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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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 全集-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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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汉怒道:“为什么?”
牛铁娃道:“我还要等人。”
那大汉皱了皱眉,缓缓道:“你等的是不是……”
牛铁娃忍不住接道:“我等我妹子铁兰。”
那大汉笑道:“你是等她么?哈哈,她不会来的,但你快些开船,本将军可带你去寻她。”
牛铁娃大喜道:“真的?……真的?”
他第二个“真的”,乃是问宝儿。
方宝儿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此刻也只是点了点头。
牛铁娃狂喜道:“好,你带我去……你带我去……”抬起双臂,将那只方舟推人水中。
那大汉小心翼翼走了上去,船身一荡,他竟险些跌倒。
牛铁娃忽然紧紧皱起了双眉,摇头道:“不对不对,将军怎会如此不中用?你莫非在骗我?”
那大汉道:“呆子,陆上的将军,在水上自然不行,想昔年赵子龙是何等威风,一上船也要晕了。”
牛铁娃展颜笑道:“不错不错……”方自将船荡开。
忽然间黑暗中又有一条人影奔来,挥手大呼道:“船家,船家……快些将船摇过来。”
牛铁娃喝道:“你是谁?”
那人大声道:“你莫要问我来历,快些将我载送到前面,本侯爷自然重重有赏,否则……哼!哼!”
牛铁娃道:“你……你是侯爷?”
那将军道:“咱们快走,莫要理他。”
牛铁娃摇头道:“不行不行,你是将军,他是侯爷,你也得听他的。”不问皂白,就又将船靠了岸。
方宝儿本待拦阻于他,但转念之间却又忍住。


只见一条人影掠上方舟,此人不但语调和前面那人相似,衣饰亦十分考究,此刻神情也是狼狈不堪,只是手里提着箱子,满头鬓发皆白,年纪也比先前那“将军”大得多,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轻呼一声,白发老人笑道:“不想白马将军李名生竟已先老夫而来了。”
那白马将军李名生亦自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锦衣侯周方周大哥,不知侯爷锦衣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周方笑道:“将军白马怎的也丢了?”
两人同时大笑道:“妙极妙极……”李名生袖中突然飞出三点寒星,直打周方前胸。
也就在这时,周方手提的紫藤箱子里也突然有一道银光急射而出,击向李名生咽喉!
两人同时扑倒,暗器堪堪自头顶飞过。
李名生翻身跃起,歉然笑道:“荒唐荒唐,不想小弟这袖箭机簧竟然失灵,不知可曾伤着周大哥?”
周方亦是满面歉然,陪笑道:“该死该死,老夫这百宝箱机簧竟也坏了,幸好未曾伤着李兄,否则老哥哥我岂非百死不足恕罪?”
李名生道:“小弟怀中还有瓶美酒,且与周大哥各分一半,以祝今日之会。”自怀中掏出个酒瓶,自己先喝了几口,双手献给周方。
周方道:“有酒不可无肴,我袋里还有半只烧鸡,也不敢藏私。”果然也掏出半只烧鸡,一人分了一半。
两人同时大笑,道:“请!”周方袍袖一遮,已将半瓶酒泼倒在地,抱着空瓶,仰首痛饮,不住赞道:“好!好酒!”
李名生乘他抬头喝酒,也悄悄将烧鸡抛入水里,空着口上下咀嚼,大声道:“好!好滋味!”
只见烧鸡抛下水,水里立刻冒出一阵青烟,半瓶酒泼下,那一片船板竟整个变成黑色。
两人上船还不到片刻,面上笑容从未消失,但各自已有两次要将对方置之死地,所用的手法无一不是阴险毒辣之极!
方宝儿与牛铁娃都瞧得呆了。
牛铁娃正待说话,方宝儿已抢先悄声道:“和这种人在一起,还是莫要说话的好,知道么?”
只见两人一个假吃,一个假喝,过了半晌,李名生道:“周大哥那边的买卖未做成,想必要换一边做了?”
周方笑道:“彼此彼此。”
李名生道:“这两日已是剑拔弩张,少不得就要拼个你死我活,周大哥若肯与小弟搭挡,想必定可大大做上一票。”
周方捋须大笑道:“老夫早有此意。”


李名生道:“要做买卖,不可不整整门面。”遂令铁娃将船上食水盛出,两人洗面梳洗,弄去了身上泥污,衣衫虽未能完整如新,但两人已立时便又神采焕发,看去端的是两条英雄汉子。方舟顺流而下,倒也迅急。李名生、周方两人后背俱都靠在舱板上,目光的溜溜地四下转动,突然一齐笑道:“到了到了……”
方舟靠岸,岸上一片黝黯,但远处却似有火光闪动,明灭闪烁,更使这凄清夜色平添了几许诡秘之意。
周方瞧着宝儿与铁娃,道:“将军不可没有侍卫。”
李名生接口笑道:“侯爷也不可没有书童。”
伸手—拍牛铁娃:“跟着咱们去吧,去找你妹子。”
方宝儿道:“走!”他明知非去不可,倒不如答应得爽快些,何况,他实在也想瞧瞧这场热闹。
牛铁娃自然跟着他走。四人上岸,宝儿拉住铁娃,悄声道:“无论遇着什么,都不准开口,记住了。”
四人往火光闪动处走了一箭之地,只见前面竟是一片苇塘,芦苇花早落,光秃秃的芦草有如万根长箭,插遍四野。
芦苇间火光闪动,隐隐还有人语声、摇橹声传了出来。
周方轻笑道:“好个藏身之地……”两人不约而同将宝儿与铁娃隔在中间,显然彼此都怕对方在芦草中施以暗算。
风吹芦苇,沙沙作响,四人穿行芦苇间,也不怕惊动别人,走了一半,宅儿突然发觉左右两旁竟都有人蛇行而人,周方、李名生脚步一顿,别的人也立刻跟着顿住,谁也没有呼喝出声。
李名生道:“这些人只怕也和咱们一样,咱们用不着怕他,反正大家都想混进去,谁也不敢惊动的。”
周方笑道:“不错。”他两人一走,别人果然也跟着走了,一片芦苇中,也不知多少人藏在里面。
宝儿暗奇忖道:“这里究竟有何秘密?为何有这许多人赶来这里?唉,不知这和铁娃妹子有无关系?”
周方、李名生对望一眼,已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他两人老奸巨猾,显见是要别人为他们开路。
突见前面芦苇间有寒光闪了两闪,显然已有人将埋伏在这里的暗卡做翻了,周方拊掌道:“妙极,好身手!”
又走几步,芦苇间水已渐深,显然已到苇塘边缘。
李名生将铁娃拉得蹲了下去,周方也矮下身子,只有宝儿站着不动,只因他不必蹲下,水已没及他胸腹。
这时摇橹声、人语声已更是清晰。
李名生、周方屏息静气,听了半晌动静,方自拨开芦苇,探首望了出去,只见一片苇塘宽广百十丈,四面芦苇箭立,有如屏风般将池塘四面围住,池塘里扇面排开七艘方头船,以铁索绾在一处,想必是作为水寨之用。
多时未曾移动,其实池塘吃水不深,这种方头船也根本就难以行动,只是不时有平底轻舟从芦苇间水道荡人穿梭往来于塘间。
七艘方头船,只有三艘燃着灯火,灯光也不明亮,遥遥望去,只见舱中隐约有人影闪动。
整个池塘,虽然瞧不出有何异状,但却笼罩着一种幽秘诡异之气氛,似是随时都可能有变故发生。
突然间,又是一艘轻舟自芦苇间荡出,舟头斜挑着盏粉红灯笼,—条青衣人影半伏在船头,身材甚是窈窕,一阵风吹动,她侧起头掠了掠头发,
灯笼光将她半边脸照得清清楚楚,赫然正是牛铁兰。
牛铁娃嘴立刻张大了,但呼声还未发出,就被方宝儿在腰间重重捏了一把,疼得他直咧嘴,总算压住了声音。
这条平底轻舟笔直驶向中央的方头船,到了近前,牛铁兰一跃而上,轻功果然有些火候。
牛铁娃呼声虽未发出,但嘴却也合不拢了。充满惊讶的目光中,似乎在说:“铁兰怎会在这里?她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他纵然天真,那白马将军说要带他来见铁兰,他也是不相信的,哪知在这里却真的见着了铁兰,真是他做梦也未想到的事。
牛铁兰走进船舱没多久,舱里突然发出一声怒喝,一阵乒乓叮当之碗盘碎裂声,显见舱中有人暴怒起来。
接着,隐约也可听到牛铁兰的劝慰声,但那人犹白怒喝道:“拜山?想不到他们真敢来拜山,我姜风若是让他们活着回去,从此也不用混了!”语声高亢洪亮,隔着老远听来,都有些震耳。
过了半晌,那姜风的声音又道:“各位莫笑话我,我脾气实在躁,但那小兔崽子也实在太欺负人!”
然后一阵笑语声、劝慰声,那姜风笑道:“好,我不生气。铁兰小乖乖,来,让我……”语声渐渐含糊不清。
牛铁娃听得眼都直了,压住喉咙,嘶哑着声音,低声骂道:“兀娘贼,竟敢叫我妹子做乖乖,老子——”
李名生反手掩住了他的嘴,方宝儿却不禁大是叹息,瞧这模样,铁兰竟做了这水寨瓢把子的姬妾。
突见又是一艘轻舟冲入,舟头亦有灯笼斜挑,灯笼旁也有个青衣少女,只是这少女手中多了一面红旗。
这少女人了船舱,片刻间七艘方头船灯火突然一齐燃着,数百支灯笼火把将这一片苇塘照得宛如白昼。
灯火映在水上,水上似也高起了数百盏明灯,偶然有一艘轻舟撞破灯影,水浪间便似卷起了无数个细碎的火星。
只见每条船上,并肩走人四条劲装大汉,衣衫竟是赤红颜色。二十八条大汉身材相同,步履一致,手提晶光闪亮的金铜号角,号角亦系着一片红绸,红绸随风飞舞,看来端的抢眼夺目!
号角之声齐鸣,声震天地。


一连数十条轻舟,在号角声中自那狭窄的水道中荡了出来,船形极是奇特,亦极是小巧。船头船尾青光闪闪,都带着个巨大的铁钩,第一艘船尾钩与第二艘船头铁钩紧紧钩在一起,余此类推,数十只轻舟俱是首尾相连,有如一条长龙。


第一艘轻舟船头盘膝端坐一条精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面前放着个奇形巨鼓,大汉双手持槌,鼓声一响,长桨齐下,长龙般船队却在池塘间盘起了一圈蛇阵,那擂鼓大汉已绕在蛇阵中央,沉重的鼓声与嘹亮的号角声相和,混合成一种震人心悸的强烈魅力。
鼓声更急,号声更响。


中央鼓舟外圈便有四艘轻舟,每舟之中有两条大汉,身穿深蓝色长裤,精赤着上身,上套着件织金马甲,亮出黑铁般肌肤、马鬃般的胸毛,看来有如野兽一般,紧紧挤坐在轻舟浅舱中,双膝几乎已碰着下颔,这时每舟之亡俱有一条大汉长身而起。
四条大汉,身长赫然竟都在八尺开外,四人做了个手势,齐地跃下水中,池塘水浅,仅只没及他们的胸膛。


另四条大汉随之站起,却各个跃上了前面四条大汉之肩头,身子一探,竟将中央那艘鼓舟生生提起,吐气开声,“啃”的一吼,掌背翻掌心,将轻舟平托在掌中,平平举了起来,直似平地间忽然建起个空中楼阁,凌空架在水面,比那方头大舟还要高出数尺。
八条大汉有如铁桩般屏立在水中,击鼓突顿,击鼓之大汉竟也自凌空舟身中缓缓站起,双手托起那面巨鼓,高举过顶。
方宝儿也不知他们在弄何玄虚,正瞧得有趣。


忽然间,只见一条淡蓝人影亦不知自哪艘船上斜斜飞跃而出,一掠两丈,足尖在最下面大汉肩头轻轻一点,掠上轻舟,双肩微耸,又自凌空跃起,有如旗花火箭般直升两丈,轻轻落在那面高举着的巨鼓上,身法之轻灵曼妙,便是凌波仙子也不过如此。
灯光之下,只见他长发披肩,只束着只灿烂的金环,一身蓝衫在风中不住飞舞,纵然瞧不见他面目,但那种飘逸出尘之风姿已足以令人神驰,宝儿几乎忍不住要喝出彩来。
号角声亦自顿寂,风吹芦苇,天地肃然。
蓝衫人朗声笑道:“有客远来,不见主人出迎,姜大寨主这慢客之罪,小生必定要罚上一罚。”
语声清脆婉曼,较其风姿更是醉人,若非他自称“小生”,别人真要当他乃是个妙龄少女。
船舱中厉声道:“要我出迎,你还不配!”
蓝衫人哈哈笑道:“好厉害,好厉害……山既不来就我,我只有走向山去了,不知姜大寨主可容小生做个入幕之宾么?”
不但笑声甚是轻佻,这“入幕之宾”四字用得更是莫名其妙,宝儿暗笑忖道:“那姜大寨主又非女子,他这四字用得可真荒唐极了。”
船舱中果然暴怒道:“放屁,小兔崽子你敢……”
语声突顿,似是被人扯住,另一个低沉之口音接着道:“萧舵主远来有何见教,但请明示。”
语声虽低沉,但中气充足,劲力绵长,一个字一个字传送过来,每个字都如鼓声般撼人心弦。
蓝衫人似是大感惊奇,默然半晌,方自缓缓道:“不想天风水寨中果然藏龙卧虎,竟有如此高人,小生倒失敬了。”
那姜风怒骂道:“闲话少说,有屁快放!”
蓝衫人大笑道:“姜寨主果然快人快语。小生来此,乃是为了三件大事,其实姜寨主只怕早已知道了。”
他语声微顿,牛铁娃却突然附在宝儿耳边,悄悄道:“我……我实在忍不住,要说话了。”
方宝儿道:“什么事忍不住?”
牛铁娃道:“下面抬船的大个子,其中有一个就是我那宝贝二弟,他怎会也来了,我实在想不通!”


方宝儿呆了一呆,心里想不通的事更不知比牛铁娃多了多少倍。此刻池塘中这两帮秘密门派显然有着深仇大恨,铁兰莫非就是因为已知道自己的嫂子是这姓萧的帮中门派,是以便投入姓姜的门下,好设法来出出那胸中积年所忍受下来的怨气不成?


但他二嫂既属此等秘密门派中人,又怎会嫁给了她二哥?而且婚后显然仍与那帮中弟子时常保持联络,这又是为的什么?若说这女子乃是为了要利用于她二哥,方自委身下嫁,但一个普通渔家子弟,纵然身材长得大些,又有何利用价值?这其中秘密,宝儿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只听那蓝衫人朗声道:“小生此番前来,第一件事,便是要请姜帮主将最近所作的那票买卖分下一半来,也好叫大家欢喜欢喜,至于那小妞儿,本是敝帮弟子拦下来的,亦请帮主将她发还。”
船舱中姜风道:“哼,第二件?”


蓝衫人道:“你我两帮实力相若,与其终年争杀,互有损伤,何不结盟一体,只要姜帮主肯答应一声,凭我两派之人力、物力,已不必困于浅水之中,大可出海与那紫髯龙一较长短……”语声微顿,又道:“小生此乃出于诚意,但望姜帮主三思。”
姜风似也有些被他打动,默然半晌,道:“那第三件呢?”
蓝衫人笑道:“这第三件事更是美不可言。想贵帮之中多是单身少女,敝帮之中却多是寡男,你我两帮结盟之后,两帮弟子也可双双对对,成其佳偶,岂非武林一大佳话,至于小生与帮主……”
话犹未了,船舱中姜风已暴怒喝道:“放屁!”一件暗器自舱中急飞而出,直打蓝衫人面门。
那暗器体积不小,手势却是劲急无伦,两下相隔虽有三五十丈,但暗器到了蓝衫人面前,势道犹自不衰。
蓝衫人身子一侧,将暗器抄在手中,却竟是把茶壶。想那姜风竟能将茶壶一掷数十丈,这手上力道是何等惊人!
宝儿暗中骇然,只听蓝衫人大笑道:“帮主若是答应,固属美事,若不答应,也不必发这么大火气。”
姜风厉声道:“我做的买卖与你无关,那小妹妹你更休想碰她一根手指。以你这奸猾无耻之徒,要与我天风帮结盟,除非做梦。你帮中弟子连猪狗都不如,更是休想沾着我帮中女子……”
他一口气将三件事都拒绝了,当真干脆已极,痛快已极!
蓝衫人冷笑道:“帮主难道不怕小生无礼?”
姜风道:“你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吧,我接着你的……”一条人影自舱中跃出,只听咚咚咚几响,本自立在船头的红衣大汉,竟有两人被他推下水里。宝儿暗笑忖道:“这姜风好暴躁的脾气!”
凝目望去,只见这人影身材竟极是瘦小,长发亦自分披肩头,只是灯影朦胧中分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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