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灵筠 - 惑世姣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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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灵筠 - 惑世姣莲-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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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沉厚有力,夕莲对上他深幽的双眸,不再是从前那样涣散无光,反而让人无端端感到冷厉。

昭颜下定决心,就算要他做牛做马也没所谓,无论从情感还是从政治上,他都极度需要这个孩子!夕莲的嘴角扯了一下,似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放了予淳。”

昭颜心底一窒,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死死捏着她的双肩。

“放他回来,我会听话。”夕莲感到肩上一阵强压的疼痛,紧闭了眼。

昭颜松了手,呆呆答道:“好……接他、回来,但……不能复职!”

夕莲长长舒了口气,能回来就好,不受苦就好,官职又有何所谓?总算为他做了点事。她似乎看见予淳在对自己笑,那样的温柔,让她面容上多了几丝愉悦。

司马昭颜默默睡下,望着她的后背,伸手替她拉了拉锦衾。他想钻进她的被窝,拥着她,抚摸她肚中的孩子,这一切,就在梦中实现好了。


                      伤秋篇  63、梳发

衬着一缕笛音,御书房越发显得清简淡雅。紫玉笛在司马昭颜手中,仿佛有了生机,虽然不成曲调,但也懂得呜咽了。偶尔会有一两声啼转像鸟鸣,引得窗外三两只鸟儿也跟着附和。

书桌上端端正正摆放着顾大人的折子,昭颜当然知道,他说的在理。漓江改道一旦中止,便难以再继续,太后不会同意再从国库支取一半的库银来完成这项工程,明年开春一定会想方设法推托。可是寒冬腊月,工人们有的冻死、有的落水淹死,司马昭颜心有不忍。

昨日与右相大人夜谈后,福公公忍不住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日日居住的这座皇宫,也是牺牲了多少血肉之躯才建造完成。

昭颜苦笑着答:“难怪……宫里阴森。”

笛音停止了,昭颜侧头问:“朕,是否……无用之人?”

福公公和蔼答道:“皇上心怀仁慈,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他一字一句慢慢说着:“大权旁落,外戚横行,是否社稷之幸?圈地肆虐、官场腐败,是否百姓之福?父皇……叫我善待天下,又该如何善待?”

福公公连忙劝慰道:“皇上纵有惊世之才却不能外显,未尝不是潜心修炼的好时机,若是早年就锋芒毕露,恐怕……”

“怕是、已成了……冤魂。”司马昭颜又托起笛子,认真吹了首新学的曲子,断断续续,本是欢快的旋律却被吹成七零八落。

怕夕莲受凉,司马昭颜命人重新做了一副夹层帐帏,外层是明光锦,迤在地上;里层复帐用白缣,不再是刺目的明黄色,帐顶悬着一朵灿烂的金色莲花。但他们之间仍然横着一道红绡,无法逾越。

夕莲察觉到他醒了,直接说了句:“腊八祭典我不去。”

昭颜转头看着她的背影,问:“为何?”

他们是大褚国的皇上和皇后,他们是夫妻,理应一同祭天神、祭先祖。一国之母不参加祭典,他要如何向众臣交代?

“我不去。”她转过身来斜斜看着他说,“你说只要我乖乖将孩子生下来,其他一切都依我。”

昭颜点点头,淡淡答:“君无戏言。”

起床、洗漱、着衣。昭颜穿戴完毕正打算上朝,坐在菱花镜前的夕莲忽然转头喊道:“等等!过来!”

司马昭颜朝她走去,只见她明眸浅笑从韦娘手里拿过一小盒兰膏,眉毛轻挑道:“你帮我梳发。”

福公公目瞪口呆,看皇上盘腿在她身后坐下,拿起梳子,蘸了些兰膏,颤抖着从她发根梳到发尾,丝毫不马虎。皇后那一头秀发,得梳到何时啊?福公公急了,轻声提醒:“皇上,上朝了呢。”

夕莲侧头,冷冷说:“你们都下去。”

福公公无奈,和满目担忧的韦娘一同退出内殿。

昭颜心无旁骛,静静为她梳发。兰膏使发润泽、柔顺,能让她的青丝恢复光泽,何乐不为?况且他是如此喜欢她黑缎般的发。

夕莲面无表情看着镜中的司马昭颜,他怎么能平和若此?这样被差使,却如同在享受一般。她迟疑了会,双目低垂轻声问:“予淳呢?你下令了么?”

昭颜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梳,“嗯,几日……就、就回了。”

“好了,你去上朝吧。”她蓦的站起来,从他身边匆匆掠过,唤道,“韦娘,我的熏笼呢?”

昭颜也起身,朝外走去。夕莲叫唤了几声,韦娘神色仓惶进来应道:“方才听宫女们说,御膳房好像出了点事,福公公过去了呢。”

御膳房能出什么事?夕莲不禁看了司马昭颜一眼,他眉头紧锁,大步前去。夕莲忙不迭想要去凑热闹,拿起束带往腰上胡乱一系,嚷嚷:“韦娘,快,帮我梳髻。”


                      伤秋篇  64、偷食

寒天雪地,德阳宫的膳间外跪着两名宫娥,瑟瑟发抖。福公公站在屋檐下,口里训斥道:“还不说是哪个宫的?受刑也不怕?你们自己跟天借了胆子呢?还是你们主子?”

司马昭颜见雪已经在化了,恐怕她们再跪下去,膝盖便不能要了。既然她们身上没搜出毒物,况且御膳都无恙,便叫她们先起来。福公公愣了愣,从旁提醒道:“皇上,擅入御膳房,可是重罪。”

司马昭颜反问:“可问了她们……为、为何而来?”

“问了,她们不说。”

两名宫女紧紧靠在一起站着,低低垂着头。夕莲也挺着肚子过来了,好奇问:“这是怎么了?”

福公公应道:“不知两个小宫女偷偷跑御膳房做什么,恐怕是对娘娘的龙胎不利啊!御膳房所有食材老奴会命人撤换,娘娘放心。”

那两名宫女一听,顿时紧张万分,带着哭腔低声道:“福公公,不是的……奴婢绝不是要害皇后娘娘,奴婢死也不敢啊!”

夕莲探头打量她们,面色蜡黄,嘴唇冻得发紫,就像是受了多大的苦。

福公公喝道:“那你们来做什么?!”

其中一个胆大点的扑通跪下,哭着磕了几个头说:“其实我们是来这偷些吃的……奴婢也是被逼的!主子下命令,不敢不从……皇上,奴婢罪该万死,却真是逼不得已!”

另一个也跪着,趴在地面上不敢吱声。

夕莲抢先问:“偷吃的?哪宫的主子吃不饱?”

“奴婢们伺候的是辛昭仪!”

司马昭颜怔住了,辛欣?她又玩什么花样?夕莲瞪着眼说不出话了,上回她抓伤自己之后,就再没见过,难道竟沦落到怂恿侍婢来御膳房偷食物?

“她们俩先关起来!”

福公公又看了看天色,催道:“皇上先去上朝,奴才会安排处理此事。”

司马昭颜若有所思,擦过夕莲身旁时说了声:“快回去。”

韦娘搀着夕莲轻声道:“快回去歇着吧,雪融天最冷,这些事都不用操心。”

夕莲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心里总是不甘,遂又返了回去,对韦娘说:“我要去问几句话!”

韦娘拿她没办法,只好跟着。

柴房里冷风无孔不入,两个丫头被捆起来扔在一角。

夕莲一进去,整个柴房好似亮了起来,之前的灰蒙一扫而光。

看守的侍卫有几分担心,福公公方才交代了谁也不许靠近,但皇后要进来,他们也无权阻挡。

两名宫女泪汪汪跪在她跟前磕头求饶,夕莲赶忙说叫韦娘扶了她们起来。表情温和问:“辛昭仪为何逼迫你们来御膳房偷食物?”

“分给我们昭仪的食材越来越差,有一顿没一顿的……眼看着要过腊八,昭仪也是想多备些好东西来祭祖。”

夕莲诧异道:“辛昭仪正五品,分发的食材都是有规定的,尚膳局怎么能如此对待?”

“不止是食物,还有炭火、过冬的衣物都领不到,我们昭仪还有旧衣穿。可怜刚进宫的雨丫头,连件御寒的冬衣都没有。宫里就生一炉火,这冬日可怎么熬过去……”

夕莲伸手探了探那名瘦弱些的宫女身上的衣物,惊呼:“这不是要冻坏了么?!”

“自从西太后仙逝,从前伺候过太后的宫女内侍、以及辛昭仪和几个从前与西太后来往密切的主子,都是同样境况。宫里一向就如此,奴婢不敢有怨言。只望娘娘帮奴婢们求情,今后即使饿死,也断不敢再来偷东西了!就算是赶我们出宫去也好,只望饶我们性命!”

夕莲带了几分怒气问韦娘:“怎么会这样?怎么说她们都还是皇上的女人,尚膳局、尚衣局都不过是奴才!怎可以这样欺负人?”

韦娘吓得赶紧抚着她的后背说:“别动气,皇后千万别动气,这些事,你不用管。福公公回来自然会处理。”

夕莲忿忿道:“不行,给我把尚膳监找来!”


                      伤秋篇  65、辛欣

合阳宫,早已不是半年前那般模样。十二名嫔妃,他一人未宠,到头来,她们的不幸怎么都要算在他的头上?司马昭颜一步步朝深宫里走去,大殿虽燃烧着熊熊炉火,却冷清得可怕。各殿的人都未察觉到皇上的驾临,直到他拐进了后花园,一名女子穿着火黄的狐裘“咯咯”笑着莽撞冲进了他怀里,一园子的人都傻眼了,半晌才躬身请安。

昭颜懵懵看着眼前的女子道:“平身。”

她笑得很灿烂,如果夕莲也能这样笑,他情愿折寿十年。

福公公咳了两下,高声道:“怎么前殿无人当值?个个都玩疯了吧!”

昭颜失神问了句:“你叫什么?”

“臣妾秦献珠。”她眼神里有几分俏皮和纯真,可惜掩不住过于大胆而鲜明的欲望。

昭颜伸手拉住她的衣襟,贴近她问:“为何穿这个?”

她毫不避讳答道:“因为皇上喜欢。”而后莞尔一笑,面上两抹飞霞。

昭颜发现,夕莲的怒容都比眼前虚假的笑容动人许多,遂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辛欣的殿中一股阴冷的风穿堂而过,福公公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高声道:“辛昭仪,请出来迎接皇上!”

听得里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几名宫女乱糟糟跑了出来,慌张行礼道:“皇上万福,昭仪身有不适,正卧床休息。”

司马昭颜兀自走了进去,辛欣的肠子有几道弯他都知道。内殿虽生了炉子,空气却还是冰冷的。帘幔半拢半垂,在微弱的火光下显得异常暧昧。他如她所愿,挑开床帐,嘴角含笑欣赏她难得一见的柔媚姿态。

他在床边坐下,斜睨着她问:“饿吗?”

辛欣点点头,目光晦暗,“你知道东太后是怎样的人,我能活着就不错了。”

他感到好笑,为何她现在才有自知之明,又问:“冷吗?”

辛欣掀开锦衾一角,露出胸前一大片赤裸的身体,娇笑道:“你说呢?”

司马昭颜撇开头去,不屑道:“白费心机。”

辛欣坐起来,也顾不得什么,雪白的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你喜欢她,可以只宠她一个,不过她如今身怀六甲,你很长时间没碰她了吧……皇上,这样可不好……”说着,她的手不安分往下游移,“表哥……就让欣儿来伺候你,好不好?”

昭颜浑身一僵,在经历过夕莲之后,他好像再也受不起诱惑。那些来自她的触感、娇喘会漫无边际涌上来,将他淹没。她的躯体深深印在他脑子里,每一寸都清清楚楚。她手腕的粗细、锁骨的宽度、胸肋的位置,在上次缠绵中被他记下了,因为他怕这辈子再没有机会。

他有几分狂躁,能听见自己粗噶的呼吸,辛欣的肢体如水蛇般缠得他透不过气来。其实辛欣只差一步就成功了,但是这里没有莲花香,所以他粗暴地推开她,大步离去,回头扔了一句:“本性难移!”

太后殿,香炉里点着御寒丸,一室温热,夕莲脱去了狐裘坐下,随口问道:“为何这殿里尤其热?我那也点了御寒丸。”

卢太后慢条斯理答:“这是西域进贡的,你们宫里用的是从西蜀国购来的。贡品当然要好用些。皇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来找哀家?”

夕莲正了正神色,语气淡漠道:“今日撞见两名可怜的宫女,都是辛昭仪的人。不知太后为何要针对西太后的旧人?”

卢太后笑了两声,问:“你听说了些什么?这宫里,嚼舌根的还真不少呢!”

夕莲心里有怒气,却不便发作。尚膳监虽然不敢直说,但她已然明了,若不是太后放了话,任他们奴才多大胆子也不敢亏待主子。从前侍奉西太后的宫女内侍,都被遣去做最肮脏卑贱的工作,有几个已经熬不住苦头,寻了短见了。

“皇后,那些奴才的事,有福公公去管,你就不用操心,好生养胎罢。”

虽然她对辛昭仪没好感,但昔日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夕莲提了口气严肃道:“太后,臣妾斗胆请求,提前放他们出宫。辛昭仪贵为昭仪,却受如此冷遇,吃不饱穿不暖,倒不如让她回家。还有那些侍女们,犯了什么错,只因伺候过西太后,便不把她们当人看了?”

卢太后似笑非笑望着她,微微摇头说:“人世间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宫里更是如此!怪只怪他们当初有眼无珠,跟错了主子。皇后若要打抱不平,天下的不平事何止千万万?”

夕莲一口气咽不下去,猛地起身直勾勾盯着卢太后说:“不过是批了他们提前出宫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臣妾自行处理!”

卢太后望着她执拗的神态,苦笑道:“为何你总是要与我作对?我对你不好?”

夕莲愣了愣,恍惚答道:“太后对夕莲很好,可是……对别人呢?”

“别人是谁?西太后?辛欣?还是司马昭颜?”卢太后笑了几声,“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怎么对予淳的?”

夕莲脑中闪过乌镜台上的一幕幕,心里似针扎一般,但司马昭颜究竟是放过了予淳。她长长舒了口气道:“他已经下令放了予淳哥哥。”

卢太后惊诧不已,“怎么可能?他会放了予淳?”

“嗯,已经派人去接他回来了,但不能官复原职。”

卢太后眼光流转,定定望着茶水发了会愣,幽幽说:“你太天真……”

夕莲轻灵一笑,反问:“天真?自乌镜台出来,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夕莲了。”

卢太后望着她的笑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如何不知道乌镜台是怎样的地方,她亲手送进去的妃嫔,疯的疯、死的死。夕莲能出来,终究是司马昭颜放不下,夕莲是他的致命之伤,也是她自己的。看着夕莲不再纯真的面容,她心底有几分落寞,情不自禁伸手捋了捋夕莲耳旁的发,唤道:“夕莲,夕莲……”她忽然又想起什么,神情一怔问,“你在乌镜台还遇见什么人了吗?”

“嗯,有个女人自称是林太后,还多亏她照顾我。”

卢太后惊疑望着夕莲问:“她没和你说什么?”

“没多说什么……”夕莲本想全部瞒下来,却忽然生出了戏谑的兴致,话锋一转说,“只说,先皇一生,真心真爱给了太后您,虚情假意给了西太后,她十五岁嫁了他,到头来连个名分也没有。”

卢太后脸上顿时失了血色,目光游移不定,言不及义胡乱道:“她胡诌,先皇是极宠爱辛贵人的,关我什么事?他封我当皇后,不是出于真心……先皇他没有真心的……”

夕莲极少见她如此神情,恶作剧般的胜利感让她心情愉悦,她目光狡黠,眉毛高扬笑道:“臣妾先行告退。”


                      伤秋篇  66、醋意

司马昭颜正等着和她一同用午膳。夕莲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雪水的味道,清新怡人。他有些意外,已经许久没见过她眉眼清扬的神色了。见她温顺地接过盘子,没有挑菜的毛病,在场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昭颜微笑看着她,温和道:“多吃,补……补身子。”

夕莲喝完汤,眼睛转了几圈,问:“皇上,那两名宫女呢?”

福公公答:“已经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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