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亦不能指实。惟有倚势强索石呆子古扇一款是实的,然系玩物,究非强索良民之物可比。虽石呆子自尽,亦系疯傻所致,与逼勒致死者有间。今从宽将贾赦发往台站效力赎罪。所参贾珍强占良民妻女为妾不从逼死一款,提取都察院原案,看得尤二姐实系张华指腹为婚未娶之妻,因伊贫苦自愿退婚,尤二姐之母愿结贾珍之弟为妾,并非强占。但身系世袭职员,罔知法纪,私埋人命,本应重治,念伊究属功臣后裔,不忍加罪,亦从宽革去世职,派往海疆效力赎罪,贾蓉年幼无干省释。贾政实系在外任多年,居官尚属勤慎,免治伊治家不正之罪。”贾政听了,感激涕零,叩首不及,又叩求王爷代奏下忱。水溶道:“你该叩谢天恩,更有何奏?”贾政道:“犯官仰蒙圣恩不加大罪,又蒙将家产给还,实在扪心惶愧,愿将祖宗遗受重禄积余置产一并交官。”水溶听了,心里想算你这老头还知道深浅,便道:“主上仁慈待下,明慎用刑,赏罚无差。如今既蒙莫大深恩,给还财产,你又何必多此一奏。”众官也说不必。贾政便谢了恩,叩谢了王爷出来。贾政恐贾母不放心,急忙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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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三回 毽戏
水溶回来便见着这样一幅场景,众丫头婆子们都围在老太妃的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吵闹着,熙凤站在最中央,上边松松的穿着件月白丝绸褂子,打前襟右下角绣出一枝桃花,花色极淡,下密上疏,星星点点直上肩头,再沿两袖变成一片落瓣,飘飘洒向袖口。单这桃花在身上变了两个季节,可谓一绝。袖口领口镶一道藤萝紫缎边,上边补绣各色蝴蝶,活灵活现。下*身是牙黄百折罗裙,平素没花,条条折子折得赛折扇一样齐棱棱。却有一条天青丝带子,围腰绕一圈,软软垂下来,就赛风吹一条柳条儿挂在她腰上。再看她脸儿上,粉儿似擦没擦,胭脂似涂没涂,眉毛似描没描,这眉毛却翠得好比两座对望的远山。头发更是随便一挽,束着一只带着金铃的金环,插着一朵鲜红的宫造绒花。打上到下,颜色非浅即淡,五颜六色,全给她身子消溶了。这股子疏淡劲儿自在劲儿洒脱劲儿,倒比平时的艳丽更多了几分少女的精气神儿。笑着走到老太妃面前的阶前停住,把背在后边的手伸向胸前,胳膊一举,手一张,掌心赛开出一朵黑黑大花,细看却是个黑毛大毽子。老太妃便开心的喊了一声:“好呀,我们看你踢的怎样?”熙凤抿嘴笑着,裙摆微摇,一个鹞子翻身便翻到了台阶下的空地上,把又柔又韧又俏又贼的身段全托出来。这一下好比戏台上将帅出场,看势头就是夺魁来的!
只见熙凤把毽子向空中一拋,跟手罗裙一扬,裙底穿着一双硬底小红短靴。好赛打裙底飞出一只小红雀儿,去逮那毽子,毽子也赛活的,一逮就蹦,这只小红雀刚回裙底。罗裙扬处,又一只小红雀飞出去逮。那毽子每一腾空飞起,熙凤仰头,露出粉颈,眼睛光闪闪盯住那毽子,与刚才与老太妃撒娇顽皮的神气全不同了;毽子一落下。立即就有只小红雀打裙底疾飞而出,也与刚才步履轻盈完全两样。只见百折罗裙来回翻飞,黑毛大毽子上下起落。两只小雀一左一右你出我回出窠入窠,十分好看。水溶看呆了眼睛,她这一身素衣。两只红鞋,外加黑毛大毽子,还要多爽眼!恨不得立刻将她揽回自己怀中,谁也不许继续将眼睛盯在上面看。
舞来舞去的小红靴,柔韧灵活的腰身,向有引力一般将那黑毛大毽子片刻不离身边。踢起、勾回,再踢起,盘、磕、拐、绷。四种踢法灵活轻松,夹杂着各种带有难度的花样儿,最多的是“打跳”。即毽子一抛,双脚同时跳起,用一只脚踢它。可以连续跳,也可以跳了踢,踢了跳。还有“打偷”,即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从背后“偷偷”去踢;“打环”,双脚跳起。一只腿弯曲起来,另一只脚踢;“打翘”。双脚跳起,一只腿向前伸直,另一只腿踢;“打剪”,双脚跳起,两腿向前作剪剪子动作,用其中一只脚踢毽子。小丫头们何时见过如此技巧,乐的连连拍手欢呼,既无一人发现水溶立在那里,连老太妃都看住了。忽地,熙凤踢的过劲,把毽子踢过头顶,落向身后,众人惊呼,以为要落地。熙凤却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来个鹞子翻身,腰一拧,罗裙一转,一脚回勾底儿朝上,这式叫做‘金钩倒挂‘,拿鞋底把毽子弹起来,黑乎乎返过头顶,重新飘落身前,另只脚随即一伸,拿脚尖稳稳接住。却不防眼前立着一个黑着俊脸的家伙,倒唬的熙凤手里的毽子立马落到了地上。水溶见熙凤傻了眼婷婷的立着,眼神带着一丝狡黠又无辜的小表情偷瞟着自己。刚刚那阵子蹦跳过后,胸口还在一起一伏微微喘,更显得娇柔可爱。丫头们也赶紧闭嘴不敢出声,厅内外绝无声息死了半天,这时忽然响起一阵笑声:“好呀,好呀,我这孙媳妇儿踢的好毽球!”老太妃乐的满脸通红,向着熙凤摆着手道:“可踢累了?快到祖母这里来。”熙凤偷偷的冲着水溶吐了吐舌头,一转身便猴到了老太妃怀里,老太妃则用帕子爱怜的给她擦拭着头上的薄汗。水溶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凤儿如此擅长毽球,自己这个丈夫、枕边人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而且看她那错愕的眼神,明摆着这丫头是想趁自己不在家偷偷顽的。本想拽她回房好好“教训”她一番,却不想她猴精似的早已找好了一个靠山,这会子心里不知怎么得意呢!熙凤抱着老太妃的胳膊,不住的给她使着颜色,老太妃会意,笑着对水溶道:“怎么这时才回?你媳妇儿见我闷的慌,这才过来给我凑趣儿哄我开心。今日这一乐,说不定我就要多活十年去呢!”水溶泄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老祖母已经被她收买了,这段教训少不得要留在晚上了。
不远处的小山上,穿着黑色裘氅的水泫眯起了眼睛。北静王府这样的欢腾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难道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吗?她确实与自己曾经见过的贵族小姐或者平民丫头们不同,身上虽带有明媚的贵气,却没有那种恶心死人的倨傲,狭长的凤眼和菱形的红唇总是若隐若现的带着丝笑容,只是细看下去才能发现这笑容里有着很多内容,是淡然,是闲适,还有一丝疏远。只是面对水溶的时候,这笑容便变了模样,有调皮有诙谐,还有一种做了恶作剧之后的小小不安,更多是喜欢与亲近,就像自己的娘亲对着父王一样的笑。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娘亲就不能随着心意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偏偏这个身份卑贱的商户女子就能随心所欲,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呢?真想把他们脸上的笑全部毁去,只留下痛苦的、没有半点生机的苦笑,这才是他们应得的,不是吗?只是看着远处那个娇俏欢笑的少女,想起她那日在猎场的英姿飒爽,还有她得知自己出手相救时对自己那拱手一笑,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早知道那个女人是水溶的心上人,自己就应该助那黑熊一臂之力,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被黑熊撕碎。只是那日看着那个戚家的大小姐狞笑起来比黑熊更加恶心讨厌,所以才出手射出一箭,为了也是让皇上的秋猎不出血腥惨案,坏了皇上的兴致。却没想到那个女人却是个胆大心细的,居然还随身带着一把洋枪,同时她的枪法不比自己的箭法差,就算自己不出手那黑熊也不会再伤到她了。只是,看着她坐在水溶的马前,心里便有一种酸楚的恼怒,真的很想知道水溶没了他那个尊贵的身份,她是否还愿意在他马上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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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使点劲儿,对,对,就是那里……”勾人心魄的呻*吟声听的外屋的小丫头们纷纷红了脸躲了出去,连平儿也忍不住找了个借口出去看今晚的菜色。此时的熙凤正满头大汗的在水溶身上忙活着,身上只着一件藕色的小袄,下面一条白色绫裤,骑在水溶的身上使出吃奶的劲儿在——按摩。是的,熙凤正把从暹罗学来的古代“泰式按摩”试验在水溶身上,用来讨好笼络他的“芳心”。待在偌大的北静王府里实在让熙凤很是无聊,又因新婚不能外出,连老太妃都玩腻了打牌,偶然间看到小丫头们在玩踢毽子,祖孙两个一拍即合,组织了好几只队伍一起比赛踢毽子,熙凤看小丫头们踢的不尽兴,所以兴头一起非要自己来踢着玩,老太妃也在一旁怂恿着,还添了不少彩头说熙凤必能夺魁,于是便有了水溶回来看到的那一幕。贵族少女都被教养的在屋子里学习琴棋书画或者女红作为消遣,踢毽子是毛头小孩或者是平民女孩儿们日常的玩乐,所以熙凤当着全府丫头踢毽子是十分有损她北静王妃的“威严”的,这是水溶在把熙凤拖回房间后义正言辞的教训之话,实际上是水溶犯了男人小心眼的通病,不许她这灵动美妙的样子被他人看见,哪怕是一群小丫头和老祖母也不行。熙凤被他训的没法子,见他一直黑着一张俊脸,谄笑着说自己一定会改,然后使出了按摩这个杀手锏。古式的暹罗按摩手法非常注重背部、腰部的舒展,熙凤从水溶的脚趾开始一直作业到头顶才算结束一套动作;从足部向心脏方向进行按摩。手法几乎涵盖了按、摸、拉、拽、揉、捏等所有动作。因这种按摩是跪式服务,所以熙凤不得不跨坐在水溶身上,左右手交替动作,用力柔和、均匀、速度适中、顺序进行。水溶被熙凤的柔软的小手按遍了全身,又被狠狠抻拉着韧带,又痛又爽的感觉传遍全身,仿佛连骨头缝儿都在叫着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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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四回 贾母后悔
熙凤累的满头大汗,见水溶侧脸上一副享受的样子,忍不住吁出一口长气来。水溶略睁了睁眼,看着熙凤抹着香汗,脸带霞色的俏模样,忍不住心头一动,伸手便把她揽到怀里,笑道:“你这是在恕罪么?”熙凤气的扭住他细腰上的一块皮肉,恨道:“什么恕罪,要不是看你天天累的这模样,我才不费力给你按摩哪!当了什么劳什子王妃,天天把我拘在家里,好生无聊。”水溶轻吻着熙凤光洁的额头,劝道:“都是府里的人太少了,若是我多几个兄弟姐妹,你也不至于如此无聊了。今天看祖母笑的模样,我才想起来她平日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府里,连个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现在好歹你嫁了进来,她又那么喜欢你,你便替我尽尽孝道吧!”熙凤点头道:“那是自然的。祖母这几天一直和我唠叨你小时候的趣事,说你刚下生的时候弱的像只小猫崽儿,大夫看了都说活不长,后来来了个老道说得把你扮成女儿养方能养活大,所以把你扮成五年的小姑娘,每天穿着裙子戴着头花呢,哈哈!要我说你和我最配呢,我小时候就是扮男孩儿养大的,我要是娶了你……”水溶的脸黑的仿佛能掉出水来,熙凤吓的忙掩住了惹祸的嘴巴,瞪着一双凤眼紧张的盯着水溶。
“看来,凤儿你真的是太闲了,这都是为夫的不是,新婚燕尔就冷落了你。”水溶伸出两只手指捏住熙凤纤细洁白的下巴,露出一个自认为冷酷到极点的微笑。熙凤一眼不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忍不住大笑道:“你,你这腹黑的样子真是太萌了。哈哈!”搂着水溶照着他的俊脸狠狠吧唧了一口。水溶的嘴角不住的抽搐着,这,这算什么?自己的夫纲难道不振了吗?难道刚才凤儿那副害羞带怯的小模样都是在逗自己玩吗?看着只着贴身小袄的熙凤笑的前俯后仰,连里面大红色的肚兜都露了出来还没察觉,眼睛里暗了一暗。这一夜的熙凤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经历了水溶的怒火。数次告饶无效,等到次日太阳照屁股的时候还一直拱在被窝里昏睡不醒,而水溶则一大清早满面餍足的起身并替熙凤掖好被角上朝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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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诸人不知北静王传进贾政是何吉凶,都在外头打听,一见贾政回家,都略略的放心。也不敢问。只见贾政忙忙的走到贾母跟前,将蒙圣恩宽免的事,细细告诉了一遍。贾母虽则放心,只是两个世职革去,贾赦又往台站效力。贾珍又往海疆,都是流放的苦刑,心中不免又悲伤起来。邢夫人尤氏听见那话,更哭起来。贾政便道:“老太太放心。大哥虽则台站效力,却也是为国效力,吃不得太大的苦去。珍儿正是年轻,很该受些惩罚改邪归正。若不是这样,便是祖父的余德。亦不能久享。”说了些宽慰的话。贾母素来本不大喜欢贾赦,那边东府贾珍究竟隔了一层。只有邢夫人尤氏痛哭不已。邢夫人想着“家产一空,丈夫年老远出。膝下虽有琏儿,又是素来顺他二叔的,如今是都靠着二叔,他两口子更是顺着那边去了。独我一人孤苦伶仃,怎么好。”那尤氏本来独掌宁府的家计,除了贾珍也算是惟她为尊。又与贾珍夫妇相和,“如今犯事远出。家财抄尽,依往荣府。虽则老太太疼爱,终是依人门下。又带了偕鸾佩凤,蓉儿夫妇又是不能兴家立业的人。”又想着“我二妹惨死俱是琏二叔闹的,如今他们倒安然无事,依旧夫妇完聚。只留我们几人,怎生度日!”想到这里,又气又恨止不住痛哭起来。贾母不忍,便问贾政道:“你大哥和珍儿现已定案,可能回家?蓉儿既没他的事,也该放出来了。”贾政道:“若在定例,大哥是不能回家的。我已托人徇个私情,叫我们大老爷同侄儿回家好置办行装,衙门内业已应了。想来蓉儿同着他爷爷父亲一起出来。只请老太太放心,儿子办去。”贾母又道:“我这几年老的不成人了,总没有问过家事。如今东府是全抄去了,房屋入官不消说的。你大哥那边琏儿那里也都抄去了。咱们西府银库,东省地土,你知道到底还剩了多少?他两个起身,也得给他们几千银子才好。”
贾政正是没法,听见贾母一问,心想着:“若是说明,又恐老太太着急,若不说明;不用说将来,现在怎样办法?”定了主意,便回道:“若老太太不问,儿子也不敢说。如今老太太既问到这里,现在琏儿也在这里,昨日儿子已查了,旧库的银子早已虚空,不但用尽,外头还有亏空。现今大哥这件事若不花银托人,虽说主上宽恩,只怕他们爷儿两个也不大好。就是这项银子尚无打算。东省的地亩早已寅年吃了卯年的租儿了,一时也算不转来,只好尽所有的蒙圣恩没有动的衣服首饰折变了给大哥珍儿作盘费罢了。过日的事只可再打算。”贾母听了,又急得眼泪直淌,说道:“怎么着,咱们家到了这样田地了么!我虽没有经过,我想起我家向日比这里还强十倍,也是摆了几年虚架子,没有出这样事已经塌下来了,不消一二年就完了。据你说起来,咱们竟一两年就不能支了。”贾政道:“若是这两个世俸不动,外头还有些挪移。如今无可指称,谁肯接济。”说着,也泪流满面,“想起亲戚来,用过我们的如今都穷了,没有用过我们的又不肯照应了。昨日儿子也没有细查,只看家下的人丁册子,别说上头的钱一无所出,那底下的人也养不起许多。”
贾母正在忧虑,忽听外面丫头回禀:“林大爷来了。”贾母等只道快请。林远志只身一人进来,见了贾府诸人悲悲切切的凄惨模样,惊叹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行礼问安。贾母止住哭泣,问他家里的情况,又问黛玉出嫁的日子。林远志答道:“家中一切安好。最近来京叙职,因得北静王妃大婚我们多停留了些日子,如今就要带着妹妹回苏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