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人生几何啊!
我们在那儿默立了好久,才慢慢走回校园。一路上我俩心情都不怎么好,物伤其类,我们跟死去的校友年纪相仿,出了这种事,怎能不难过呢?
金敏吉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不知她父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太不幸了。〃
〃就是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有的话那家伙肯定伤心死了。〃
金敏吉忽然停住脚步:〃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她的男朋友就是你们星空社的社长司马文啊。你看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劝劝他才好。〃
怎么这么巧,居然是司马文的女友出事了!虽然听说过司马文的飞短流长,我对他的印像还是很好的。他虽然花心,但是女朋友的横死想必对他的打击也特别大。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慰问他一下。
由于刚才的事,我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我对金敏吉说:〃咱们今天还去鬼林吗?要不改天吧,没有心情了。〃
〃当然要去!我刚才心情也不好,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况且咱们已经凭吊过了,你就不要没完没了了。〃
〃我真的不想去了。〃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如果你到时候不去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嘿嘿!〃说着他抓着我的衣领前后地摇晃。
就这样,在他的〃胁迫〃下,我只好威武而屈了。
五
一场秋雨一场寒,大雨过后的夜晚已经颇有凉意,早不见白天〃秋老虎〃的威风了。已经夜里十一点了,校园里除了还在四处游荡的我俩,已经难觅人迹了。见我直打哈欠,金敏吉拍拍我的后背:〃困了?我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去找女鬼玩吧。见到它,包你精神。〃
不用见到女鬼,听到他的话后我马上就精神了。这么恐怖的事我还从来没做过。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他居然要去找,这家伙怎么这么胆大呀?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感到很奇怪。见我踟蹰不前,金敏吉一把拉住我的手,向湖边走去。
就这样我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到了湖边。到了湖边,金敏吉也放慢了脚步。不知道是心理缘故还是怎么,刚到湖边我就感觉到阴风阵阵,平日里习以为常视而不见的路灯,这时仿佛也变得晦暗不明了。抬头看看天空,一弯残月也慢慢躲到乌云后面。对岸的树林影影绰绰的。我禁不住汗毛直竖。我拉了一下金敏吉:〃好好的,咱们何必自己吓唬自己玩呢?回去好好睡觉吧。〃
金敏吉正色道:〃大丈夫处世当善始善终,像你这样因为害怕就半途而废,一辈子也别想见到鬼,真没出息!〃
他这么大发议论,可见他一点都不害怕,不知道这家伙的胆子是怎么练成的。有他在,我胆子也壮了。我们顺着湖边慢慢地向对面的树林走去。今天湖边格外安静,居然没有令人心烦的蛙鸣声。难道它们都提前做好冬眠的准备了?湖面上残荷依旧,干枯的荷叶下面似乎白雾弥漫,残荷们似乎也在昏暗的光线里无风自动。
我们已经走到湖的对岸。另一边路灯远远地照过来,光线更加暗淡,我只能看见金敏吉瞪着大眼睛的脸,眼前的树林一片朦胧。我第一次到这个小树林里来,以前只是远远地看过几眼,现在才发现,林子里是清一色的龙须柳。
一阵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林子里仿佛黑雾涌动,面前的柳树也好像不停地摇头摆尾,张牙舞爪。我小声对金敏吉说:〃咱们是在外面观察还是进去?〃
金敏吉好像也有些犹豫,想了想说:〃外面好像没什么东西,咱们慢慢走进去吧。这里如果没有什么,咱们就去实验楼那边看看。〃
我提心吊胆地跟在金敏吉身后,走进了漆黑的树林。长长的树枝不时刮在脸上,我们不得不抬手在面前开路。这时夜静极了,只能听到我们沙沙的脚步声。
走近湖边的时候,远远地,在树叶的沙沙声中,一阵断断续续的女人的抽泣声隐约传来。我感觉背后冷汗直冒,手脚冰凉。我终于明白那天孟菲的手为什么那么凉了。半夜听到哭声真是太恐怖了。我拉了前面金敏吉的衣角一下:〃你听到了吗?〃
金敏吉也停下了脚步,我听见他的呼吸在加速,声音好像很兴奋,轻声说:〃听到了,有女人在哭。咱们过去看看!〃
一直以来我对闹鬼的事就将信将疑,答应金敏吉同来夜探鬼林固然是因为不好意思驳他的面子,另外也因为自己心里非常好奇,想一探究竟。可现在女人的哭声清晰可闻,我却感觉两脚发软再也不敢向前走一步了。随着哭声不断刺激我的耳鼓,我只觉得漆黑的树林里越发阴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金敏吉回头见我还在原地,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悄声说:〃你怎么了?怎么不走啊?〃
微弱的光线下,金敏吉满脸兴奋。我发现随着他的呼吸,他面前已凝成团团白雾。原来气温已经低成这样了。我迟疑了一下:〃敏吉,我有些怕。如果真是鬼,咱们该怎么办啊?〃
〃不怕,所谓邪不胜正,到时候咱们的阳刚之气自然会把它压下去的。走吧!〃
我只好继续跟着他向前走。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近,就在快走出树林的时候,借着对岸昏暗的灯光,我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只见她长衣飘飘,靠在一株树上低头饮泣。半夜三更的一个人在树林里哭,这肯定不是人。我连忙蹲下身,只怕被她发现。可身旁的金敏吉却做出大出我意料的举动……他长身而起,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我被他那一声咳嗽吓得差点没坐到地上。
六
哭声戛然而止。我看见她回头望向我们,突然,她倚靠的〃树木〃动了起来,另一个人影闪身出来,面向漆黑的树林:〃谁在那儿?〃声音有些发颤。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是司马文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原来虚惊一场啊。我赶忙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是司马文吗?我是秦关。〃
当我们走近的时候,司马文侧目问道:〃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干什么?〃
我偷眼看了一下刚才哭泣的女人,居然是我日思夜想的孟菲,她也正疑惑地看着我们。不知怎么,我心中一股无名火一下子被点燃起来。司马文这个家伙果然名不虚传啊,这刚短短几天啊,他已经跟孟菲深夜约会了,不知他做了什么,居然让孟菲哭得这么伤心。
我心中有气,自然说话也语带讽刺:〃司马文,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听说你女朋友今天下午刚刚出事,你怎么还有心情跟别的女孩约会啊?〃
司马文很是不悦,他拉着我向树林里走了几步,小声说:〃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在跟踪我?〃
我被他气乐了:〃哼,我跟踪你干嘛?我们只是刚好到这里碰上了,我只是觉得你这人太没谱了,女朋友尸骨未寒你怎么就能这样?〃
司马文好像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之前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现在的女朋友你也认识,是她!〃说着他向孟菲看了一眼。
一听这话,我火更大了。只觉得两只眼睛要喷出火来。只是漆黑的夜色下司马文根本没有觉察到。
〃现在不早了,我们回去了,你俩继续玩吧。〃司马文说完转身就走。
我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司马文用力挣脱了我的手:〃你还有什么事?〃
这次轮到我无言以对了。我只是暗恋孟菲,她跟什么人交往关我什么事?怪就怪我那次没有向她表白。
金敏吉在旁边看见,连忙跑了过来。他以为我们俩要动手,就对司马文大声呵斥:〃你干什么!〃
我连忙制止:〃没事,刚才他差点摔倒,我扶他一把。咱们回去吧。〃
司马文没再说话,转头回去跟孟菲低语了几句,然后搂着她的肩膀向湖边走去。孟菲在转身的一瞬间向我望了一眼。黑夜中我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我却能感觉到她那忧伤的目光。此时,我心中百味杂陈,可也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消失在黑夜之中。
金敏吉见他们走远,气愤愤地对我说:〃他就是司马文啊!这家伙果然没良心,你要不拦着我,我肯定好好收拾他一顿!〃
〃咱们回去吧。〃
〃还没看到鬼呢,怎么能就回去呀,走,去实验楼那边看看。〃
我此时什么心情也没有了:〃你自己去吧,我回了。〃
金敏吉跟在我后面,好像很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情绪这么低落。过了会儿,他恍然大悟般:〃你原来说的那个中文系的黑衣女生,不会就是刚被司马文泡到的那个小姑娘吧?兄弟你真有眼光啊,那女孩果然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啊。〃
〃那又有什么用,现在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真气人,这么好的女孩怎么会被司马文骗到呢?兄弟你别灰心,咱们以后慢慢想办法收拾他。〃
见我不再做声,金敏吉也沉默着跟着我回到了男生宿舍。
七
之后的几天我的心情一直不好。星空社在学校网站上发过几次活动通知,我都没有去。几个月过去了,我也没有再看到过孟菲,湖边的那件事在我心中也渐渐淡了下去。
一天早上,我被寝室的欢呼声吵醒。往下一看,只见他们几个正围在窗前议论纷纷。顺着他们的视线,哇,校园里一片银妆素裹,在早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原来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啊。起床后,我翻出羽绒服,看来现在得加厚衣服了。
雪后的空气格外清冽,这场初雪也让我心情格外舒畅。中午下课的时候,我跟金敏吉正说笑着走出教室,〃秦关!〃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回头一看,原来是司马文。只见他穿着一件浅褐色的大衣,两手揣在口袋里,不住地跺脚,看样子好像在这有一会了。
〃司马文?你在等人吗?〃
〃等你啊,秦关,咱们社这几次活动你怎么一直没来参加啊?〃
〃是啊,那几次我正好有事,所以没去。不好意思没跟你打招呼。〃
司马文托了托眼镜:〃秦关,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你第一次来星空社的时候,我就感觉跟你挺投缘的。至于咱们的误会,我会慢慢跟你解释。〃
没想到司马文说出这番话来,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并没有误会你什么,真的。我不参加活动真的是跟别的事冲突了。〃
司马文笑了笑:〃那就好,今天下午,咱们这里正好能观测到日全食,我特地来邀请你参加,你不会还有事吧?〃
司马文如此盛情,我怎么好拒绝。〃当然了,我正想下午去社里参加活动呢,你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
〃呵呵,我找你还有点别的事,可能下午除了咱们社的同学,还会有很多人去咱们那儿参加活动。你知道,咱们的器材有限,到时候恐怕不够,我想麻烦你跟我去买一些电焊的护目镜之类的预备着。〃
我看了一眼金敏吉:〃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司马文过去拍了一下金敏吉:〃好啊,一起去吧,人多好办事。〃
金敏吉抬头看了看太阳,对司马文说:〃下午有日食吗?要是真有我也参加你们的活动,不过,中午饭可得你安排哦。〃
〃呵呵,没问题,咱们这就走吧,先去买护目镜。〃
就这样,我们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出了校门。校外依然很热闹,天气非常冷,我们三个都缩着脖子,说说笑笑地走着。
没走多远,司马文忽然站住了。他向马路对面望过去,然后回过头来对我俩说:〃你们在这等我一下,对面有人叫我,我过去看看。〃
〃谁呀?〃
〃不知道,你们稍等一会,我马上回来。〃说着,司马文边躲避车辆边小步跑向立交桥的通道里去了。
金敏吉问道:〃刚才谁在喊他?我怎么没听到?〃
我也很奇怪:〃你也没听到吗?我还以为只有我心不在焉呢。〃
我们正说着,只见司马文满脸惊惧,飞快地从桥下通道里向我们这边跑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辆拉着钢管的汽车从他的侧面飞快地开过来。我俩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大喊:〃司马,小心车!〃
我们的叫声和刺耳的刹车声好像惊醒了司马文,他站在马路中央惊恐地望着迎面而来的汽车。因为刹车太急,一根钢管从车后飞了出来,急速而来的钢管斜斜地正打在呆若木鸡的司马文的头上。
干冷的空气中一团热汽从司马文碎裂的头颅中升起,刺眼的阳光下,红白相间的脑浆天女散花般随着司马文倒下的身躯洒落满地。
我们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景像惊呆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本来就热闹的街道此时一片混乱,人群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有人已经报警,肇事的司机傻傻地坐在驾驶室里发愣,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谁会把司马文吓成这样,以致他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完全忘记还要通过机动车道。
我跟金敏吉商量了一下,他去通知学校,我在现场守着。我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桥下通道向内张望,那里居然有一个白衣女子隐在阴暗的通道角落,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觉得她身材娇小,衣着单薄,黑发披面看不清长相。我向她跑过去想一看究竟。那女孩见我跑来,一转身,便拐到一边不见了。我急得喊了一声:〃你等等。〃
我加快脚步跑到她刚刚拐过去的地方,想继续追赶。可眼前的一堵墙让我毛骨悚然。我明明看到她从这里拐了进去,这里怎么会是一堵墙呢?她难道不是人吗?我越想心里越发毛,看着外面喧闹的人群,我发疯般跑向通道的出口。
警察这时已经过来了,他们用尺子在丈量着,地上司马文的尸体已经盖上一块白布,但是一大滩鲜红的血迹在白布边缘的雪地上浸润出来。我的头一阵发麻,今天的事太吓人了,我不敢再看,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件事在学校里已经传开了,好多学生都出来看,我一个人逆着人流向学校走去。这时,我感觉到阳光暗了好多,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依旧刺眼,可能日食要开始了吧。
八
〃嘀嘀……〃我的手机在响。打开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你能不能来一下星空社,帮我收拾一下司马的遗物。〃落款是:〃孟菲〃
这么快孟菲就知道了?她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吗?我来不及清理心中混乱的情绪,赶紧向实验楼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路上,阳光越来越暗,当我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感觉已经是黄昏时候了,我快速跑向楼梯,楼道里的灯光应声而亮。终于到了十层星空设,我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室内空无一人。
〃孟菲,你在吗?〃我喊了一声。
没有人答应,难道她不在?我环视四周,房间后面旋转楼梯上的门好像开着,她在观测室吗?我拾阶而上,观测室的门半掩着,里面黑洞洞的。推门进去,我还是第一次到这个房间来,只见里面有一架很大的天文望远镜,镜头对着天空,只是圆形的屋顶上所有的窗户都关闭着,这里还是不见孟菲的身影。观测室另一边的小门也半掩着。
我走过去拉开门,门外便是实验楼的楼顶,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我抬头看了看太阳,这时的太阳就像一弯新月一样,天空中也已经出现星星了。孟菲就站在不远处。她背对着我,身上只穿着我初次见到她时她穿的那件黑色长裙,长发和裙摆在寒风中轻轻飘动着。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孟菲。〃
她慢慢地转回头,还是那样忧伤熟悉的眼神,只是此时充满了泪光。
〃孟菲,你不要太难过了,司马地事我们都很伤心。你怎么穿得这样少?外面太冷,咱们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只听她幽幽地说:〃我不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司马时穿的衣服,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司马时的地方,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快,我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