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欲歌时泪已流,恨应更、多于泪。
试问缘何事?不语如痴醉。
我亦情多不忍闻,怕和我、成憔悴。
她又满怀伤感念了一遍,叹道:“这是父亲早年送给母亲的,也是母亲最爱的词。”
司马昭颜颔首道:“好词。”
心里又不免感慨,她父母尚有深情……可后宫有几个女人是真心爱着龙椅上的男人?他忽然间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如果她永远也不会爱上他,那他要和谁生孩子来继承皇位?
夕莲见他痴痴发呆的模样,不由自主想起早上辛太后对他的态度。他是皇上,可东太后和西太后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其中一个还是他母亲。虽然夕莲从小没有母亲,至少她还有韦娘……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定了?我清明回家去!”
司马昭颜颔首应许,又纠正道:“你、是……臣妾,下称本宫。”她可不能整日在宫里“我”来“我”去的,若被辛太后挑了毛病,说不准会逮着机会治她。
夕莲撅着嘴答:“知道了!”然后潇洒离去,走到门边不忘回头挥挥手说,“我先走了,或许一会再来!”
或许一会再来,她又说这样的话。他明知道她随口说的,但是止不住期盼。
她的字体玲珑飘逸,还有一股张扬的傲气,他拿起刚才她用过的笔,在旁边写了另一首《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的字如喝醉了般东倒西歪,同一张纸上的两首词,优劣很明显,他配不上她。
午后的春日,韦娘用蜂蜜和着羊奶替夕莲敷脸,温和的的香气、润滑的触感,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边遗漏的一滴,真是又香又甜!韦娘的手指忽然抖了一下,俯身唤了声:“皇上。”
夕莲稍微偏了头望去,他正示意韦娘免礼。
昭颜看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不过夕莲的表情煞是可爱,他不由看得出了神。
韦娘掰正夕莲的头,暖暖笑道:“先别动,你总是不老实。”
夕莲不喜欢司马昭颜这样看他,满心不悦说道:“皇上,臣妾这副丑模样还是别看了罢!”
昭颜站在那不动,答了声:“好……好、好……”
可是好了半天也没动一下,夕莲瞪着他,撅起嘴。
司马昭颜好辛苦才脱口说出:“好玩!”
夕莲撇撇嘴,才不好玩呢!好久都不能乱动,她想了想,忍不住笑着招呼他:“那皇上也来玩吧!”
“朕?”他痴痴地望着夕莲,又看了看韦娘。
夕莲怂恿韦娘,“快点让皇上躺下!”
韦娘见这丫头难得高兴,便叫皇上在旁边躺下,也给他调了一份黏糊糊的东西,吧唧吧唧地往脸上抹。司马昭颜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孔被涂成白色的样子,就像那些林立在祖庙的大理石帝王像。夕莲看得有些呆。
福公公不知何时进来的,吓得大声唤道:“皇上!皇上!”
见平日谨慎的福公公难得慌张的样子,韦娘噗嗤一声掩口而笑,夕莲“咯咯”笑得花痴乱颤。司马昭颜则慢吞吞说了声:“平身。”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夕莲却笑得从躺椅上滚了下来,边笑边对福公公说:“大惊小怪的做什么?皇上在享受呢!”
司马昭颜看夕莲满心高兴的样子,心情也格外的好。
福公公擦了把汗,俯身禀告:“西太后娘娘请皇上皇后前去用膳,说是家宴。”
司马昭颜猛地起身,脸上白白的稀泥滴得满身都是,他颔首应道:“知道了。”
韦娘和司马昭颜的神情都有些紧张。夕莲摸不着头脑,西太后,家宴?
宁夏篇 17、反抗
虽是家宴,但韦娘想想觉得应该正式些,毕竟西太后不是随和的人。夕莲裹着贴身的淡黄纱裙,外衣是金黄的绸缎面料,绣着朵朵怒放的白莲花,明艳照人。韦娘不能陪她同去,忧心忡忡,她总是这样,只要夕莲不在身边便会紧张,毕竟日夜在一起十六年了。
辛太后一贯喜怒形于色,她对夕莲冷冰冰的。夕莲倒觉得这样的人并不难对付,反正她也不喜欢她,所以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吃了顿沉闷的家宴,终于在快结束的时候,辛太后慢条斯理说:“皇后,今后你就住在德阳宫了,不过皇上依旧住合阳宫。”
夕莲心底一亮,这个主意不错,她连忙欣喜点头谢过。这样一来,她和司马昭颜是完全分开住的,平日如果他不去德阳宫的话,根本碰不到一起?夕莲忽然感激起她来,只要让她能安静平稳度过这两年,就可以解脱了。
因为司马昭颜的手用不了筷子,所以用膳是靠福公公来伺候。他忽然推开福公公的手臂,声音粗哑吼道:“为何?”
辛太后毫不避讳答道:“你可以喜欢任何一个女人,和任何一个女人生孩子,就是她不行。”
夕莲困惑了,为什么?她不喜欢自己,所以不让他的儿子喜欢自己?哪里有如此霸道的母亲?
司马昭颜脸上忽然挤出一丝狰狞的笑,眼里散发出转瞬即逝的光芒,轻声吐了几个字:“我不听你的。”他不喜欢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他也不想和别人生孩子。
辛太后气极了,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你、你这个逆子!长大了敢忤逆我了是不是?!哀家可都是为你好!白痴!”
司马昭颜觉得这句话实在太嘲讽,这么多年,她一直说为了他好。
他起身说了句:“朕是皇上。”他是皇上,难道连选择女人的权利都没有么?
夕莲忽然“噌”地窜到司马昭颜旁边,为他打抱不平说:“您虽贵为西宫太后,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能对皇上出言不逊?”
辛太后狂怒而起,指着夕莲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狐狸精,当初就不该救你!真不知欧敬之是怎么教你的!看来没娘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堂堂太后说出这样有失身份的话,司马昭颜简直无地自容。没等他拉住夕莲,她已经冲了过去,盛气凌人站在太后跟前,一把揪住辛太后指着她的那只手,凤眼圆瞪狠狠说:“太后娘娘有娘亲吗?怎么还教成这个样子,这样的太后,简直是大褚国的不幸!这样的母亲,是皇上的不幸!”
还未曾有人敢如此顶撞她!辛太后气得头脑发晕,眼睛一闭往后倒了下去。一群宫女慌张托住她,福公公赶紧大呼:“传太医!传太医!”
其他人纷纷看向皇上,想从他脸色中看出该如何办?
夕莲傻傻愣在当地,得罪了辛太后,好像是件坏事,她有点担心了。
司马昭颜笑睨着夕莲,淡淡说:“起驾回宫。”
夕莲即刻笑得满脸灿烂,谄媚地粘了上去,也不管身后的那一堆乱七八糟,乖乖跟在昭颜身后出了西太后殿。
坐在辇乘上,昭颜觉得心里无比畅快。
夕莲诚然一副理亏的表情,像顽劣的孩童闯了祸回来害怕责罚。
昭颜当然不会责罚她,她今天帮他出了口气啊!只是不知辛太后醒来会怎么对付她?其实也没关系,至少还有个卢太后替她撑腰。
辇乘经过合阳宫,夕莲拍拍昭颜的肩膀,指着宫殿说:“皇上你就住这里,该下去了!”
昭颜目不斜视答:“不。”
“什么?”她的头固执地望着合阳宫上的匾额,“刚才太后说让你住这里啊!德阳宫是我的哦!”
昭颜耸耸肩说:“不听她。”
夕莲的目光刹那间变得冷峻无比,似是要杀人一样。不过昭颜依旧目不斜视,好不容易把她弄进宫了,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夕莲生气了,横眉冷眼,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傲然的姿态。
在宫中,他们总是被层层包围,意味着看不见真相。就如现在夹道的灯盏,让人忽视了月亮和星光。他忽然想和她独处,没有丑陋的恶俗、没有虚假的灯光,只有他们俩和月亮星辰。昭颜想了想,朝福公公说:“先去……观星、观星台。”
夕莲刚正不阿的身躯有点倾斜了,微微侧了头看司马昭颜,却不说话。其实她很喜欢那地方,高高在上、贴近天空。
宫人们都止步在下面候着,只有昭颜和夕莲二人沿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爬。
从前司马昭颜总是一个人偷偷跑来,而现在他可以带着心爱的女子一起来,每天都可以。
夕莲迫不及待,自己先跑了上去。
昭颜默默看着她,心底无比满足。
夕莲不会用那些仪器,只是玩起来便忘记了方才的烦恼,光指着满天星星问:“这颗星星叫什么名字?那颗呢?”
昭颜就就站在浑天仪的一旁为她解答,一会低头看看她,一会仰头看看星星。
他忽然觉得回到了多年前,回到了八岁,那时她天真地问:牛郎星在哪里呢?现在,她还是那般天真的。昭颜望着无边的夜幕笑了。
宁夏篇 18、疯女
夕莲万般不情愿跟昭颜回了德阳宫,韦娘绕着她打量了好几圈,确信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传下人为皇后准备沐浴。
司马昭颜则去了书房,白天都泡在书房,现在又去了。夕莲觉得他是个勤奋的好皇帝,只可惜,痴痴傻傻的……
她愁容满面往身上撩着水,琢磨半天才小心翼翼和韦娘说:“去西太后那,出了点事……”
韦娘眼皮跳的厉害,又不忍责怪,只好叹了声气:“唉,你说出点事,那一定是大事,小事你从来不吱声。”
夕莲朝韦娘甜甜一笑,眉飞色舞说:“是西太后先欺负我,她骂我是没娘的孩子,所以,我也骂她了!”
韦娘失神了,手上一紧,夕莲的头发被她拽住,疼得龇牙咧嘴。韦娘轻声责怪道:“你怎么可以……西太后可是睚眦必报的人啊……”
夕莲捂着后脑勺可怜兮兮答道:“她先骂我的……那怎么办?”
韦娘松了手,深吸口气说:“我得去见一趟卢太后,夕莲……”
“欧夕莲!你给我滚出来!”韦娘话才说到一半,一个凄厉的女声在宫外响起,夕莲惊诧地瞪大双眼,从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大呼小叫!
韦娘皱着眉冲宫女喊:“还愣着做什么?去看看谁敢大呼皇后的闺名!”
夕莲眯着眼趴在浴池边缘,小拳头攥的紧紧的。韦娘赶紧给她擦干头发,嘴里念道:“在德阳宫如此放肆,恐怕她是不想活了……”
“欧夕莲,你这个狐媚子!你敢对西太后如此放肆,看我不打烂你的嘴!”外面的女人依然在叫嚣,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虽然有内侍宫女拦着,不过她还是冲进了宫门,一面喊:“我是西太后的人,谁敢动我?!”
夕莲和韦娘相视一眼,原来是西太后的人,不过这宫女也太放肆了些。夕莲正准备起身着衣,正前方的帐幔忽然被撕扯下来,朱红色的旖旎飘落一地,和花瓣水迹交融在一起。只见一名眉眼刻薄的女子叉着腰肆无忌惮冲了进来,夕莲不禁连连往后退,将身子全浸泡在水中,只露出颈以上的部位。
辛欣瞧见欧夕莲的时候稍稍愣了会,随即又恢复凶恶的眼神,咬牙切齿道:“果真是个尤物啊,难怪……让我瞧瞧你到底哪里最勾人?!”说着,她不管不顾地跳下浴池,直接朝夕莲走去。
夕莲没想到她泼辣至此,惊叫着在水里游来游去,韦娘冲上去拉住她喝道:“就是西太后的人,也断不能在皇上的寝宫胡来!”
夕莲朝池边那些傻愣愣的宫女大呼:“快把她弄出去啊!你们都在怕什么?!”
因为这是内殿浴池,侍卫不能进来,宫女太监只敢好言相劝不敢动弹她。辛欣更加猖狂,大笑道:“看看,看看你这皇后当的,连奴才都不听你的话!”说完,她朝韦娘狠狠踢了去,甩掉唯一的牵绊,追着夕莲在浴池里扑腾。夕莲惊叫着躲开她,却还是那疯女人抓了好几道。
大概是动静太大,福公公匆匆跑进来了,后面跟着一脸怒容的司马昭颜,夕莲见状赶紧求救道:“皇上!司马昭颜!救我!”
司马昭颜平日漆黑的双瞳此刻胀得通红,他穿着龙袍就下了水,高高举起辛欣往池子里狠狠一摔,嘶吼道:“滚!”
这吼声震天,吓住了当场所有人,夕莲也吓了一大跳。方才还踟蹰的太监宫女立马一哄而上,将疯女人抓住。福公公气得大声训斥:“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都是承蒙圣恩才能在这当差,连个女人都拦不住!”
其中一个太监细声细气说:“她有太后令牌……”
辛欣仍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司马昭颜冷冷盯了她一会,摆摆手。福公公吩咐道:“先把辛昭仪送回合阳宫去,禁足!”
韦娘被踢到了腹部,好像伤的很重,被下人搀扶走了。夕莲惊魂未定躲在浴池一角,像只受了惊吓小鹿,颈上火辣辣的疼。
司马昭颜自水中朝她走去,夕莲慌乱朝他使劲泼水,口中嚷嚷道:“别过来别过来!”
透过她泼来的水花,依稀能看见她颈上的鲜红伤痕,司马昭颜的心被刺痛了。辛欣这个疯女人,简直和他母后的泼辣如出一辙!他脱下外袍,想裹住她如玉的躯体,夕莲却吓得花容失色,缩在角落里退无可退。她就蹲在那里,水没到了胸前,被粉红的花瓣洋洋洒洒环绕着,用那勾魂的双丹凤眼瞪着司马昭颜念着:“你别过来哦……别过来哦……”
司马昭颜不禁觉得好笑,她明明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非要倔强地瞪着他。她何时才能温柔一些呢?他用袍子将她裹起来,夕莲惊呼了声,随即又笑了,原来他并无恶意……她轻声说:“谢皇上。”
昭颜将她打横抱起,两人身上的水淌了一路。夕莲的胳膊裸露在外,还勾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的体温将水都捂热了,她就靠在他肩头,湿漉漉的发贴在他胸前。口里碎碎念着:“那女人是谁?西太后派她来的么?真是吓人哦……我还是去跟父亲说说吧,不然,西太后下次再派人来杀我怎么办呢?”
有一刹那,昭颜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吻她,可听见她最后那句话,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尽管笑声很傻。他解释道:“她叫辛欣……我表妹。”
夕莲恍然大悟,转头盯着他,唇在离他脸颊不到两寸的距离一张一合:“难怪哦!可是皇上,刚才你说‘我’这个字了,你不是应该说‘朕’么?”
她的气息充满幽秘的芳华,塞满了司马昭颜迟钝的大脑,并且逐渐侵袭他在她面前不堪一击的意志。
夕莲见他半晌没反应,连着叫了几声:“皇上,皇上!”
他回过神,“嗯?”
“你又发呆呢……”夕莲嘟喃着转过头去,昭颜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宁夏篇 19、约定
太医院每日都留人在德阳宫值夜,因此来得特别快,只是夕莲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裹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平平躺在床上不敢动弹。福公公瞧见吓一跳,支支吾吾又不敢说。等太医前脚一走,福公公赶紧大呼小叫招呼那些侍婢宫女:“怎么都没点眼力劲儿呢?赶紧给皇上皇后换衣服啊!”
夕莲却大叫声:“不要!给我衣服,我自己换!”
宫女替她拉下帘幔,昭颜也退到屏风后面去换下湿透的衣服。捧着湿衣出了神,仿佛闻见布料上沾染了她的味道,舍不得放下,宫女小声唤道:“皇上!”
他才松了手,任由下人拿去清洗,暗中安慰自己,总有一天,他身上也会沾染上她的味道,生生世世挥之不去的。正准备出去,福公公忽然拦住司马昭颜悄声说:“皇上,龙袍加身可大可小,若是被传了出去,只怕宫里会流言四起。皇上今后还是谨慎些罢。”
在她面前,他哪里还有谨慎?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取了湿衣的宫女都退了出来,司马昭颜径直穿过层层帐幔走了进去。夕莲青丝半干披满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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