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被自己的形容狠狠得恶心出一身冷汗。
“所以收容我几天吧。”张知眼睛观察着乔以航和门之间的缝隙,等待着一个冲进去的时机。
“酒店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你这种无家可归的人。”乔以航出了一身冷汗,思绪分外明晰,有条不紊地说道,“不要告诉我,你身为EF唱片公司的音乐副总监连住酒店的钱都给不起。”
张知点头道:“花光了。”
乔以航眯起眼睛。“你房东赔给你的钱呢?”
“我没收。”张知道,“我觉得她也不容易。”
“……”
在来之前,张知已经预料到要进这道门并不容易,但没想到这么不容易。对话了这么久居然还停留在原地打转。他心里头有些烦躁了,“在朋友落难的时候收容一下对方不是很正常的吗?”
如果换昨之前的任何一天,乔以航都不会这么坚持。但经过昨天,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和对方心里头都有点儿猫腻了,要是还乖乖放他进来,这简直和引狼入室无异!
但是猫腻这东西是藏在盖子下面的。只要没揭开盖子,就不好把它正大光明地提出来。
乔以航进退维谷。
看张知来势汹汹的架势,看来不撂狠话是打不退对方的。但是撂狠话吧,自己又有些不忍。毕竟猫腻还在身体里面作祟,对着那张脸,他还真强硬不起来。
他在这边苦恼着如何拒绝,张知则在那边思索着如何进攻。
目前看来,哀兵计是不能奏效的了,或许要考虑另辟蹊径?
“我借你钱。”
在张知沉思的时间里,乔以航已经先一步调整好战略,直接抛出直线球。
张知脸色顿时一沉,“你当打发乞丐?”
尽管张知发脾气的次数不少,尤其是人妖事件刚被揭发之后,但冷不丁地冒出来,乔以航仍是被唬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知声音渐转低沉,放低姿态道:“我只住一阵子。”
乔以航:“……”这是典型的给一棒子又给一颗糖啊。
“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张知说了实话。
乔以航摸了摸一夜长出来的小胡渣,“你知道记者是无孔不入的。”
张知双眸顿时亮起来,道:“我会小心的。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负责的。”
在这里,负责可以有两种意思。
乔以航蓦然察觉到自己松动的语气,懊恼道:“我还是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情非要你住到我的房子里才能明白啊?”
由于谈话期间,乔以航的身体移动了数次,所以张知的目光能够从他和门之间的缝隙中穿进去,看到那本放在桌上的剧本。“互相帮助。”他突然冒出这句话。
乔以航愣了下道:“啊?”
“我答应过要帮你揣摩电影角色的。”张知道,“我发誓我住进来之后一定毫无保留的帮你。我相信,这个角色一定会帮你拿到最佳男主角奖的。”
“我演的是配角。”
张知并没有把这点小小的细节失误放在心上,继续道:“你还记得作为交换条件,你答应了我什么?”
“去参加婚宴?”
“作为我的好朋友参加婚宴。”张知发现软的硬的真实的都无效之后,只好彻底胡诌。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有胡诌的历史,以至于他不必艰难地另起一个头,而是可以直接写续集。“因为我父亲对你和我闹出绯闻非常不满,所以我们更要证明,我们是真正的好朋友。”
乔以航皱眉道:“我怎么觉得它们因为所以的这么别扭?”
“因为我在美国长大。”
“所以?”
“所以中文表达不清也是可以理解的。”
乔以航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道:“……这句话难道不该是我说的?”
“不客气。”张知趁他不注意,侧过身,拉着箱子,艰难地挤进门。
乔以航被挤得退了一步,后知后觉道:“等等。”
“谢谢。”
“不是……”
“你住哪里?”
“这间。”
“那我住这里吧。”
“这是我的更衣室。”
“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还没有同意你进来?”
“难道你忍心赶我出去?”张知猛然顿住脚步,眼睛紧紧地望着他。他的眼睛透亮,即便在柔和的灯光下,依然晶亮晶亮的。
乔以航看久了,就觉得意志力在不知不觉中瓦解。半晌,似认命似无奈地叹气道:“你住客房吧。”他手指指向走廊最后的那间房。
张知二话不说,拖着行李欢快地朝客房冲去。
至少应该对屋主说声谢谢吧?
乔以航郁闷地想。
“谢谢。”张知在开门前,突然回过头真心实意道。将心比心,他知道即使是朋友,要完全对他开放私人领地也是不容易的的。尤其还是一个认识时间并不太长的朋友。这样想来,他们除了在游戏中自己对小舟的关照和让步外,在现实中,做出更多让步的却是乔以航。
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愧疚,那么之后呢?
这个问题张知还不能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无疑,这问题的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一块香甜的蛋糕。无论是从外观还是味道,都很爽口。
客房不大,大概十平方米左右。设施齐全而简单,两扇门的白色大衣橱,一点二乘一点八米的单人床,贴着床的床柜上摆着一盏橘色的小床头灯。书桌放在最角落,也是白色的,应该和床、衣橱都出自同一系列。托福于勤快的钟点工,这间房间虽然一直没人住,但保持得很干净。
“记得付……房租。”乔以航倚在门边,边刷牙边道。
张知回头,“你刚才没刷牙?”
乔以航刷牙的动作僵住。
“口气很清新。”张知下评语。
乔以航闷声转头会洗手间去了。
张知打开箱子,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他之前住的房子是张复勋买下来送给他的,所以根本不存在房东和合约纠纷的问题。所以他来的时候,基本上将一定用到、可能用到和未必用到的东西都一股脑儿搜刮来了。
等乔以航刷完牙,洗完脸,整理完头发再来看,客房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桌上笔筒、手提电脑、闹钟……整个房间因为有了这些,变得有人气起来。
看着张知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挂进衣橱,乔以航终于产生了一种要和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同居生活的真实感。身为房东,他例行公事地问道:“有什么要帮忙的?”
张知不假思索地问道:“我还没有吃早餐。”
“……”
张知见他没动静,不确定地追问一句,“包食宿的吧?”
“月租一万!”乔以航狮子大开口。
张知从善如流道:“如果你包我所有的吃喝用度,我可以把工资卡交给你。”
乔以航囧囧道:“这算是我包养你,还是你包养我?”
张知想了想道:“你可以当作两个工薪阶级的互相扶持。”
乔以航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张知继续挂衣服。
乔以航很快回来,手里还拿着纸笔。
张知停下手看着他。
乔以航皮笑肉不笑道:“那么我们现在就来讨论一下,‘互相扶持’的具体方案!”
试居中(中)
张知头一回知道原来乔以航有当秘书的天赋。不过几眨眼的工夫,那张纸上就填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乔以航写完,还特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遗漏之后才将纸条递给他。
张知接过来一看,先上下搜索一圈,确定没有扫地洗碗这样的粗活之后,才放心地仔细阅读起来。
“每月按时交租?”
乔以航点头,“必须的。”
张知诧异地看着他,“你很缺钱吗?”以乔以航现在如日中天的知名度,应该收入不菲。还是说,大多数的收入都被伊玛特给吞了?
乔以航道:“我缺一个把你扫地出门的理由。”
张知撇撇嘴,继续看,“洗手间的使用时间,凌晨一点到……”他吸了口气,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道,“那如果我在一点之前想上厕所该怎么办?”
“买个痰盂?”乔以航积极地出谋划策。
“……”张知将纸条揉成一团,“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具体的方案还是让我们相处之后再决定吧。”
乔以航瞪着他手中的纸团,“作为一个新入伙的房客,你的举止为这个房子添加了很多不和谐因素。”
“我会努力改进的。”张知敷衍地回答完,低头看了眼上手表,“你还不出发?”
“出发?”乔以航愣了下。
“你今天不是要去参加《神风音乐秀》?”
乔以航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他参加《神风音乐秀》倒不是为了新出的专辑做宣传,而是去当客座嘉宾,点评最近出来的新歌和新专辑。这个节目一般只请最近没有歌曲打榜的歌手来做嘉宾,以保证公平性。
“小周……”张知做了个你懂的手势。
“我去问下人事部,无理由开除助理需要赔偿多少违约金。”乔以航丢下这句话,匆匆地跑去换衣服。
等他换完衣服出来,就看到张知手里拿着车钥匙站在门口。
“我自己能开车。”乔以航道。
张知点头道:“我知道。走吧。”
乔以航:“……”
从出家门到车库,乔以航反复灌输自己的车技除了舒马赫之外,已经难逢敌手,绝对可以胜任从这里开到电视台这一段微小的距离。
张知在整个过程中都保持了非常合作的倾听姿态,直到车门前。
乔以航叹气道:“就算你当我的司机,我也不会减房租的。”
张知摊手道:“加房租也可以。”
乔以航瞠目。
张知理直气壮道:“最近艺人的车祸事故太多,作为EF音乐副总监,我有义务监督你不犯同样的错。”
“难道你就不会出错?”他挑了挑眉毛,似乎在提醒那张还热乎乎的罚单。
张知并没有如他的意,而是从善如流地点头道:“也会犯错的。但我不是艺人。”
乔以航没好气道:“但我是,而且我还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劳烦那些媒体绞尽脑汁,他就能想象出可能会出现在报纸和杂志上的耸动标题。
张知无所谓地耸肩道:“最多出绯闻。”
乔以航再度瞠目。
张知帮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淡淡道:“谈恋爱犯法吗?”
谈恋爱当然不犯法。就算国内没有承认同性婚姻,但也绝不会将同性恋打入犯法的范畴。
但乔以航总觉得这个问题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是哪里呢?
他脑海里不断盘旋着这个问题,直到《神风音乐秀》开始录制的前一分钟,他猛然醒悟过来——
谁说他们在谈恋爱的?
《神风音乐秀》是当天录制,第二天晚上播出。
很多观众看完这期之后,纷纷表示乔以航的点评很给力。完全打破以往明星互相吹捧,不愿意得罪人的常规。并且有观众预言,乔以航的未来必将成为一位鬼才音乐人。因为他拥有一颗难得的不羁的内心。
那一夜,乔以航接到高勤的电话,被损得“通体舒爽”。
高勤最后意犹未尽地总结道:“其实我说的也很有道理。”
乔以航无奈地想,真难得他居然把他八辈子犯的错都记得这么巨细无遗。
“但有道理的话并不一定中听。”
乔以航良久终于憋出一句,“我冲动了。”
高勤饶有兴致地问道:“冲动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充满诱惑的原因。”
“张知住在我家。”坦白从宽是乔以航和高勤相处之后得出的相处之道。与其有一天让媒体曝光,然后陷入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境地,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拉拢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对于坦白这件事,他潜意识觉得高勤的反应并不会激烈。当然,如果高勤的反应真的很激烈,并且主动将张知从他家里赶出去,那么他大概也可以松一口气吧。
高勤原本逗弄的兴致显然被这句话消磨得一干二净,半天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我记得有人说过,绯闻是假的。”
“是假的。”对这点,乔以航很坚持。心动是心理上的反应,并不等于会形成长久的关系。
“我明白了。”
出于意料的,高勤并没有追问过多的细节。
乔以航不敢置信地问:“你明白了?”为什么他还没有明白,对方就已经明白了呢?“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住进来?”
高勤道:“比起他为什么要住进来,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放他住进来。”
乔以航中气不足地回答道:“他被房东赶出来,我总不能放他一个人流浪在外吧?”
“是这样么?”高勤问得意味深长。
乔以航庆幸这只是个电话,不然高勤一定会看到他脸上那遮也遮不住的尴尬。
“下礼拜《黑白之间》开机仪式。连觉修说剧本有稍微的改动,他这几天应该会过来再和你讨论一下。当然,你的表现极可能造成角色戏份的增加或减少。希望你这几天的苦修没有白费。”
乔以航放下电话,起身到洗手间。
与人齐高的镜子清晰地反映出他的身材——与之前无异。
张知正好从房间里出来,看他傻乎乎地站在镜子前,疑惑道:“你干什么?”
乔以航郁闷地看着他,“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上去瘦一点?”
张知想也不想道:“把脸色涂黄。”
“我晚饭不吃了。”
“我打包了披萨。”
“……不吃。”
张知抱胸道:“听说人饿过头会浮肿。”
乔以航的手朝浴缸一比,“听说人被淹死的话,也会浮肿。”
张知道:“把一个饿着肚子的人丢进浴缸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
为了抵抗腹中饥饿,乔以航决定上游戏打发时间。
这段时间张知也很少游戏,等级已经被甩出前三十名。
乔以航看到自己上线没多久,战魂无极也上来了。
【私聊】
战魂无极:老婆。
小舟:……
一想到那个叫老婆的人就隔着一道墙,乔以航就觉得好像被偷窥似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战魂无极:去做夫妻任务?
小舟:我去采药。
战魂无极:我陪你。
小舟:不用。我一个人去就好。
战魂无极:好吧。
战魂无极:你去哪里采药。
小舟:苍碧山。
战魂无极:好巧,我也要去那里练级。
小舟:o(╯□╰)o那里的怪不适合我。
战魂无极:人适合就好。
小舟:……
乔以航头皮开始发麻。
【私聊】
水仙和尚:/(ㄒoㄒ)/~~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们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舟:说明你死了太多次。
水仙和尚:陪我刷副本吧。
小舟:(⊙o⊙)我?
水仙和尚:你不来,战魂也不肯来。
水仙和尚:这年头,找个蹭分的人不容易啊。
小舟:你太闲了。
水仙和尚:/(ㄒoㄒ)/~~我蹲在这里是为了等你们啊。
水仙和尚:我怕没有熟人在这里给你们当联络员,拉感情,你们迟早有一天会淡出游戏的。
乔以航愣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上游戏的时间已经在一步一步地减少。或许是因为熟悉了游戏的规则,或许是因为在游戏中他不再是那个只有自己知道自己身份的傻乎乎小舟,又或许是……游戏中最让他牵挂的人已经走进了现实。
对他来说,除了身为战魂无极的张知以他所料不及的方式闯入生活之外,其他人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认识的是小舟,一个有点笨拙和天真的女孩子。
等有一天,他们联络得越来越少,那么分别将是顺理成章,就如小学同学,中学同学……
总之,如水仙和尚所言,或许在某一天,他真的会忘掉账号,然后顺手在清理电脑的时候删掉游戏,然后将这段时间的遭遇放进回忆里。等着某天回顾往事的时候,翻出来感慨感慨。
【私聊】
水仙和尚:你是不是感动了?
水仙和尚:如果感动了,就陪我来刷副本吧。
水仙和尚:不给蹭分,还要我去给他们蹭分的日子实在太难捱了。
水仙和尚:我是娇花,不是叫花。他们怎么能这么摧残我,让我当血牛?
水仙和尚:/(ㄒoㄒ)/~~我就是稍微牢骚了几句嘛,别不理我。
水仙和尚:我只是芳心太寂寞。
小舟:…_…|||坐标。
试居中(下)
小舟和水仙和尚会合,各自打坐。
大约两分钟后,水仙和尚忍不住了,率先发来消息。
【私聊】
水仙和尚: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