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叔原先将她留在里面;就是因为此处于她最安全。如今将她搬出来;这一来一去难保不被人发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太后娘娘……”红叶公主没说下去;孔朝阳却已经吓得脸色发白。
“太后娘娘?”他低声问麦晴。
麦晴没搭理他;她对红叶公主道:“你说得没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这永幸园里那么多人;难保里面没有老太婆的人;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小心;只要一旦把她搬出了酒窖;就要作好准备;这事肯定会泄漏。”
“因而还是把她送回酒窖更为妥当。”红叶公主低头看了一眼伏在草地里嗅着青草气息的绿枝;轻叹了一声。
“既然已经把她搬出来了;就别再送回去了。再说;她就这样呆在那里面;也活不了几天。”赵子幸道。
三个人一起朝绿枝望去。
“我看也别弄什么酒缸了;”赵子幸道;“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她住下来。不久之后;老太婆那边就会得到消息;到时候;我们就拿她作交易;让她答应重新调查东方旭兰案。”
“你要用她威胁老太婆?”麦晴道。
“没错。”
“我只怕我们还没跟她谈交易;绿枝就被她找到杀了。”麦晴道;“搞不好;她还会把杀死绿枝的罪名扣在我们身上;然后以此为借口把我们通通都问罪;现在这老太婆干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是啊;所以我们不仅要大张旗鼓地安顿她;还要写信通知老太婆;说我们找到了她的侍女。此信同时转发皇帝陛下。”赵子幸嘿嘿笑道;“我倒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们花了两个小时最终将绿枝安顿在永幸园主楼后面的一间小屋里。等绿枝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赵子幸又命人请来了大夫;等大夫替她把完脉;敷好药;已经接近傍晚了;众人又累又饿;于是;赵子幸提议一起到饭堂用餐;麦晴担心绿枝一个人在屋里呆着危险;本想就在绿枝房里用餐的;哪知李怀茗早已带了一队人马来守在了门口。
“李总管;你来得可真及时。”在去往饭堂的路上;赵子幸赞道。
李怀茗笑嘻嘻地说:“既是太后娘娘的人;自然是不能怠慢;我已经吩咐好了;卫士会日夜守在她的门口;请王爷放心。只是……”他压低了嗓门;“王爷如今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赵子幸停住了脚步;“明说了吧;李总管;我是不会把她还給太后的。以你的聪明才智;你应该早就猜到;是谁把她害成这样的吧?”
李怀茗笑而不语。
“所以;我现在准备把她留在永幸园;然后让红叶公主写封信給太后;告诉她;她的近身侍女绿枝无意中被我们救了;接着……”赵子幸停顿了一下;“过几天我们去找她;跟她聊聊东方旭兰的事;我估计她应该会同意我们重审这案子。当然;搞不好她会以此为条件;向我要人……”
李怀茗看着他;好像在说;那怎么办?
“这也不难;答应就是了。”
“王爷刚刚还说……”、
“是啊;是啊;我说我不会放人;但我可以先答应下来;至于是不是放人;就由我说了算了。再说;天下最怕的就是一个‘拖’字;我也可以先給她拖着……”
“若是太后娘娘要先看到绿枝;再定夺王爷的要求;这便如何是好?”李怀茗又问。
“那就由不得她了。没有她的恩准;我们也可以把东方旭兰的案子搞定;只不过可能麻烦一些;可是绿枝对她来说;呵呵;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了;说白了;她除非杀了我们;要不然;就只能什么都听我的——所以;我要红叶写两封信;一封給皇帝;另一封給太后;既然隐瞒不了;就索性让多点人知道好了。”
李怀茗细细想了一会儿;轻叹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我会让卫士们加紧看守;;只是;王爷;这信使你可找到了?”
“不瞒你说;本来是想让你去的。但这一趟可不好跑;搞不好有去无回;咱们这里还是需要一个实权派的;所以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让红叶去冒这次险;反正她自己也是谋杀亲夫的罪人;她自己又愿意将功赎罪……”
李怀茗点头道:“红叶公主若肯去送信;是恰当不过了。她何时动身?”
“明天就走。今天晚上;我要她把东方旭兰那件案子的细节再回顾一遍。”赵子幸回头看看麦晴;“现在我都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他们刚刚说的话;麦晴都听在耳朵里;她道:“别的倒没什么;李总管;既然她是光明正大回去的;请务必将人马备得充分一些;声势大了;自然有人知道她回宫了。太后娘娘也不能把她明着怎么样……”
“可是;驸马的事……”李怀茗道。
赵子幸拍拍他的肩道:“既然她现在是我们的人;我们当然要保护她。我们把故事都编好了。她知道该怎么说。”
当天晚上;众人吃完晚餐;由孔朝阳掌灯;刘七带路;一起来到了马厩。
重回旧地;红叶公主显出几分畏惧和恐慌;但她在门口踌躇片刻后;最终还是大步走了进去;并径直走到马厩的最里面;她靠近横梁的一个角落里站定;轻声道:“就是此处了……”
“照你的说法;当时他的头已经不在了;身体也被大卸八块;是不是?”赵子幸问道。
红叶公主掩住口鼻;露出恶心的神情;并轻轻点了点头。
“你当时站在这里吗?”赵子幸问道。
红叶公主摇了一下头。
“我要你站到你当时所站的位置;然后清楚地指出;你看见的尸块都在什么地方。”赵子幸命令道。
红叶公主慢慢走向横梁的另一边;在一堆麦草前站定;随后她指了指脚边;“他的身子分了四、五块;第一块就在我脚边;别的都散落在旁边……”她说完这句话;深深吸了口气。
赵子幸转身命令刘七:“去;把公主说的地方;都画下来。”
刘七答了一声是;随即便用事先准备好的白粉在红叶公主所说的位置像模像样地画了几个圈。
“好;现在再来说说那个人。照你的说法;你进马厩的时候;感觉马厩里有人;后来你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感觉那个人好像是从马厩门口跑出去了;是不是这样?”、
红叶公主轻轻点头。
“当时马厩里有没有点灯?”
红叶公主又轻轻点头。
“我在门口看到;就是这个角落有光;后来发现;地上放着一盏油灯。”红叶公主低头望着刘七用白色颜料画下的圆圈;轻声道。
“刘七。马厩这几年有没有重新修建过?”赵子幸道。
“没有。您这一走;谁还有闲心修马厩啊;这地方还跟当年一模一样;唉……”刘七蹲在地上深深叹了口气。
赵子幸站在刘七画下的一个圆圈旁边;向左向右分别看了看;问道:“红叶;你说你当时看见尸块后;便拿了马厩里的旧衣服包了尸块;丢进了小池塘。”
红叶公主用力点头。
“那衣服是什么样的;还记得吗?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
“乃男子便服。”
“说说那衣服的样子。什么料子;是内衣还是外衣;什么颜色;像是什么人穿的。通常佣人的衣服跟少爷老爷穿的总有区别。”赵子幸道。
红叶努力回想了一会儿;说道:“那衣服是旧的;一看便知是庶民便服;青色。”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麦晴此时插嘴问道:“那件衣服后来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将它连同尸块一起丢进了河里。”
赵子幸回过头朝孔朝阳望去;他还没开口;后者便忙道:“我明白;王爷;我这就叫人去池塘里捞那袋子。”说罢;他就要走。
“等等。爹。”麦晴道;“先别事情问清楚再说。”
孔朝阳停住脚步;看着她和赵子幸。
麦晴却问李怀茗:“李总管;我听说;案子发生后;刑部曾经找人多次捞过这池塘;当时捞上来的尸块是不是包在衣服里的?”
“孔娘娘;捞出尸块的时候;卑职也在场;当时卑职并没有看见尸块外面包有衣服”李怀茗想了想道。
“当时刑部为了寻找剩余的尸块;应该曾经多次搜过那条池塘吧。现在包裹尸块的不见了;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衣服仍在池塘里;二是衣服捞上来后被人拿走了。”麦晴道。
赵子幸回头朝刘七瞪了一眼;大声道:“当时他们搜查池塘的时候;你肯定在;你说;是不是你拿了从池塘捞出来的东西?”
刘七一脸冤枉;急道:“王爷;这是从何说起啊?小的;小的怎么敢……”
“怎么敢;你的胆子可不小!你敢说;他们打捞时你不在?”
刘七不太情愿地点头道:“他们捞东西时;小的是在那儿;可小的发誓从未拿过从河里打捞上来的东西……再说;这池塘底下都是些碎石子什么的;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在那儿伺候着;除了瞧见那……那尸首外;没瞧见捞上来别的。”
“没有吗?”赵子幸盯着他又问了一句。
刘七刚想回答;麦晴又喝道:“你好好想想。除了尸块之外;他们是不是捞上来什么;什么都可以;不一定是值钱的东西;比如衣服;鞋子……”
刘七紧锁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道:“经孔娘娘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第一天他们打捞的时候;好像确是捞上来一团东西;我看着像衣服;就丢在池塘边。刑部的老爷们干完活;也没拿走;也没跟我们说该把这东西怎么办;我们也不敢动它;末了;只能就这么把它搁在池塘边了。我本来都忘了这茬了;第二天路过池塘边;才想起那衣服;可它不见了;我估摸着是被什么人拿走了……”
“那团东西是什么颜色?”麦晴问道。
“我看像是青色的……”
麦晴心中一凌;她跟红叶公主对视了一眼。
“那天晚上永幸园都有哪些人;你还记得吗?”麦晴接着问道。
“这……大致还记得。”
“没关系;让我爹帮你一起回忆。”麦晴道。
“孔娘娘;你这是……”李怀茗疑惑地看着她。
“很明显;在搜查的当夜有人拿走了那件衣服。”麦晴道;“通常;这种跟尸块同时出现的衣服;是不吉利的;一般人不会拿回家;而且;刑部又没明确的指示;如果把它拿回家难保以后不被刑部问责;所以;除非有特别的目的;否则一般人是不会轻易拿走那件衣服的;所以;我认为拿走衣服的人很可能是凶手。他之所以拿走衣服;是因为他怕别人通过这件衣服找到他。换句话说;这件衣服极很可能说明了他的身份;我猜有不少人见他穿过那件衣服。”
赵子幸笑着点头;“我看也是;要不然干吗把一件又臭又脏的衣服拿回家?贪心也不会贪成这样吧?再说;要贪也轮不到他;是刘七先看见的;不是吗?”
刘七一脸尴尬。
“呵呵;好了。你上次拿走东方旭兰的汗巾;你想不想将功赎罪?”赵子幸正色道。
一句话说得刘七立马跪了下来。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好;我现在給你个机会。你听清楚了;我要知道那天晚上;就是衣服被人拿走的那天;有哪些人住在永幸园。还有;第二天;又有哪些人离开。我要一张明确的名单。”
刘七忙道:“王爷;这难不倒我;小的虽记性不计;当初的事还记得颇清楚;再说;小的身边还有旁人帮忙;不管怎么着都能算清楚那晚到底有谁住着。”
“别管什么主子丫环的;通通給我写下来!”
刘七应了一声是。
“得了;你快去吧;半个时辰之内;給我把名单弄来。”
“是是。”刘七应道;跌跌撞撞地奔出了门。
一个半小时后;麦晴和赵子幸正在卧房休息;朦胧中;麦晴听到有人在敲门。赵子幸懒洋洋地起身走过去打开门;刘七和孔朝阳两人;一个沙哑;一个洪亮的说话声便依次传入了她的耳膜。
“王爷;这人名我都记下来了……”孔朝阳抢先道。
“老孔;这明明是王爷吩咐我做的;你抢什么功!”刘七似乎还推了孔朝阳一把;麦晴听见一阵悉悉索索身体和衣服摩擦的声音;心想;还是快点起来吧;否则这两人搞不好要打起来。于是;她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时;就听到赵子幸在斥责两人:
“你们闹什么闹!都給我停下;有话一个一个说。”
孔朝阳和刘七似乎还在推推搡搡。赵子幸喝道:“不想活了是不是?”
两人这才没了声。
“孔斐——”他在叫她。
麦晴懵懵懂懂地走到了外间。见了她;孔朝阳忙推了一把身边的刘七。
“娘娘来了;还不行礼?!”
刘七瞄了一眼麦晴;才要施礼;就被赵子幸喝住:“得了得了;别来这些多余的。先把门关了;我们说正经事。”
麦晴打了个哈欠走到他身边;赵子幸把一张纸递給她。她估摸这是刘七和孔朝阳记录的名单。
“啊?怎么都没名字?”她扫了一眼后;愕然道。
这份名单中的大部分人;都只标了一个姓和身份。
“是啊;我也想这么问。为什么都没名字?”赵子幸朝两人看过去。
“王爷;名字;咱也不知道啊。”孔朝阳道;“就拿这赵娘娘的姐姐来说吧;她叫什么;咱从来没打听过;也从来没人跟咱们说过;那赵娘娘带来的丫头;那更是没人知道她叫什么了;咱们就只是见过;知道她的身份。”
麦晴一想;这倒也未必不可能。
大概赵子幸也是这么想的;就听他道:“好吧;就算你说得有理。现在;我来总结一下这张名单;那天在永幸园一共178人;主人中有三位娘娘;赵娘娘的姐姐和她的女儿;还有小王爷和郡主;一共七人。有没有问题?”
刘七和孔朝阳互相看看;不吭声。
“接着看;仆役100名。咦?不是说仆人有102名吗?另两个人到哪里去了?”他问刘七。麦晴在心里暗暗赞叹他的记性;他居然还记得李怀茗当初所报的仆人人数。
“禀娘娘;这二人跟王爷一起出门了。”刘七道。
“丫头42名——丫头不是有40名吗?怎么多了两人?”
“那两人是赵娘娘的姐姐带来的。”孔朝阳插嘴道。
这解释还算合理。
“还有老妈子28人;这数字跟之前的没变化。那么;现在是一共是177人;你报的人数是178人;还有一个人是谁?”赵子幸心算了一下问道。
孔朝阳指指名单的最下方;那里有两个字;大夫。
“大夫?”赵子幸道。
“是啊。那大夫是赵娘娘请来的;赵娘娘姐姐的女儿身子骨弱;常常生病;赵娘娘就请了大夫来府里給她诊治。”
“那大夫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刘七和孔朝阳都摇头。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孔朝阳道。
“我记得;东方旭兰被杀那晚;你们也请了一位大夫給马看病……”赵子幸的话还没说完;孔朝阳就连连点头。
“是他!就是他!……”
赵子幸朝麦晴笑了笑;说道:“还记得横痃病吗?我们曾经在马厩里发现治那种病的药草。我当时就说过;要不是当时有人得了横痃病;要不就是有个大夫去过那里。呵呵;这案子有一个大夫;谁知道他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呵呵;我们看看第二张名单里有没有他。第二天有谁离开永幸园?”他问道。
刘七和孔朝阳都站着不动。
“喂;问你们话呢!”赵子幸催促道。
刘七和孔朝阳相互看了一眼;最后由刘七开口说话:“王爷;我们都问过了;第二天;只有那大夫一人离开了永幸园。赵娘娘的姐姐是第三天走的;跟那大夫隔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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