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的变故令整个空间的气氛变得既诡异又沉重,那仅仅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五月原本充满生机的眼神忽然变得恍惚;表情也像人偶一样空洞;仿佛属于人类的所有感情都流失不见了。然后;就在下一秒——
“砰!”
冷兵器猛然碰撞在一起的刺耳音色在废墟石壁间回响开来,以浮萍拐架住毫无预兆朝自己斩过来的别天神,云雀恭弥浮着青色冷光的凤眸一沉。
草食动物,她已经被对手彻底操纵了吗……
近距离审视着举刀以狠戾之姿攻向自己的五月,就在那双灰蓝色长眸近距离映照出她不显露半点儿情绪的惨白面孔时,云雀恭弥胸口骤然升起前所未有的杀意。当然,这股怒意的对象并非眼前身不由己的少女,而是那个使出了如此卑劣手段的老人。
“既然你自己狠不下心来动手,作为长辈的我出手帮忙倒也无妨。”
拄拐站在几步之遥的碎石上欣赏着两人兵戎相见的画面,岩仓尊气定神闲的语气里溢满不屑和嘲讽。言毕,从容地转过头,他对上岩仓千里贮藏着杀气的冰冷视线。
“真难为你可以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做到如此,岩仓千里,你就没有更远大的追求了?”
稍稍停顿片刻,他如炬的目光意义不明地眯起,“我记得我曾经教导过你,微不足道的感情对于天才来讲只能是坟墓。我从小就器重你,整个家族更是在你身上倾注了大量心血。千里,倘若你肯认错,先前的事情我可以一概不计较,而后,岩仓一族的荣耀也将全部属于你——”
“哦?您说器重?”打断他的是一把清泉般甘甜的嗓音,嘴角勾起,岩仓千里言笑晏晏,“是指那时把我像脏东西一样幽禁在别馆里吗?如果是这样,对于您和整个家族的厚爱,我永生难忘。”
明明是在笑,他琥珀色的眸底却摇曳着妖冶的光辉,不意外地看到岩仓尊霎时僵硬的表情,话锋一转,笑容即刻从千里的脸上褪去。
“还有,您这种人面兽心的怪物没资格对那孩子评头论足。至于岩仓,我是真的看不出来在您掌控之下的它还有何荣耀可言,倒不如您现在就给我去死吧,这恐怕才是振兴岩仓一族最有效的方法。”
似乎是被千里的话所激怒,岩仓尊拄着拐杖的手开始颤抖。
“混账东西……好,很好,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我就先毁了你心爱的妹妹,让你生不如死!”充血发红的眼睛怒视着神情冰冷的银发青年,他干裂的嘴唇吐出饱含焦躁的怒语,“你就好好看她当一辈子傀儡吧,契约已经缔结,现在,我生她生,我死,岩仓五月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足以刺破皮肤的紧张空气中,令人遍体生寒的阴森气息在岩仓尊狂躁的怒吼声里四下弥散,就在一切即将被漆黑的恶梦笼罩之际,有个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也就是说……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跟着……一起吧……”
五月握刀的纤细手腕剧烈地颤抖,好像是在拼命跟什么无形的东西抗争那般。虽然表情依旧空虚得有如人偶,眼神也没有焦点,她泛青的嘴唇却努力挤出声音,试图表达自己的意志,“恭弥……用……用球针态把我封起来……闷死……”
听清她说了什么,云雀恭弥眸光一沉,脸上顿时覆上骇人的凉意。然而,就好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用茫然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五月继续虚弱地吐出话语:
“不会有事……母亲大人的话我牢牢记着……虽然我骗恭弥的次数有些多……在你那里……没有什么信誉度……但这次是真的……你问哥哥……他肯定明白……我打算做什么……”
“这是唯一的方法……不是自灭……是反击……为了……无拘无束的灵魂……还有和恭弥在一起……”→文¤人··书·¤·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定定注视着她的云雀恭弥似乎在某个瞬间看到了五月轻轻漾开在唇边的笑容,但紧接着,她失神的眼里下雨般滴落泪水。
“我不想跟喜欢的人……兵戎相向……更讨厌……像傀儡一样被他人操纵着……恭弥……求求你……帮帮我,这次……请相信我……”
看着五月溢出的泪水顺着脸颊跌碎在石地上,即便表面不动声色,云雀恭弥的胸口却是难受地揪紧。目光扫过一旁挂着凝重表情冲自己点头的岩仓千里,沉默片刻,他利落地向后方撤去,戴在手上的那枚彭格列指环燃起异常明耀的紫色火焰。
随着云雀恭弥开匣的动作,数片紫色的雾状气体以五月为中心集结起来。眼见情势不利于自己,作为施术者的岩仓尊赶忙释放灵压来施加操控的力量,但很明显,高纯度云属性火炎生成的速度更为迅速,几秒钟不到的时间,就将持刀少女的身影困进一个刺猬状的封闭球体内。
由于和五月感觉相连,球针态内氧气稀缺的不适感没过多久就朝作为施术者的岩仓尊一举袭来。然而,即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不畅的老人却丝毫没有处于下风劣势者应有的态度。
“云雀家的小子,你还真是下得了手啊,看样子……那蠢丫头引以为傲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你看到了吧,我现在的样子,就是她在里面的样子……”
如若不是对岩仓尊的伤害会同等程度地回馈在五月身上,云雀恭弥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一拐子抽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信任那只草食动物外,无所作为。
犹如锁定猎物般紧盯着岩仓尊,云雀恭弥浮在凤眸里的光寒如极地。漠漠地敛着面孔,考虑到球针态里的氧气马上就要耗尽时,他握着武器的修长手指缓缓收紧。
这时,自球体内传出了五月细若蚊吟的微弱声音——
“外公……时至今天,我仍然想……问您一个问题……”
或许是她说出的话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整个空间忽然静得出奇。
“您真的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喜欢过妈妈么?……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这种与生俱来的羁绊,在您眼里真的一文不值……明明很久以前……您不是这样的……”
呼吸呈现异常明显的混乱,五月脆弱到好似透明的声线里染着浓重的哀伤。然而,静了一瞬,回答她的却是岩仓尊带着混浊喘气的嘲讽。
因呼吸困难而曝出青筋的手在和服上抓出数道褶皱,扭曲了面容的老人狰狞可怖得犹如厉鬼,“羁绊……愚蠢!这种会束缚手脚的东西只存在于你们这些令人失望的后辈里。对于我来说,家族的荣耀胜过一切,凡是会给岩仓抹黑的,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
听到他固执到无药可救的回答,好像是彻底死了心,五月终于不再开口说什么。约莫五秒钟的短暂静默后,球针态内突兀地传出一声有些诡异的闷顿声响,就好像什么利器刺进了……
糟了!
脑海中闪电般劈过某个猜想,云雀恭弥感到胸口犹如刺进一支燃烧的箭矢。 就在同一个瞬间,岩仓尊的身体忽然剧烈震动,猛地吐出一大口血,露出难以置信表情的他还来不及留下遗言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咽气之前,枯枝般的手条件反射之下紧紧捂住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是心脏。
云雀恭弥一贯优雅从容的眸子里极为罕见地浮现出些许慌乱。而当球针态应和着他的意念解除之时,呈现在眼前的景象霎时令他的胸口和喉咙痛得像是要裂开了——
紧闭双眼,静静躺在那里,五月的胸口处就插着那把名为别天神的刀。温热新鲜的血液正无声地自伤口向外涌出,在她身体下方形成小小的湖泊。
——契约已经缔结,现在,我生她生,我死,岩仓五月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强烈的不真实感袭来,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人,几分钟前还请求他信任的人,此刻却以一副相当令人火大的姿态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心口就像是被捅了一刀那般疼痛难忍,垂在身侧的拳收紧,皱着眉头,然而,就在云雀恭弥灰蓝色的瞳孔缓慢收紧之时,身后传来岩仓千里凝重却沉稳的声音。
“别担心,那孩子没有骗你。这不是牺牲自己换取胜利的悲壮结局,她只是需要静养一阵子。”隐忍着话语中的疼惜之情,他对上云雀恭弥的眼睛,“岩仓尊是要岩仓五月陪葬,可躺在那里的并不是岩仓五月,我们都很清楚,她姓云雀。”
只是静养……
捏紧的拳头悄然松开,云雀恭弥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长着碍眼银发的草食动物没有印象中那么欠咬杀了。
“总之先带五月回去,具体问题等下我再跟你详细解释……”
注视着云雀恭弥将五月打横抱起来,正准备跟着他们一起离开时,突然想到什么的岩仓千里脚步一顿。视线扫过已然成为尸体的岩仓尊,思虑片刻,他打了个响指召唤出几名式神,笑眯眯地命令道:
“看到那堆垃圾没有?为了这个世界的爱与和平,给我把它挫骨扬灰。”
***
黎明时分,将由晴属性指环处理过伤口的五月安顿好,从紧张感中解放出来的岩仓千里这才开始了他的解说工作。
“要向你解释清楚眼下和即将会在五月身上发生的一切,必须先谈到我的假死。”
明白此时说的是正经事,收起了平日里悠哉到闲散的语气,银发青年沉下嗓音直奔主题,“‘岩仓千里,被誉为岩仓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年,却在十八岁时因病去世’,这是岩仓长老层经过协商后对我的生平做出的‘官方’解释,不过亲自调查过我的云雀先生应该知道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我那时并非死于疾病,而是在家族继承人的争夺战中被五月所杀。”
沉静凤眸注视着面前的茶水,云雀恭弥没接话。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千里继续道:“事实上,五月并不想杀我,如果我什么都没做,以她的善良必定会选择牺牲自己。但由于岩仓尊下达了我们两个人中只能有一人存活的铁令,为了让她活下来,我跟她撒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最后故意让她把匕首刺进了我的胸口,造成了死亡的局面……嗯,就跟五月刚刚做的那件事异曲同工。”
清浅的凤眸中渐现几丝阴霾,回想到少女闭着眼躺在血泊里的画面,云雀恭弥的胸口顿时生出一股焦躁。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需要我刻意说明,相信以云雀先生的聪明能够想象得到。暂且不提我这么久都不与她相认的原因,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是,我究竟是凭借什么骗过了整个岩仓,在造成了连心脏都停跳的糟糕状况后死而复生。”
琥珀色的眼睛折射出冷静而认真的光彩,顿了一下,千里不急不缓地揭晓答案,“因为我和五月都掌握着消除存在感这种特殊的能力,纵观整个岩仓,只有我们两人觉醒了这种血继。而跟这种能力捆绑在一起的,就是可以伪装成假死状态的辅助能力,我称之为‘濒死模式’。”
“试想一下,如果刚才我不提示说五月只是睡着了,仅从她的体温、心跳、脉搏来判断,恐怕云雀先生也会认为她死了吧?同理,因为整个岩仓内拥有消除存在感能力的人只有五月和我,不知晓‘濒死模式’的他们自然会相信岩仓千里死了。”
也就是说,那只草食动物正是动用了这种能力。但如此诡异的能力,难道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沉默了几秒,云雀恭弥抬眸,言简意赅地问出此刻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她什么时候醒。”
听到他一开口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岩仓千里眼底滑过一抹赞许。不过,尽管对这位准妹夫怀有各种赏识的情绪,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却明显不能带着笑意,除非他是没事找抽。
“我想‘小五月’很快就会醒来,但十九岁的五月究竟什么时候醒,这得看运气。”
果不其然,即使千里的语气格外正经,听到这种回答,云雀恭弥的脸色还是阴沉了几分。灰蓝凤眸沉沉地盯着对面的青年,他凉凉开口:
“说清楚。”
“简单说来就是,由于这是五月第一次使用‘濒死模式’,不免会出一些小差错。十几岁还是少年的我也经历过相同的事,所以我推测这种‘差错’根本就是在所难免,无论多么小心谨慎,首次启用这种能力都会被迫对调一段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千里眸底晃过一丝阴霾,但很快的,他又轻松地耸了耸肩,“不过放心,对调只是暂时的,就好像被出了故障的十年后火箭筒打中,虽然回归时间不能确定,但总会换回来。”
……对调?
眉头微皱,敏锐地捕捉到岩仓千里话语中的关键词,云雀恭弥盯着他道:“跟什么人对调?”
“比现在的五月年幼的任何一个‘小五月’吧。跟十年后火箭筒相反,‘濒死模式’后产生的对调只能跟过去的自己对调,而且只换灵魂不换身体。举例来说,接下来我们可能会看到一个外表十九岁内心中二期的五月,或者更糟,外表十九岁内心婴儿期的五月……”
“……”
茶室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就在云雀恭弥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思考着某人所说的话时,和纸拉门外传来草壁哲矢掺杂着激动和困惑的复杂音色——
“恭先生,夫人她醒了……只不过——”
冷眸微抬,看到草壁哲矢探进茶室内那与平日相比十分凌乱的飞机头型,云雀恭弥不满地皱起眉头。
“哲,你的发型……”
眼见自家恭先生脱口就要说出“违反风纪”几个字,草壁哲矢赶忙鞠了一躬。站好之后,他欲言又止地说:“是夫人,她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说这是法式面包,死活拽住不松手,我好不容易才——”
“法式面包叔叔,你认识甜甜圈叔叔么?可不可以介绍五月和他交朋友啊?”
不等草壁哲矢说完,一道音色澄澈的少女嗓音伴着极为软糯的语调飘了进来,下一秒,“嘎啦”一声,茶室的门扉就被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拉开。
沐浴着冬日温暖的晨曦,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个纤细美丽的身影的确是五月,可那双小鹿般仿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眼睛,明显跟以往大为不同,根本就是小孩子才会有的。
一时间,云雀恭弥的眼神有些微妙。
“别难过,就当是提前体验一下当爸爸的感觉吧?”淡定地捧起面前的茶啜了一口,岩仓千里愣是忍住了拍他肩膀的冲动,“我们先检测一下五月的智商怎么样?看看她现在到底几岁了。”
看了看站在一旁不说话的草壁哲矢,又望向茶室内同时看向自己的陌生人,五月歪头,眨了眨眼睛。
“虽然五月不认识你们,但妈妈说小朋友要有礼貌。黑发叔叔和银发阿姨,你们早上好。”
“嗯,小五月真乖,”游刃有余地摆出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千里正打算和五月套近乎,却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哪来的阿姨啊?我也是叔叔!”
。
作者有话要说:180,别难过,小五月很萌的【喂】于是这就是阿飘处心积虑想写的梗 不过之前的解说不知道米娜看懂了没 写得略吃力_(:з」∠)_
接下来就是五月卖萌时期……然后等五月回归就能幸福的完结了~
☆、第100章 Side章。95
从童言无忌这方面来考虑;小孩子都是萌萌的恶魔。
此刻;男性的自尊心正在一点一点碎成粉末的岩仓千里满脑子都是这句话;看到经自己几次三番解释后仍旧歪着小巧的脸庞,丝毫不掩饰地露出怀疑眼神的小五月,有那么一瞬间,千里产生了即刻飞去理发店剪头的冲动。令人不爽的是,茶室内另外两个可以出言肯定他男儿身的人却在这种关键时刻保持缄默;而捧起茶杯轻啜一口的准妹夫云雀恭弥,他那过于从容和慢条斯理的动作更是让千里有种他正在幸灾乐祸的错觉。
……你以为轮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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