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武当大堂外,一袭与天一色的长袍与黑发齐扬,端的是潇洒倜傥。
“明尊。”凌云道长抱拳。
冯古道放下玉箫,与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冯古道恭祝道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凌云道长连声道谢。
“原来用过的还能用。”纪无敌在袁傲策身边小声道。
冯古道顺声望去,笑道:“纪门主别来无恙。”
纪无敌道:“你若是肯把小玉玉送给我,我不但无恙,还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冯古道挑眉道:“我仔细想了想,纪门主微恙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人正斗着嘴,就听来路有马蹄声和着车轮声越来越近。
凌云道长惊讶地看向冯古道道:“莫不是明尊还有朋友?”
冯古道似叹非叹地笑道:“有的。”
马车渐渐出现在众人视野之内。赶车的竟是个粉玉可爱的小男孩。只见他一脸冷漠,仿佛将全天下都不放在眼里。
纪无敌眼睛一亮,“小玉玉。”
薛明珏嘴角微抽,置若罔闻地朝冯古道看去,“爹。父亲等急了。”
微风拂过,他身后的车帘微微摆动,露出些许空隙。纵是冰山一角,也让人看清那只放在膝上如白玉般精致的手。
世上大多数人都有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天性。
窥得一手,不及完全,反倒让他们心痒难耐,恨不得掀帘一观庐山真面目。
“凌云道长。”薛灵璧虽然没有如他们所愿地掀起车帘,却终是发出声响道,“愿若干年后,我儿独来武当祝寿。”他本事不屑理江湖中人的,但凌云是魔教长老,这便不得不给几分面子。
凌云道长抱拳道:“承侯爷吉言。”
薛灵璧又道:“傍晚前要到镇上歇脚。”这句话显然不是对凌云道长说的。
但在场诸人皆想,凌云道长怕是要借此机会挽留这位朝中贵人。
不想凌云道长只是微微一笑道:“如此,该趁天色早点下山才是。”
众人虽觉惋惜,奈何主人都这样说了,自然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冯古道遂一一向诸人告别。难为在场百余人,他竟能一一叫出名字。轮到花淮秀和樊霁景时,他还特地提出邀约。樊霁景知道这邀约一来是看在纪无敌的面上,二来冯古道想必也想与九华派拉近关系,便一口应诺下来。
薛灵璧在车中等得不耐烦了,累得马儿不安起来。
冯古道只好匆匆拜别,登上马车。
车帘掀起,众人争相引颈,果见一绝色男子端坐正中。
虽是惊鸿一瞥,却足以看得一清二楚。
若说花淮秀是明艳绝俗的鲜花,那么薛灵璧就是瑰丽炫目的宝石,同样让人一见倾心,难以自持。
等马车转头,悠悠然地踏出视线,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说起来,冯古道一行竟颇有喧宾夺主之意,连凌云道长也不得不出门相迎。诸位宾客心中虽有不满,奈何今日主角都不曾抱怨,自己自然更不好说什么。
众人返屋重新落座。
说实话,武当寿宴,年年举办,次次隆重,虽说成了武林惯例的盛事,却也少了几分新鲜。
在座诸人依次向凌云道长道贺之后,便各自与相熟的友人天南海北地交谈起来。
纪无敌在主桌坐得无趣,便拉着袁傲策投奔到樊霁景这一桌。
樊霁景这一桌本来就热闹非凡,陆青衣、程澄城都在座,加上他们,便少有旁人插嘴的余地。不多时,同桌余人便识相地挪去其他桌了。
纪无敌突然异想天开道:“要不,我们改天一起举办婚礼吧?”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样我们可以用一顿婚宴,赚三份贺礼,实在是大大的划算。”
袁傲策瞥了他一眼道:“你难道不是为了凑热闹?”
“热闹也是要凑的。但是阿策你知道阿左有多么抠门,上次他婚宴明明就办得很风光,他还发我的脾气,克扣我的月俸。就因为贺礼赚得不够多啊。”
……是因为贺礼赚得不够多?
袁傲策无语地喝酒。
纪无敌见袁傲策不理他,转而向樊霁景寻求支持,“假呆子,你说呢?”
樊霁景对他这声“假呆子”不置可否,笑吟吟道:“我听表哥的。”
花淮秀不等纪无敌发问,就斩钉截铁道:“想都别想。”怪不得樊霁景如今会变成这样,多半是和纪无敌混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让樊霁景和纪无敌保持距离。
纪无敌又看向程澄城和陆青衣。
程澄城低头轻咳。
陆青衣看了程澄城一眼,懒洋洋道:“等你说服花淮秀再说。”
花淮秀:“……”这些狐狸!
幸好蓝焰盟已灭,江湖近来很安宁,没什么大事要商讨。所以寿宴之后第二天,各大门派便陆陆续续回各自门派。
花淮秀被纪无敌缠烦了,抓着樊霁景和凌云道长道别之后,成为第一批离开的宾客。
两人行路至山脚,便见到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停在必经之路上。
樊霁景见花淮秀脚步渐缓,眼眶渐红,便猜出这辆马车所乘之人,反手抓住他,拉着他上前。
马车车门打开。花云海施施然地走出来,看到两人紧握的双手,面上不禁一僵,又很快撇过头去,冷喝道:“光天化日,你们倒不忌讳!”
花淮秀手指一缩,却被樊霁景抓得紧紧的。樊霁景微笑道:“在舅父面前,又有何可忌讳的?”
花云海因为当年之事,面对樊霁景总是自觉矮一头,干脆不理他,径自对花淮秀道:“你母亲托我问你,明年中秋可要回家来看看?”
花淮秀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信。
“只是住在附近客栈里,两人见见面罢了。”花云海说罢,转身钻进车内,命车向武当山上行去。他之所以晚来一步,就是不愿意对着樊霁景和花淮秀。
花淮秀恭敬地望着马车的方向,眼眶微湿。
樊霁景默然地站在他身边。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面对困境,所以也不知如何安慰别人,只是给予对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自我调适。
马车渐渐没入山林之间。
花淮秀仰头眨了眨眼睛,努力将眼泪倒流了回去,才道:“走吧。”
“明年我陪你回去。”
“……嗯。”
番外二:九华谣言
施继忠很纳闷。
论外貌,他只能算五官端正,不说花淮秀,就算和掌门、大师兄相比,也是自愧不如。但怎么就下一趟山,让一个小姑娘哭爹喊娘地一路跟回来,并且非他不嫁了呢?
他纳闷之外,又很郁闷。
因为这件事情最后是让掌门摆平了,但大师兄对他的态度却飞流直下三千尺,从原本的嘘寒问暖,变成如今的不闻不问,漠然置之。
他觉得他应该找个机会解释清楚,其实,他对那个小姑娘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正这么想着,就见关醒迎面走来,看到他时,脚步一转,就准备往其他方向拐去。
“大师兄!”施继忠吓了一跳,自己喊出来的声音怎么这么嘶哑?
关醒背影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施继忠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拉住他的手道:“师兄!”
关醒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从他掌中挣脱出来,淡淡道:“师弟。”
他这样淡然的态度,却让施继忠原本想解释的说辞都梗在喉咙里,老半天才蹦出一句,“我和她,不是师兄想的那样。”
“嗯,我知道。”关醒悄悄地攥紧拳头。
“师兄你……”施继忠想说既然知道为何还这样待我?但他脸皮太薄,话在舌尖兜兜转转,始终说不出口。
关醒见他近在咫尺,心头烦乱。尤其是当初那姑娘找上门时,他竟然有种将对方碎尸万段的冲动!正因察觉自己内心阴暗的一面,他才不得不让自己和施继忠保持距离,以免越陷越深。“这几日天气转寒,不知二师弟和小师妹在后山住得惯不惯?我去瞧瞧。”
施继忠看着他落荒而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始终没有喊出声来。
这样的僵局又持续数日,直到九华派一个小弟子带着一则口信回来。
宋柏林皱眉道:“关醒和施继忠已然成婚?谁造的谣言?”
小弟子偷偷摸摸地看向掌门住所所在的方向。
宋柏林哑然,半晌才挥手道:“去,把仙莲剑法的剑谱从头到尾抄一百倍。”
小弟子茫然。
“你就是太闲,才将心思放到这样有的没的事情上!”
小弟子不甘不愿地告退。
宋柏林在屋子转了一圈,突然甩袖道:“我也太闲!管那么多闲事作甚?”
话说,自从关醒和施继忠的谣言在九华山山上山下漫天飞之后,就再无姑娘对他们投怀送抱,九华派顿时清静许多。
施继忠更惊喜地发现原本那个嘘寒问暖的大师兄又回来了。
花淮秀和樊霁景坐在屋檐上,边看着远处关醒一招一式地指点施继忠武功,边吃着花生聊着天。
花淮秀道:“这样便好了?”
樊霁景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花淮秀道:“以关醒的性子和施继忠的悟性,两人恐怕要磨到死。”
“只要是两人,也没什么不好。何况,”樊霁景搂住他的腰,缓缓靠过去道,“耳鬓厮磨也是磨啊。”
“这里是屋檐……”
“嗯。屋檐上是上,床上也是上……”
“唔……”
一只喜鹊从他们头顶飞过。
……
又一只飞过。
……
又又一只飞过。
……
总之,飞过去很多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