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特别的标准,大概……就是一些类似于关心的话吧?”她似真似假地说着。
藤田五郎非常认真——而且带着一点苦恼似的——想了想。然后,他深吸一口气。
“好、好吧。”他有点碍
口似的说道。随即——把视线投向了她的右手!
柳泉:?
“你、你的右手……那天晚上我记得刺伤了你吧。”他好像非常艰难才说出这个的糟糕事实,充满关心地注视着她那只从外表看就像是从未受过伤的完好右手。
柳泉愣了一下,突然又想笑了。
她大大方方地放下茶杯,就那么把右手摊在桌子上径直伸到了他面前,掌心向上,五指摊开。
“你可以自己看看。”她大方地说道。
藤田五郎:?!
虽然立刻内心里就涌起了一股类似尴尬和羞恼(?)之类的情绪,做事严谨的他还是忍耐着那种不妙的情绪,咳嗽了一声驱散那种突然浮起的微妙氛围,壮着胆伸出手去——
握起了那只摊开在桌上的手。
柳泉:?!
现在他握着她的手了。这种情形仿佛以前也曾经发生过好几次——然而这一次当他握起她的手时,他却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在自己掌心中的这只手,肌肤细滑,手指柔白纤长,掌心虽然因为长期握刀而有着一两个小小的薄茧,却意外地柔软。这种触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带来了一股火焰般的灼烧感,他感到自己的脸上又有点发热了。
藤田五郎用力地咳嗽了一下,借以警醒(?)自己。他收敛心神,看向那只手。
掌心没有伤痕,手指上也没有。
他慢吞吞地把那只手翻转过来。
手背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伤痕。
他又仔细思考了一下那晚他们两人交手的全过程。她是怎么出刀的、他又是如何因应的,每一次动作都如在眼前。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突然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把她长及手背的衣袖往上一捋。
她的脸上一瞬间就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与此同时,缠绕着白布的手腕毫无遮拦地出现在他眼前。
她听见他仿佛下意识似的倒吸了一口气。
“嘛,这个,真的没事……”她急忙出言试图补救。“你多虑了,一君……”
与此同时,她急忙想把手缩回来。然而他握得很紧,她抽了两回手竟然都没有奏效。
……啊,小一的那些内向单纯害羞属性,会在奇怪的地方突然消失呢。
柳泉不由得这样想。
下一秒钟她就听到他一板一眼的严肃声音。
“这里,受伤了吗。”
她下意识就答道:“没有——”
“雪叶君。”
他异常严肃——甚至近乎刻板严厉的声线打断了她的话。
她微微一惊,抬起眼睛来望着他。
“……请不要说谎。”他停滞了片刻,用一种郑重的口吻认真地说道。
“也许这句话并不是你喜欢听的话……不过,我还是要说。”
“遇上什么事情的时候,能不能稍微考虑着信赖和依靠一下同伴呢?”
柳泉:!!!
小一却忽然叹了一口气,把她的手重新小心地放回了桌上,并没有像之前那两次那样,一定要解开她手上缠绕的白布、检查一下伤势,并替她上药。
“一直这样的话,也是不行的。”他说。
柳泉:“……什么?”
小一的表情更严肃了。
“……以为笑一笑,就可以把你想去做的危险之事都掩盖掉。”
柳泉:“你说什么……?!”
她这句话近乎反问,声线都在震颤,惊愕地望着桌子对面的小一。
他的左手仍然覆盖在她的右手上,掌心因为长期握刀而磨出的薄茧刮蹭着她手背上细滑的肌肤表面,让她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悚然感,仿佛他正在发起什么了不得的进攻,而她对于如何抵挡这种天然的攻势毫无头绪一样。
他异常严肃地说道:“我希望你多信任我一些。”
柳泉:“……”
糟糕,完全被这一连串的话说得没有语言了,肿么破。
而且,小一那种完全出自于直觉的天然攻势仍在继续。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给你一种‘关键时刻不值得依靠’的错觉——”
柳泉这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连忙开口在小一想歪之前打断他危险的推论。
“并、并没有……!!我一直都很……”
不过小一显然把她的分辩当作了敷衍。他严肃地直视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
“……不过我会努力成为值得你依靠的同伴。我相信我能做到这一点。”
柳泉:!!!
她呆愕地瞪大了眼睛盯视着桌子对面的青年。而他也绷紧下颌、表情郑重,毫不逃避地回视着她,像是在用这种神色来表达他的决意一样。
似乎过了许久之后,她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一君,一定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吧……”那种轻松俏皮的神色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她的声音里含着一抹轻快的调侃。
藤田五郎:?
看着他一脸问号的表情,灿烂的笑容如同潮水一般在她的脸上扩散开来。
“嘛~拿出这种觉悟的话,想必未来那个‘追求者’的角色也能够充分地表演吧。”她笑着说。
藤田五郎:“追、追求者……?!”
然后他看到那种仿佛含着一种的神秘笑容又浮上了她的眉眼之间。
他听到她说:“没错。……为了接近九条家、继续进行调查,这种事情不是必须去做的吗?我们刚刚才说好的啊?”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说好的啊!明明是她擅自决定的不是吗!
他忽然感到一阵心累。然而他已经习惯于按照她的步调去调适了,所以他对于这样擅自作出的决定也丝毫没有抗辩的意思,只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苦恼起来。
“真、真的有此必要吗?”他苦恼地问道。
啊~啊,被巨大的疑问和不解困扰着的小一的脸,看上去真是……太美味了啊?
这么想着,柳泉冲着他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得意洋洋,毫不掩饰。
“嘛……不是刚刚才说要我放心信赖你吗?”她顺手就把小一
刚刚认真的告诫甩到了他脸上。
果然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力。对手看起来思想防线已经完全崩溃了。
“是、是这样没错……”他迟疑地说着,然后因为想起了这个难度拔群的任务内容,好像脸上又泛起了一层不明显的暗红。
“可、可是,真……真的要,那个、追求……吗?”一句话他说得磕磕绊绊,无比艰难。
她眨了眨眼睛,愉快地叫了他一声:“……一君。”
藤田五郎:?
她笑了。
“我很期待哟。”她悄声说,“……你的追求。”
530。528·回归篇·斋藤线·15()
九条道治觉得自己头脑里乱哄哄的。
晚饭的时候; 他没在桌上看到则子。怀着满腔的不安问家里的侍女时,侍女回答说“下午有位年轻的先生来家中拜访则子小姐并邀请小姐出门; 小姐答应了,临走前说晚饭时会回来”。
……然而现实就是则子晚饭时分也没有回来。
……还有; 那个来找她的男人是谁?总觉得好在意——
而且现在父亲还把自己叫到了书房……这么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我现在要对你交待很重要的事情你要是办不好的话就别来见我!”的情形; 然而他一直以来所依赖着的则子——自从父亲突然对他又重新感兴趣起来、给他布置各种各样难以完成的任务之后,一直在身旁支持着他、替他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达成父亲那些刁钻要求的; 强大美丽可以安心依靠的则子,却并不在家。
九条道治感到了一阵恐慌。
他不安地站在父亲面前,听着父亲絮絮地吩咐着他:
“……总之; 前任将军大人——德川家似乎已经决定了; 为了向陛下证明自己的忠诚和恭顺之心; 要把一直以来都供奉在德川家的‘天下五剑’之一——三日月宗近,进献给陛下!”
“当然; 既然是天下五剑之一,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这么找个人拿过来的……虽然据说德川家一直将其供奉在江户,然而现在他们提出的公开说法是他们在当初家茂公上洛的时候就把它带到了京都; 从那以后就一直供奉在二条城里……哼; 谁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却迫于形势、必须把这柄名刀拿出来进献给陛下; 为了拖延时间而搞出来的花样呢。”
九条道治觉得自己现在就如同在听天书一样。
虽然父亲正在使用的语言毫无疑问是日语,但父亲所说的一切内容,他仿佛都完全听不明白。父亲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扬起来又落下去,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可是听在他耳中、却完全没有进入到脑子里去,而是像秋日的落叶一样掠过他的身体,一沾即走、掉了下去,堆积在他脚旁的地面上。
父亲终于喘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然后增强了一点语气。
“……总之,现在需要找个稳妥的人,去京都的二条城,把这柄名刀恭恭敬敬地迎奉回帝都来,再进献给陛下……这个人需要具有一定的身份,为人要谨慎小心、办事要稳重可靠,要受到各方信任,因为谁也不愿意把这么一件讨喜的任务和因此会被记住的功劳白白地让给别的派系的人……”
九条道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并且,这一路上必须慎之又慎。万一这柄名刀在自己手上出了什么差错的话,这可就不是轻易地谢罪能够了结的事了……”
父亲强调似的说着。然后,他表情一肃,向自己唯一的儿子投来了异常严厉的眼光。
“然而接下这个任务并圆满完成,会让自己在陛下面前赢得更多的好感和信任吧。……道治,父亲可是用了很多心思,才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虽然搞不明白父亲说了这么一大串是为什么,然而九条道治也知道,迎合父亲的说法是没错的。于是他茫茫然地应道:“……恭喜父亲大人。能赢得去完成这件事的机会,证明大家都很信赖父亲大人的吧……”
当然,没人不喜欢听好话。于是,九条忠顺志得意满似的笑了。
“不,道治。这个,可是证明大家都信赖——你。”
“……我?!”
九条道治只来得及条件反射一般地脱口反问了一句,就听到父亲呵呵笑起来,在那笑声里对他下了严厉的最后通牒。
“就是你,道治。”
父亲说。
“我替你争取来了这个机会,你可得好好表现,给我出色的完成任务才行!”他的声音里虽然犹带笑意,但那种森然的、带着一丝警告似的口吻几乎是一瞬间就让九条道治吓呆了。
“可、可是我……”他嗫嚅地说着。
却立刻被父亲打断了。
“别露出那副没用的样子来!作为男人,你就算是装也要给我装得像个可靠点的成年人!那一副懦弱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要知道我是花了多少力气,在桐野大人面前拼命替你恳求!桐野大人也是用心良苦,明明知道你不够可靠,但看在郁子小姐的份上也极力地替你争取,最后才拿到了这样的任命!”
九条道治被吓得咽了一下。
然后他听到父亲叹了一口气,忽然又缓和了一点口吻,说道:“道治,别再做出那副不器用的姿态了……九条家之后也只能拜托你了。”
九条道治:?!
他张口结舌,不知道一贯对自己十分严厉的父亲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近似于温和(?)的话来。
然后他就听到父亲又问道:“你得拿出点作为九条家当主的样子来……我问你,对于前任将军……德川家打算献上‘天下五剑’之一的‘三日月宗近’给陛下这件事,你怎么看?”
父亲大人大概是想考校他一下对于天下大事以及朝廷之内派别间的深刻理解。不过满脑子都是植物的九条道治完全回答不上来。
然后他看到了父亲失望的目光,听到父亲叹了一口气。
“唉……如果道清还在世的话,我就不用这么伤脑筋了……说起来,为什么道清要在幕军已经输定了的情形下还跑去虾夷呢……明明在江户这边等着消息传过来就好了……结果,白白地在那里送掉了性命……”
道清。父亲在外头和不知道姓名的女人生的儿子。
这种人原本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也根本就没有资格在九条家被提起。他就应该在外面自生自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都死在了外面还让父亲念念不忘地念叨着。
九条道清反衬着他——九条道治——的无能和平庸。父亲也压根看不到自己已经发表了让大学里的植物专家都啧啧叹赏的、通过细致地观察植物而写出的论文。在父亲的眼里,如何让九条家恢复从前的荣光才是重点。没落的九条家旁支不需要一个九条道治那样的植物学者,而需要一个九条道清那样的野心家。
父亲还在念叨。
“虾夷那边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机遇吗,所以道清才会这么冒险……?然而我老了,看不出这时局变化当中有什么好机遇了……
没能抓住真是遗憾啊……”
九条道治那长期以来都迟钝而麻木的内心里,逐渐有一抹小火苗慢慢地燃起。
则子的话又回响在他脑海里。
“道治君的爱好没有错……不,不如说是在这种时局之下,这样的爱好才是正确的……九条家没必要冒险去博得什么朝堂上的地位,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研究着植物、被陛下作为旧华族西化的典范树立起来才是最好的……”
“道治君不要去靠近那些萨摩人。他们都是危险的……将来,也会拉着九条家一起坠下黑暗的深谷……”
“……父亲,为什么一定要靠近那些萨摩人?”他不知不觉地这样问道。
九条忠顺一愣。
“你说什么?!”
话说了出口才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坦率。然而已经说出口的话也无法补救了,九条道治下意识闭紧了嘴唇沉默下来,目光放低注视着父亲书桌上摆放的那几本书,一声也不肯再出了。
这种弱气的表现无疑更加刺激了九条忠顺的神经。他额际一道青筋跳了跳,似乎是想说点什么,然而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吼叫起来:
“滚出去,你这个满脑袋只有花花草草的蠢货!”
九条道治狼狈地逃走了。
他颓丧地在家里的走廊上游荡,刚巧又碰上了之前他询问则子去向的那个侍女。这一次她带着欢快的表情,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道治少爷,则子小姐已经回来了!就在房间里。她听说了忠顺大人找您相谈之事,所以就没有去打扰你们——”
九条道治的心头突然窜过一道喜悦,像是一道光芒劈开了他刚刚被父亲毫不留情地训斥所带来的漫天阴霾。
他转身冲向九条则子的房间,径直推开了房门,看到九条则子正坐在窗前的一张椅子里,仿佛正在眺望着窗外黑暗的庭院。
看到他这么灰败着脸,颓然走进来的模样,她并没有叫喊,更没有拒绝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只是默然半转过身来,注视着他慢慢走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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