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海砂险些叫了出来,她明白雪莉的意思了。
“我……”雪莉有些哽咽,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还是不说……”
“不,原谅我。”海砂迅速地平静下来,捂着胸口低声说道,“请你继续,求你,我要知道,知道他。”
“所以……”雪莉咬了一下嘴唇,继续说道,“零的父亲也就是他母亲的亲哥哥,加缪的儿子和女儿。为了苍御血脉的延续,苍御家的女儿一出生就会被她的父亲封印住所有能力,直到生下两个孩子,才会被……”
“被怎么?”海砂从雪莉颤抖的声线中感到了恐怖和犹豫,“雪莉,告诉我。”
“被杀死。”
……
过了很久,两个女孩,谁都没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海砂才终于颤抖地问了出来:“那么,零还有妹妹吗?也被……”
“他没有。”
“啊?”
“他的母亲并不是被加缪杀死的,因为……”雪莉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离开了苍御家族,抛弃掉了苍御家的所有,能力、血液,还有姓氏。离开了他、加缪,还有他的母亲。”
“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雪莉不想停,不想让自己停下来,想这样保持镇定,一路说过去,可是她做不到。
任何人都做不到。
“雪莉,他是怎么做到的?”
雪莉的停顿让海砂全身都绷紧了起来,眼眶更是被奇怪的酸胀感控制。
“他对零使用了血祭,把他的血全部注入到零的身体里,用凡人的血替代了自己的,把自己变成了普通人。而让零变成了苍御家的……怪物。所以……零的神血值才会那样的高,0。97,比加缪的还要高0。2,所以零才会需要光明一族的血液。因为从身份上来说,他已经不能算是加缪的孙子,而是他的儿子。所以零……”
“我知道了。”
有液体从海砂酸胀的眼眶里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我知道了,所以你才会说,我们中间还有一个人经历过那种能力增强时的持续高烧,并且活了下来。那个人就是零,对不对?他双手的十字疤痕就是血祭的痕迹,被父亲抛弃的痕迹,对不对?”
“是的。”雪莉努力控制住自己。她知道此刻海砂的心情,这样的心情,她有经历。在地底庄园第一次从舅外公嘴里听到零的故事时,她一整夜都没有睡,甚至不能眨眼。
“不光是这样,他经历的痛苦比海琴要大得多。在烧毁身体的高温中,他度过了三年。整整三年,连加缪都认为他不会醒过来了,于是加缪才会以为他有能力改变未来,才会不顾自己,不顾苍御家族的未来,而大开杀戒。直到……零醒过来,加缪才住手……”
雪莉已经听不到海砂的啜泣声了,她知道当泪水流成了河,才会有这样无声的静默。
“他的母亲因何而死,我不知道。但是据说他醒过来的那天,正好是他母亲死亡的那天。他母亲的消失和他的最终苏醒,都在同一天,这些似乎印证了加缪的预言,印证了他对最后的太阳纪的预言。所以零产生了,苍御家的怪……”
“不是怪物。”
海砂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他不是怪物,也不是苍御家的什么,他是零,就是零。”
Ⅳ
零点燃一根香烟,放到唇边,又拿了下来,任由烟随海风散成了一片破碎的蓝花。
很远的地方,月亮终于升了起来,又一轮下弦月。
“算了。”
他叹了口气,松开手指,让燃烧的香烟落进海水里。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明白不管是烟还是酒,都不会让那些记忆消失,哪怕一秒。
它们就在那里,永远在眼前,还有双腕的疤痕上。
十字疤痕是那样深,深入动脉,刻下去真的十分痛。
他已经记不起父亲握住他的手用长刀刺下去时,幼小的他是如何苦苦哀求,甚至记不起父亲的紫瞳变成了其他怎样的颜色。
长久的坚持,让他忘记了许多。从他独自站在北极之巅起,生命中留下的,便只有苍御的姓氏和寂寥的尊严。
海风拂动着他额前的头发,他垂下头,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深吸了一口,吐出肺叶过滤过的蓝色烟雾,他转过身,海砂就在甲板的那端。她看着他的表情,正是他最为憎恨的——同情。
他憎恨同情,因为尊严已是他的全部,甚至活下去的所有!他想逃避,却强迫自己笑了一下,深深地望向她。
海砂没有想到,他转过身来竟绽开了那样一个易碎却坚韧的微笑。四目交叠间,她听到身体里战鼓擂动般的巨响,击打着她,连头发的末端都在颤抖。
零抬起手臂,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轻声道:“干吗躲在我后面?我的背很好看吗?”
“我……”海砂发现她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才张嘴,整个头就痛得可怕。
“呵……”零垂下眼眸,下弦月的清冷辉光,照耀着他挺拔的鼻梁,画中人一般优美,“你看,那边月亮升起来了。”
“嗯。”海砂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茫然地沿着他的手臂望向远方的下弦月。
“你知道精灵吗?那些拥有神血的其他生物,就叫做精灵。”
“精灵?”
“嗯。精灵。”零收回指向月亮的手臂,放在胸前,让食指在空气中画出一道符咒。
紫色的冰晶闪烁而出,继而飞快地借着海风传播了出去。
“精灵有很多。许多生活中无法解释的事,其实都是精灵所为。比如在地中海上,就有种精灵,它们会在下弦月升起的平静海面上……”
零停下来,抬起头,海砂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那片薄纱般的月光下银色的静海。
几道弧形的波纹出现在船身两侧,噗噗两声,两道被水面上的波光装饰了身体的银蓝色鱼形生物跃出海面,在海砂的眼前划出一道虹又落了下去。
紧接着,更多的波纹打破了海面的平静,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更多奇妙的生物破水而出,从海砂面前跃过,又落了下去。
然后,是曼妙的歌声,非男非女,非人非琴,一种比海砂听到过的任何声音都要美妙的歌声。
“听。”零笑起来,眉梢和眼角都舒展下来,“是精灵在唱歌,叫做人鱼的精灵在唱歌。给你唱歌。”
“给我唱歌?”海砂走近他,“是你让它们为我唱歌的吗?”
“呵。”零转过身,幽幽地笑起来,“可能吧。”
海砂走到他的身边,也跟他一样,靠在栏杆上,望着海面上跳跃起伏的银蓝妖精。他身上的冰源之气弥漫过来,通过海砂的皮肤渗进去,骤然间除了他,世界上的所有都湮灭了。
“你都知道了?我和我的家族?”零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些肮脏的故事,她都告诉你了吧?”
“嗯。”
“呵,女人果然是保守不了秘密的。”
零再次松开手指,让烟蒂落了下去。
“加缪,我的爷爷,不……”零又笑了,差点就要碎掉的笑,“应该是父亲。”
“有天早上,对我说他要去死了,用很残忍的死法死去。因为他触犯了神的禁忌,所以他将死于崩塌的冰川之下,尸骨无存,变成一摊没有形状的血肉,连灵魂也会被冰雪封冻,永久地存留在死亡的瞬间,永历痛苦,永远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他停下来,又点了根烟。海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靠近他,不顾一切地靠近他。
“说完,他要走。我拉住他,问他:‘就这样,这就是你最后要对我说的话了吗?’你知道,我从没问过他问题,这是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他回答我:‘是的,这就是我最后要对你说的话。’”
“‘你以为我要对你说许多,其实那都没有意义。活下去,我的零,请你一定要活下去,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就这样他就走了,然后,午夜时分,我听到冰川崩塌的声音非常响,撼动大地。再后来,是一片死寂,连风声都没有了。我想这就是结局,他死了,我的父亲。”
Ⅴ
海砂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哭,直到她握住零的手腕,把它拉过来,放到怀里,她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哭。
眼泪,落下去,正好打在那个十字形的伤疤上,很快地不见,就像融了进去。原来她的泪水注定要打在他的伤疤上,注定要刻进他的身体。
“不要再因为我流泪了。”零用另一只手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没有必要。永远不要再这样做了,我不需要,也不喜欢。”
“你不喜欢?”
“嗯,我憎恨。”
“那好,我答应你。”
“哼……”
“我可以发誓。如果……”
“好吧。”零收回被她抱在怀里的手,笑了一下,“我再信你一回。”
“你不听我发誓了吗?”海砂哽咽地说。
零笑了一下:“你神血值这么高,是变不成猪的,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血值0。83的猪的,海砂。”
“我……”海砂忍不住破涕为笑,嘟着嘴小声说道,“我才不是要发誓变猪呢,我是要发誓变……你呀……我不说了。”
零笑出了声,海砂抬起头,看到那个被坚冰包裹的男人,浑身都绽放出温暖的色彩。
“对不起。”
“为什么?”
“因为……”
“呵。”零扫了她一眼,轻蔑地说道,“你以为我会在意这点小事?别忘了,我可是……”
“世界上最强的男人!”
海砂学他样子复述出的话,让零笑得更加开心。
“哦,对了!”海砂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抓住零。
零也紧张起来,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小巧的身体里又有了什么奇怪的想法。
“零,你没有妹妹,要怎么延续苍御家呢?”
“妹妹?延续?”
“嗯,延续……哎呀,我不该问的,我说错了……你原谅我……我……怎么了我?”海砂说着,满脸通红,在夜色里都能看到颜色。
零大笑起来,他这辈子还从没这样大笑过,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笑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稍微平静了些,喘着粗气,对海砂说:“别忘了我的神血值已经不是加缪的0。95,而是0。97。”
“0。97又怎样呢?”海砂单纯地冲他眨着眼睛。
零平静下来,用心地盯着她的眼睛:“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二级能力的女生,可以供我选择,拿来延续血脉。”
“两个二级能力者?”海砂一时没想明白,“哪两个?”
“哪两个?”零看着她,一个字接一个字,很慢地对她说,“另一个是谁,与你无关。有关的是,你就是其中一个。”
“我?”
“你。”零收敛住笑容,目光专一无二,“我可以娶你。”
“娶……我!”海砂尖叫出来,声音大得差点吓到自己。
“啊嗯,不过……”零又笑起来,表情也顿时松懈,恢复了他惯有的嘲讽姿态,“你要嫁给你的透哥哥,然后跟他生一支足球队,是不是?好可惜啊!”
“我……透……”海砂抱着手,完全不知如何反应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零的声音清晰得响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人鱼又沉入了深海。此刻的海天之间,只有她和零,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呼吸。
“我……”
“傻瓜,我逗你呢。”零揉了下海砂的头,转过身向驾驶舱走去。
“放心吧,我不会再骚扰你了。不是说还有一个女人可供我选择吗?呵呵,你放心吧。”
“哦,还有……”零在即将进入驾驶舱时最后转身,笑着对海砂说,“你没有发现我们俩吵了这么久,那几个家伙都没有出来看热闹吗?”
“唔。”海砂木偶样地点头。
“呵,那是因为我召唤人鱼的同时,对船舱做了休眠的结界。等到了明天,那几个家伙如果因为昨晚睡得太熟而奇怪,你一定要站出来为我作证,告诉他们这是自然现象,是他们太累了,知道吗?”
“唔。”
“哼……很乖。”零最后说了句,走进了驾驶舱。
船舱内,海琴猝然惊醒,MP4 显示出没电的警报。他记得自己明明精神很好,正用MP4看花妖发过来的巴黎站演唱会,怎么一下子就没头没脑地睡着了?
“有鬼!”他低声惊叫着爬了起来,拿过手机看时间,却在手指接触到手机的刹那,听到手机传来一声低鸣。
“短信?”
第四章 维诺妮下
Ⅰ
“在那里有一间密室,启示就在那里。”
什么啊?海琴不解地看着短信,按向下键,找到发件人那栏,只见那里是空白的一片,号码和人名都没有。
谁发错了吧?海琴心想,正要关上手机,又有一条短信跳了出来,内容是:
“没有发错,贝海琴,只要你能率先找到那个密室,就可以解开第四启示,证明你不是多余的人。”
多余的人?
这4个字无疑就是一把刺穿心灵的利剑,海琴满心怀疑,还是点下了回复键。
“多余的人,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我了解你,了解半血人的痛苦。而且我还知道有更多东西需要你去守卫,所以你一定要证明,证明你的能力,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让他带走你妹妹的生命。”
“妹妹的生命?”
“你不知道她已经和他做了交易,用她的生命代替你父亲的,将她的全部交给他,任由他掌握、玩弄、毁灭吗?”
“什么?”海琴猛地握紧了手机。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零推开门,看到海琴和透都睡得死沉,房间里唯一有活力的东西似乎只有随风摆动的窗帘。他不放心地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皱了一下眉头,终于还是离去了。
等他离开后,又过了一会,海琴才掏出手机,再次回复道:“你究竟是谁?”
过了很久,都没有短信再过来。海琴以为就这样完了,正要关机,没想到手机提示,他有新的邮件。
他打开邮箱,发现是几个视频和图片,同样都来自于不知名的地方。
他悄悄摸下床,打开笔记本电脑,把视频输了进去,戴好耳机,按下play键。
屏幕里出现碧蓝天空下的Pays…bas塔楼,零一身白衫,在塔楼的天台上独自抽着烟,然后海砂推门走了进来。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零就强吻了海砂。
海琴全身肌肉绷紧,太阳穴那里有什么东西要绷断了。他颤抖着手打开第二个视频,镜头正是他被幻魔抓走后,零和海砂在林肯车边的对话。
“好。我们达成协议,就以那个为约定!”零说着话,死死地盯着海砂的嘴唇。海砂点了点头。
神秘短信适时到达:“你被幻魔抓走,而不能阻止她与他缔结协议,这不能怪你。”
不能怪我?海琴怎么不怪自己?
海琴打开最后一个视频,只见一个浑身焦黑的男人正看着屏幕外的自己,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发出吓人的白光。
“还有你……半血人,你又拖累了所有人,拥有卑贱的母亲,天生你就是神族的拖累!你只会拖累大家,卑贱就是卑贱,永远都不会改变!”
所罗门,是所罗门,差点杀死他的所罗门临终的话。
“我不会拖累……”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打开那几张陌生人发给他的图片,第一张是一座金字塔的照片,海琴认出这就是鼎鼎大名的胡夫大金字塔。
而第二张图片,是胡夫金字塔的内部结构图。海琴看了一会儿,忙从加百利的家族文献库中找出加百利家族所保存的胡夫金字塔内部结构图。这张结构图,算是目前世界上最完整详细的一份了。
对比之下,海琴惊讶地发现神秘人发给他的地图居然比他的地图还要精细,两张图重叠在一起看,在神秘人的地图上更有一间密室是加百利的图纸中所没有的。而且在这个多出来的密室里,神秘人故意用红色标记出了一个点。
密室?海琴带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