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关七打出他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剑气一出,棍法大乱。
声势也大减。
棍影为之大落。
米苍穹如受重挫。
他马上弃棍。
弃棍后却是另一种棍法。
放弃有时候是更厉害的出击!
他棍掷朱月明。
对关七而言、只怕是任何攻击,所有兵器,什么招式,他都不怕。
但他没想到米苍穹不是向他出袭——而是向朱月明!
而他却刚公开保证过,只要朱月明说出可能知晓温小白下落的人,他就保护朱月明的安全,决不让人加害朱月明。
可是米苍穹现在就对朱月明发动了攻击:还当着他和群雄的面前!
要是米苍穹是对他攻袭,他正中下怀。
可是不是。
而且是恨命飞袭。
这连关七也措手不及。
——米苍穹飞棍脱手,竟不是攻向他,而是要取朱月明之命!
这一刹间变化,连关七也捉摸不着。
他骁勇善战。
他是善斗,擅于打人、攻人、甚至杀人,但却不善于救人、护人。
救人和杀人的武功,绝对是两件事、两回事、两码子的事。
是以棍攻朱月明,关七却吓了一大跳。
吃了大大的一惊。
虽然朱月明是及时且险险的避了开去,但给分了心的却是关七!
——他担心朱月明挨了棍子!
这就遂了米苍穹之意。
——他本来就是“有桥”之人。
他原出生于南方。在岭南一带,“有桥”就是“鬼点子桥多”的意思。
他一向很有点子。
他的目的就是要关七分神:
分他的心!
大家都以为关七只是信口答应保护朱月明,当不得真,只来介介不以为然。
他知道关七言出必行。
很多人都误以为一个疯了的人只胡言乱语,说话不可当真——但就算关七真的疯了,一个疯子说的话,也当他自己所说的事,都是真的,而且是认真的。
尤其像关七这种人——这种疯子!
所以,他抓住了这一点,先向朱月明发动至狠的攻击。
他一是为了报仇:
是朱月明把关七这“烫手山芋”:不,整个立即便要爆炸的地雷椎了给了。
二是为了使关七失神:
关七一世英雄,要是他答应要保护的人丧身在他跟前一定会颜面尽失,大挫威风。
是以,他抓住了这个要害。
他抓对了。
也做对了。
关七真是失措。
闪神。
这一瞬间,米苍穹揉身进击。
他真正的发出了他的要命的棍法!
——真正的“朝天一棍”!
真正的“朝天一棍”,攻势发自他的手。
手指。
他的中指。
他的指就是棍。
棍便是指。
所以,只要他在,棍便在。
他的武功和修为,已不需要任何形式上、实体上的棍。
他的人是棍。
人在棍在。
——但若棍不在,人仍在,棍依然无所不在。
无所不在。
也无坚不摧,无攻不破,无暇可袭,更无御可抵。
这时候的米苍穹,才算是真正的出毛
真正的使出了他的棍法。
一一也是以他名震江湖、独门绝学的“朝天一棍”,力战关七威震武林、独步天下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3.天大地大
天大地大。
他的棍却甚短:
一一只那么一截。
中指。
可是,他的中指棍法一出,局势遽变。
关七稍一分心想要反援朱月明,便稍露了破绽。
米苍穹马上、立即、及时就向这“破绽”攻了过去。
这“破绽”是什么?
没有。
关七原来全无破绽。
若说有,他的“破绽”便来自他的“独臂”:
他只有一只手臂。
也就是说,如果他像别人一样、也有两只子,而今便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的“破绽”,也不去出现了。
不过,要是关七不曾为朱月明分了那么一下神,就算他独臂,也决不会露出任何破绽来的。
破绽只一瞬。
攻袭已十次。
关七剑气大敛。
米苍穹步步进击。
他的手指棍法何其短拙,但攻势却比手上有长棍更勇、更猛、更刚、更烈。
他每一招打出:既是棍法,也是指法,更是剑法。
他定攻出一种“气体”。
棍气!
——他竟已把棍法练出“棍气”来。
他要以气破气:
以“棍气”来克制关七的“剑气”。
他的棍本来是凶。
与他对敌的人,只觉“四大皆凶”。
无招不凶。
无处不凶。
无所不凶。
无法不凶。
可是,而今,他的棍法已从指法发出,每一招攻出,如同攻出一个于招不同的招式,“凶”又回到了“空”。
四大皆空。
———种让人放弃战斗,乃至放弃生命:空无破的力量。
死亡的威力。
——这力量发自米有桥的身上、手中、指尖。
这才是米苍穹独创一相的棍法,也是他师承自淮阳张侯但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绝门棍法。
这才是真正的朝天一棍。
一棍朝天!
到这近身搏斗的凶险地步:米公公的棍法依然棍棍朝天、指指都朝天而发!
关七看似已给打得剑气大灭。
他似已还不了手。
是的,自从米苍穹的指作棍后,他连手也极少挥扬抬举不举手,又如何发出剑气?
如果这确是个问题,答案就是。
能。
要是别人不能,关七偏偏能。
他就是不扬手、挥手、举手、抬手,也能发出他那独一无二的剑气:
而已、还比他动手时更凌利、凌俐、凌厉!
因为这才是他真正的“剑气”:
独一。
而且无二。
因为他是关七。
他是战神关七。
——这“剑气”也只有他独门,独家、独步天下。
米苍穹的”棍”就攻向他的“空子”——也就是他的断臂伤处。
关七马上反而。
反击正来自他的断臂。
他竟以断臂发出“剑气”。
——没有了手,何来剑气!?
其实这问题似是而非。
——没有剑,又何来剑气?
但“剑气”是“气”,不是剑,没有剑,一样有剑一般力量的人,一样能发出剑气来。
所以,不一定要有剑,才能发射“剑气”。
是以,发出“剑气”的,下一定要用“手”,正如要得到知识,不一定要读书才可以达到目的,有时,行万里路,多听多用,一样可以知识丰富。
因此,关七发出了他的“剑气”:
——自断臂。
这一刹间,乾坤扭传,他的断臂发出了他的剑气,以故他的断臂便成了他最厉害的武器!
关七的“致命伤”,原来在伤臂处:现在,他的“杀手锏”,却正好在他断臂上。
他的断臂发出剑气,竟比那完好的一条胳臂更锐、更利,也更烈、更厉!
这才是剑气!
真正的剑气!
一时之间,虽然天大地大,但杀气无处不充斥,无处不充溢。
天地间都是剑。
都是气。
都是剑气。
孙青霞呆目,目不转睛的盯视这一场铄绝古今的格斗,目定口呆。
戚少商忍不住道:“你一生都爱剑,都练剑,都浸淫在剑道上——请问:关七现在用的是不是剑?”
孙青霞着了魔似的答:“是。”
戚少商又问:“这是什么剑术?”
孙青霞发痴的道:“是剑气。”
戚少商仍是不解:“那不就是失前所传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么?”
孙青霞双眼发亮,甚至还绽出了青光、精光、金光:
“不一样。”
他解释补充道:“先前的是‘先天破体无形剑气!,而今他使的是‘破体无形剑气’。
不一样。”
戚少商马上分辨出来了:“是少了‘先天’二字。”
“不是字。”孙青霞澄清,像遇到他半生最注重的伟大真理。他非得坚持到底不可一样:
“而是质。但而今不是。己不是了。关七随手挥来皆剑气,连伤残处都成了他最强而有力的攻击力。这已不是先天,同时也是后天的,甚至也不只是先天。后天的,而是大通天、大梵天、九天十地无所不有的剑气,只要他意随心动,剑气就会发出来了——”
他感叹接道:“这才是剑气——”
“真正的剑气。”
关七现在发放的正是。
破体无形剑气。
——这剑气是破体而出的。
——也是无形无迹的。
但这已不分先天后天,甚至不分强弱敌我,只需念随意发,这剑气比先前的剑气又大大的跨进了一步。
然而这一步却很要命。
还几乎马上要了米苍穹的命。
对付“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米苍穹还能拼,还可以变。
他至少把“有棍”变成“无棍”。
——无棍比有棍层次更高,棍法也更好。
但一旦关七连断了的手臂也能发出“剑气”来,他就吃不消了。
天大地大,他几乎无可容身。
因为无处不是剑。
无地不是气。
无招非剑气。
剑是剑。
气是气。
剑气是绝招:
绝招是要他的命。
到这地步,他理应已丧命:
——如果不是突然间有了这个变化的话!
突变。
4.风大雨大
夹变。
坦白说,戚少商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突变。
突变不是件好事。
突变往往就是惊变。
戚少商绝对认为武林应该变,要变,不得不变。
——不变,就僵死,就硬化,就失去了生机。
失去了生机就得让人淘汰。
但变不应是突如其来的,而是循序渐进,去芜存菁,优胜劣败,汰弱存强的。
这样的变,才正常,才有新意,才能在日新月异、风大雨大的江湖上屹立不倒、万古常新。
这是他的想法。
也是他的坚持。
所以,他能办的组织、主持的团体,一定能图新求变,自强不息。
但这是四季交替、风吹花天般的“变”,而不是“突变”。
他特别不喜欢突然的变化。
——他一手创办的“连云寨”,就是因为他所信任的手下变生肘腋,在一个“突变”
下,以致他流亡天涯,家破人亡。
他的武功亦然。
他不断求新、求变,但万变不离其宗,他握层幽新、推陈出新的新招,仍在他传统功夫的根基上,合情合理。
事实上,他一向都认为:没有旧,哪有新?没有老,哪有少?没有传统,哪有现在?
是以,他的传统基础极好,功大也下得深——就这一点上,许多人以为戚少商年轻出众而忽略了他的底子之厚、用功之深。
他甚至也故意让人误以为他的基本功夫下的不够扎实——别人对他愈轻视,对他就越有利。
但还是有人知道。
其中最深知的一个,恐怕就是铁手神捕铁游夏。
原因无他:
铁手曾经跟他交过手。
那一次交手后,铁手到处盛赞戚少商有“四高”!风度高、底子高,而且不但心志高,连出手创意也高。
他是出自肺腑之言。
因为那“连云寨”之一战,戚少商跟铁手比拼十招,铁手点明戚少商要用“一字剑法”,也就是说,戚少商每一次出手。每出手一招,都得符合招式名称有个“一”字为好的剑法,例如:“一拍两散”、“一朝得志”、“一见发财”、“一石二鸟”……等等,如果不符合这一点,即当败论。
戚少商是在这般受制限的情形下跟铁手交手的——当然铁手当时也有他的制限(详见《四大名捕会京师》)。
以当时的情形,戚少商若非在剑术上通晓各家各派“一字剑法”,然别说应敌挫敌了,就连顺利使完十招“一”字为号的剑法,也有问题。而且当时连云寨大批军马重重包围铁手一众人等,就算戚少商落败,也大可不认帐,只要使唤手下群殴围剿,杀光了铁手一众人等也可高枕无忧了。
但戚少商没有这样做。
但当时年少气盛,也只输了一招半式,他胜是胜,败是败,一旦落了下风,即号令合军撤退,败得漂亮,撤得干净利落。
从此可以想见,戚少商光只凭受尽制限的“一字剑法”,尚能与铁手硬拼十招(当时约好十招定输赢).然后,因变招向铁手错用其他招式,实际上并没有给铁手击败,以他随手招来的招式尚能如此发挥,可见他的武功真材实学,并容并蓄,不容轻视。
所以铁手忍不住逢人到处便说。
戚少商是个人才。
戚少商自是人才,但他也讲究变:渐变,而非突变。
突变回顾传统,把一切打破砸碎,到头来有没有建树?能不能成立?到底却是问题。总不能光是破坏,没有建设。
由于他也是江湖上、武林中、京师里的一方之主、群龙之首,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非但坚持己见,还把自己的意见,向众人道出,进行说服,甚至形诸于笔墨,写成文字,来对楼子里、塔子里的弟兄手足,作出良好的影响。
一一教化是很重要的一环节。
这方面,他的意见与杨无邪几不谋而合,要管理好像“金风细雨楼”、“象鼻塔”这样的局面,作为首脑的,一定要进行教化的工作。要不然,就难免出现苏梦枕的憾事。
苏梦枕的确是位难能可贵的好领袖。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兄弟,他信任他自己的兄弟。他智计无双,算无遗策,但临事必躬亲,纵身罹二十七疾,仍奋斗精进,睿智精明,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枭雄、人杰。
他能用人,故尔能用上王小石、白愁飞这样的人才。
可惜他不防人,也忽略了“教化”的作用。
是以他遭白愁飞的叛变,以致一败涂地,虽然最终仍能拨乱反正,但为了风雨楼不变成傀儡操纵于他人手上,他惟有一死。
不是一死了之,而是一死了决。
了却一切恩仇束缚。
无论如何,苏梦杭身殁,是件令人痛怅的事。
白愁飞勇于夺权,也忽略了“教化”,是以在危急关头,叛他的人都窝里反,而且比他背叛苏梦枕还来得更狠更绝更毒。
这之后,由王小石一度执掌“金风细雨楼”的大权,他就非常着重“身教”。
而戚少商则注重“言教”。
两人都注意到“德教”。
——像“发梦二党”、羽翼之多,人手之杂,以及在民间市井根深蒂固,理应在武林间的影响力远超于“金风细雨楼”才是。
然而,它在江湖上的号召力,却连王小石新近才一手培植起来的“象鼻培”还不过、不如。
原因是发、梦二党之党魁:花枯发和温梦成,太不注重立言、立功、立德之故。
也就是说,他们不侧重“教化”的效用和效果,所以影响力、号召力亦不能彰显。
王小石善于在交游过从、待人接物中,把他的精神、意见投射、传达出去,以致跟他在一起的人,都在不知不党中受到他的影响和感染。
戚少商则善于言辞。
他也有满腔文墨,满腹经纶。
他擅于说服,把他的意见用动人、感人、充满说服力的表达出来,使人服膺于他的理论与看法,因而追随他的步伐。
可是文过饰非,可惜辞难达意。
再优越的言辞,也难免被误解曲解;再优秀的文字,也难以言诠一些本在弦外之音、言外之意。
是以,戚少商所力主的江湖。武林(循序渐进,不必刻意求工,毋庸雕琢)“要变论”
和“应变方案”,在说话时给人故意歪曲,而因行文太草而予人蓄意指斥为:“突变”。
突变和要(应)变,那是两回事。
两者大大的不同。
突变是一种断裂。
要变是一种程序。
突变是全盘打破、推翻的弈行。
应变是适者生存、长存的步骤。
因而,戚少商便给这些曲意伪造流言的人指为“要瓦解原有的江湖系统、要原来的武林传统弄得支离破碎”,呼吁大家群起而攻之。
为此,戚少商大惑不解,感到十分委屈、突然;向来,如果他说错做的不对,有人指点,提醒他,他高兴感激还来不及,但如此诬陷诽谤他的原意说法的,甚至指斥地主张他原来就十分反对的事,却令他啼笑皆非,十分委屈。攻击他的人,甚至把他在“黄岩诗社”发表的一篇创意讽刺指陈当时官宦之流虚伪欺诈、暗箭伤人的文章,题为:“请,请请,请请请”(即表面上“你恭我故,相互谦让”的客套话,其实到头来,心里巴不得把对方撕灭格杀,方才甘休),硬生生改为:“请,请请请讲”,二者之间,定全风马牛不相及。其理一如:他曾有一好友之妻。善煮一种面食,尤其在严冬,热呼呼,暖荷荷的吃下肚里去,顿觉浑身是劲,”人多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