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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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 全集-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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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一条人影如飞而来,挡在万老夫人身前。
只听“笃!笃!笃!”一连串轻响,如钉枯木,那七点银星俱都已打上了这人的胸膛。
接着,“呛啷”一声,银练带着万字夺,也缠上了这人的双足,此人却仍行所无事,直挺挺地站着。
群人俱都大惊失色,铁温侯虽惊不乱,挫腕收回,只望能以双臂千斤之力将这人拉得跌倒。
哪知就在这时又有一条黄影凌空堕下,不偏不倚,跌在银练上,铁温侯但觉虎口一阵剧痛,七丧戟竟自脱手!
“开碑手”宋光、“踏雪无痕”李英虹、“万人敌”战常胜大惊之下,展动身形,抢至铁温侯左右身旁。
只见前来的那人身子高瘦,面色青褐,那七点银星挂在他胸前衣衫上,竟未能钉进去。
后来的那人已盘膝坐在地上,一张圆脸虽然满脸笑容,但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怪异,有如庙中泥塑的笑弥陀一般,他这笑容也似是用泥堆上去的,既无丝毫变化,亦无丝毫笑意。
宝儿早已瞧出前面来的那人正是木郎君,他实在未想到万老夫人约来的帮手竟是此人。
只因他记得那时木郎君与万老夫人本是仇敌,自想不通如今竟会变作朋友,却不知江湖中敌友本自难分,今日为友,明日成仇,本是司空常见,不足为奇之事,只要利害相关,自可化敌为友。
宝儿深知木郎君之能,见他突然在这里现身,不禁暗暗为姜风和中原四大高手担心。
哪知铁温侯等四人对那盘膝而坐的黄衫客显然深怀畏惧,反倒未将木郎君放在心上,四人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着黄衫客。
“开碑手”宋光一字字缓缓道:“久闻‘极天戌土宫’之名,瞧朋友神情模样,莫非是‘戌土宫’中来客?”
万老夫人格格笑道:“乖娃儿,果然有些眼力。”
宋光也不理她,犹自凝注着黄衫客,沉声道:“朋友为何不说话?莫非不屑以姓名相告么?”
那黄衫客仍是满面笑容,仍然不说话,却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含笑摇了摇头。
宝儿恍然忖道:“原来这人是个聋子……”
目光转处,却发现铁温侯等四人面色更是大变,齐声脱口道:“土龙子!”
再瞧李名生、周方两个人,似是吓得更厉害,宝儿忍不住悄声问道:“这聋子有何怕人?”


周方赶紧将他拉到一边,耳语道:“这土聋子就是‘戌土宫’的少主人,天生又聋又哑,但武功之高,据说已不在金河王、木郎君等大魔头之下,生性之残暴,却比那些魔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最是好色,只见着漂亮的女子……”说到这里,戛然住口。


宝儿随着他目光瞧了过去,只见那土龙子再也不理别人,只是呆望着姜风,不住招手。


姜风本是长江水上一霸,也是近年江湖女子豪杰中特出人物,身子虽弱,但性如烈火,当真是瞪眼杀人不皱眉头,平日谁也不敢将她视为女子,她自己也专将自己视为男子,但此刻姜风见了土龙子这双目光,心底竟情不自禁泛起一阵寒意,一步步向后退去,退了几步,后面便是船舷,眼见她只要再退一步,便得落入水中。
突见人影一花,但听——声惊呼,再看土龙子还是盘膝坐在地上,而姜风不知怎的竟已被他搂人怀里。


她全身都似已没了气力,软绵绵被土龙子抱着,又亲又嗅,宝儿又惊又怒,只望铁温侯等人解救于她,谁知铁温侯四人虽然满面怒容,但却紧紧守着舱门,未曾出手,那四条红衣大汉本已退到一旁,此刻见到帮主受辱,大喝一声,扑了上去。




土龙子头也不抬,只腾出了一只手来挥了两挥,只听“砰蓬、勃咚”接连四声,四条红衣大汉已被他打得凌空飞起,跌人池塘中。突听“嘶”的一响,土龙子竟撕开了姜风的衣襟,露出了莹白的胸膛。姜风又急又气,又羞又怒,惨呼一声,晕了过去。
铁温侯等四人神情却更是沉稳,掌中也掣出了兵刃。但四人守住舱门,仍是动也不动,似是舱中有着什么珍贵之物,只要能保得舱中物无恙,他四人便已心满意足,至于姜风是死是活,全没要紧。


宝儿但觉一股怒气直冲上来,暗道:“这些人自命英雄,但眼见个女子在面前受侮,竟然不理不睬,我虽非英雄,却容他不得。”只觉浑身热血沸腾,脑袋里也是热烘烘的,生死利害,全都抛到了一边,当下大喝一声,跳了出去,指着土龙子大骂道:“你是人还是畜牲?放手!”
土龙子根本听不见,自然不理他。
木郎君、万老夫人见了他,目中却突有光芒一闪。
万老夫人格格笑道:“小鬼,原来是你!你脸上抹了泥巴,奶奶还是认得你的,来——乖孩子,吃个梅子。”
木郎君早已一步步向宝儿逼了过来,嘶声道:“那大头鬼在哪里……叫他出来……叫他出来……”
只见他双手十指箕张,不住屈伸,似乎狠不得胡不愁就在眼前,好叫他一把捏死,显见他对胡不愁实已怨恨极深,恨入骨子里。
万老夫人笑道:“水天姬不在,紫衣侯死了,还有谁能保护你?乖孩子,快过来给奶奶磕头,奶奶就求他莫要杀你。”
铁温侯等四人心头一动,才想起这孩子果然似乎是五色帆船上的,他们海滨观战时,也曾远远瞧过一眼。
只见宝儿挺着胸膛,大骂道:“我本将你们当人,谁知你们却是畜牲,你就是将我杀了,也休想……”
木郎君狞笑一声,鸟爪般的手掌已向宝儿抓了过去
铁温侯等人似待出手,哪知那“锦衣侯”周方竟抢先一把将宝儿拉到背后,干笑道:“堂堂青木宫少主,竟与我书僮一般见识……”
木郎君怒道:“滚!”伸手一挥,便将周方打得跌倒在地。
但这时宝儿已被铁温侯拉了过去,沉声道:“到后舱去,快!”不容分说,将宝儿推人了舱里。
宝儿还在猜疑,哪知就在这时,那帘幕低垂的后舱中竟传出一声轻呼,颤声呼道:“宝儿……”
这呼声竟是如此的熟悉,宝儿只觉耳边“轰”的一声,热血又都冲上了头颅,三脚两步冲人了帘幕。
他眼前什么还没有瞧见,已有六条手臂将他紧紧抱住了,三个人齐齐大呼道:“宝儿……你怎会来了……”
宝儿但觉一阵阵甜香冲鼻端,挣扎着偷眼一望,只见这三个赫然竟都是五色帆船上被金河王逐走的少女。
她三人又是惊奇又是欢喜,目中流下的眼泪也不知是欢喜还是伤感。
三个人紧紧搂住宝儿,在宝儿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眼泪将宝儿的脸也打湿了,到后来连宝儿也不知自己脸上的眼泪是她们的还是自己流下来的。
这一份真情的流露,又有什么能描叙?又有什么事能替代?
宝儿只觉这些日子来自己所受的惊骇、寂寞、失意、痛苦……都已有了补偿,都已算不了什么了。
突听一人冷冷道:“也不害臊,抱着人家大姑娘亲什么?”宝儿脸微红,心频跳,钻出了她们的怀抱……
只见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子高高地坐在一张桌子上,模样虽是冰冰冷冷,但脸却是红红的,眼圈儿也是红红的,正瞪着眼在瞧宝儿,却不是小公主是谁?宝儿心弦一阵震动,生生在她面前呆住了。
少女们娇笑道:“小公主真烦人,把人家气成这样子,我们却是他大姐姐,亲亲有什么关系?”
小公主道:“亲亲没有关系么?”
少女们笑道:“自然没有……”
话未说完,小公主突然大呼一声,张开双臂,自桌上跳了下来,一把抱着宝儿,在他颈子上咬了一口,轻轻道:“小坏蛋呀小坏蛋,为什么人人都喜欢你?你以后可不可以变得讨厌些?免得人人都要亲你。”
宝儿但觉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也不知是甜是酸,真恨不得在小公主小脸上也狠狠咬上那么一口。
但他这一口还没咬,小公主已又在他脸上咬了两口。方宝儿疼得“哎哟”一声,小公主却“噗哧”笑了出来,咬着樱唇,道:“疼么?就是要疼死你!”
突又伸手打了宝儿一拳,跳上桌子,背对宝儿,再也不睬他了。宝儿—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捂着肚子,又呆住了,少女们格格地娇笑,笑得弯下了腰。
只听一人怯生生唤道:“大哥……”
宝儿这才回过神来,转眼瞧见了牛铁兰。
但他还未说话,小公主又跳了下来,道:“你叫他大哥?……小坏蛋,想不到你有个大妻子,还有个大妹妹。”
铁兰脸已有些红了,宝儿也红着脸,道:“莫理她……她是个小疯子……哎哟!”脖子上又被咬了一口。
这时,船舱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呼!


“七丧戟”铁温侯单戟犹存,“开碑手”宋光铁掌当胸,“踏雪无痕”李英虹手提“七十二节锁喉练子银枪”,“万人敌”战常胜双手倒提一对精钢豹尾竹节鞭,左鞭净重三十七,右鞭净重四十四,共重九九八十一斤,双鞭荡起,当真是千军披靡,万夫莫敌,乃是当今武林最最霸道的三件兵刃之一。
这中原武林硕果仅存的四大高手放过了宝儿,便一排挡住了木郎君去路,四人俱是面色凝重,不轻言语。
木郎君纵然是目中无人,但瞧见这四人气势,脚步也不禁为之一顿,道:“这件事你四人是管定的了?”
铁温侯道:“是!”
万老夫人叹道:“可惜呀可惜!中原武林豪杰,自柳松以来,已死了数十人,白三空也是半死不活,连家里都不敢住,走得不知去向,剩下的好汉只有你们四人,不想你四人今日也要找死了。”
铁温侯冷冷道:“不错,正是来找死的,请!”
万老夫人笑道:“乖孩子,你急什么?”
她口中在说话,心里却在盘算,天风帮弟子虽不足为虑,就只这四人已是够难打发的了。
木郎君迟迟未出手,显然算准凭他三人绝难胜这四人,再加上万老夫人,也是不够,唯有等土龙子出手。
但土龙子却是死人不管,只是抱着姜风……
木郎君跺了跺脚,一掠到他身旁,拍了拍他肩头,指了指铁温侯,土龙子却只作没有瞧见。木郎君大骂道:“这厮有了女人,连命都可不要了。”
万老夫人微微一笑,道:“我有法子。”
只见她也一拍土龙子肩头,拢开双手,作了个曲线,又伸出三根指头,左手竖起大拇指,向舱中点了点。
这手式人人都可明白,她说的是舱里有三个女人。
土龙子这次可也瞧见了。霍然长身而起,双手一抛,竟将他方才还在着意温存的姜风抛人水塘里。
牛铁娃与他二弟还站在水塘里,你打我一拳、我拍你一掌的,铁娃道:“小子,你可是娶了媳妇了?”
牛铁雄道:“老大,你今天吃了饭么?”
铁娃道:“小子,你长大了。”
两人虽然答非所问,胡言乱语,但却说得甚是开心,而且也不知哪有这么多好说的,别人吵闹争杀,他两人竟完全不理不睬。
突然一个人在铁娃身旁跌了下来,铁娃这才止住口,倚身将这人抱了起来,咧嘴笑道:“喝,是个大妞儿,怎么不穿衣裳?”
这人自是姜风,她被塘中泥水一激,悠悠醒了过来。
一阵风吹过,她骤觉身上是空空的,被人抱在怀里,羞愤之下也不管这人是谁,一拳打了过去。
但她初醒力乏,铁娃却是天生的钢筋铁骨,这一拳打在他身上,当真有如替他搔痒一般。
姜风连打几拳,铁娃仍是动也不动,反而抱得更紧,笑道:“别动,一动又要掉下水去了,可是会着凉。”
姜风一生之中几曾受过此等羞辱,但觉一口气塞在胸口里,再也受不住,突又晕了过去。
牛铁雄拍手笑道:“天上掉下大美人,正好给老大做媳妇……”
那边萧配秋也在呼道:“傻小子,将她送过来,我重重有赏……”
铁娃摇头笑道:“不行,这是我的。”
萧配秋身形一掠而起,铁娃撒开腿就跑,他虽不知轻功,但人高脚长,在泥泞中跑来,也正大占便宜。
只见他连蹦带跳跑人芦苇里,萧配秋竟是追他不着。到了芦苇前,萧配秋空白急恼,却也不敢追将进去。
这时土龙子已慢腾腾走到铁温侯等人面前,他眼睛竟似也瞧不见前面有人,大摇大摆就往舱中走了进去。
铁温侯、李英虹双双抢出,一软一硬,一长一短,两件银光闪闪的兵刃左右急攻而至。
他两人果然不愧高手,仓促之间,使出的招式仍是攻守兼备,两道银光密密地封住了土龙子的去路。
只见土龙子胸膛一吸,身子竟平白退出一丈开外,眼见已落入水中。铁温侯、李英虹都不禁怔了一怔。
哪知就在这刹那间,土龙子背后仿佛有弓弦一弹,竟又箭一般射了回来,挥手两掌,左右拍出。
他来去倏忽,当真形如鬼魅一般,铁温侯等人历练虽丰,这样的功夫,却是从来未见。
但闻“哗”的一响,土龙子右掌已抓住了李英虹练子枪头,两人一较劲,练子枪蹦得笔直。
李英虹虽以轻功成名,腕上功夫亦不弱,练子枪再也不会出手,哪知土龙子突然飞起一脚,竟生生将练子枪踢断了。李英虹正自全力挫腕夺枪,此刻力一落空,脚步立时不稳,踉跄向后退了两步。


土龙子左掌早已切向铁温侯手腕,铁温侯沉肘回戟,戟枝反划土龙子脉门,土龙子右足方踢出,眼见招式已无法再变……谁知他却偏偏能变,只见他右手手背竟向自己左肘上一撞,他左掌被撞得一扬,恰巧避过了戟枝,右手中半截银练却已蛇一般缠了铁温侯掌中铁戟,铁温侯一惊,土龙子竟撒手抛了银练,偏身自铁温侯与李英虹两人间窜了过去。
这几手招式之奇异怪诞实已到了极处,但出手之快,时间拿捏之准,也实已妙到毫巅。
铁温侯、李英虹虽是名家,但骤遇此等怪到极处也妙到极处的招式,一时间也不禁慌了手脚。
只见土龙子身形已将闯入内舱,那“锦衣侯”周方竟突然间不知自哪里钻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土龙子一时摸不清此人深浅,身子一缩,平空倒退三尺。
周方左手提着那藤箱,笑嘻嘻道:“你瞧……”右手一拍藤条,藤箱里一股轻烟激射而出。
这股烟微带粉红,方才刹那间便曾迷倒过一人,但此刻土龙子却是动也不动,毫无所觉。
周方道:“好家伙,你再瞧……”又一拍箱子,箱子里突然飞出两把小刀,带着弧线,刷地削向土龙子双耳。
土龙子伸手一抄,两把刀便无影无踪。
周方面色已有些变了,哪知土龙子却似瞧戏法一般瞧得有趣了,竟不出手,反而笑嘻嘻勾了勾手指,意思是要周方再变两套。


这时木郎君也已扑向宋光,眨眼间两人已换了三招,招招式式俱是快如闪电,惊险已极,与方才土龙子动手时有如儿戏般的光景大不相同。万老夫人大呼道:“木郎君,你可得使些绝活,咱们自己冲进去,不能倚仗那聋子,那聋子是个白痴。”一面说话,反手一杖扫向战常胜。


木郎君冷冷道:“好,看我绝招!”双臂一张,直直地向宋光挥出,有如两条铁鞭一般,划空之声有如风啸。
但这招攻势虽凌厉,他自己前胸空门却已大露。
“开碑手”宋光是何等老辣,一眼瞧见,心头大喜,脚步微错,身子突然一俯,单掌自木郎君双臂间穿出,直拍他胸膛。
只听“拍”的一声,这一掌着着实实拍上了木郎君胸膛,宋光大喜,知道这声名赫赫的青木宫主人已毁在自己掌下!
哪知木郎君着了一掌,竟然行所无事,不动声色,双臂猛然一夹,有如铁剪般向“开碑手”宋光夹了过去。
宋光大惊之下已躲闪不及,只听“喀喇喇”一串轻响,他双肩竟被生生夹碎,惨呼一声,晕厥在地!
这一声惨呼传人内舱,宝儿等心头俱是一惊,不约而同奔向门前垂帘,掀起了一条缝,侧目望出去。
只见那“锦衣侯”周方手提的藤箱里竟跳出了个小小的铁灵女,正在箱子上扭腰而舞。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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