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晴再次凝神聚力;将心神全部集中在体内的蓝色物体上。就像杜朝生说的;它的确像个球;有时候它似乎在你的掌控之中;你让它往哪儿跑;它就往哪儿跑;可只要她的心神稍一分散;它就立刻偏离了原来的轨道;甚至消失了踪影。
有那么一会儿;麦晴突然想起了隔壁囚室的李奇石;她很想知道他会不会跟自己一起去;但她又不敢问杜朝生;就这么一秒钟的耽搁;当她回过神来;想到她的蓝色灵魂时;它已经没了影。她竭力用意念在体内搜索;最后;好不容易才在心脏背后的某个小夹缝里找到了它;这一次她集中精神尽力驱赶它;迫使它回归原来的路线;它很乖;非常听话;但可能是它飞得太快了;当它途径她的心区时;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刮擦了一下她的心脏;她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你怎么啦?是不是让它撞到你的内脏了?”杜朝生着急地问道。
“好;好像是的……”她觉得心脏在砰砰乱跳。
“没关系;它是圆的;就不会伤害你的心肺。你现在需要的是静;真正的静。把它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让它休息几秒钟……”
她照杜朝生说的方法将“蓝色灵魂”压在她的心脏下方;滴答、滴答、滴答……大约过了五秒钟;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渐渐静了下来;她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引导它上爬;一直爬过你的脖子;到你的脑腔。你想象你的头顶有个小洞;你把它引出这个小洞;接着……你就可以睡觉了……”
麦晴如法炮制;这次她摒除杂念;什么都没想;果真出奇地顺利。当她看见那个蓝色物体通过头顶的小洞飞出去的时候;她觉得她想象中的小洞处一阵温热。
“……放松;什么也别想;放松……”耳边再次传来杜朝生的说话声;“……记住;你只能在那里呆一个月;从你落地的那一刻开始计算;一个月;只能是一个月;不然你就麻烦了;也可能就回不来了。等你能回来的时候;就照我刚才教你的做;地点你自己选择;但记住要挑没人打扰的地方;到时候我们会帮你的;当然;李奇石也会帮你。他会跟你一起去;我拦不住他;这样也好;他很聪明;他会是你的好帮手……好啦;麦晴;一路顺风……”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终于一点都听不见了。
麦晴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板小床上;身上盖着件灰不溜秋的旧棉衣;身子下面则垫着厚厚的草垫;再仔细瞧;她所在的地方是一间10平方左右的木头小屋;四壁挂着蓑衣、兽皮和几件男人的衣服;屋子的角落还凌乱地堆着几把锄头——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不是已经回到大明朝了?
她正纳闷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穿黑衣;衣衫下面挂着酒壶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她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他是谁?
“丫头;醒啦。”他看也没看她;直接走到桌边;这时麦晴才发现那上面原来放着一把弓箭;“你肩上的伤好些了吗?”他拿起了弓箭。
我肩上受伤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疼?她低头朝右肩望去;什么都没有;再看左肩;那里果然包着一块染血的纱布。
“怎么着?睡了一天一夜;连自己哪个地方受的伤都忘了?”他像在开玩笑。
他到底是谁啊?
“我可能是睡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请问阁下是……”她尽量让自己说的话接近她看过的武侠片对白。
“孔翡;看来你果真是王妃命;呵呵;才不过是受了我小小一箭;就躺了一天一夜;现在竟还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男人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他一把一边把玩着弓箭;一边笑了起来。
麦晴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两个信息;第一;原来那时候的自己名叫孔翡;第二;听起来;这个男人跟孔翡应该不算是朋友;但也不是素不相识;而且这箭伤也是拜他所赐;好吧;既然不是朋友就不必对他太客气了。
“你是谁?”她直接问道。
男人朝她投来狐疑的目光;仿佛在问;不会吧;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我忘了。”她解释。
男人又盯着她看了两秒钟才开口。
“皇甫少云。”
这大概是他的名字。
“你好。”麦晴道。
男人的目光扫过她那受伤的肩头;冷冰冰地问道:“你的伤没大碍了吗?”
麦晴确实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估计那是灵魂与肉身不相符时所产生的脱节现象。
“不疼了。”她道;接着撩开盖在身上的旧棉衣;利索地站了起来。现在她已经清醒过来了;她现在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不是已经如愿来到达了该到的地方;“请问这是哪里?”她问道。
皇甫少云又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怀璧园。”他简短地答道。
“怀;怀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孔翡;你……”
“对不起;过去的事我真的都不记得了;你刚刚也说我昏倒了一天一夜;我想我可能是摔倒的时候;头撞到了地上;得了脑震荡;好吧;快说;这个怀什么……是什么地方。”她语气急促地说。
“脑什么……脑震什么……”皇甫少云一脸疑惑。
对了;脑震荡是现代医学用词;像他这种古代人;一定没听说过。
“这是我从一本古书里看到的;那意思就是;当你的头撞到某个坚硬的物体时;你的脑袋就会摔坏;很多事就会不记得……”
“从古书上看到的?可据我所知;你目不识丁啊。况且;你摔下去的时候;是倒在草垫上;头也没撞到什么硬东西……”皇甫少云似乎越发纳闷;他慢悠悠地踱到她面前开始上下打量她;“孔翡;你好像……”
目不识丁!原来当年的我还是个文盲!得了;随便编两句应付一下吧。
“不瞒你说;我虽然没念过书;可我在做梦的时候;时常梦见老师教我识字;所以;有的字我还是认识的。好了;好了;其实我认不认字跟你也没多大关系;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了吧?”
“怀璧园。皇叔朱子幸的别院。”他勉强回答了她;脸上仍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朱子幸?咦?他不是姓赵吗?”麦晴奇道。
“他是皇叔;他当然姓朱!”
“可为什么我听说他姓赵呢?”
皇甫少云瞪了她一眼。
“他娘姓赵!那年他娘生日;为表孝心;他说自己从此改姓赵了!皇叔向来随性;如果没这件事;他哪会被关三年!”
麦晴心想;原来几百年前;他就有这种随意乱改名姓的喜好。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又问。
“你在这里等皇叔。你爹过去是皇叔宫里一个管事的。自三年前皇叔被囚后;你和你爹就一直守在这里等皇叔回来。……孔翡;莫非你的脑袋果真摔坏啦……”皇甫少云盯着她的头看;骤然露出惊慌的神情;
麦晴懒得理他;心想;照他这么说;这里就是我家?她禁不住再次环顾四周;这里看上去真是又破又暗又脏。她暗想;古人若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可也真够苦的。
“这是你们平时打猎用来休息的林中小屋;你家在一里之外。”皇甫少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
麦晴听了这句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又问:“那我爹……”
“你爹去京城看皇叔了。自皇叔被囚后;你爹常去他被软禁的地方送些吃的;什么鸡蛋、牛肉、皇叔爱喝的酒;诸如此类的……”
看来“我爹”对皇叔还颇为忠心;也不知李奇石这家伙现在怎么样。她一想到他;立刻又心猿意马起来;问道:“这个;这个皇叔现在被关在哪里?我能去看他吗?”
“他被关在皇家的一个秘密园林中;只有你爹才知道他在哪里;我就是为了打听皇叔被关押的地方才来找你爹的;谁知你爹竟使了一招金蝉脱壳把我给骗了!老滑头!若让我抓到这老匹夫!……”皇甫少云握紧手里的弓箭;目露凶光地盯着前方。
听到这里;麦晴倒笑了;哈哈;原来这家伙是吃了“我爹”的哑巴亏啊;怪不得一见面就是这副谁欠了他几万块钱的表情。
“好吧;皇甫;算我爹对不住你。可我要问你;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打听皇叔的下落?”她和颜悦色地问。
“我是皇叔的护卫;因为他从小就教我武功;所以我也算是他的徒弟……孔翡;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我从小就认识!” 皇甫少云忽然大喝一声;继而又问道;“莫非你连你自己怎么被我射到;都不记得了吗?”
麦晴茫然地摇头。
“瞧瞧垫子上是什么。”
麦晴回过头去;看见刚刚自己躺过的草垫上有一条厚厚的褐色兽皮。我所到的时候正是冬天吗?要不然;即便是猎户女;也不用盖兽皮吧?
“不就是条兽皮嘛;怎么啦?”她道。
皇甫少云气呼呼地走到草垫边;随手朝里一抓;将那条兽皮拎了起来;麦晴这才注意到兽皮的前端有个毛茸茸的头;起初她以为是一顶帽子;待看清楚“帽子”的正面时;她不由吓了一跳;那竟然是个狗熊的头。
“这是……”她不太明白皇甫少云的意思。
“我来找你爹打听皇叔被关押的地方!你爹让你扮成一头熊挡在路口!他一定没想到我随身带着弓箭!孔翡!你的伤全是你爹害的!……这个老匹夫!”皇甫少云还想骂下去;但他手指着麦晴;最终还是放弃了;“孔朝阳失算了;我会在这里等他;一直等到他回来为止。只要你在我手里;我就什么都不怕!”他恶狠狠地说。
麦晴笑起来。“原来你是想以我为人质要挟我爹啊。”
皇甫少云认真看着她;“孔翡;看来我这一箭是把你射聪明了!”
“难道我之前很笨吗?”麦晴反问。
“不仅笨;而且还是个大丑女。”
“大丑女?”麦晴愕然。
“你自己看吧。”皇甫少云用眼睛指了指墙角的一个小水缸。
他是让我把水缸当成镜子?那能看得清楚吗?不管了;入乡随俗吧;麦晴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水缸里装着满满一缸水;她凑近一看;果然能勉强看清自己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几百年前的自己;她不得不说;她非常失望。她看见的是一张扁平的大饼脸;眼睛小;嘴巴大;更可恶的是;右眼上方还有一块鸡蛋大小的黑色胎记——孔翡长得可真丑哦。
“这真的是我吗?”她小声嘀咕。
皇甫少云笑道:“看见了没有。告诉你;你不仅长得丑;人也傻。自从你5岁那年;有个算命的说你长大后会当王妃后;你就认为自己一定会嫁给皇叔。于是;从5岁起;你就每个月给皇叔做一双绣了鸳鸯的布鞋;可惜;每次送到宫里;不是被人耻笑一番就是干脆被扔了出来。”
“还;还会有这种事?这;这怎么可能;我;我怎么会……”麦晴让他说得脸红耳赤;连说话都结巴了;她不敢想象几百年前的自己竟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哈哈;皇叔宫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你。上至娘娘;下至宫女仆役;个个都把你当成笑话;她们还给你取了个浑名;叫你黑面夜叉……”
“黑面夜叉!”麦晴有点生气了。
“谁让你总是这么不识趣;也怨不得被人笑话!”皇甫少云一点都不同情她;还越说越来劲;“这事还得感谢赵王妃;要不是她;你可能这会儿还在给皇叔做你那倒霉的鞋呢!”
“此话怎讲?”
“有一次你送鞋去;赵王妃特赐你进宫;这下可把你高兴坏了。可谁知;她把你带到后院;你过去一看;你这些年做的鞋都在那里;她当着你的面让人把鞋全部扔进了粪坑;还警告你;以后若再送鞋来;就把你扔进粪坑。她这么做自然是让你好自为之;皇叔是不会喜欢你这种黑面夜叉的……”
麦晴听到这里已经气不打一处来。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吗?
“好吧;我承认我是长得不够漂亮;可我给自己喜欢的人做鞋犯什么法了?她凭什么把我做的鞋都扔进粪坑?她有什么权利这么做?娘娘;说好听点是皇叔的老婆!说难听点;就是个小老婆;整天跟其他女人抢丈夫;哪天这男人要是看你不满意;谁知道会把她怎么样?甩了、杀了;烧了;还不是都可以!哼;就这样任人摆布;在刀口上混日子的女人也配来笑话我!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吗?”
“说话留神点。赵王妃现在可是当今皇上的宠妃。”
“他不是还有个宠妃叫欧月娘吗?她在哪里?”
“怪啊;孔翡;你别的都不记得了;单单那欧王妃的名字却记得那么清楚。你这辈子压根没见过她!她可是皇叔最宠爱的妃子。”
“我是问你;她现在在哪里。”
“皇叔被囚后;她被当今皇上纳入后宫;现在是欧贵妃;据说皇上原本十分宠幸她;但因为她整日愁眉不展;时间久了;皇上也对她提不起兴致来了。你问她干吗?”
“我想见她一面。东方旭兰是谁你总知道吧?据说在赵子幸家捞到了东方旭兰的尸骨;当时她就在场。我想向她打听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该怎么才能见到她?”麦晴问道;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又成了现代世界的警察了。
皇甫少云疑惑地盯着她看了会儿;问道:“敢问孔小姐;东方旭兰的事与你何干?”
理由是现成的;麦晴随手便捡到一个。
“你不是说我一直仰慕赵子幸吗?赵子幸不就是因为东方旭兰的案子被抓的吗?所以;如果想救他;就得先弄清楚谁杀了东方旭兰。”
皇甫少云听她说完。露出诧异的神情;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哈;孔翡;我这一箭可真是没白射;现在你说话做事竟像变了个人似的;过去的你只会哭和傻笑;听你说话;没把人烦死就能把人闷死;可现如今;呵呵;还真的说出几句有脑子的话了。你说得没错;皇叔就是因为东方旭兰的缘故被抓的;我也一直想把这件事搞清楚;可我当时不在京城;对此案知之甚少;也不知该向谁去打听。”
“这还不简单;”麦晴道;“去找当时在场的人打听啊。首先当然是赵子幸那三个小老婆;其次是宫女仆役。另外;我还知道赵子幸跟东方旭兰有过一场生死赌局;那次在场的人中;除了赵子幸和东方旭兰之外;还有八个人。得弄清楚那八个人都是谁。”
“我也听说过那场赌局。那八个人都是王公贵族和官宦子弟。你要知道他们的名姓有何用处?”
麦晴觉得皇甫少云一点都不聪明。
“当然是因为他们跟东方旭兰的死有关喽。不然哪会这么巧;赵子幸他们那场生死赌局定在什么时候;东方旭兰恰好被杀也是在那时候!你想想;假如当时在座的人中有一个是东方旭兰的仇人;凑巧他也不喜欢赵子幸的为人;他会不会……”
“你说借刀杀人?”皇甫少云眼睛一亮。
“这是我的猜测;我首先要知道席间有哪些人。他们都说过些什么;还有;东方旭兰被杀;以及赵子幸……”
“孔翡!”皇甫少云突然很不高兴地打断了她;“你能不能不要直呼其名?皇叔的名讳岂是你可以乱叫的?”
麦晴瞪了他一眼;心想;我爱叫他什么就叫他什么;我才不会像你这样一口一个皇叔呢;不过她也懒得跟皇甫少云费神纠缠;再说她现在又口干舌燥;简直能喝下一加仑的水。她看到门边的小桌上有个黑陶茶壶和两个陶瓷杯子;便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奇怪;她能感觉水进了她的喉咙;也能闻到一些茶香;但水进入她体内;却像进了另一条管道;她无法体会喉咙得到充分滋润的感觉;这令她想到了李奇石对安全套的态度;“为了你;我不得不偶尔穿着袜子洗脚了!”——对;就是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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