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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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 全集-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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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魔神截口大笑道:“那些异邦武士也都早已被我收买。他们七年前来到中土,带来了大批珍宝,本为了有求于紫衣侯,哪知紫衣侯民族气节凛然,竟不为之所动,而他们带来的珍宝,却都落人了别人手中。”
丁老夫人也忍不住问道:“落人了谁的手中,你么?”


火魔神哈哈一笑,也不作答,自管接道:“他们任务既未达成,珍宝又已失去,自不敢再回到他们自己的国度而流落中土。他们虽都是无恶不作的恶徒,怎奈形貌太过引人注目,武功又不甚高,是以劫掠所获,并不甚丰,不但生活甚是落魄潦倒,而且还要四处流窜、逃避,是我稍加示意之后,他们便都乖乖地投入了我门下。”
公孙红颔首道:“不错,他们武功若是高强,又怎会被我一网打尽?但他们既是如此不济,你又为何要将他们收录门下?”
火魔神道:“只因这些人武功虽不济,但他们的国度中却将火药使用得甚是普遍,他们对火药的知识自然也颇丰富,对于安装引线、埋藏火药以及引发爆炸之事,这些人可说无一不是绝顶好手。”
公孙红恍然道:“原来你是要利用他们此点。”


火魔神大笑道:“不错,这些人正都是我利用的工具。火药安装妥当,他们的利用价值也就完了,我正不知该如何将他们除去,那时你恰巧来了,我便故意在他们藏身之处说些要加害此间群豪的毒计,诱你闻声而出。我正是要假你的手将这些已成无用的废物杀死。”
他仰天狂笑数声,接道:“正是如此,你才会找他们,否则这些异邦武士聚在一起,说的自是异邦之言,他们就算在你身旁商量毒计害人,你也万万不会听得懂的。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一直都想不起么?”
公孙红呆在那里,面上阵青阵白,心中又羞又恼。他此刻虽已知道自己做了别人的工具,但也无法发作,只有干听着别人在自己面前狂笑,而这时四下群豪更早已动也不敢动了。
火魔神目光四下扫视,见到天下英雄此刻果然已俱都臣服在他足下,那笑声更难以休止。
丁老夫人黯然一叹,道:“你还要怎样?说吧。”
火魔神道:“我如此做法,本来自是要将你们这些自命侠义的人物全都置之死地,但后来,我的主意却改变了。”
丁老夫人急急问道:“变为怎样?”
火魔神道:“只因我后来想到,若是在暗中将你等全都炸死,我纵能称霸江湖,但你们全都死了,既瞧不见我的威风,也不会对我生出畏惧之心,我岂非等于辛苦写了一篇文章却无人欣赏?”
一木大师喃喃叹道:“不错,只有死人才是真正的英雄铁汉,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再也不会惧怕。”目光四扫一眼,叹息着顿住语声。
这悲天悯人的高僧虽未说出下面的话来,但目光神情之间却正是在叹息世人对死亡的畏惧。
他言下之意也正是在说:“天下英雄,虽已尽都在此,却无一人能如死人一般,对任何事都一无所惧。”
火魔神接道:“是以我便想,与其将你等全都炸死,倒不如让你们活着瞧瞧我的威风,以生死之事来威胁你等听命于我。”
他目光再次四扫一眼,大笑道:“这些人虽或也有些威武不能屈的硬汉,但也少不得有些人会乖乖听我话的,而一个活人为我做的事就比千百个死人多得多,何况……那是万万不止一个人的,是么?”
群豪不由得俱都垂下头去。
火魔神突又接道:“但此刻我又改变了主意。”
丁老夫人松了口气,道:“又变为怎样?”
火魔神道:“如今我已不能再要你等为我做事。我如此做法,已全都是为了一个人,只因他一个人能为我做的事,委实比你们这些人加在一起都多,此刻他既已答应肯为我做事,他无论要我对你们怎样,我都不会迟疑。”
丁老夫人耸然动容,道:“他是谁?”
火魔神面带微笑,一字字徐徐道:“他便是方宝玉。”
“方宝玉”这三个字一说出来,群豪虽然不敢惊呼,却也都不禁“嘘”了一声——千百人的嘘声同时发出,正宛如平地卷起阵狂风一般。
火魔神徐徐回身,目注宝玉,道:“你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此刻只管说吧,我相信再也不会有人敢打断你的话,再无人敢伤你一根毫发。”
此刻用“石像”两字来形容宝玉,正是最恰当不过。
他面上的肌肉似已全都变为石质,绝无丝毫情感的变化痕迹,他只有双目中还闪动着光芒。
那竟是复仇的光芒。
而此刻,他这充满复仇之光的双目竟未瞧着火魔神,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人丛中某一个人。
他盯着此人,已有许久许久了。
火魔神伸手一拍他肩头,道:“说话呀!”
方宝玉这才回过神来,道:“不错,我要说话,我有许多话要说。”


他缓缓移动着目光,缓缓道:“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有待我恩重如山的师叔,有与我亲如骨血的兄弟,有视我如子如侄的前辈,也有慷慨与我论交的朋友……”说这话时,他目光依次在莫不屈、牛铁娃、万子良、金祖林……这些人面上瞧了过去,他面上冰冷的岩石已渐渐溶化。
但除了铁娃一双含泪的大眼睛在凝注他之外,别人却甚至连瞧也没有瞧他——是不愿瞧他,也不屑瞧他。
宝玉咬了咬牙,接口道:“我瞧着这些与我情深义重的叔伯兄弟被一个我所痛恨的人如此胁迫,我心中实在如万箭钻心一般,但……但我却只能在一旁瞧着,我……我……我委实不得不如此做法,只因……只因我……”
他紧握双拳,语声已渐渐激动,渐渐哽咽。
他嘶声大呼道:“只因我若不如此,便不能说话,只因世上只有他……”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火魔神,道:“只有他能让我说话,只因你们都冤枉了我,误会了我,我若不说话,这冤屈便永远无法得伸,我死……死也不瞑目。”
火山般强烈的情感已自他嘶裂的语声中暴露出来,他虽然拼命忍住,但这热血奔腾的痛哭仍夺眶而出。
群豪中也已有些人为之动容。
铁娃更早已热泪满腮,到后来他索性放声大哭起来,这热血奔腾的痛哭声,当真令铁石人也为之恻然。
他不顾一切,痛哭着道:“大哥,告诉铁娃,是谁冤枉了大哥,是什么事冤枉了大哥,大哥,你……你快告诉我,铁娃跟他拼命。”
宝玉瞧着他,道:“大弟,你……你真……真好。”
他每说一个字,那泪珠便在他眼睛中颤动一下。
他咬一咬牙,不等泪珠滴下,反手拭去泪痕。
他颤声大呼道:“你要问我怎会受这些冤屈,不如问他。”
他的手再次指向火魔神,群豪目光也不禁再次瞧向火魔神。
铁娃整个人都似已将爆炸,跳起来大呼道:“这红毛猴子,是你怎样冤枉了我大哥?快说!快说!”他什么都已不顾了,纵然火魔神将他炸成飞灰,他也不管。
但群豪却要管的——群豪见他竟对这手握大家生杀之权的人暴跳如雷,如此怒骂,都不禁吓白了脸。
哪知火魔神却未动怒,也未作色。


他脸上根本神情自若,反而微笑道:“不错,那时我为了要方宝玉听命于我,便要断绝他在江湖上的生路。我为了要断绝他的生路,便只有使江湖中人俱都误解于他。只要他肯为我做事,他是恨我是骂我,我全不放在心上。”
他洋洋自得地说出这番话来,正宛如无数个惊天霹雳打在群豪身上,打得每一个都呆住了。
铁娃道:“你……你做了些什么?”
火魔神道:“我令人假冒欧阳天矫的妻子,以药酒将他灌醉,令他第二日再也不能与欧阳天矫动手。”
群豪中有一部分已不安地扭动起来。
火魔神接道:“我又令人伪装受伤,要他出手解救,使他功力受损,又无法与‘天刀’梅谦动手,好叫别人因此轻贱于他。”
群豪中不安的人已越来越多,有些人面上已露出惭愧内疚之色——这些人正是昔日将宝玉辱骂得最凶的。
“天刀”梅谦亦是面容惨淡,不住喃喃道:“原来如此。”
火魔神道:“不仅如此,我还令人改扮成方宝玉的模样,到梅谦处投下书信,声明从此退出江湖,好叫别人更要认为他是怯战而逃。”
莫不屈手足颤抖,道:“那封书信果然是假的……果然是假的……”转目瞧了石不为一眼,石不为更是面色惨变。
铁娃牙齿咬得“吱吱”作响,不住骂道:“畜牲!兔嵬子!”
石不为狠狠盯着火魔神,目中满是怨毒之意,突然悄悄挤到牛铁娃身后,沉声道:“这畜牲如此害你大哥,你就在这里呆看着他不动么?”
铁娃怒吼一声,跳了起来,吼道:“你这红兔子,如此害我大哥,我跟你拼了!”出手分开人丛,疯了似的向火魔神扑去。
群豪可全部被他吓惨了,既怕火魔神因此引发火药,但对这疯虎般的大汉也不敢加以拦阻。
眼见铁娃已将扑到台上,宝玉突然道:“站住!”
这两个字对铁娃真比什么都灵,任何人都不能拦阻的牛铁娃,听得这两字,果然乖乖站住了,但口中仍不服道:“大哥为何叫我站住?”
宝玉道:“你也想害我么?”
铁娃着急道:“小……小弟哪敢害大哥,这……这……”
宝玉道:“你不让他说完话,我的冤屈便永远无法洗清,这不是在害我又是什么?”
语声微顿,接口又道:“你如此轻举妄动,他若不顾一切,将火药引发,那后果又会怎样?你不但害了我,也害了别人。”
铁娃想了一想,满头汗如雨下,喃喃道:“铁娃本不敢出手的,但……
但石四叔却……却要我出手,铁娃想连石四叔都这样说话,那想必是没有关系的了,哪知……哪知却有这么大的关系!”他越是着急,话也就越是说不清楚。
但还是有人听清了,众人听得素来老成持重的石不为居然也会令铁娃做出这样鲁莽的事,都不禁又是惊奇又是恼怒。
石不为面上也已现出了汗珠。
他又自悄悄移动身子,似乎要往后面挤,但群豪已对他有了不满,故意将他紧紧挤在中间,不让他动一动。
要知群豪虽然不会帮着火魔神,但自己的性命总是比什么事都重要。如今的石不为竟屡次要做出危害大家性命之事,自然难免要犯众怒。唯有莫不屈还是对他十分关切,不住沉声道:“老四,忍耐些。”
宝玉目光穿过人丛,一直在逼视着石不为,此刻突又大声道:“铁娃,你可知石四叔为何要如此说话么?”
铁娃道:“不知道。”
莫不屈嘶声道:“只因无论你做了什么事,咱们都还是对你好的,你四叔他听得别人如此害你,自然难免激愤失常。”
宝玉热泪盈眶,黯然道:“大叔对小侄之心意,小侄全都知道,大叔的宽宏仁慈之心,更令小侄感动,但……”
他咬了咬牙,接道:“但大叔此番却错了。”
莫不屈道:“我什么错了?”
宝玉道:“石四叔如此做法,只因他一心要害我。”
莫不屈怔了一怔,又自望向石不为。
石不为却已怒骂道:“畜牲!放屁……我为何要害你?”
宝玉嘴角泛起一丝混合着伤感与怨恨的微笑。
他一字字缓缓道:“只因你生怕火魔神说出一些话来,你要将我与火魔神全都杀死灭口,是以你便要如此。”
石不为怒喝道:“放屁,满口胡说!”
宝玉冷冷道:“你的秘密,我早已……”
石不为突又嘶声大呼道:“不错,我是要将你置之死地……只因你无论曾经受过多么大的冤屈,但你毒手将公孙二哥、金不畏、魏不贪、西门老六、杨不怒……这些待你恩重如山的人杀死,却是千真万确之事。”


他不容别人说话,振臂大呼道:“少林、武当、峨嵋、崆峒、淮南、点苍……七大门派的弟子们,你们的掌门师兄,就是被这畜牲害了,这畜牲就是你们门户的仇人,‘门户之仇,人人得而诛之’,这戒条你们难道忘了么?你们若还容这畜牲站在那里,便是违背了门规,便是门户的叛徒。”
七大门派近来虽已人材凋落,但在江湖中仍有着极大的潜力,门下弟子更是遍布了江湖中每一角落。
此刻在山坪上的千百豪杰,身属七大门派或是与七大门户有着渊源的,至少也在三、四成之上。
这些人自幼便受着七大门派传统的薰陶,有些人虽说脱离师门,浪迹江湖已久,但对门户的光荣、师门的戒律却始终不敢忘记。


此刻石不为这一番呼唤,果然立时便将这些人心底对师门的责任唤醒——为师门光荣而战的责任,在他们心中委实沉睡已久了,方才本还有如石像般站着不敢动的人,此刻已有的握拳欲试,有的窃窃私议,只是说话的人太多,就变成一片“嗡嗡”之声,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其实这些话不必听清,也可猜想得出。石不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面上已不禁现出得意之色。
宝玉却不等他再次发话,放声大喝道:“各位切莫听他之言,害死我那几位叔父的真凶,其实另有其人,决不是我方宝玉。”
群豪们胆子已渐渐大了,人丛中已有人呼道:“不是你,是谁?”
宝玉道:“那真凶虽然始终藏头露尾,但说话的声音我却听到过,那时我已觉他说话的声音极是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人丛中喝道:“他语声你既十分熟悉,又怎会听他不出?”
宝玉道:“只因此人平日极少说话,纵然说话,也不过只是三五个字而已,是以要掩饰他的语声,自是容易得很。”
说到这里,已有人猜出他说的是谁了。
但另一些人仍不住问道:“谁?此人是谁?”
宝玉大喝道:“就是他——石不为。”
这当真又是大出众人意料的惊人之语,群豪又都被惊得怔住,有些人的目光已不禁带着怀疑向石不为瞧去。
还有些人已在暗中私议道:“不错,难怪他要不顾一切出手了,原来他就是生怕方宝玉说出这番话来,是以想灭他的口。”
要知群众在激动之中最易相信别人的话,也最易改变主意,无论谁说出什么,总有些人会盲从附和的。
唯有莫不屈涨红了脸,怒喝道:“宝儿,你疯了么?怎可胡乱含血喷人?”
宝玉道:“此乃千真万确之事,宝儿哪敢在天下英雄之前胡言乱语?宝儿实已想了又想,才敢说出这番话来。”
莫不屈又惊又怒,转目去瞧石不为,只见方才激动不堪的石不为,此刻反而沉住了气。
莫不屈着急道:“老四,你……你怎不出言辩驳?难道你无话可说么?”
石不为冷冷道:“如此胡言乱语,全无丝毫证据,直如疯狗咬人一样,在下若是出言辩驳,岂非也和疯狗一般见识了。”
这番话虽非辩驳,但却比任何辩驳都要有用,群豪方才已有些人对他生出怀疑之心,此刻又不禁为他喝起彩来。-
莫不屈大喝道:“宝儿,你如此说话,可有证据?”
宝玉道:“证据便在这里。”
众人随着他手指望去,只见他指着的竟是火魔神。
群豪不觉大哗,纷纷喝道:“这是证据?这是什么证据?”


火魔神见到石不为竟以言语煽动起群豪的胆子,竟使得群豪忘了自己生死之事,胆敢在他面前喧嚷起来,他本已变色,此刻目光一闪,大喝道:“不错,我便是证据,只因这些事都是我要石不为做的,石不为他委实也早已被我收买。”
群豪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莫不屈有如当胸被人刺了一刀,面上血色全失,颤声道:“真的?……这会是真的?”
火魔神道:“此事说出之后,七大门派若要为弟子复仇,我也难逃其责,这责任是何等重大,我怎会说假?”
莫不屈狂吼一声,几乎晕了过去,幸得他身旁之人赶紧扶住了他,就在这一瞬间,群豪的惊动又已将酿成大乱。
方宝玉厉声喝道:“石不为,你还待狡辩?你还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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