――

琉璃不知道,此刻和她在寻找着同一个人的,还有叶城的城主。

只不过和她直扑非花阁不同,慕容隽首先去了中州人聚居的八井坊。

当天是个阴天,时有小雨,满城都有些落寞萧瑟,和昨日海皇祭狂欢气息迥异。时近中午,当慕容隽带着人赶到魁元馆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

那间面馆门口挤满了老食客,那些贫苦的中州人在清晨来的时候发现这家老店开着门,里面的灶台却一片灰冷,根本没有生火开饭的迹象。他们喊了几声,没人回答,刚开始还以为是安大娘今日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早起——然而等中午前来还发现店里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惊诧起来。

“怎么回事?昨天还在好好的开着呢,怎么一夕之间就不见人了?”

“这店生意火爆,没道理忽然间扔下来就不要了呀——莫非外头欠债了?”

“不大象吧……安大娘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娃儿,又没花钱的地方,哪里会欠债?”

“那为什么忽然间一家子人说走就走了?莫非是有什么横祸,被灭门了?!”

“胡说!这一家孤儿寡妇的,怎么会惹来灭门?”

慕容隽穿着便服杂在人群里,听着那些苦力们的议论,眉头紧紧蹙起——昨天白墨宸才带着殷夜来来过了这里一趟,第二天这家店的一家人就立刻离开了。

这其中,一定存在着什么关联吧?

他默然想着,走进门去在内外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东西。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州贫民的家,里头的东西都是价格低廉的旧货,箱笼都开着,却没有抢掠挣扎的痕迹,显然是一家人仓促之间自行连夜离开的。

他不便久留,只是草草地看了一圈,就准备离开。

在一转身的刹那,彷佛看到了什么,忽然间他在窗前站住身,转过头看着灶头的一尊佛像——那是中州人信奉的观世音菩萨像,被供奉在灶上一个凹进去的小龛里,下面贴着一张红纸,因为常年被烟熏,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这是中州贫民家里常见的景象,然而他却蓦然一震,用手指擦了擦上面的烟灰,凑了过去细看。那一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叶城城主嘴里发出了“啊”的一声低呼,如遇雷击,身体猛然晃了一晃。

“公子?”东方清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前,“怎么了?”

慕容隽长久地沉默,眼睛从那张红纸上移开,低声:“没什么,走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简陋的小店,转身离开,再不停留。

在他离开后,店门口还是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们,灶台灰冷,冬日的冷风从窗户间隙吹入,佛龛上贴着的红纸扑落满了厚厚得灰尘,簌簌地响,上面被抹过的地方露出了清晰的字迹——

“祈求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全家安康,百病不生。

“信女安徐氏携长女安堇然、次女安心、长子安康谨立。”

长女安堇然!那五个字,如同烈火一样灼烧了他的视线。

那一瞬,一切都明白了。慕容隽疾步走出八井坊,只觉得胸口似有一块大石压上来,令他透不出气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十年来,堇然的一家人居然不曾远离,而是一直居住在他管辖下的叶城里!

可是,为何他当年上天入地的搜寻,也杳无踪影?一定是白墨宸做的吧?这天下,也只有那个人才有这般的能量,竟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堇然夺走,藏在他所在城市里,还抹去了所有痕迹!

这十几年的交锋里,自己,似乎处处都落了下风吧?

慕容隽在街上疾走,脸色苍白,眼里隐约有闪电一样的亮光,指甲在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已经十年了,有些事,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然而,今天,在这个简陋的小店里看到“安堇然”三个字的时候,昔年的一切又被血淋淋地撕裂开来。

多少的不甘、愤怒和憎恨在胸臆中重新熊熊燃起,竟让本以为已经心沉如水的他止不住地想对天大叫出声来——白墨宸……白墨宸!当年你乘人之危、从我手里夺走了堇然,如今又一夜之间将她的家人全数带走,你,到底又想要怎样?

那一瞬,彷佛有极其不祥的直觉涌上心头,让他脸色忽然死去一样苍白。

“快,去星海云庭非花阁!”他翻身上马,吩咐手下,心急如焚地奔了出去——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提醒:快……要快!否则,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星海云庭也是一片慌乱,所有的清官人、红姑娘都不接客了,簇拥在非花阁的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非花阁:房里的一切都不见了:字画、琴棋、珠宝、衣衫,甚至连架子上的白鹦鹉雪衣和那一张沉香木的大床,全都一夜之间消失了。

整个房间彷佛成了一个空洞雪白的纸盒子,一无所有。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隽推开人群走上楼来,只看得一眼,只觉得当胸受了一拳,几乎透不过气来——毕竟还是晚了么?他才刚刚发觉到她一家人的下落,那个男人就已经把她带走了,带去了自己永远也不能不知道的地方!

白墨宸……你是不是想要我们毕生再也不能相见?

胸臆间忽然涌上了无穷无尽的烦躁和绝望,平日安详克制的叶城城主再也忍不住,忽然一拳打在了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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